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子科
〔摘 要〕比較而言,常德絲弦藝術批評工作顯得十分沉寂。要改變這一狀況,就應該建樹一種全程關注、誠意作為意識,發揮批評本身應有的提點、幫扶與協同作用;應該在“主動跟進”和“大膽引領”兩個維度或向度上發揮批評的細分、定位和導向作用;應該注重批評效能,充分發揮批評自身固有的評介、宣傳與助推作用;應該建樹一定的學理高度去觸摸藝術質地,探尋藝術規律,使批評最大可能發揮參考、借鑒和啟迪作用。
〔關鍵詞〕常德絲弦;藝術批評;作用
常德絲弦,那是一份情結,一種溫暖的文化記憶。身為一名常德人而不知道常德絲弦,說得嚴重些,就跟法國人不知道拿破侖、美國人不知道華盛頓一樣,是件頗為丟人的事情。這也就是為什么即令那些終日勞作、少有閑暇的商販、的哥,但凡說起常德絲弦,也會自然而然地要哼唱幾句“咿兒喲呀咿喲”的原因所在。
然而,與過去成就截然不同的是,常德絲弦藝術面臨新時代條件下新的發展、生存困境。我們可以暫且籠統地把這類困境概括為“三乏”,即創作乏力、批評“乏位”、后繼乏人。三者之間,創作乏力、批評“乏位”是因,后繼乏人是果。因此,振興常德絲弦,繁榮創作、促進演出是基礎、是根本,這一點自然不必多說,對于當初一朝出演、滿城爭說的《社會主義新事多》這一文化盛況與藝術奇跡,人們至今記憶猶新。事實上,正是如《雙下山》《二度梅》《孟姜女尋夫》《新事多》《枕頭風》《瓜中情》《月亮粑粑》《旋轉的鈔票》《生在瀟湘多自豪》《常德是個好地方》等等那樣一大批優秀的文本與藝術創作才成就了常德絲弦的藝術輝煌。
相比而言,對常德絲弦創作與演出的推介和評論工作就顯得十分落寞、沉寂,這是一大欠缺,甚至是某種失職。這樣的缺失、缺位或缺席是可怕的——藝術創作從來就不憚于任何坦誠的批評,恰恰是那種毫無反響和回應的“創作”才足以令人不安。因此,真正負責任的批評工作者,尤其是常德本土文藝評論工作者,理應肩負起絲弦藝術批評的重任和使命。
活躍常德絲弦藝術批評,應該建樹一種全程關注、誠意作為意識,通過參與、融會甚至承擔某些實際創作任務等方式,發揮批評本身應有的提點、幫扶與協同作用。全程而且誠意,既涵蓋物質層面的隊伍建設意義,也體現出精神層面的品格鑄造與境界營構意義。這樣的要求當然很高,卻又是必要和可能的。從物質層面來講,就是要建立、健全較為系統的靜態體制與動態機制,從制度、規約、辦法、措施、人員、經費等基礎和保障出發,培育、造就一支相對穩定、較為專一的批評隊伍,其基本形態應該就是以文化專干為主導、以誠意關注常德絲弦藝術振興與發展的批評工作者群體為主體的專業藝術研究會。顯然,這支隊伍是允許有所謂“體制內”和“體制外”的身份區別的,而且,就構成比例而言,批評工作主體甚至已經指向了文化主管部門自身“體制”之外,也就是說,動態機制起到更為重要的調節作用。從精神層面來講,在所謂章程和規約之外,無論名家、“大腕兒”還是平凡、普通的藝術勞動者,對于常德絲弦藝術批評工作都需要傾注熱情、涵養境界、鑄煉品格,對于每一次推介、品評,對于事關絲弦藝術發展的每一件具體事情都要全心全意、一心一意、真心實意,而不是懶心懶意、三心二意甚至虛情假意。一切真心關注常德絲弦藝術發展的種種努力,一切負責任的藝術品評實踐,都只會把整個常德絲弦藝術批評當作一項事業、一種內心使命,而不會僅僅只是把它當作一件不得已的差事或者某種外在義務。因此,有這樣的隊伍作為前提和保證,具體批評實踐活動才有可能真正發揮應有的正面促進作用。
活躍常德絲弦藝術批評,主要應該從所謂“供給側結構性改革”需要出發,在“主動跟進”和“大膽引領”兩個維度或向度上發揮批評的細分、定位和導向作用。先看第一個維度或向度:主動跟進。需要產生價值,所以,跟進的核心就是要適應和滿足現實需要,就是要研究和細分“需求側”在“投資、消費和出口”這三駕馬車上究竟存在怎樣的需要,以此作為評判和衡量絲弦藝術“生產”和“產品”價值的基本砝碼或價值準則。在這樣的維度或向度上,任何與實際需要相悖離的長官意志或先入為主的經驗意識都將是一種掣肘,只有那些能夠滿足人民大眾物質與精神文化需求的藝術品才是真正有價值的上品、精品,而這也正是我們“定位”和判別一件藝術作品或某個藝術品種價值的最高、最后標準。就常德絲弦自身情形看,批評工作的急切任務就是要重點研究現實需要,思考和探索如何突破發展瓶頸、走出生存困境的有效途徑。在這一方面,人們已經付出了不少努力,有了一些比較好的想法和做法,比如讓絲弦藝術“回歸茶樓”的設想,比如全民矚目、幾令萬人空巷的常德市群眾文藝演出“百團大賽”活動,比如眾多藝術團體恪盡職守、根植民間,長期堅持帶戲“入伍”、帶戲下鄉的辛苦勞動與艱難實踐等等,這些努力清晰地呈現出絲弦藝術發展“新世紀的曙光”。再看第二個維度或向度:大膽引領。跟進不應該是盲目的和無選擇、無節制的,藝術生產應該站在一定的高度去引領和提升時代品格,這一點早已為古往今來的文學藝術發展歷史所證明,比如抗戰時期的“槍桿詩”“街頭劇”等就曾引領了時代風潮和民族精神,極大地喚醒了普通民眾的民族意識和時代激情,致使人們在行動上也能夠“用僅有的一根線/縫補紅旗的彈洞/用僅有的一把米/挽救饑餓的革命”。常德絲弦藝術批評同樣應該具備這樣的引領、導航和提升功能——應該自覺、勇敢地站立于一定的時代高度、藝術高度去“牢籠”和參與常德絲弦藝術創造,去培植和提升大眾對常德絲弦的審美感知力和藝術鑒賞力;應該利用評論優勢營造氛圍,重塑常德神韻,再倡“戲窩子”藝術風尚,吸引、激勵人們毅然走出“跑胡”圈、麻將場;應該敏銳發現那些具有潛在資質、那些能夠促進絲弦藝術可持續發展的新的藝術創造所具備的獨特價值,并總結、推廣為行之有效的藝術經驗,比如新出現的“絲弦電視劇”或“大型現代絲弦戲”等就不失為新的有價值的藝術實踐,藝術批評應該認真研究并引導其走向完善,使之更密切地契合新時代發展新的需求。
活躍常德絲弦藝術批評,更應該立足創作與演出實際,遵從創作原則與藝術規律,注重批評效能,充分發揮批評自身固有的評介、宣傳與助推作用。當前實際表明,在上述有關常德絲弦藝術發展的一般問題之外,批評更大量、更集中要面對的是文本創作與價值判斷、藝術表演品鑒與推介、人才培養與造就等過程中一系列內在的具體問題,因而,絲弦藝術批評亟需確立一種發現問題、直面問題、研究問題并力圖解決問題的問題意識與務實精神。在所有問題中表現最為突出的應該就是藝術創作與藝術批評的關系問題。首先,批評不是擺設,不是可有可無的裝點和修飾,它應該成為常德絲弦藝術整體不可或缺的必然和有效環節,因而要盡快改變常德絲弦創作、演出缺少批評參與的現狀。盡管藝術品的生成的確包含一定的私人因素,深巷也的確難掩酒自飄香,然而,高蹈遺世,拒絕批評,將個人作品“藏之名山”的企望終究是不切實際的,尤其在這樣一個急遽變化的信息時代。當然,這里僅僅只是對所有創作與批評關系問題上曾經或可能情形的一般提及,絕非意指或暗示絲弦藝術創作方面實際存在的問題。相反,稍加檢省就不難看出,常德絲弦藝術批評缺位的主要責任恰恰在于自身欠缺自覺介入和專業作為,雖然一直以來在常德絲弦人物小傳、文獻輯錄及資料整理、集成等基礎工作方面付出了大量有價值的勞動,但是缺乏對具體藝術品及藝術現象的潛心體察與獨到發現。關于這一點,不必搜羅更多事實,只需看看我們的評論界在面對包括絲弦藝術展演在內的“百團大賽”時所呈露的“冷靜”而“淡定”姿態、只需看看傳播媒體零星炮制的幾個有償報道就足以得到證明。其次,即如魯迅先生在《我怎么做起小說來》中痛切體味的那樣,簡單“幼稚”的批評往往將寫作者“不是舉之上天,就是按之入地”,這幾乎令眾多寫作者要“一律抹殺各種的批評”方能解恨,可見,“批評必須壞處說壞,好處說好,才于作者有益”。好處說好往往比較好辦,壞處說壞可能就不那么容易,但只要不是無的放矢,只要不是妄評臆斷甚至橫蠻指責、刻意中傷,批評活動中無論發掘成就還是指出問題都屬于題中應有之義,而且,指出問題也許更能顯示出批評的坦蕩本色,瞿秋白就曾將陽翰笙的“革命文學”《地泉》界定為“‘不應當這么樣寫的標本”。常德絲弦藝術批評同樣應該堅守這樣的公允求是準則,要在發現成績、總結經驗的同時,勇于探討、研究問題,比如常德絲弦創作隊伍不夠專業、表演缺少有后勁有影響的“臺柱子”問題,對于時代精神與現實課題缺乏敏銳和自覺的問題,開挖不深、價值判斷流于簡單的問題等等。實際上,探討、研究問題往往更能體現批評效能,更能促進藝術繁榮與發展,尤其處于當下這樣一個常德絲弦“救亡圖存”的艱難時刻,提出問題、研究和解決問題遠比被動維持更具積極的建設意義。庶可安慰的是,在歷經一個時期的失落、彷徨、歧路與迷失之后,人們已經意識到問題的存在并漸漸發現了問題的癥結所在,將常德絲弦走向何方的生存、發展理念逐步凝結為一種寶貴的“回歸”思想:回歸茶樓酒肆,回歸大地民間,回歸藝術本體,回歸自身屬性……然而,經由怎樣的方式達成回歸,構筑何種形態的藝術世界從而實現回歸,面對這樣一個龐大而急迫的現實課題,絲弦藝術批評正可謂任重而道遠。
活躍常德絲弦藝術批評,還應該建樹一定的學理高度,通過絲弦藝術學科本體研究、絲弦藝術發展史及個案、現象研究去觸摸藝術質地,探尋藝術規律,使批評最大可能發揮參考、借鑒和啟迪作用。早在21世紀初,中國藝術研究院吳文科研究員就發表了系列理論文章,多方呼喚、吁請“確立曲藝的學科地位,完善曲藝的教育體系,維護曲藝的本體特征”,不啻為站在全局、著眼長遠的學術先見。十多年過去了,令人遺憾的是,“國家層面”似乎仍然“沒能將曲藝的學科建設納入總體的工作規劃”,“建立中國曲藝大學或者學院”的設想仍然只是一紙提案,曲藝的獨立藝術地位仍然需要得到確立。與此相應,以絲弦為主體,包括高腔、漁鼓、大鼓、快板等諸多品種在內的常德曲藝學科建設現狀同樣不容樂觀。其實,作為地方戲曲藝術人才培養的專門學校,原有的常德市藝術學校曾為常德戲曲藝術發展做出過無法替代的貢獻,以至今天的常德曲藝生存發展依然還在受惠、倚賴這樣的貢獻。然而,自21世紀初開始改組、合并為“湖南文理學院附屬藝術中學”“湖南文理學院附屬藝術職業學校”“湖南文理學院藝術表演與傳媒學院”以來,學科、專業大而全的通用設置體系反而形成擠占和碾壓,常德曲藝原有獨立特質漸漸被淡化、稀釋,其結果就只能是“自我”的喪失,而所謂“專門人才”也早已變得“門”可羅雀(招生)、“人”去樓空(畢業)。可見,這里也存在一個螺旋式上升的“回歸”問題。
回歸本體,建樹學理高度,需要重點關注絲弦藝術的那些基本特征和本質屬性,比如說詩性。浪漫哲學或所謂詩化哲學在區分“素樸”與“感傷”范疇的同時,強調指出二者的圓整和合才是完美的,這實際上也就強調了世界的詩性本質,或即,詩性才是世界的本質屬性——苦難是不屈的詩,抗爭是豪邁的詩,夢想是希望的詩,憂慮是哲理的詩。我們認為,常德絲弦本質上就是詩性的:詩性的立場與眼光,詩性的觀念與判斷,詩性的審美與表達,詩性的智慧與呈現。回憶過去,《說唱絲弦》難免要生發詩的慨嘆:“小時候爺爺帶我去茶館,看那盲藝人坐在那臺上唱絲弦。六個人手拉著樂器自己唱,唱的說的都是常德方言……”矚目現代,《好想絲弦妹》不禁也有了詩的體悟:“絲竹話高山,絲弦唱流水。一曲新翻唐宋詞,久久夢里飛。”“清音吐蘭香,妙舞蘊詩味。一曲春暖桃花源,深深把人醉。”藉此,我們也在屬望常德絲弦藝術批評所應該有的自身未來。 (責任編輯:張貴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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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系湘西北文化與文藝發展研究中心(湘教通[2012]311號)、湖南省應用特色學科“湖南文理學院中國語言文學學科(湘教通[2018]469號)”階段性研究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