邴浩
摘要:本文在構建高校創新創業教育理論分析框架的基礎上,闡述了清華大學創新創業教育的相關政策舉措,結合學生創業意愿調研相關數據,通過實證研究評估了政策的實際成效及其對學生創業意愿的影響,并結合年份數據探討了相關政策對于學生創新創業群體結構的調整以及價值觀念的影響與塑造,在此基礎上提出了高校創新創業教育應推動基于創新、學科專業與機會驅動的創業。
關鍵詞:高等教育;創新創業;政策成效;價值塑造
2015年5月,國務院辦公廳印發《關于深化高等學校創新創業教育改革的實施意見》,高校創新創業教育進入一個新的快速發展階段。教育部啟動“深化創新創業教育改革示范高校”的認定工作,對高校實施有效激勵;聯合其他部委、地方政府啟動“互聯網+”大學生創新創業大賽,面向大學生營造創新創業氛圍;建設全國萬名優秀創新創業導師人才庫,持續激發創業導師參與熱情。由清華大學發起的“中國高校創新創業教育聯盟”將一批高校、企事業單位、社會團體有效動員與聯系起來,協同調動資源,共同聚焦高校創新創業教育。大學生創新創業教育再次成為社會關注的焦點,也成為高等教育發展所承載的重要使命。
《中國大學生就業報告》數據顯示,近年我國高校應屆畢業生自主創業比例穩定在3%左右,相比十年前的1.2%已有顯著增長,但仍遠低于發達國家的比例。[1]雖然畢業三年內創業的比例可以達到6%左右,但仍會有超過半數的創業者在三年之內黯然離場。應當說,青年創業的生存壓力與面臨的挑戰是巨大的,企業發展危機重重。同時,創業者的能力也不容樂觀,雖然超過八成創業者表示自己創業屬于機會型創業,但四分之三的創業者的資金來源是親朋好友或是個人積蓄,風險投資占比僅為3%,缺少有效的融資渠道。創業者選擇的創業領域主要集中在自己最熟悉的教育行業,同質化競爭、技術門檻低、市場渠道缺乏等成為企業難以存活的主要因素。
需要反思的是,隨著高校創新創業教育蓬勃發展,各類政策陸續出臺,創業教育覆蓋面持續擴大,畢業生創業比例不斷增加,然而對各類政策的實際績效尚缺少有效評估——高校創新創業教育是否有效激發了學生的創業意愿?究竟激發了哪類學生的創業意愿?高校提供的資源、創造的環境是否有利于學生萌發創業的意愿?本文將圍繞上述問題,探索構建高校創新創業教育理論分析框架,并以清華大學創新創業教育相關政策為研究對象,結合面向學生的創業意愿調研數據,通過分析學校政策對于學生創業意愿的影響,評估政策的實效,進而為今后高校開展創新創業教育提供方向建議與思路拓展。
一、文獻回顧:理論分析框架建立
高校開展創新創業教育,首先要厘清基本概念,明確其價值所在,避免誤入歧途。我國高校創新創業教育帶有鮮明的政府推動特征,承載了太多的社會期待,不少高校內在驅動力不足,僅僅將創業作為就業途徑,努力地動員和支持那些本沒想創業的人去創業,結果不如人意。[2]高校創新創業教育不能簡單化為工具與手段,也不能簡單以群體規模、經濟指標來衡量評估,既不能窄化為“企業家教育”,也不能泛化為“素質教育”,應當定位于培養創新型人才[3],其關鍵在于創新,創新是決定著創業是否可持續發展的核心要素[4]。因而,將創新與創業有機融合成為重要趨勢,教育也從培養自主創業者向崗位創業者轉變[5]。所謂崗位創業就是要守住自身專業,基于所學專業推動創新,依托大學教育所獲得的創業意識、知識與技能,走向創業之路。
在定位清晰的基礎上,高校創新創業教育還需要供給充沛的資源與營造良好的生態。但目前高校創新創業教育資源體系中普遍存在著課程量少且形式單一,師資缺乏且技能不足,場地、資金短缺等問題。[6]高校需要增加配備師資力量,加大創業課程供給,同時提供創新創業所必須設施設備,并多方籌集資金支持。政府、企業、非營利組織、校友等都是籌集創新創業資金的重要渠道,美國高校[7]和中國高校[8]的實踐都充分證明了這些渠道的有效性。高校創新創業教育不應是額外附加給高校的臨時任務,而應當貫穿于人才培養的整體結構之中[9],與課堂教學、創新賽事、創業實踐、能力拓展等有機融合,形成創新創業教育生態。高校構建創新創業教育生態體系要尋求資源、團隊的差異化與互補性,通過基于彼此補充的持續互動形成教育網絡,不斷推動創新創業教育深化。基于對美國高校創業教育的磁石模式、輻射模式與混合模式的研究[10],可以看到無論哪種模式都離不開專業教育與創業教育的深度融合,也都努力嘗試推動不同學科背景的人組成具有互補性的創業團隊。跳出高校的局限,立足區域創新體系的各要素主體,高校與政府、企業基于功能的差異,可以形成密切互動,共同推動和促進創業教育網絡的形成,為創業教育提供良好的生態環境。
基于上述文獻綜述與分析,高校創新創業教育的核心在于構建正確的價值體系、充沛的資源體系與健康的生態體系(見圖1)。價值體系是整個創新創業教育的方向引領,比如積極倡導推動基于學科專業的創業、基于創新的創業,鼓勵引導機會驅動的創業等,回答我們引導什么人創業、需要什么樣的創業等問題,是創新創業教育的精神引領。資源體系涵蓋指導教師、體系化課程、研發設備條件、場地及各類資金支持等,解決的是基礎條件問題,是創新創業教育的物質保障。生態體系則是在資源體系支撐之下,通往價值體系的必由之路,其充分動員、利用了各類資源與條件,通過科技賽事營造創新創業氛圍,通過因材施教發揮引領示范作用,通過學科交叉促進前沿創新,通過持續的創新創業實踐提升學生能力、激發創業潛能,最終實現了創新創業教育的價值目標。生態體系解決的是從物質保障到精神引領的路徑問題,是創新創業教育最核心的模塊,也是高校模式創新、大做文章的主要領域。
本文將基于上述理論分析框架,闡述清華大學創新創業教育政策舉措,并進一步通過實證研究探索政策成效,特別是其對于學生創新創業價值取向的影響與塑造。
二、創新探索:基于清華大學的案例
1998年清華大學率先將創業計劃大賽引入我國高校,2002年成為全國首批創業教育試點高校,2009年率先發起舉辦公益創業實踐賽,2016年又率先推出技術創新創業輔修專業,在創新創業教育實踐方面持續探索前行。經過20年的教育實踐,清華大學在創新創業教育方面形成了一系列基本認識:創業教育的基礎是創新教育,而創新教育又是依托于學科專業的,大學要推動的是基于創新的創業;學生長遠的創新志趣與能力的提升遠重于短期的技術成果與商業利益,創新創業教育不可短視;學生創新教育是實現從“學生創意激發”到“創新成果產出”的過程,其最重要的價值在于實現學生創新能力的提升。
要完成“創意萌發—創新探索—創業實踐”的過程并貫穿其中持續提升創新能力與創業意識,無法單單依靠學生自然而然的成長發展或是樣式固定的創新創業課程來實現,而是需要通過高校、科研院所、企業、政府等多方的支持與互動,構建充沛的資源體系,并在此基礎上構建學生創新創業實踐健康的生態體系,最終實現價值引領的目標。
在資源體系建設上,需要打開高校的大門,匯聚整合各方優勢資源,為學生創新創業實踐提供全過程、全方位的支持。在指導教師方面,清華大學2011年組建了學生課外創新實踐導師團,廣延名師,先后聘請校內各院系、校外企業與科研院所的專家學者300余人擔任創新導師,對學生進行專業化、參與式指導與支持。在課程資源方面,清華大學經濟管理學院開設了技術創新管理、創業管理等系列課程,同時,2016年學校設立技術創新創業輔修專業,系統推進技術創新創業課程體系建設。在場地設備資源方面,2010年建立的學生科技興趣團隊為科技類社團創新實踐提供了800 m2的公共活動空間,2014年建立的i.Center則在16500 m2的空間內為全校學生開放提供了各類儀器設備,極大地支持了學生自主開展各類創新探索。在資金支持方面,學校拿出自主科研經費支持本科生開展創新研究,籌措資源支持本科生到海外頂尖學術機構開展學術研修,同時,2013年建立的X-lab、2014年建立的清華創+等平臺也通過市場化籌資方式,面向政府、企業、投資人籌集了大量資源支持學生創新創業實踐。
在生態體系建設上,需要基于資源體系積極構建創新實踐機制,努力將資源用好用活,以支撐價值體系的實現。在學科賽事方面,清華大學有著很好的傳統,以1983年開始的“挑戰杯”課外學術科技作品競賽與1998年開始的創業大賽為基礎,2009年啟動的公益創業實踐賽將公益創業理念引入學校,并推動創業教育中的實踐環節加速發展,2011年啟動的創意大賽立足激發學生原始創新,鼓勵學生勇于跳出既有思維局限,大膽探索未知領域。除此以外,50余項各類賽事共同營造了創新創業氛圍,為學生提供了參與創新創業教育的基礎渠道。
在創新實踐方面,2009年學校建設了累進支持體系,對在科技賽事中表現突出的學生提供累進支持基金,用以支持學生持續圍繞某一主題或方向開展創新探索,促進創新成果的深化與學生創新能力的提升。2012年啟動的“闖世界”本科生海外學術研修支持計劃,支持大二大三本科生前往海外頂尖學術機構開展不少于6周的學術研修,引導學生追蹤學術前沿,對話領域巨擘,將海外優質創新實踐資源為我所用。2014年啟動的大學生學術研究推進計劃立足建設本科生的“科學基金”,學生可基于自身研究興趣自主申請立項,鼓勵跨學科交叉與團隊合作,引領學生自主研究風尚。
在因材施教方面,2007年啟動的“星火班”創新人才培養計劃動員校內外各類優勢資源,通過變革調整學員選拔方式、資源配置方式、學術共同體建設方式等,突出學術創新導向,緊密依托前沿講座、學術討論、自主立項、產業調研、海外研修等培養環節,充分激發學生創新潛質、促進學科交叉融合。2010年啟動的學生科技興趣團隊建設則立足于與產業界的密切合作,依托某一領域的領軍企業建設該方向下的團隊,將企業的創新資源充分轉化利用,使不同專業背景的學生可以聚焦同一主題,立足產業創新的最前沿、基于產業中的真問題開展研究,支持學生從創意產生到最終商業化落地的全過程,切實推動基于創新的創業。
在學科交叉方面,除了依托“星火班”、學生科技興趣團隊、大學生學術研究推進計劃等建立起來的學生跨學科交流合作平臺以外,學校層面制度化的學科交流平臺還有2009年創辦的《清華大學學生學報》,其設置版面報道學生最新創新成果及學術前沿熱點,激發學生創新靈感,在促進不同學科相互對話交流的基礎上推動交叉創新。此外,巔峰對話、星火論壇也是校內外專家學者與學生對話探討學科前沿的重要平臺,不同專業背景的學生可以就共同感興趣的話題分享互動,不同學科碰撞出創新的火花,激勵學生不斷探索創新。
在資源體系、生態體系的建設基礎上,價值體系作為上層建筑指引著創新創業教育的方向,是學校對創新創業教育的價值判斷與方向倡導,其不是空中樓閣,具體建設工作與其他兩個體系是融為一體的。價值體系建設應遵循以人為本的原則,針對不同特點學生因地制宜開展引導,在為其產生創意、探索創新、實踐創業提供支持和創造環境的過程中,幫助學生認識自身特點、樹立正確的創新創業觀,排除升學、就業等功利化因素的影響,面向推動科技進步、引領社會發展開展基于學科專業與創新的創業實踐。同時在對學生評價和支持的過程中,清華大學也突出價值體系的引領作用。例如,2010年啟動了學術科技突出學生免試推薦攻讀博士研究生項目,為學生心無旁騖開展創新研究提供政策保障,為有學術志趣與潛能的學生開辟通道,鼓勵學生做大學問。2014年在創+平臺設立無償不占股的種子基金支持學生的創新創業實踐,讓愿創新、想創業的學生沒有后顧之憂,不必過多考慮失敗的成本,可以真正潛下心來,做具有開創性、引領性的創新創業項目,而不是只為賺錢的項目。
清華大學構建創新創業教育資源體系、生態體系、價值體系的政策主要集中在2009~2014年制定實施,接下來將選取相關數據定量檢驗影響學生創業意愿的內在機制是否隨著政策的實施而發生變化,以及這些政策對于學生創新創業價值取向的實際影響與塑造。
三、理論模型與研究假設
(一)理論模型
本文在控制性別、政治面貌、學科專業、家鄉所在地區、家庭教育背景的基礎上,選取價值體系、生態體系、資源體系的相關要素作為自變量,構建了學生創業意愿影響因素分析模型(圖2),并試圖根據模型分析高校創新創業政策對學生創業意愿的影響及其內在變化機制。
(二)研究假設
依據前述文獻梳理和案例分析,結合本文的理論分析框架,本文認為高校創新創業教育的各類政策會體現為價值體系、生態體系、資源體系的構建,最終反映為學生對于創新創業的態度與行為——資源體系有針對性地跟進學生創新創業需求,生態體系完善學生創新創業的活動平臺和社會網絡,價值體系引導學生形成創新創業意識與基本價值判斷。
在價值體系方面,高校對于創新創業的價值判斷與方向導引最終會轉化為學生對于創新創業的個體認識。首先,學生的學習動機與創業意愿的關系體現了高校對創新創業教育的基本定位和觀念。本文假設,當高校更傾向于認為創新創業教育只是一種解決就業的手段而對學生進行功利化培養時,學生在個人思想上也會忽視專業學習對創新創業的重要作用,而更傾向于把學習的作用歸結為升學或就業的需要。相反,成熟的創新創業價值體系,一方面會使學生認識到專業學習對創新創業的重要性,另一方面也會激發更多對知識感興趣的學生的創業意愿。其次,學生對學習的重視程度也會反映在學習成績上。高校如果在價值體系中將創新創業教育定位在基于學科專業和創新,那么在教育過程中會持續傳遞給學生專業知識學習是創新創業基礎的理念,從而形成創業意愿和對專業知識的掌握之間的正向關聯。針對價值體系,作出以下假設。
假設1.1:創業意愿與就業導向的學習動機負相關。
假設1.2:創業意愿與升學導向的學習動機負相關。
假設1.3:創業意愿與知識興趣導向的學習動機正相關。
假設1.4:創業意愿與學習成績正相關。
假設1.5:創業意愿與閱讀專業書籍數量正相關。
對學生而言,生態體系包括了與之相關的社交網絡和成長體系。高校內各項活動的參與率既可以反映學生的個人興趣和成長傾向,也可以反映學生的社交網絡和成長支撐。本文認為有創業意愿的學生理應更加傾向于選擇與創新創業教育相關的活動。社會實踐和實習是學生認識社會、豐富閱歷的重要渠道,具有創業意愿的學生會更傾向于參加社會實踐。開展學術科技活動也是鼓勵學生參與創新創業的重要手段,同時,能力拓展活動也能夠為學生積累全方位技能創造條件。針對生態體系,作出以下假設。
假設2.1:創業意愿與社會實踐類活動的參與率正相關。
假設2.2:創業意愿與學術科技類活動的參與率正相關。
假設2.3:創業意愿與能力拓展類活動的參與率正相關。
在資源體系方面,高校的資源投入需要聚焦于幫助學生提升學科創新素養與專業知識積累。隨著高校創新創業教育持續強化對學科專業與創新的要求,具有創業意愿的學生會更加重視專業知識、創新訓練等,對高校提供更多、更優質的創新創業教育資源的要求更加迫切,這也使得其對于既有課程、資料、設備等資源并不滿足,期待進一步的擴充與改進。針對資源體系,作出以下假設。
假設3.1:創業意愿與課程設置的滿意度負相關。
假設3.2:創業意愿與科研設備的滿意度負相關。
假設3.3:創業意愿與圖書館資源的滿意度負相關。
四、變量測量和分析模型
(一)數據收集
本文數據來自于2011~2015年共青團清華大學委員會所做的學生基礎調研,該調研每年面向全校本科生按照10%的比例進行隨機抽樣。本文針對所研究的問題選取5年調研問卷共包括5493份有效問卷,對創新創業教育的價值體系、生態體系、資源體系進行了較為全面地測量與描述。
(二)變量測量
本文研究的因變量為學生創業意愿。問卷通過“畢業后是否愿意進行自主創業”進行測量,通過選擇“愿意”或“不愿意”來具體測量。本文將自變量分為價值體系、生態體系和資源體系三部分,價值體系通過學生的學習動機和學習情況具體測量,生態體系通過學生的各類活動參與率來具體測量,資源體系則通過學生對各類資源的評價具體測量。
學習動機分為就業導向、升學導向和知識興趣導向3個變量,每個變量分別以四維度量表測量(1=“不同意”,2=“不太同意”,3=“比較同意”,4=“同意”)。學習情況分為自選學分、閱讀專業書籍數量(1=“0本”,2=“1~4本”,3=“5~10本”,4=“11~20本”,5=“20~30本”,6=“30本以上”,下同)、閱讀通識書籍數量、閱讀休閑讀物數量、上學期學習成績(1=“排名后20%”,2=“排名前50%~80%”,3=“排名前20%~50%”,4=“排名前5%~20%”,5=“排名前5%”)5個變量來衡量。將活動參與率分為1=“0次”,2=“1~4次”,3=“5~8次”,4=“9~12次”,5=“12次以上”五個維度,分別測量了學生參與學術報告、文化素質報告、社會實踐、學術科技、能力拓展等5類活動的情況。資源評價分為對課程設置的評價(1=“不滿意”,2=“不太滿意”,3=“比較滿意”,4=“滿意”,下同)、對科研設備資源的評價、對圖書館資源的評價。
(三)分析模型
由于本文研究的學生創業意愿變量是一個二分變量,因而使用二分變量的對數回歸Logistic模型,使用的統計分析軟件為Stata 13.1。
自變量用Xn表示,因變量用Y表示。假設學生有創業意愿的概率為P,則沒有創業意愿的概率為(1-P),回歸模型為:
ln(P(1-P))=α+β1x1+β2x2+…+βnxn(1)
式中x1,x2,……,xn表示對Y產生影響的n個因素;α為常數項;β1,β2,……,βn為Logistic回歸的偏回歸系數。
對(1)進行變化可得到發生比的公式為:
odds=P(1-P)=exp(α+β1x1+β2x2+…+βnxn) (2)
本文利用Stata軟件,在回歸系數中輸出發生比,即當回歸系數大于1時,存在正相關關系,小于1時,則存在負相關關系。
五、數據分析
對模型中的部分變量進行描述性統計。創業意愿的均值為0.2,說明在2011~2015年間,有20%的學生有畢業后自主創業的意愿。書籍閱讀方面,專業書籍略多于通識書籍和休閑讀物。資源評價方面,對圖書館的認可度高于科研設備和課程設置,其中課程設置的評價最低。文化素質報告的參與頻率最高,學術科技類活動和能力拓展類活動參與頻率最低。這并不能說明學生更傾向于參加文化素質報告,很可能是因為文化素質報告供給量大,且帶有一定強制性。樣本組成方面,工科學生占64.7%,男生占68.8%,符合清華大學自然比例,說明調研符合隨機抽樣分布。
在創業意愿的回歸分析中,對全部樣本進行Logistic回歸,結果呈現在表1的模型a中。在學習動機方面,就業導向的學習動機與創業意愿之間存在負相關,驗證假設1.1。升學導向的學習動機與創業意愿關系不顯著。而因為對知識感興趣而學習的學生,表現出了顯著創業意愿,符合假設1.3。在學習狀況方面,學習成績與創業意愿間存在顯著負相關,即成績越好的學生,創業意愿越低。閱讀專業書籍數量與創業意愿也無顯著關聯。在活動參與率方面,社會實踐類與學術科技類活動的參與率都與創業意愿顯著正相關,符合假設2.1和2.2。但能力拓展類活動的參與率與創業意愿之間無顯著關系,假設2.3未能得到證實。在資源評價方面,創業意愿與對課程設置和科研設備的評價之間存在負相關關系,同時創業意愿與對圖書館資源的評價之間的關系不顯著,驗證了假設3.1和3.2。
在模型a中,有部分假設未能得到證實。這與創新創業教育政策的制定實施密切相關,2009~2014年清華大學推出的各項政策需要逐步發揮作用,政策效果的呈現和教育模式的轉型也是一個持續發展的過程,不會立竿見影。為更好呈現這一過程并探究變化機制,在模型b中,對5個年份的樣本分別進行回歸,結果見表1。
在學習動機方面,在2011~2013年間因知識興趣而進行學習的學生并沒有表現出顯著的創業意愿,但在之后的2014、2015年均呈現顯著正相關,說明對探求知識感興趣的學生的創業熱情被逐漸點燃了,創新創業教育政策緩緩地、有效地激發了知識興趣導向的學生,這體現出了創新創業教育的價值取向。
在學習狀況方面,2011、2012年學習成績和創業意愿負相關,成績越好的學生越不想創業,但從2013年開始學習成績和創業意愿之間就不再存在相關性。雖然學習成績不能完全代表學生的創新能力,但這一變化仍能在一定程度上說明創新創業教育政策所倡導的基于學科專業與創新的理念在潛移默化影響著學生,并在逐步調整著高校創新創業學生群體的結構。
在書籍閱讀方面,2012、2013年休閑讀物閱讀量與創業意愿正相關,而在此之后再無相關性,而專業書籍閱讀量與創業意愿在2015年呈現出了顯著正相關。換言之,5年時間所呈現的趨勢是,具有創業意愿的學生從傾向于閱讀更多休閑讀物逐漸演變為傾向于閱讀更多專業書籍。這或許說明,基于學科專業的創新創業理念正逐步深入人心,相關政策對準備或正在創業學生的價值取向產生了實際影響。
綜合上述模型和分析,本文認為清華大學所實施的創新創業教育政策起到了育人實效,并凸顯了創新創業教育的價值取向。更為重要的是,其對于學生創新創業的價值觀念進行了有效引導和積極塑造,切實激發了對知識學習、專業創新有興趣的學生,使得學生創新創業群體的結構有所調整,質量繼續提升。
六、結論與討論
本文在構建高校創新創業教育理論分析框架的基礎上,通過實證研究,分析了清華大學創新創業教育政策的實效,探究了這些政策舉措對于學生創業意愿與價值取向的影響。研究表明,清華大學的一系列創新創業教育政策立足于激發學生的創新志趣,突出了學科專業導向與創新導向,逐步調整了學生創新創業群體的結構,更多對知識好奇、對專業重視、對創新熱衷的學生加入了這一隊伍。而這一系列政策也潛移默化、潤物無聲地塑造著學生的創新創業價值觀念,進而影響著創新創業教育的未來。
回顧本文題目中的發問“創業教育究竟激發了誰的創業意愿”,在看過政策案例與實證數據之后,或許應當換一個提法——“創業教育究竟應該激發怎樣的創業意愿”,這不只是一個技術問題,更是一個價值觀的問題。要回答這個問題,就需要我們在時代大背景下重新反思和定位高校創新創業教育。
(一)基于創新的創業
在創新浪潮席卷全球、重新定義與衡量國家綜合實力的背景下,在我國經濟進入新常態、下行壓力依舊存在的環境中,資源擴張型、勞動密集型的創業模式已難以維繼,單純依靠商業模式創新的創業在脫離技術創新支撐后,也將不可避免如缺乏實體支撐的虛擬經濟一樣成為泡沫。高校創新創業教育要保持定力,堅持創新驅動的理念,鼓勵和支持基于創新的可持續創業模式。
要在價值層面幫助學生樹立起基于創新推動創業的理念,需要調動各方資源,構建創新與創業貫通的生態體系。除了加大在創新創業課程、導師、場地、設備、資金等方面的供給以外,高校尤其要注重引入企業、科研機構、海外高校等差異化創新資源,為創新提供全方位無償支持。與此同時,要積極引入政府、創投機構等互補性創業資源,盡可能降低創業的實踐門檻,為學生從創新走向創業鋪路架橋。通過資源導入、產業對接、政策傾斜、氛圍營造、榜樣樹立等舉措,引導鼓勵技術創新型創業企業發展,為此類創業者提供全過程、全方位支持。
(二)基于學科專業的創業
過往的創業教育中,往往依托商學院開設系列課程,會過度強調商業技巧培訓,而忽視與學科專業知識的結合,無形中弱化了學科專業知識在創新創業中的作用,一定程度上強化了“創業主要靠膽量、靠人脈、靠商業運作”等觀點,在思想觀念上將專業技術人員推離了創業領域,這些偏見也會深刻影響青年一代的價值取向與創業選擇。
高校促進學生創新創業要立足發揮自身比較優勢,特別要發揮學科專業優勢。各學科專業的學者開展了大量創新探索,累積了一批學術成果,但因為沒有足夠動力進行產業化,很多專利束之高閣,造成了成果“產能過剩”,然而市場中很多企業又渴求技術突破,但苦于轉化壁壘高,難以直接對接高校最新科研成果。高校應鼓勵學生基于學科專業發揮所長,打破技術與市場之間的屏障,一方面依托專業優勢對接導師的最新創新成果,彌補學生創業中創新不足的問題,另一方面通過學生的創業實踐充分發揮資本和市場的作用,促進技術發明對接生產生活,降低學術成果的過剩庫存和轉化過程中的對接成本。
(三)基于機會驅動的創業
高校開展創新創業教育不能簡單定位于創造崗位、促進就業,不要追求短期融了多少資金、孵化了多少企業、培養了多少老板,不能形成急于求成的浮躁氣氛。高校要沉得住氣,要“風物長宜放眼量”,要將學生在校期間的創意激發、創新探索、創業實踐作為塑造價值、提升能力、積累知識的過程,其目標在于日后時機成熟時通過創新創業引領發展。
高校創新創業教育要引導學生形成持續創新創造的生活態度,將創新創業作為人生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而并非手段或工具。創新創業教育不應該是簡單引導學生畢業即創業,而是要幫助學生累積智慧與才能,等待正確的時機與環境。學生走上工作崗位后,立足自身專業與創新實踐,持續將創新與創業融會貫通,進而推動更加成熟的、立足創新的、適應需求的創業。
本文研究仍有以下不足。研究未能在政策或時間點上找到對照組,因而無法分析出哪些政策發揮更重要的作用。同時,研究對象局限在清華大學,樣本代表性受到限制,且研究數據有限,未能發現完整的政策影響效果,只能得到影響趨勢。同樣,由于缺乏已創業學生樣本,也無法測量出創新創業教育的長期實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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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 鐘嘉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