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存娟
摘要:《國文百八課》“文話”系統既為當前作文教材編寫提供借鑒和參考,也為作文教學提供解決問題的思路和方法。《國文百八課》“文話”系統為教材使用者細化了寫作目標;抓住寫作的核心知識;以說明文的形式介紹寫作知識,一改往日冷冰冰的、公式化的話語,有讀者意識、對話意識。
關鍵詞:《國文百八課》;文話系統;作文教學;核心知識;讀者意識
教材,在上聯結著課程標準,是實現教育目標的一個載體;在下聯結著教和學,是實現教學目標的憑借。因此,教材是整個教育過程的中心樞紐。然而,作為承上啟下環節的語文教材卻沒有寫作教學目標,課程標準的表述又過于抽象、籠統,作為教材使用者的教師和學生是極其迷茫的。從實踐上講,作文訓練要打破這種盲目的狀態,將改革當前作文教材作為突破口,《國文百八課》作為現代語文教育史上影響巨大的一本教材,注重培養學生的閱讀和寫作能力,為當前作文改革提供了一種思路,具有參考意義。
一、《國文百八課》“文話”系統的特點
(一)科學化追求
《國文百八課》是1935—1938年前后由葉圣陶、夏丐尊合編的一部影響巨大的初中語文課本,在現代語文教育史上占據重要地位。它的編輯旨趣中最重要一點是給予國文科以科學性,一掃從來玄妙籠統的觀念。全書將“文話”作為主要項目、主要目標。所謂“文話”,即文章作法、文章理論的知識,就是我們日常所說的文章寫作知識。“文話”系統的科學化追求體現在它具有明確的目標,單元目標與目標之間程梯度上升。《國文百八課》將“文話”放在每一單元的前面,“文選”根據“文話”來選擇素材。“文法”的內容直接從“文選”里取材,最后附有“修辭”“習問”,以便考察對“文話”“文法”“修辭”的掌握程度,而“文法”“修辭”的掌握又是為“文話”服務的,是為了將“文話”落實得更好而安排的。這種目標的明確性,是學科語文走向科學化的第一步。
“文話”系統的科學化追求,還體現在其重視文章學知識,而不是當時占主流地位的文學知識。這主要源于葉圣陶先生注重實用性的語文教育觀念。葉圣陶先生認為作文是為生活服務的,是生活的一部分。文學來源于生活,又超越生活,創作階段,更多的是靠學生的想象和聯想來進行,具有很強的主觀性。文章寫作能力是文學創作的基礎,中學是學基礎、打基礎的階段,其閱讀和寫作的訓練就應以文章為對象。因此,在編排《國文百八課》時,所選的大部分都是普通文章,訓練的目標也是寫作普通文章,對文學作品沒有過多要求。即使引入部分的小說、詩歌、戲劇等文體,也沒有對創作的方式方法等方面作過多要求,僅限于了解。
(二)核心知識追求
《國文百八課》“文話”系統有寫作的核心知識,尋求概念的準確,為學生提供了一套可操作的寫作指導。這種寫作知識不同于一談到記敘文就是重點突出、詳略得當,談到議論文就是論點、論據、論證方法,談到說明文就是說明方法、說明對象等一些靜態的知識。
一般情況下,描寫景物、人物要達到逼真與傳神,就要寫出對象的特點。描寫荷塘,要抓住荷葉、荷花的特點來描摹。但《國文百八課》不同,如第二冊第十五課“文話十五”《印象》:“描寫事物,目的在逼真與傳神,所以最要緊的是捉住印象。”究竟用“印象”這個概念好還是“特點”這個概念好呢?首先,我們來區分一下這兩個詞。“印象”是從外界事物得到的感覺形象,深印在我們腦子里。例如,我們第一次遇見某個人,他的狀貌、舉止上的一些特點,就是他給我們的印象。“特點”是指事物的特別之處,是對兩個以上事物經過理性比較、分析后,得出不同之處。特點是從客觀上來講的,是針對對象說的;印象是從主觀方面來講的,是針對人來說的,是作者自己對外界的感受而言,并不是刻板地對外界的描摹,學生觀察時不會只注意事物的特點,還會關注自己對這一事物留下的感覺。若一味關注事物特點,而少了人的情感,如此看到的只會是一副沒有任何情感的文字堆積物。
更重要的是,特點是對事物間的比較分析后得出的,學生只有具備了較好的理性思維,才能真正抓住事物的特點。很多情況下學生卻不能準確描寫對象的特點。而印象是人人都有的,只要有感覺。由此可以看出,“文話”對于概念的把握是很準確的,它真正抓住了核心的寫作知識,使人容易明白。教師抓住了這些關鍵的寫作知識,指導學生寫作就可以達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三)對話意識追求
《國文百八課》的“文話”本身就是一篇篇完整的說明文。說明文文體的語言特點是準確、周密、平實和科學。基于實用性目的,說明文寫作力求客觀、簡潔、精確地介紹作者對事物的深刻理解。葉圣陶先生和夏丐尊先生所寫的“文話”一方面遵循客觀、準確的原則,用語平實、準確;另一方面考慮到初中學生的學習水平和認知能力,作者將抽象的寫作知識傳遞給學生的時候,引用了大量形象、生動的例子,讓他們在這種親切樸實、形象生動的語言描述中思考問題,加深學生對知識的理解。這種有明確的讀者意識、對話意識的呈現方式符合學生的心理特征,沒有了以往文章學知識那種居高臨下,嚴肅冷峻的面孔,縮短了編者與讀者的距離,讓讀者更易接受。
如第二冊“文話十八”的《背景》,談到背景一詞,它原本是寫作中抽象的一個概念,但作者將背景的由來介紹一番,說明其源于戲劇,并舉例舞臺后方的畫幅、山水、門窗等和劇情相稱的都可以理解為背景,說明了什么是背景后,再談什么樣的背景為宜,為何這樣安排背景好。其中又舉了“烘云托月”的說法來談相稱的背景,月亮不容易畫,用線條畫一個圓圈或是一個半圓,未必能顯出月亮的神采來,所以給烘上一些云,在云中間留出一個圓形或是半圓形,比較單用線條鉤成的月亮有意味得多了。并舉了馬致遠的《秋思》來再次解釋背景相稱的含義子,加深學生對背景的理解。在結尾處還舉了背景和被襯托的事物不一致的現象,如滿腔煩悶的人獨處在歡聲笑語里頭,引出反襯的手法。
整個文話中沒有一個抽象、難懂的字眼,層層深入,一步一步帶領學生認識何為背景。并且,書中編者經常是以“我們”來自稱的,編者把讀者與自己連在一起,放在平等的位置上,以一種談話的方式走進讀者的內心世界,讓讀者敞開心扉。
二、“文話”系統對當下作文教學的啟示
(一)重視文章學知識,讓寫作教學做到真正目標明確
當前作文教學最大的一個問題是教學目標盲目、隨意。這一方面是由于語文教師自身的專業功底導致的,另一方面也有語文教材的原因。當前語文教材的作文部分無清晰的訓練目標、無章法可依,以人教版語文七年級上冊第三單元“寫作”為例:“以上活動,都為你提供一次接近自然、感受自然的機會。請你自擬題目,寫一篇作文,描摹現實世界或想象世界中的一種景致,希望你能把自己的情感融入字里行間。”這個作文訓練,關于寫作內容是有了,但這節課的寫作訓練目標則不明確。若說是為了豐富學生對大自然的體驗,留心觀察生活,八年級下冊第二單元“尋覓春天的蹤跡”與九年級上冊第一單元“雨的訴說”,同樣是感受大自然,教材如此安排就顯得重復了。
相比較而言,《國文百八課》追求語文建設的科學化。《國文百八課》“文話”系統有明確的教學目標,而且單元與單元之間成梯度上升的序列。作文訓練不是短期速成的,它是線性的,反復實踐直至熟練到技能的自動化為止,這需要漫長的一個過程。總的目標、階段性目標都是要有的,每一次目標與目標之間的銜接和升階都必須要考慮。而這正是當下教材寫作部分最缺乏的東西。無明確的教學目的,老師和學生都在暗中摸索,必然耗費大量的時問和精力,效果也不盡人意。
葉圣陶先生強調:“中學生不必寫文學是原則,能夠寫文學卻是例外。”正是有了這樣明確的指引,寫作教學教師才能清楚地知道這單元教什么,什么是該教的,什么是不該教的。這一單元要達到什么目標,下一單元又要達到什么目標,學生學起來就更清晰。從而避免作文教學的混亂無序。
(二)抓住寫作核心知識,讓寫作指導真正有法可循
當前作文教材缺乏有效的作文指導知識,體現在創設情境活動后布置作文題,給出作文題目后,教師提供若干篇范文讓學生模仿,實際還是有種暗中摸索的意味。現在作文教材所講的如描寫要具體,以小見大、開門見山等都是靜態知識、學習后學生只知道寫什么,不知如何寫。
《國文百八課》回歸到“具體”的源頭去看問題,認為“五官的對象是事物的具體的部分,心意的對象是事物的抽象的部分”。“具體”一詞,源自五官,運用五官,就能將事物寫“具體”。這樣我們就能將觀察點轉移到五官方面去描繪事物。抓住了事物的本質、特征,就能找到解決問題的鑰匙。
作文是一門技術,技術的訓練需要方法的指導。赫德永在《課程研制方法論》中認為,作為實質性規范的知識是任何形式課程的來源,沒有知識的課程是不存在的;從這種意義上講,知識是課程的原生性來源,學科知識是最主要的支柱。因此,學科知識及其發展應成為課程目標的基本來源之一。從赫德永先生的這句話可以看出,作為一門獨立的學科,其課程不能忽略本學科的知識,這是毋庸置疑的。語文教材不乏寫作術語,主要是缺乏關于寫作的核心知識。因此,教材可以借鑒一下《國文百八課》里的寫作知識,他們大都是作者對相關概念本質的介紹,真正理解這些術語的本質,寫作就不會迷失方向。
(三)尊重讀者的對話意識,讓寫作教材變得平易近人
當前作文教材多為提要求式地作文指導,沒有關于具體內容的指導。如一談到描寫,就要求具體,但如何做到具體,就沒有下文了。這樣極易造成學生思維的僵化。數學公式都有演繹的過程,都有它的來由,為何作文法則這么抽象的知識卻不用演繹的方法呢?這樣的話語模式帶來的僅僅是學生對知識的記憶,沒有真正懂得其為何是這樣,所以在實踐上仍然是蹩腳。市面上鋪天蓋地的作文高分技巧、作文寶典、滿分作文的絕招之類的就是個明證。
《國文百八課》的“文話”具有讀者意識和對話意識,考慮到了讀者的心理接受能力,以說明文的形式呈現寫作知識,將一個比較深奧或者比較難懂的問題,運用通俗易懂的語言表述,并舉了大量的例子來幫助學生理解,親切、易讀,深受學生喜歡。另外,學生不單單明白了這是什么,更重要的是明白了為什么是這樣,滿足了其探索的心理,讓他們真正懂得了這些知識,并能仿效運用。
《國文百八課》“文話系統”在追求科學化的道路上的探索是成功的,在當時影響巨大,對當下作文教學中遇到的許多問題也有參考和借鑒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