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林林
摘要:我國電子商務蓬勃發展,眾多經濟主體以電子商務平臺為媒介和依托展開經濟活動,形成了虛擬經濟和實體經濟深度融合的發展格局。電子商務發展也引發了一系列的問題,一些不法商家利用網絡交易的虛擬性來制假售假、虛假宣傳及侵犯他人知識產權等等。這些不法行為既侵犯了消費者的合法權益,也影響了電子商務的健康發展。本文基于中國裁判文書網的相關案例,分析電子商務平臺經營者在網絡交易中的法律地位、審查義務或注意義務以及如何認定電子商務平臺經營者的主觀過錯。
關鍵詞:電子商務平臺經營者;法律地位;審查義務;注意義務;侵權責任
中國電子商務研究中心發布的數據檢測報告顯示,2019年國內網絡零售市場交易規模達10.32萬億元,同比增長20.56%;2019年國內網絡零售用戶規模達7.32億人,同比增長28.42%。中國裁判文書網公布的涉電子商務平臺侵權案件數量逐年遞增,但在絕數大多數案例中,電子商務平臺并未被判決承擔侵權責任。
如何認定電子商務平臺經營者在網絡交易中的法律地位?
在姚某訴寶生園公司、天貓網產品質量糾紛案中,原告方認為,作為電子商務平臺運營者的天貓網在經營活動中向廣州寶生園店鋪收取了相關服務費,因而二者同為銷售方,需要共同承擔侵權責任。一審法院支持了原告的訴訟請求,認為天貓網和銷售方構成了共同銷售方,天貓網需要承擔侵權責任。二審法院則持相反的態度,認為天貓網收取服務費的行為不能認為是和賣方構成了共同侵權,應與普通的共同經營行為相區別,因而天貓網不用承擔侵權責任。
電子商務平臺經營者的法律地位一直是學界爭議的焦點,從2004年9月上海市第一中級人民法院判決的易趣網糾紛案開始,學者們開始討論電子商務平臺經營者法律地位的問題,至《消費者權益保護法》的出臺達到了高潮。伴隨著《電子商務法》的制定和實施,這一問題又重新引發了熱議。首先是“賣方說”,認為電子商務平臺經營者的地位相當于銷售方,要求平臺經營者對侵權行為承擔連帶責任。其次是“居間人說”,認為電子商務平臺經營者完全符合居間人的特質,是典型的媒介行為。再次是“柜臺出租者說”,認為電子商務平臺經營者的身份類似于現實中提供交易場所的柜臺出租者。最后是“新型的網絡交易中介說”,認為應當從客觀實際出發,不以傳統的民法概念來進行框定和解釋。
上述關于電子商務平臺經營者法律地位的各種觀念,均存在一定的合理性,但值得強調的是其自身所具備的特殊性不容忽視。筆者認為,因電子商務平臺具有物的獨立性和可支配性等屬性,可將其界定為電子商務平臺的所有權人。從其與平臺內經營者和消費者之間的法律關系來看,又可以作為電子商務平臺服務的當事人。上述姚某訴寶生園公司、天貓網產品質量糾紛案例中,二審法院對天貓網法律地位的認定是準確的,平臺和商家在網絡交易中是兩個相對獨立的主體,并非共同的銷售方,因而不承擔侵權責任。
電子商務平臺經營者負有怎樣的審查義務或注意義務?
在魏某訴趙某、易趣網產品質量糾紛案中,被告趙某因為銷售劣質產品而被投訴,但在糾紛處理期間,易趣網并未將趙某所售的劣質產品予以斷開鏈接或下架,導致魏某同樣購買了劣質產品,一審法院和二審法院均認為易趣網未及時采取措施斷開鏈接或下架,存在過錯,應當承擔侵權責任。
目前國內主流觀點是電子商務平臺經營者不應當承擔審查義務。首先,其在網絡交易中的角色是被動和中立的,不參與、也不干涉交易活動,因而要求其履行較為嚴格的審查義務是不妥當的。其次,審查在實踐中的可操作性較低,網絡交易主體眾多、數量龐大,平臺經營者沒有能力對每個商家都盡到嚴格的審查義務。
筆者認為,雖然主流觀點如此,但平臺經營者應當在某些特殊情形下盡到合理的審查義務。首先,為了不影響電子商務的發展,法律不能對本領域監管過嚴,但目前的行業現狀卻不容樂觀,為了整頓行業風氣,促進其良性發展,有必要要求平臺經營者承擔合理的審查義務。其次,要求平臺經營者承擔合理的審查義務也符合國際上的普遍做法,美國的《數字千年版權法》中雖然將平臺經營者定義為“中立的技術提供者”,卻也明確列舉了其應承擔適當審查義務的特殊情況。
對注意義務的判定,大陸法系采用的是“善良家父標準”,普通法系采用的是“合理人標準”,其共同的核心問題是:找一個合理的主體作為參照物。在電子商務領域中,平臺經營者的注意義務主要體現為兩個方面:其一,事前的注意義務。為了防范平臺內經營者侵權行為的發生,平臺提供商會發布相關的行為規范以及網站的具體使用規則。在實務中,法官通常也會據此來判斷平臺經營者是否盡到了合理的注意義務。其二,適中的注意義務。《侵權責任法》第36條闡述了該規定,即網絡服務提供者在接到了投訴通知后,負有及時采取措施刪除侵權信息或斷開鏈接的義務,否則就視為未盡到注意義務,要承擔侵權責任。上述易趣網案例中承擔侵權責任的理由便是未及時采取措施斷開鏈接或下架問題商品。
如何認定電子商務平臺經營者的主觀過錯?
在蔡某訴康美藥業公司、淘寶網侵權糾紛案中,原告認為,淘寶網作為電子商務平臺的運營者,應當知道康美公司銷售不符合國家食品安全標準的產品,卻依舊為其提供銷售平臺,屬共同侵權行為,要承擔侵權責任。法院駁回了原告的訴訟請求,認為電子商務平臺只有在明知網絡銷售者實施侵權行為而仍為其提供銷售便利條件的才構成侵權,故淘寶網在本案中不承擔侵權責任。
過錯的認定是《侵權責任法》中的一項重要內容,也是判定平臺經營者是否構成侵權的關鍵因素。《侵權責任法》規定了“過錯原則”和“無過錯原則”兩大歸責原則,在平臺經營者侵權責任的承擔中,除了其事先約定的先行賠付標準適用無過錯的歸責原則外,其余行為都適用過錯責任原則。關于過錯的具體表現形式,不同的法律有不同的規定,《侵權責任法》規定的具體形式是“知道”,《消費者權益保護法》規定的具體形式為“明知或應知”,《電子商務法》規定的具體形式是“知道或應當知道”。這些規定都是“紅旗原則”的表現形式,是對“避風港原則”的進一步延伸,即電子商務平臺經營者對平臺內經營者的行為負有監管義務,在平臺內經營者對消費者實施的侵權行為像“紅旗”一樣招搖時,其就負有及時采取必要措施來防止侵權行為的繼續發生和損害結果的進一步擴大。如果平臺經營者未采取必要措施或者其采取的措施未起到任何效果,就可認定其主觀上存在過錯。
關于過錯的認定,以“合理理性人”為出發點,可以將其界定為主觀標準和客觀標準兩大標準。通常情況下,采用主觀標準來判定平臺經營者是否處于“知道”或“明知”的狀態,即平臺經營者對平臺內經營者實施的侵權行為已經知曉,故而屬于“故意”的范疇。采用客觀標準來判定平臺經營者是否處于“應當知道”的狀態,若平臺經營者對平臺內經營者的侵權行為“能夠知道”,就認定為“應知”;若平臺經營者因為過失而未知曉平臺內經營者實施的侵權行為,但按照“合理理性人”的標準,其已經得到了足夠多的信息應認識到侵權行為的存在時,就可以推定其處于“應知”狀態。例如,消費者在侵權行為發生后向平臺經營者進行投訴或舉報,若其仍舊辯駁無法獲知平臺內經營者侵權行為的存在,那就極其荒謬了。在上述案例中,根據“過錯原則”,淘寶網并不知曉康美藥業公司銷售的是劣質產品,故其主觀上不存在過錯,無須承擔侵權責任。
近年來,無論在學術研究領域還是立法領域,對電子商務平臺經營者侵權責任的研究都成了一個重點。同時,在司法實踐領域,相繼成立了北京、杭州互聯網法院,能夠更為專業地處理涉電子商務的案件,為促進電子商務的良性發展提供有力保障。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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課題項目:
青海民族大學創新項目,項目全稱“電子商務平臺經營者侵權責任研究——基于裁判網案例分析”(項目編號:JM2019360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