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浩強
摘 要:滿蒙聯姻作為清朝長期奉行的對蒙古政策的主要部分,始于努爾哈赤時代,經過皇太極和福臨兩朝的發展,到康乾時期趨于完善,并一直沿襲至清朝末期。這是一個漫長而穩定的過程,這個過程中體現出滿蒙聯姻較之前代不一樣的特點,而這種大規模、多層次、持續性的互相通婚,以制度性的形式,貫穿了整個清朝。
關鍵詞:清代;滿蒙聯姻;民族政策;制度性聯姻
一、引言
孟昭信先生曾在《滿蒙聯姻的最新研究成果——讀杜家驥著<清朝滿蒙聯姻研究>》中說:滿蒙聯姻是清史、滿族史、蒙古史及邊疆經營史研究領域的重要課題,受到了學者的重視,陸續有一些文章問世。除了杜家驥先生的《清朝滿蒙聯姻研究》外,還有華立的《清代的滿蒙聯姻》,劉潞的《清太祖太宗滿蒙聯姻考》及《對清太宗時期滿蒙聯姻的再認識》,趙云田的《清代的“備指額駙”制度》,牛海楨的《簡論清王朝的滿蒙聯姻政策》,等等。這些論文或著作中,側重點不同,令筆者讀后頗有明悟,在此基礎上,來探析一下清朝的“滿蒙聯姻”制度的特點。
文中“滿蒙聯姻”的“蒙古”特指“藩部蒙古”,不包括八旗下的蒙古八旗旗人,因其一般被視為滿族共同體的成員,故其與滿族聯姻通婚屬于內部通婚。所謂的“滿蒙聯姻”主要指滿族皇家與蒙古各部領主博爾濟吉特氏、烏梁海氏、綽羅斯氏之間的聯姻,特此聲明。重視以聯姻方式來鞏固其統治,自古有之,在中國封建王朝中,又以清朝最為突出。由于特定的歷史環境和清王朝的獨特民族政策,使得清朝滿蒙聯姻和往代相比,又有著自己獨到的特點。
二、滿蒙聯姻的雙方政治地位不同
清朝版圖甚大,包括漠南、漠北、漠西等蒙古諸地都囊括其中。而隨著蒙古各部的歸附,滿蒙聯姻逐步形成的是一種君臣關系的政治聯盟,清朝皇帝賜予這些歸附的蒙古貴族親王、郡王、貝勒等爵位,“令悉遵我朝制度”,并以“朕世世為天子,爾等亦世世為王”來明確這種世襲的君臣關系,這些蒙古貴族接受清王朝的爵位和俸祿,并在一定時間內按時到京述職。這已經明確表明,此時的滿蒙聯姻,是建立在政治上、經濟上,蒙古貴族都臣屬于清王朝的基礎上的,這種牢固的君臣統屬關系,是漢唐所不能比的。
正是這種政治地位的不同導致其目的與前代“和親”的目的存在區別。滿蒙聯姻從產生之初就明確地服務于一個目的:與對方結成政治性聯盟,進而將蒙古造成一支清朝在政治斗爭中可以直接借助的力量。嘉慶帝曾說:“我朝開國以來,蒙古隸我臣仆,重以婚姻,聯為一體。”
三、滿蒙聯姻是大規模、多層次、持續性的互相通婚
滿蒙聯姻的大規模是相對于之前歷朝歷代的和親規模來講的,據皇家的族譜《玉牒》所記載,總計入關前后的整個清朝,滿蒙聯姻達586次,入關前聯姻的32年間為84次,入關后的268年間為502次。其中,滿族皇家出嫁給蒙古的女子(包括皇女公主及其他宗女格格)多達430名,其中入關前27名,入關后403名。滿族皇帝及宗室王公子弟娶蒙古王公之女156名,入關前57名,入關后99名。
所謂的多層次主要針對通婚的范圍來講。西漢以來各朝代的和親,大都以中原王朝的皇室女或是“公主”的身份,嫁于邊疆少數民族政權的最高統治者(也有少數民族政權之間的),通婚多為單向的。但是清王朝的“額駙”,并不是公主夫婿的專謂,它包括王公貝勒各等宗室女之婿在內。蒙古王公上自親王、郡王,下至臺吉、塔布囊各個階層都有很多人與清朝宗室通婚,甚至出現累世通婚的,如敖漢部班第家族,曾連續五代與清室聯姻,有額附七人;巴林部色布騰家族,五代中有四代與清通婚,其中額附烏爾袞系淑慧長公主親孫,康熙時娶玄燁女和碩榮憲公主為妻,親上作親。
同樣,清廷方面,不僅皇帝本人,宗室大臣娶蒙古女子者也很普遍。例如,皇太極后妃中庶妃以上有9人,其中蒙古后妃占6人。他的兩位皇后,即孝端文皇后、孝莊文皇后,都是蒙古科爾沁部人。皇太極的兄弟子侄共娶蒙古女子7人,其中5人來自科爾沁部。通婚已深入整個滿蒙貴族階層。
從地域上來看,清朝的滿蒙聯姻持續了200年左右,幾乎貫穿了整個清朝,如此持續性的不間斷發展,也使得它囊括了漠南、漠北、漠西3大部分,從部旗來看,它囊括了科爾沁、巴林、喀喇沁、郭爾羅斯、翁牛特、土默特、敖漢、奈曼、蘇尼特、土謝圖汗部、賽因諾顏部、札薩克圖汗部、阿拉善厄魯特、青海和碩特等16部幾十個旗。
四、滿蒙聯姻是制度化的政策
由于清朝滿蒙聯姻雙方的地位、目的及政治經濟利益等與前代不同,所以清朝的滿蒙聯姻不僅沒有因為政治、軍事等因素的干擾而擱置,反倒是清廷一直堅持著“北不斷親”的祖制,并形成了一套旨在維護兩族上層特殊親戚關系的規定,顯示出制度化的趨向。其內容多而繁瑣,主要有以下幾條。
(一)俸祿俸緞制
下嫁外藩的公主、格格及其額駙都享有相對應的等級物質享受待遇。順治十八年(1661年),清廷“更定俸幣”,第一次明確規定了下嫁外藩的公主格格及其額附的傣祿標誰。中間幾經變動,至乾隆五十四年(1789年),俸祿俸緞數目最后固定:公主格格歲俸銀為一千兩至五十兩不等;額駙歲俸銀為三百兩至四十兩不等;并各有俸緞若干匹。“倘額附內別有兼銜,從其數目多者給予”,由此不難看出,當時的清廷給予他們的待遇之優厚。
(二)入京朝覲制
清代的蒙古王公額附有定期入京朝覲之制,這既是清給予對方的特殊“恩遇”,也是額駙效忠清廷的一種表示,即使閑散額駙(無實際職銜者)也無例外。后來制訂了公主子孫臺吉入京朝覲制,命“公主之子孫姻戚臺吉等,一家一人,亦分為三班,輪流來京”。隨著通婚的持續與擴大,公主子孫臺吉人數不斷增多,故乾隆十年(1745年)和二十五年(1760年)兩次奏準科爾沁、巴林、敖漢三處增派來朝的子孫臺吉數額。只有外札薩克因路途遙遠,其公主子孫臺吉,例不參加年班朝覲。
(三)回京省親的限制規定
此制是針對下嫁外藩的公主制定的。清廷向不允許下嫁外藩的公主長期在京居住。順治十四年(1657年)初步規定:公主等人來京需“報院請旨,不得私來”。其后進一步明確:“格格等下嫁蒙古部落者,例于十年來京一次”,其在京居住期限,公主六十日,近派之郡主亦準住六十日,以下逐級遞減十日。清朝統治者解釋說:“公主等下嫁蒙古,成婚之后,久住在京,與蒙古無甚裨益。”實際上,就是“久住在京”,不利于發揮下嫁公主等對蒙古各部的羈糜監督作用,滿蒙聯姻之作用,略窺一二。
(四)賜恤致祭制
遇有公主、額駙身故,由清廷派人祭奠,以示對亡故者及其家屬的特殊關切。康熙時,這種賜恤只限于清室下嫁蒙古的公主、格格;雍正十年(1732年),有人奏請額駙致祭事獲準,“嗣后遇有額駙病故者,皆著加恩致祭”,以為定制。
(五)生子予銜制
凡下嫁蒙古的公主格格之子,都授予職銜品級。按照規定,公主之子,不問其父品秩高低,即可授為一品,與親王之子弟等同。郡主之子同郡王、貝勒之子弟,授為二品,縣主、郡君、縣君之子授為三品,鄉君以下的清宗室女所生之子,“均給予四等臺吉”。而額駙側室所生之子(即非公主等所出者)只能“酌看伊父爵秩品級,分別給予”。以此保障公主格格子孫的優越地位,促使他們向清廷靠攏。
(六)“備指額騎”制
清朝入關后不久,便開始在漠南蒙古優先挑選清室額附。具體辦法是,行文科爾沁、巴林、喀喇沁、奈曼、翁牛特、土默特和敖漢等十三旗,“查取各該旗王、貝勒、貝子、公之嫡親子弟,公主格格之子孫內,十五歲以上,二十歲以下,有聰明俊秀、堪指額駙之臺吉、塔布囊,將銜名年命注明,每年于十月內送院。……其已開送職名人等,令其父兄于年節請安時,各帶來京備指額騎。”這種將滿洲皇室與蒙古王公的通婚制度化的作法,有力地表明了清朝統治者對于鞏固滿蒙聯姻所持的熱衷態度。
(七)教養內廷制
對蒙古王公子弟中的部分人采取“教養內廷”的辦法。被“教養”者自幼年進京,在宮中長大,待其成年后又納為額附。長期的共同生活,耳濡目染的影響,使他們的精神面貌、生活習慣和心理狀態,都與清朝宗室大為接近,又與清皇室休戚相關,自然為之忠心效力。
綜上所述,清朝的滿蒙聯姻是一種大規模、多層次、持續性的互相通婚,并且較之前代的“和親”政策,有了一套自己相對完備的制度,貫穿整個清朝,雖然說作為清代民族統治政策的一部分,滿蒙聯姻和其他政策一樣,具有明顯的階級性,直接服從于清王朝鞏固自身封建統治的根本需要。但不可否認,滿蒙聯姻,帶來的還有滿、蒙、漢的文化經濟交流,邊疆機構建設,穩定的統一政權,以及一個逐漸完善的統一多民族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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