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鎧



摘? 要: 第六次全國人口普查數據顯示,40-59歲人群數量比例較大,20年后他們將進入老年人行列,隨著傳統的家庭養老模式觀念改變,農村養老問題更加嚴峻,養老資源更加緊張,中年農村居民未來的養老問題成為社會難題。以襄陽市為抽樣總體,隨機抽取4個鄉村,對符合標準的158名中年農村居民進行問卷調查,經過對調查數據統計分析,中年農村居民對未來養老生活的擔憂多集中在經濟方面,商業養老保險和新農保的參保率均有待提高。此外,中年農村居民既偏愛家庭養老模式,又擔憂子女負擔過重的矛盾心理,促使了自我養老新理念的崛起?;诖?,政府應著力于推動養老資金的社會化、養老生活的家庭化,以構建一套完整的多元化養老保障體系。
關鍵詞: 襄陽市; 農村居民; 養老意愿; 問卷調查; logistic回歸
一、研究背景
2018年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統計公報顯示,2018年年末鄉村常住人口達56,401萬人,占總人口比重為40.42%,60周歲及以上人口達24,949萬人,首次超過了0-15歲的人口數24,860萬[1]。老年人口不斷增加的同時,青少年人口呈不斷收縮趨勢,人口贍養比持續上升,平均近4個勞動力撫養1位老人,養老問題面臨現實壓力?,F有的對養老問題的研究主要集中在養老保險制度思考、養老服務體系構建等層面,缺乏基于廣泛人群的實地調查分析,且現有文獻的研究對象多是城鎮、社區的中年人、老人,缺少了針對農民群體的養老問題研究。
由于少子化現象嚴重,經濟收入低,子女外出務工現象普遍等諸多因素,使得對農村居民養老問題的研究顯得更加迫切[2]。另外,中年農村居民是維系傳統家庭養老模式的主要角色,他們不僅是其父母養老的主要責任人,還是未來的主要養老對象,同時也是家庭勞動生產的中堅力量,但中年農村居民也開始面臨著年紀增大、勞動能力減弱的困難局面?;诖吮尘?,中年農村居民的養老問題具有很大的研究價值,有利于探索未來農村養老的發展方向和模式。
養老意愿指的是對未來養老方式的個性化選擇,在一定程度上,能夠反映出老人對不同養老模式的期望和接受度,對于政府實施資源優化配置和政策指導工作具有重要意義[3]。通過對襄陽市中年農村居民養老意愿的調查,分析其影響因素,以探尋農村未來幾十年的養老需求,并從政府的供給側角度提供養老供給服務的優化建議。
二、研究對象與方法
(一)對象
本次調查對象以襄陽市下轄的3個區(襄城、樊城、襄州)、3個縣級市(棗陽、宜城、老河口)、3個縣(南漳、???、谷城)為獨立總體,最終采取隨機抽樣的方式抽取了4個樣本鄉(尹集鄉、兩峪鄉、趙灣鄉、袁沖鄉),以各鄉中符合標準的中年人(40歲-59歲)為研究對象。
(二)方法
在文獻分析的基礎上,采用深層次訪談法、問卷調查法對納入對象進行調查。
以非結構性訪談的方式,拜訪襄陽市內的部分養老服務機構、專家和農村居民,深入了解中年農民養老的現狀、問題、需求與預期等,為調查問卷的內容設計夯實基礎。調查問卷共分為個人及家庭的基本情況、養老認知、養老期望三個部分,經現場調查,共發放問卷160份,回收158份,其中有2份因其完整性、邏輯性不合格被剔除,有效率為98.75%。
(三)統計學處理
應用SPSS22.0統計軟件,計數資料采用卡方檢驗,多因素分析采用logistic回歸模型分析。經顯著性檢驗,概率P<0.05,呈顯著性關系;經擬合優度檢驗,R2接近1,擬合程度好。通過檢驗,具有統計學意義。
三、調查結果與實證分析
(一)被調查者個人及家庭的基本情況
在158份有效回收問卷中,被調查者的男女比例接近1:1,與我國第六次人口普查中40-59歲的男女比例相當[4],基本覆蓋了研究對象的所有年齡階段,這表明,本次抽樣具有一定科學性。
調查結果顯示,被調查中年農村居民的文化水平大多集中在初中及以下,??埔约氨究戚^少,多是鄉村干部。此外,被調查者的身體健康狀況大體不錯,但絕大多數都不享有退休金,其自身未來的養老資金缺少來源保障。
在家庭收入情況方面,被調查者家庭與我國城鎮家庭的年均收入仍有很大差距,且其收入多來源于打工和務農,以社會救助和政府補貼為收入來源的占比較小,在對個別問卷進行單獨分析、連排對比后發現,家庭人口結構和文化程度對家庭收入的影響表現突出[5]。
(二)被調查者的養老認知情況
部分中年農村居民對未來的養老生活持悲觀態度。在中年農村居民對自己未來養老生活的心理恐慌調查中,對老年生活感到擔憂的人數稍高于未感到擔憂人數,81份“對養老生活最擔憂的因素”調查問卷顯示,對經濟方面的擔憂占較大比重,中年農民更為關注的是晚年生活是否有穩定、牢靠的經濟保障,相較于其他因素,經濟問題是最根源的。此外,也有不少被調查者選擇了擔憂照料問題,因為其子女多在外打工,生活壓力大,擔心子女無法承擔養老照料責任。
養老保險的參保率低于全國平均水平。調查顯示,約1/3的中年農民沒有購買商業養老保險,其余較多人都已參加新農保,但仍有可觀一部分的中年農民未加入新農保,這可能與新農保的宣傳不到位、農村居民對新農保的認知不多有關。
家庭養老仍是中年農村居民的主流選擇。女性被調查者在養老模式的選擇上,相較于男性會更加傾向于選擇家庭養老模式,這可能是因為女性對子女的情感依賴比男性更強烈,并愿意撫育孫輩,而男性群體則更具有獨立性。此外,出于對子女自身狀況的擔憂,有約24%的被調查者選擇自我養老,而選擇社區養老、機構養老的人數較少且分布均勻,雖然社會養老模式對傳統的家庭養老模式存在一定程度的替代,但在當前社會背景下,替代效果依然有限,中國農村的社會養老模式有待于進一步提高保障水平[6]。
(三)被調查者的養老期望
在養老居住規劃調查中,不分居的養老模式更受青睞。大多數的被調查者選擇與子女或配偶同居,希望年老后有他人陪伴,不論是生活照料還是精神慰藉都能夠得以寄托。
自我養老的新理念開始崛起。調查還顯示,多數中年農村居民有去城鎮養老的打算,分為靠自己或者跟隨子女兩種。在資金支持方面,選擇依靠自我儲蓄和政府救助的人數超過希望得到子女支持的人數,這表示,自我養老作為一種養老方式和養老精神正在伴隨著經濟條件轉好、空巢現象嚴重、養老觀念轉變而迅速崛起[7],部分中年農民不再單純依賴于子女供給養老,更多地轉向自我養老或者依靠政府養老。
中年農村居民對國家未來養老政策保持積極預期。在對政府的期望方面,伴隨著自我養老觀念的崛起,多數中年農村居民期望政府能夠出臺相關政策,提供適合老年人的工作崗位,實施減免或抵免個人收入所得稅、社保繳納費用等優惠政策,以達到鼓勵自我養老的效果。此外,很多農民對于養老期望的選擇具有一定的自我矛盾性,但數據結果顯示,絕大多數被調查者還是希望政府能夠引導未來養老的模式和方向,以明晰自身對于未來養老模式的選擇。
四、研究結論與建議
(一)結論
1. 自我養老意識崛起,但子女養老亦不可或缺
隨著經濟條件轉好和養老意識轉變,中年農村居民的自我養老生活意識開始提高,不再僅依賴于傳統的子女養老。但是多數被調查者也質疑自己年老后,子女是否愿意和自己一起居住,或者質疑子女是否有足夠的時間精力照料自己,子女的贍養意愿也決定著其父母養老的居住方式。他們認為,在身體健康條件允許的情況下可以自己勞動、生活,一方面,能夠為子女減輕壓力和負擔;另一方面,自己獨居或與配偶同居更加自由,也能減少與子女家庭的矛盾摩擦[8]。
但從總體來看,絕大多數被調查者在對未來養老規劃選擇時,仍選擇與子女共同居住,這表明,家庭養老的傳統觀念依然深刻地影響著中年農村居民。
2. 經濟問題是未來養老生活的主要擔憂
多數被調查者對經濟問題非常擔憂,他們非常關注自己的養老生活是否有穩定的經濟保障。與發達國家情況不同的是,我國的人口老齡化程度伴隨著城鎮化、新興工業化、信息化和農業現代化而不斷升高,且與家庭結構的小型化和空巢化現象相交織,帶來的問題和矛盾更加復雜。不少人擔憂年老后無法勞動,沒有生活費來源,新農保又不足以支撐整個養老的基本生活,還擔心自己沒有收入,會給子女造成負擔。
在走訪調查中,也有部分農民提及其子女自身也有較重的生活負擔,有自己的家庭需要供養,無法承擔起對自己的養老照料責任,期望通過自我儲蓄的方式來減輕子女的負擔,但又面臨著因缺乏勞動技能而不能獲取足夠養老資金的困境。
3. 選擇機構養老是無奈之舉
被調查者對機構養老的接受度超過預期,一方面是因為傳統家庭養老模式意識開始發生轉變,去機構養老生活也是一種能被接受的方式;另一方面,考慮到子女自身的經濟和精力壓力,又缺乏自我照料的能力,不得不去機構養老,這是他們迫不得已的選擇。還有部分被調查者持悲觀態度,認為待自己年老后,失去勞動能力,生活也無法自理,去哪里養老只能由子女說了算,自己只能被動接受。
被調查者對機構養老的服務質量充滿擔憂。走訪中發現,“收費太高,負擔不起、住宿條件太差,伙食不好、看護人員照顧不周”是中年農村居民對機構養老的主要擔憂因素。也有被調查者表示,去機構養老會被親戚議論,這是由于傳統的養老文化根深蒂固,老人選擇機構養老會被認為其子女不夠孝順。
4. 期待社會承擔更多養老責任
隨著人口老齡化日趨嚴重,我國面臨著人口贍養率失衡、養老金發放困難的雙重困境。許多被調查者認為,社會應該在養老金方面下功夫,承擔一定的社會責任,希望政府增大對保障農村居民養老問題的資金投入,提高社會養老金待遇水平。
除解決社會養老資金外,還有部分被調查者認為政府應該推動營造尊老、敬老的和諧社會氛圍,進一步改善傳統的養老觀念。也有人認為,養老機構的水平高低,直接決定了老年人晚年生活幸福與否,國家應該通過健全法律制度以優化市場,嚴格審查養老機構的資格認定,修繕養老院的設施設備,提高看護人員的服務素質,加強對社會養老機構的監管,以老年人對養老機構服務質量的評價為標準,倒逼行業提升服務質量,同時對養老機構給予一定補貼,以降低農民的養老費用。
(二)建議
1. 拓寬農民養老資金的社會化來源
農民養老資金的多渠道來源問題亟待解決,應該向多元化、社會化發展。在老年人社會保障方面,新農保的養老金數額明顯偏低,難以支撐農村養老向社會化發展,完善養老保險制度、提高養老金待遇,是推進農村養老社會化的主要途徑和關鍵環節,當前正是推動這項工作的關鍵時期,要從農民的思想意愿和政府的制度監管等方面入手,逐步完善基本養老保險制度,使農民群體真正地從中受益,實現老有所養、老有所依[9],最終實現農村居民的基本養老保險參保率達到85%以上,基本醫療保險的參保率穩定在90%以上。
提高農民養老資金是一項需要久久為功的長期工作,要分步驟實施養老金待遇提高,逐步實現養老經濟支持的社會化;建立多繳多得、長繳多得機制,引導參保農民增加個人賬戶繳費積累,逐步提高個人賬戶對養老金待遇的貢獻;提高財政補貼力度,建立各級財政補貼的分擔機制,促進養老金待遇提升。
除提高養老金待遇外,還應推動完善養老金統籌管理制度。由于養老金管理辦法不統一、區域間養老金無法調劑使用等原因,導致出現不同統籌區出現了赤字與結余共存的怪象,區域間的公平性難以保證,實行基本養老保險金統籌管理,有利于緩解不同區域養老資金畸輕畸重、保障能力差距較大的問題。
2. 建構多元化的養老保障體系
養老既是家事,也是國家大事,需要構建好多元化的養老保障體系。政府應該大力推動創構以養老、孝老、敬老為核心的政策體系和社會氛圍,將傳統的家庭養老和社會化養老有機結合起來,形成家庭、社區、機構、療養互為補充、緊密融合的養老服務體系,建立一套相互促進、協調發展的多元養老保障體系,切實解決老年人的養老困境[10]。
家庭養老的主要責任人是老年人的家人,給予老年人精神慰藉、經濟支持、生活照料;社會化養老的主要責任人是政府、社區,能夠通過發放補貼、養老金、提供醫療保障等方式,保障老年人的養老生活,還能弱化對家庭養老功能的預期,對家庭養老能夠產生一定的替代效應[11]。
對于失去自我照護能力,又沒有子女照護的獨身農民,政府出臺了“長期護理保險制度”。該保險制度目前還處于建立初期,試點大多覆蓋在城鎮老人,應該擴大制度試點,覆蓋農村居民,為身體機能出現障礙的農村獨身老年人提供保障。此外,政府還要引導社會資本進入農村養老市場,解決制度資金來源和可持續問題。
但在目前,社會養老全民化還無法實現,政府組織及社區沒有能力覆蓋所有老年人的養老需求,只有緊密結合多種養老方式,依靠家庭養老的血脈聯系,才能搭建起完善的多元化養老保障體系。我國在完善社會養老的同時,應協調社會養老與家庭養老的關系。
3. 發揮家庭養老保障功能作用
在當前,中年農村居民最為理想的養老方式仍然是家庭養老。養老問題的核心就是兩個疑問:誰來出錢?誰來出力?在我國的傳統社會,“錢”和“力”是合二為一的,均由子女負擔,調查顯示,絕大多數中年農村居民在主觀上認為,配偶和子女親自照料自己的生活,給予自己精神慰藉,勝過任何其他養老方式。也有實踐研究證明,社會化養老不可能完全替代家庭養老,在國際上也有許多國家先后推動養老回歸家庭政策出臺。
孝文化是中華民族的傳統文化,是養老生活的道德支撐,是支持中國家庭養老的主要文化價值理念[12]。應該傳承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建立孝親敬老新的觀念和行為標準,加強孝道教育,以規范年輕人敬老養老的行為,提高自覺性,使養老回歸家庭。除了通過倫理道德規范促使家庭成員自覺承擔贍養老人責任外,還要以政策形式構建家庭養老保障,通過立法厘清家庭在養老中應該承擔的法律責任,這對于穩定社會秩序、促進社會健康發展也具有重大的作用和意義。
4. 完善農村基層養老基礎設施建設
俗話說:遠親不如近鄰,完善農村養老體系,要從農村基層角度挖掘組織力量。要加強農村鄰里互助和養老服務,把生活照料與精神慰藉緊密結合,利用地域聯系把農村老年人群體聚集起來,組成老年社團,為其提供基礎設施支持,使老年人便于參與教育、文娛活動。還要鼓勵社會力量興辦老年大學,加大政策扶持力度、改善辦學條件,鼓勵和引導高等學校參與老年教育、加強老年大學內涵建設[13]。
除老年教育、文娛基礎設施建設外,還要提高農村衛生機構的醫療水平,建設高質量的農村醫療隊伍,滿足醫療與養老相結合的服務需求,解決農村居民的健康醫療服務需求。
五、結語
我國當前養老保障體系的問題十分復雜,面臨著脈沖式的老齡人口劇增、人口遷移導致的養老金繳納與支付錯配、社會老齡化與年輕人生育不足的代際沖突等局面,而將這些問題置入農村環境,將變得更加復雜,亟待解決。
中年農村居民已經進入了養老打算的關鍵時期,以現在的中年人為研究對象,他們的養老意愿在一定程度上能夠影響未來國家養老模式選擇,有利于使政府決策更加科學化,能高屋建瓴地審視目前農村養老體系的不足,盡量避免因制度設計而造成養老資源的浪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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