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文學真實性始終是文學領域居于主導地位的核心話題,本文主要討論魔幻現實主義真實性問題,問題的關鍵即分析魔幻與真實之間的對立統一關系,本文著重探討魔幻現實主義作品中敘事的真實性與本質的真實性,分析兩者在文本中的具體體現。
關鍵詞:魔幻現實主義;敘事;本質;真實
作者簡介:賈欣然(2000.7-),女,浙江溫州人,本科生,杭州市余杭區杭州師范大學小學教育(師范)專業。
[中圖分類號]:I2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20)-36-0-02
談及魔幻現實主義,可以發現它的中心詞是現實主義。以《百年孤獨》為例,這部作品基于拉丁美洲血腥的歷史事實,馬貢多在馬爾克斯的作品中實際上就是拉丁美洲建立、發展和毀滅的歷史縮影。拉丁美洲作家卡彭鐵爾認為,魔幻乃是現實突變的必然產物,是對現實的特殊表現,是對豐富的現實進行非凡的、別具匠心的揭示,是對現實狀態和規模的夸大。這種現實的發現都是在一種精神狀態達到極點和激奮的情況下才被強烈地感覺到的。只要我們能沖破魔幻的面紗,就能看到作家獨創性創作背后的真實世界。
一、文學真實性的相關理論解釋
(一)文學真實性的理論解釋
真實性是所有優秀文學作品的價值追求和審美品質,但在文學創作中,真實性并不意味著要完全復制現實中的現象和事物。所謂“文學真實性”實際上是指藝術真實,它是文學作品所反映的真實生活,滲透著作家的主觀因素,必須是真實現象與真實本質的統一。因此,藝術現實不僅要有對生命現象的真實描述,而且要有對生活本質的正確揭示。
在文學真實性問題上,文學作品具有雙重性。一方面,它并不是真實的,只是一種虛構,不可能一一對應現實,從這個意義上說,它只是一些美好的海市蜃樓。另一方面,它又具備真實性,因為它反映了現實,而人們總是根據自己對現實的理解和要求來評價其真實性。
我們討論了現實生活與藝術真實的關系,讓我們回到文學作品文本中,探討其中的真實性問題。
(二)文本真實性的理論解釋
根據馬丁內斯的觀點[1],針對文本的真實性,存在三個文本維度,即文本的來源、引用和文體策略。根據文本真實性中的三個文本維度,這些文本維度可以歸納為虛構層面的敘述和事實層面的敘述。除此之外,還存在一種本質的真實,它的根深深扎根在現實世界中,不具備本質真實的文學作品是不具備文學價值的。筆者認為,探討敘述的真實與本質的真實的問題在分析具備魔幻現實主義色彩的文學作品時可以幫助我們更好地理解傳奇與真實的問題。
二、魔幻現實主義色彩小說的敘述真實
我們已經談論了文學真實性的問題,在魔幻現實主義作品中,最為關鍵的就是融合魔幻與現實的創作手法,那么,在這樣的創作手法,需要遵循什么原則才能使文學作品產生真實且富有美感的效果呢?筆者將從敘述視角、敘述語調、敘述細節三個角度分析魔幻現實主義文學的真實性。
(一)敘述視角真實
在任何敘事作品中,除了空間視角和時間視角之外,還存在著所謂的現實視角。巴爾加斯·略薩解釋并討論了現實視角的問題。他認為所謂現實主義視角是指“敘述者講故事的現實層面與敘述內容層面之間的關系”。[2]根據略薩的觀點,小說家的獨創性往往體現在現實層面中。
以《紅高粱》為例,小說在敘述人稱的使用上主要以“我爺爺”、“我奶奶”來展開敘述,標志著一種創新。第一人稱與第三人稱充重疊,敘述者“我”與被敘述者“爺爺”“奶奶”緊密結合,把處在當代的敘述者推到與歷史對話的位置。“我”是一個局外人,但“我”能知道“奶奶”的隱私甚至是當時的心理活動。小說在描述“我奶奶”臨死之前的心理活動時,“這就是死嗎?我就要死了嗎?再也見不到這天這地……豆官!豆官!我的兒,你來幫娘一把,你拉住娘,娘不想死,天哪!天……”[3]這一視角直接將讀者帶入了“我奶奶”的內心,描述了奶奶死前的對于生命的感受,“奶奶”的心理活動可以讓讀者體驗到作為“感知者”的感受,這種方法縮小了讀者與主人公之間的距離。通過運用這種敘述人稱,使得看似最真實的細節也帶有了虛幻的色彩,魔幻的成分于是可以名正言順地成為敘事的元素,想象與現實的沖突也得到了強烈的體現。
(二)敘事語調真實
魔幻現實主義文學作品中的特點是運用現實主義的敘事手法,特別是以一種看似隨意的敘事語調來描寫小說中的魔幻事物。這種手法的運用表明了魔幻現實主義敘事也可以設置在現實世界或環境中。在魔幻現實主義的背景下,現實的價值觀和規范弱化,傳奇色彩得到加強。
以《百年孤獨》為例,馬爾克斯采用了講民間故事的方式,[4]在具體的寫作中,通過模擬真實的敘事語調,能夠讓虛構的事物得到真實的存在。小說中第三人稱敘述者的看似隨意的語調,例如阿瑪蘭塔之死就揭示了這種敘事語調的運作過程。面對死亡,阿瑪蘭塔并不驚慌,“死神給了她一個特權,讓她提前知曉自己的死亡時間。”[5]對于讀者,這種敘述語調充滿了自信,讀者似乎與敘述者所展示的事件處于同一空間,保持著同樣的心理距離。[6]這樣的真實化是非常重要的,因為除非使小說中的魔幻事物顯得平凡而正常,否則作品就不能稱之為魔幻現實主義。
(三)敘述細節真實
虛構是魔幻現實主義重要的創作手法,但不能把它等同于虛構小說。段若川曾指出魔幻現實主義是鄉村的、原始的、具有拉美特色的,而虛構小說家的小說基本沒有反映某一民族的宗教色彩、神話色彩、世界觀和時間觀。[7]因此,映照現實是魔幻現實主義利用虛構手法的立足點。
在《禮拜二午睡時刻》的開頭部分,馬爾克斯就展示了他在其他作品中反復呈現的基本元素:悶熱的天氣、火車、香蕉林、牛車……這些基本元素都帶有濃厚的拉美地域色彩。在馬爾克斯的筆下,“橙紅色”和“乳白色”等顏色具有象征含義。它以隱喻的方式講述了拉美的現實與作品的現實。正是這些基本元素體現了魔幻與現實交融的藝術張力:不僅有在現實的映照下的想象與虛構,還有對現實的真實反映。所有的藝術效果都得益于作者真實而細致的細節描寫。
三、魔幻現實主義色彩小說的本質真實
本質與規律是現象的內在聯系。雖然它們植根于生活,但看不見,摸不著,它們是萬物的真理,是各種關系之和的真理,只有通過不斷的生活體驗、分析和研究才能發現。作品只有立足于本質,才能具有廣泛而深刻的生活內容和社會意義。如果只注重關注生活表面的事物,而不反映其背后隱藏的規律性和必然性,雖然作品中出現了描寫真實的生活場景的文字,但遠達不到文藝創作所必需的本質真實。
以《水乳大地》為例,無論看起來多么神奇,它本身都離不開西藏的文化現實。在書中,江春農布的頭顱被砍下,但頭顱還能走很遠,一直走到家中,“它翻滾著跳過天葬臺,繼續向峽谷方向奔去……”[8]這樣的故事與《百年孤獨》里血一直流到家中的情節頗為相似,卻有著本質的差別。這是因為作者范穩把情節“藏族化”了,當地藏人認為,“頭是可以行走的”,這段情節完全是基于這個觀念上的。這些超自然的描寫,實際上是藏地人民精神中的寶藏。在藏東地區的人們的眼里,雪山與湖泊不僅是自然的,而且是神的象征,這些思想表達了人們對神靈的贊頌與敬重,當它們成為小說的素材時不需要太多的處理,自然就被賦予了魔幻的色彩。因此,范穩小說里體現的魔幻現實主義色彩并不是對拉美文學的機械模仿,而是對浸潤著獨特藏地文化的土地的真實呈現。
四、總結
綜上所述,可以發現,具備魔幻現實色彩的文學作品,將從兩個層面呈現虛構與現實的關系。第一個層次即敘事的真實性,包括敘事視角的獨特性、敘事語調的真實性、敘事細節的多樣性,構成了外在形式的真實性,若運用得當,能夠產生神奇的藝術效果;第二個層次即本質的真實性,無論敘事對象多么神奇,其本質上包含真實性。真實化的敘述形式雖然敘述了超自然的事物,但它表現了本質的真實,這正是魔幻現實主義被賦予神奇藝術效果的最深刻的內在基礎。
因此,我們不能把魔幻現實主義理解成是人長出了豬尾巴,老人死而復生,它還應包括在那個“酷熱干燥的小鎮”里發生的人性沉睡、漠視生命的故事——這不僅是“魔幻”,更是現實。魔幻現實主義是用“超現實”的手法來處理現實的生活經驗。正是因為其現實的荒謬,才顯示出它的神奇,但并不是因為它的神奇而導致現實被掩蓋。只有著眼于客觀尋找千絲萬縷的真實聯系,才能在魔幻現實主義的王國中找尋現實。在馬爾克斯等作家的筆下,那片大地上已經發生或正在發生的苦難現實仍舊蘊藏在深處,只有通過帶有“魔幻”色彩的創作才能把它們揭示出來。魔幻現實主義不是一種奇幻的技巧,而是展現著作家對現實的高超的把控能力以及對這片土地深遠的悲憫與熱愛。
參考文獻:
[1]Martínez, M. Authenticity in Narratology and in Literary Studies[J]. Narrative Factuality, 2019:521–532.
[2]巴爾加斯·略薩.中國套盒[M].趙德明譯.天津:百花文藝出版社, 2000 :63-71.
[3]莫言.紅高粱家族[M].北京:當代世界出版社,2004:56.
[4]段若川.安第斯山上的神鷹[M].武漢:武漢出版社,2000:203 - 204.
[5][哥倫比亞]加西亞·馬爾克斯.百年孤獨[M].黃錦炎等,譯.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1989:262.
[6]Gullon,Ricardo.Gabriel Garcia Marquez and the Lost Art of Storytelling[M].Boston:G.K.Hall&Co.,1987:131-132.
[7]段若川.博爾赫斯不是魔幻現實主義作家[N].中華讀書報.1999-10-20(3).
[8]范穩.水乳大地[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04:29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