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琴演奏大家李祥霆談古琴藝術

孫玉潔

摘 要：古琴亦稱瑤琴、玉琴、七弦琴，是中國最古老的彈撥樂器之一。據(jù)文獻記載，古琴的出現(xiàn)不晚于商周時期，在孔子所處的春秋末期就已盛行，有文字可考的歷史有三千余年。在我國的古代樂器中，只有古琴既留下了實物，又留存了豐富的音樂文化和理論文獻，幾乎歷代都有關于琴家、琴曲、琴藝的記載。但由于歷史原因，古琴藝術曾一度衰落;到了2009年前后，學習古琴的人數(shù)出現(xiàn)井噴式增長。多年來，國家級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古琴藝術代表傳承人、中央音樂學院教授李祥霆通過媒體訪談、舉辦講座、錄制音像，為電影、電視、戲劇配音等多種方式，在國內(nèi)外不遺余力地宣傳、傳播古琴藝術。

關鍵詞：韻律;興趣;修養(yǎng);共鳴

李祥霆先生的家收拾得一塵不染，客廳正中懸掛著一幅金庸先生寫給他的書法作品：“高山流水覓知音，軒昂低語訴琴聲”，可見兩位藝術大家心心相惜之情。此外，墻上還掛著幾幅青綠山水畫，畫前的琴桌上放置一張古琴，不難想象平素他是如何在書畫藝術的陪伴下沉浸在古琴彈奏的世界中的。李祥霆的理想本來是畫畫，但年少時在廣播里聽到一首古琴曲《關山月》，瞬間被迷住，由此改變了其人生軌跡，但他對繪畫的興趣沒有丟失，反而不斷沉淀，幻化為滋養(yǎng)其古琴演奏藝術的營養(yǎng)。1991年他曾受邀在新西蘭惠靈頓維多利亞大學作“國畫與古琴音樂的點線之美”的演講，曾兩次受中國畫院的邀請，為畫家們作過兩次有關古琴藝術的講座。音樂的曲調(diào)記成譜、連起來，構(gòu)成旋律，可以說是一種線條。簡單來說，音樂的旋律就是利用音的高低、長短構(gòu)成音樂規(guī)則。在李祥霆看來，古琴藝術的很多方面都與中國畫有相通之處，比如吟、猱是古琴演奏的兩種基本手法，其中“猱”是將長音切成短音，實際就是線條和點的關系。

古琴藝術韻律變化無窮

在李祥霆看來，和其他音樂品類相比，古琴的韻律更細致、更深入、更具神彩和個性，除一般音樂品類韻律“輕重快慢”的表現(xiàn)形式外，古琴的韻律還包括剛?cè)帷⒎綀A、虛實、濃淡、斷續(xù)等多方面內(nèi)容。對此，他用兩個類比來形容古琴藝術韻律之豐富。其一是如同用帶有去聲（四聲）的語言有格律地朗誦詩詞，每個字都要有其內(nèi)容、藝術要求，還要與周圍的字搭配。停頓在古琴演奏中特別重要，比如在古琴曲《梅花三弄》中就有所體現(xiàn)，類似毛澤東的《十六字令》：“山，快馬加鞭未下鞍。驚回首，離天三尺三。”其中的“山”字單獨成句。其二，古琴還很像用毛筆書寫行草、行楷，這兩種書體不僅字體結(jié)構(gòu)多變，而且線條用筆也豐富，相比之下，篆書、隸書的字體結(jié)構(gòu)變化不多，草書雖然字體結(jié)構(gòu)變化豐富，但線條變化不多。

《關山月》成為引路曲

很多媒體都曾報道過李祥霆頗具傳奇色彩的從藝經(jīng)歷。15歲那年，他偶然在廣播里聽到古琴曲《關山月》，瞬間就迷上了這種音樂，不僅找來一塊父親診所用過的牌子當琴面，用胡琴弦替代古琴弦，按釘當琴徽，自制了人生中的第一張“古琴”，而且還給古琴大家查阜西和溥雪齋寫信，談及自己做琴的過程。沒想到時任北京古琴研究會副會長、中國音協(xié)理事的查阜西先生給他回了信。后來，在查阜西先生的悉心培育下，李祥霆走上古琴演奏的道路。

在今天已經(jīng)成為古琴藝術大家的李祥霆看來，自己踏上這條道路的起因特別簡單。“我從小就喜歡音樂，13歲就學會吹簫，在20世紀50年代，簫是廣東音樂里常用的樂器，吹簫對我后來學習古琴演奏有很大幫助。那時我見過很多樂器，但唯獨沒見過古琴實物，此前只在《紅樓夢》里讀到過琴，在《芥子園畫譜》里看到過古琴的大略造型。有一天，我在聽廣播時，新聞中間插播了一段《關山月》，那是我第一次聽到古琴的聲音，一下就著迷了，感覺就像炎熱的天氣里喝下冰鎮(zhèn)飲料一般舒爽、愉悅。后來幾個月的時間里，廣播里反復地播放這首曲子，一來二去，我就爛熟于胸了。”

興趣是學習古琴演奏最好的“敲門磚”

對于一個“門外漢”來說，想要學習演奏古琴需要具備哪些條件，對此，李祥霆認為，首先，學習者需要是一個音樂愛好者，如果不喜歡聽音樂甚至心煩意亂，一切的學習都是無效的。學習音樂最簡單、直接的方式就是唱歌，在此基礎上再學會識譜。其次，從音樂愛好者逐漸轉(zhuǎn)變?yōu)橹袊鴤鹘y(tǒng)音樂愛好者乃至古琴音樂愛好者，能夠感覺古琴的聲音悅耳、旋律動聽，并且能夠欣賞各種不同風格的古琴曲。最后，不能把古琴作為一種“古董”去喜歡，要讓它和自己的生活乃至生命真正地發(fā)生聯(lián)系，在彈奏的過程中要在心里默默地跟著哼唱，熟悉它，記住它。

關于學習古琴是否需要天賦，李祥霆認為，前提是要弄清楚自己未來是要從事專業(yè)工作還是只想作為興趣愛好來培養(yǎng)。“如果只是作為興趣或從事一般性教學工作來學琴，不太需要太高天賦，只要具備一定才能，加上勤奮、認真即可;但如果想要成為優(yōu)秀的古琴演奏者，恐怕就需要具備一定天賦，充足的天分及足夠的努力，二者缺一不可。”

當年，為了強化李祥霆的藝術修養(yǎng)，查阜西先生陪他去游覽北京名勝古跡，去琉璃廠文物書畫商店觀賞書畫作品，到昆曲研究會聽名家們清唱。同時，他還介紹李祥霆拜訪潘素老師學習國畫，幫助他拓寬藝術視野，增長見識。如今，作為師者的李祥霆，也要求學生們勤學多思，擴大自己的興趣和愛好，吸收各方面的營養(yǎng)，這些營養(yǎng)既包含各類音樂，還涉及文學、美術、戲劇、舞蹈、戲曲以及政治、軍事、哲學、宗教等。

古琴藝術“高而可攀”卻“深而可測”

在很多人的眼里，彈奏古琴是一種非常高雅的的活動，似乎離一般人的生活相去甚遠，非常神秘。在古琴界，也存在一些富有爭議，比如有人認為“清微淡遠是古琴的最高境界”以及“古琴只為自娛”，但在李祥霆看來，古琴是高而可攀、深而可測的。“清微淡遠”只是古琴的一種表現(xiàn)形式和藝術類型，但絕不是最高境界。他認為，古琴的藝術本質(zhì)和境界是“涵天地之所有，秉古今之所懷”，人們用古琴來抒發(fā)對天地的認識和感悟，以及對人生社會的感情體會和精神寄托。李祥霆還認為彈奏古琴不僅要表現(xiàn)自己的心境、情懷，還要與他人產(chǎn)生共鳴。它是一種自我修養(yǎng)，雖然任何樂器都能夠達到提高自我修養(yǎng)的目的，但古琴在這方面無疑更深厚、更寬闊、更有力，因為它積累了幾千年來古人智慧的諸多財富和音樂經(jīng)典，人類對大自然的豐富感受，以及對前人精神的感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