龔倩
摘 要:抗戰(zhàn)時期報道中呈現的異國形象一直是我們研究的重點。通過對美國記者埃德加·斯諾《紅星照耀中國》的文本內容進行梳理,試圖分析抗日戰(zhàn)爭時期外國記者眼中的中國紅軍形象,解釋其如何通過文本構建出這種形象和他者視域下研究紅軍形象的意義。這有助于我們在新時代客觀的認識紅軍形象,并進一步繼承和弘揚“紅軍精神”。
關鍵詞:他者視域;抗戰(zhàn)文學;中國紅軍;形象;《紅星照耀中國》
中圖分類號:D9 ? ? 文獻標識碼:A ? ? ?doi:10.19311/j.cnki.1672-3198.2020.05.069
抗日戰(zhàn)爭時期是中華民族救亡圖存、爭取民族獨立的關鍵時期,在此期間中國共產黨( 以下簡稱“中共”)以保家衛(wèi)國為己任,為實現民族復興,在政治、軍事、文化、外交等方面都做出了巨大的努力。為了向世界報道真實的中國戰(zhàn)時狀況,一大批來自西方國家的新聞記者不畏艱險遠赴中國,埃德加·斯諾正是其中的一員。1936年前后9年,斯諾在宋慶齡的推薦下得以進入陜北革命根據地進行實地采訪,并成為第一個采訪蘇區(qū)紅軍的外國記者。他將蘇區(qū)的采訪資料整理成書《紅星照耀中國》(又名《西行漫記》)并出版,一經發(fā)表便轟動全球。書中對中國紅軍真實的生活狀況及抗戰(zhàn)情景進行了客觀地報道,顛覆了外界的一些對于中共紅軍的不實報道和輿論以及當時“妖魔化”的紅軍形象,斯諾也因此為當時國內外新聞界所矚目。
1 抗戰(zhàn)時期外界對中國紅軍的報道
在斯諾訪問中國之前,國內外廣大民眾對中國紅軍的形象知之甚少。在當時國民黨的宣傳下,共產黨被描述為一群兇狠、殘忍的赤匪流寇,國民黨更是在文件和下達的命令中直接以“匪”稱呼紅軍。在1933 年10月17日發(fā)布的《戰(zhàn)守第二一三號訓令》中,蔣介石明確提到:“匪區(qū)縱橫……故今日剿匪,不在時間之緩急。”在對外宣傳工作中,國民黨故意夸大自身戰(zhàn)功戰(zhàn)績,而把共產黨描述成霸道的土匪形象,并通過國內外媒體的宣傳,將不實報道擴大并傳播到世界各地。如《中央日報》報道“圍剿”紅軍的戰(zhàn)斗中,利用“朱毛匪部西竄”“紅軍被擊潰入絕境”“國軍乘勝追擊”等字詞故意夸大國民黨戰(zhàn)績,惡意歪曲紅軍形象。同時,由于國民黨對外的新聞封鎖,外國記者幾乎無法獲取紅軍的第一手實質性資料,抗戰(zhàn)期間西方有關中國紅軍的報道都是籠統(tǒng)的、不客觀的。如《太平洋事務》在1930年7月的一份報道中使用‘紅色暴動和土匪活動等字眼。由此可以看出,當時西方對于中國紅軍的唯一資料來源于南京政府通訊機構發(fā)布的消息,消息來源嚴重不足。抗戰(zhàn)期間,國民黨對中共模糊不清的報道嚴重貶低了中共在國際歷史舞臺上的地位。1936年,越來越多的遠東專家、外國記者開始對“殘匪論”持懷疑態(tài)度,一群年輕又具有冒險精神的探險家們沖破重重阻礙,想要深入了解這片紅色的土地,斯諾就是其中一個。
2 《紅星照耀中國》中展示的紅軍形象
2.1 質樸的紅軍領袖
《紅星照耀中國》中對紅軍領袖毛澤東、周恩來、朱德等領導人都作了細致入微的描寫,其中對毛澤東的報道最多。全書總共有10篇文章寫到了毛澤東同志,內容涵蓋了他的外貌特征、生活習性和人生經歷等諸多方面。書中提到“南京政府公開懸賞25萬元要毛澤東的首級,但是他卻毫不介意的和別人走在一起”,這顛覆了國民黨宣稱的霸道、兇狠、殘忍的共產黨領導人形象。書中還提到,毛澤東所有的財物不過是一卷鋪蓋和幾件貼身的衣物,唯一的奢侈品是一頂蚊帳。可以看出毛澤東在生活上樸實無華、勤儉節(jié)省。書中打破了國民黨對紅軍的謠言,第一次向外界真實而詳細介紹了毛澤東同志的革命思想和革命歷程。在斯諾筆下,他深謀遠慮、關愛下屬,生活簡單質樸,是風度翩翩的君子形象。
2.2 年輕自信的“紅小鬼”
斯諾在《紅星照耀中國》文本中描寫的“紅小鬼”,他們精神飽滿、聰明勤勞又富有理想。在第二篇中斯諾故意招呼一名孩子幫他打水時有這樣一段對話:“我抱歉的對他說‘謝謝你,同志。‘沒關系,他說,‘你不必為了這樣一件小事感謝一名同志!”。斯諾在之前接觸的中國兒童身上從來沒見過這樣高度的個人自尊,蘇區(qū)孩子們身上表現出來的生氣勃勃的精神讓他感到驚訝不已。他們的制服雖然褪色了但是干凈整潔,衣服雖上有補丁可是卻沒有衣衫襤褸的感覺,臉上洋溢著自信的神情。蘇區(qū)里的小紅軍大部分年齡在19至20歲左右,其中有少年先鋒隊、青年團、兒童團,他們都是紅軍堅實的后備力量。在西北蘇區(qū)一共有少年先鋒隊員約4萬名,他們在紅軍里當通信員、宣傳員、演員、馬夫、護士、號手甚至教員,他們的英勇故事流傳很多,其中許多人還同成年游擊隊員并肩作戰(zhàn)過,他們的存在對維護蘇區(qū)內的治安有著重要的作用。
2.3 軍民和諧的團隊
在行軍期間,紅軍嚴格尊重民族風俗習慣,十分注重民族團結。在陜甘寧一帶,斯諾看到全體紅軍戰(zhàn)士必須嚴格遵守黨的團結和尊重少數民族的政策。斯諾在第二篇第四節(jié)“紅軍旅伴”中提到:紅軍們路過野杏林時會自覺四散開來去摘果子,臨走時大家又自覺排列成行,趕緊上路不耽誤行程。但在經過私人果園時卻沒有人去碰果樹,士兵們在村子里吃的食物和蔬菜也是照價付錢。紅軍與民眾之間和諧的關系如同斯諾與當地農民交談時所聽說的一樣:“紅軍是農民的子弟兵”。因為,中國農民占紅軍的大部分,他們一個個堅忍卓絕,任勞任怨且態(tài)度和善,這一點在長征中已經表現得出來了。通過這次探訪,斯諾還原了紅軍的真實形象,給世界人民呈現了一個與之前宣傳所截然不同的紅色邊區(qū),他們健康活潑、訓練有素、勇敢有謀,勤于學習,而不是外界所傳的“縱酒宴樂”、“舞女助興”。
2.4 追求自由平等的女性形象
在斯諾的筆下,有這樣一批英勇善戰(zhàn)的“娘子軍”,她們在中國革命時期做出了巨大的貢獻。斯諾看到,蘇區(qū)的廣大婦女看起來就像正規(guī)的紅軍戰(zhàn)士,都剪著短發(fā),身穿軍服頭戴軍帽,拿著微薄的補貼和紅軍戰(zhàn)士們一起為中國革命戰(zhàn)斗著。在教育方面,中國共產黨通過由窯洞組建成的學校來教導女孩和婦女。“抗戰(zhàn)期間,共產黨在安定開辦了一所女子紡織學校,招收了100名女學生。每天有3小時的文化課和5小時的紡織訓練”。在土地政策方面,共產黨實行了男女平等平分政策。這使得廣大農村婦女終于擁有了屬于自己的土地,對于在工廠工作的女工,共產黨則實行“同工同酬”的制度,并規(guī)定女工在懷孕生產期可帶薪休假4個月,還為工人的子女設立了簡陋的托兒所,做母親的可以得到一部分“社會基金”。在社會生活中倡導戀愛自由,這使廣大婦女擺脫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封建傳統(tǒng)。
3 斯諾如何報道紅軍形象
3.1 使用第一人稱描述,真實客觀
斯諾以一個新聞記者的獨特視角,使用第一人稱真實描繪了紅色中國領導人的工作和生活,以此來解釋中國革命的原因和目的。在保安,毛澤東“時常會放下手頭的報告和工作,甚至取消一些會議安排”與斯諾進行長談,有時會“連續(xù)幾個晚上同他談論共產主義和關于紅軍長征到西北的經過。談話經常從晚上九點多持續(xù)到第二天凌晨兩點。”這樣的直接采訪的經歷使得斯諾的報道能夠非常客觀、真實,準確得表達毛澤東的觀點、立場和對國民黨的態(tài)度。斯諾同毛澤東曾進行過多次長時間的談話,僅同他談話后形成的訪問記錄就有兩萬多字。在進入蘇區(qū)的三個多月的時間里,斯諾親力親為,廣泛調查,深入實地,全情投入到采訪中去,除了必要的睡眠時間,他幾乎都在進行采訪,這一切為斯諾采用客觀的表現手法提供了廣闊的空間和豐富的第一手材料。
3.2 善于描繪地理環(huán)境與歷史故事
斯諾的報道將中國自然風貌與地域文化間蘊含的東方色彩展現得淋漓盡致。在《紅星照耀中國》中,隨處可見斯諾對中國西北部地理環(huán)境的描寫以及對中國歷史的描述。在第一篇第四節(jié)中這樣寫道“……渭河流域歷史悠久,孔子的祖先們在這里發(fā)展了他們的稻米文化,是如今在中國農村的民間神話里仍然占據一定地位的傳說。”從這里可以看出,斯諾對中國尤其是他經過區(qū)域的地域特色和歷史有一定的了解,他沉浸式的采訪也體現了他作為一名優(yōu)秀的新聞記者的綜合素質。在第五篇第三節(jié)中,斯諾用石達開因生兒子而貽誤戰(zhàn)機的故事與紅軍在的成功進行鮮明的對比,一方面突出了渡河的艱難和大峽谷地理位置的劣性;另一方面也從側面贊揚了紅軍戰(zhàn)士們的驍勇善戰(zhàn)。斯諾將地理環(huán)境與中國歷史中的重要人物穿插起來報道,生動地向讀者描繪了一幅立體的紅軍戰(zhàn)時圖,還原了陜甘寧邊區(qū)的戰(zhàn)時生活情況,將重要的軍事人物都展現在讀者面前,具有強烈的社會現實意義。
4 他者視域下報道紅軍形象的意義
形象學研究國別文學中所塑造或描述的異國異民族的他者形象。法國形象學大師巴柔將異國形象界定為“在文學化,同時也是社會化的過程中得到的對異國的認識的總和。”巴柔認為異國形象不僅是一國文學中對他國的描述與塑造,也是與作家特殊的個人情感體驗與其所處社會主流文化有直接關聯。斯諾作為一名新聞記者同時也是一位獨立作家,他對中國紅軍形象的報道既受到西方社會文化背景的影響,也源于他的個體生命意識。斯諾出生于帶有強烈的西部地域特性的密蘇里州,西部人的冒險與遠征精神使他自出生便孕育了一種獨立開創(chuàng)個人前程的意識,這種原始冒險意識促使他冒險進入蘇區(qū),用記者的敏銳的觀察和文學表達呈現出他眼中的紅色中國。
巴柔把作者對異國的態(tài)度劃為三種,分別是狂熱、憎惡、親善。親善是其中唯一能真正實現雙向交流的態(tài)度。我認為,斯諾正是懷著“友善”的態(tài)度打量中國的。在20世紀30年代,中國紅軍是一個被國民黨宣傳為陌生化和妖魔化的群體,西方對中國社會的認識形成了一種固定偏見,“赤匪論”的觀點長期充斥在西方各大媒體的報道中。在此語境之下,斯諾深入蘇區(qū)調查,深刻認識到中國共產黨是改變當時中國現狀的主力軍,并且在報道中塑造了一個致力于擺脫列強欺辱、積極向現代化道路前進的中國形象。同時,這些報道有力地呼吁了包括美國在內的世界各國支援中共抗戰(zhàn)。在他的在華報道的影響下,羅斯福總統(tǒng)開始關注中國共產黨,再次架起了溝通東西方文化的橋梁。斯諾對于中國紅軍形象的“他塑”,為我們在抗戰(zhàn)期間民族形象傳播的研究提供了本土之外的外位視角和國際視野。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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