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正兵 劉玉麗



摘? ?要:新型城鎮化和金融普惠化分別是中國城鄉區域發展和金融改革發展的戰略抓手。統籌推進新型城鎮化和普惠金融發展對各地區及全國經濟發展都具有重要意義。基于中國大陸31個省(市、自治區)2005—2018年的面板數據實證研究發現,新型城鎮化建設和普惠金融發展具有雙向互促作用,二者互動發展對增進地區經濟發展的協同效應顯著,且在促進地區經濟發展中還都互為中介機制。與此同時,新型城鎮化和普惠金融發展水平無論是在雙向互促效應,還是在增進地區經濟發展中都存在雙重門檻的非線性特征,且新型城鎮化的中介效應和促進效應均更為顯著。在構建新發展格局背景下,要繼續統籌提升新型城鎮化和金融普惠化水平,按照“以人為本”的根本要求、“圈群城鎮”的多向路徑、“結構優化”的統籌基點、“區域城鄉”的協同格局,統籌新型城鎮化需求牽引的普惠金融發展和普惠金融供給側結構性改革。
關鍵詞:新型城鎮化;普惠金融;中介效應;面板門檻回歸
中圖分類號:F83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4-2265(2021)05-0009-09
DOI:10.19647/j.cnki.37-1462/f.2021.05.002
“人們為了生活而來到城市,為了生活更美好而留在城市”,亞里士多德的這句名言形象而又不乏理性地刻畫了人類社會的城市化進程。著名經濟學家斯蒂格利茨甚至將中國的城鎮化與美國的高科技并列為影響21世紀經濟社會變革的兩大主題。在我國進入新發展階段構建“雙循環”新發展格局背景下,新型城鎮化更是推進我國經濟社會持續健康高質量發展的強大引擎、城鄉區域協調發展的有力支撐和重要抓手、實施鄉村振興戰略和推進城鄉融合發展的重要途徑。金融是現代經濟的核心。黨的十八屆三中全會提出“發展普惠金融。”推進金融服務實體經濟發展和人民生活需要,走普惠金融發展之路成為我國金融經濟發展的重要指導思想和路徑選擇。2020年是《國家新型城鎮化規劃(2014—2020年)》和《推進普惠金融發展規劃(2016—2020年)》的收官之年。在此背景下,考察中國經濟發展進程中新型城鎮化和金融普惠化的統籌協同無疑是一個具有理論意義和實踐價值的問題。
一、新型城鎮化與普惠金融互動發展的理論文獻梳理
城市化與國家及地區經濟增長密切相關。新中國成立以來,特別是改革開放以來,我國走出了一個低起點但快速化的城鎮化發展歷程。黨和政府高度重視城鎮化建設,不斷總結城鎮化進程中的經驗得失,提出了走中國特色新型城鎮化道路的理論體系和實踐路徑。
金融體系聚集儲蓄可以為城鎮化提供資金支持,金融部門分配資本可以提高資源配置效率,也有助于優化產業結構,甚至引起收入分配調整;而城鎮化會帶動金融規模擴張、促進金融創新和要求金融結構調整。國內外學者對此有較為豐富和深入的研究,其中,既有對金融發展與新型城鎮化關系的理論和實證研究(李清政和劉緒祚,2015;文先明等,2019)[1,2]、金融發展支持和促進城鎮化的機理研究(邵川和劉傳哲,2016;謝金樓,2017)[3,4],也有金融發展支持新型城鎮化的模式和路徑研究(胡朝舉,2017)[5],更有金融發展對新型城鎮化的支持與促進效應(熊湘輝和徐璋勇,2015;鄭錦波,2018)[6,7]、互動效應(吳國維等,2018)[8]和空間效應(王弓和葉蜀君,2016;范兆媛和周少甫,2017)[9,10]的實證考察。
普惠金融理論是傳統金融發展理論的新理念,新時代中國普惠金融實踐是新發展理念在金融領域的應用。伴隨著普惠金融改革發展歷程,普惠金融與經濟發展的關系研究也成為金融研究領域的又一重要主題。杜強和潘怡(2016)[11]實證研究發現,普惠金融與地區經濟發展之間呈倒U形的總體關系和普惠金融發展在東部地區抑制而在中西部地區促進經濟發展的區域分異特征。杜莉和潘曉健(2017)[12]在研究普惠金融和區域經濟發展關系后得出普惠金融發展具有顯著促進區域經濟增長、存在地區效應差異和比金融深化作用大三方面的實證結論。張勛等(2019)[13]研究發現數字普惠金融發展通過促進低物質資本或低社會資本家庭的創業行為進而有助于中國的包容性增長。李建軍等(2020)[14]通過考察普惠金融發展水平提升對促進東部地區人均實際地區生產總值增長和降低西部地區城鄉收入差距的作用,進而揭示了普惠金融發展對經濟增長和收入分配的影響。 孫國茂和何磊磊(2020)[15]則從經濟增長對普惠金融發展的反向影響角度,論證了由于金融排斥的廣泛存在,經濟增長并不必然內生普惠金融發展的結論,提出政府必須參與推進普惠金融發展的政策主張。
現有文獻為本文研究提供了重要參考與借鑒。但我們發現,現有文獻主要是就新型城鎮化、普惠金融發展和地區經濟發展的兩兩關系研究,較少有將三者納入一個統一框架的實證研究,且其研究結論不盡一致。本文綜合新型城鎮化、普惠金融發展和經濟發展三方互促效應、門檻特征和中介機制進行系統研究:一是不同于前期研究文獻單從普惠金融發展或新型城鎮化視角分析其對地區經濟發展的增進效應,而是研究二者互動情況下對經濟發展的協同促進作用。二是闡明金融普惠化對新型城鎮化的“供給引致”效應、新型城鎮化對金融普惠化的“需求引導”效應及其雙向互促作用。三是基于2005—2018年31個省(市、自治區)的面板數據實證考察普惠金融發展和新型城鎮化建設分別通過對方作用地區經濟發展的中介效應。四是統籌考慮地區經濟發展中新型城鎮化和金融普惠化互動發展的非線性特征。
二、新型城鎮化與普惠發展金融指數測度及數據處理
(一)新型城鎮化水平指數
黨的十八大以來,中國特色新型城鎮化扎實推進。常住城鎮人口從2012年的71182萬人增長到2019年末的84843萬人,常住人口城鎮化率從2012年的52.58%上升到2019年末的60.6%,已經超過世界平均水平。中國特色新型城鎮化取得輝煌歷史成就,但也存在城鎮發展不平衡、農民工市民化推進難、城鎮發展特色不足、城鄉二元結構依然突出等問題。2020年是實施《國家新型城鎮化規劃(2014—2020年)》的收官之年。為此,我們在參考政策文本和理論文獻研究基礎上,嘗試從以人為本、經濟發展、生活美好、空間優化、生態優良和城鄉融合6個維度,采用35個指標應用熵權指數法測度31個省(市、自治區)2005—2018年的新型城鎮化指數(URBAN)。指標含義見表1。
(二)普惠金融發展水平指數
國內外一般從金融服務的可獲得性、使用情況及質量效度等方面測算普惠金融發展水平指數。我們借助Chakravarty和Pal(2013)[16]提出的具有公理化結構的指數計算方法測度普惠金融發展水平。選用每平方公里金融機構網點數、每平方公里小型新型農村金融機構網點數、每平方公里的銀行服務人員數、每平方公里小型新型農村金融機構服務人員、每萬人擁有的銀行網點數、小型新型農村金融機構網點占金融機構網點的比重、每萬人擁有的銀行服務人員數、存款占GDP的比重、農戶儲蓄占城鄉居民(住戶)儲蓄的比率、貸款占GDP的比重、農村人口人均獲得信用社貸款金額、按可比價計算的全部保險機構保險密度、農村金融機構服務人員數占比與農村人口占比的比率、農村金融機構網點數占比與農村人口占比的比率、小型新型農村金融機構從業人員占金融機構從業人員的比重、金融機構人民幣貸款利率下浮占比、支付指數、數字金融覆蓋廣度、數字金融使用深度、普惠金融數字化程度等19個指標測度全國31個省(市、自治區)普惠金融發展指數(IFI)。
(三)控制變量
金融發展是金融規模擴張、金融結構優化、金融效率提升、金融普惠增進的過程,不能簡單用金融普惠水平的單一變量替代傳統上研究金融發展常用的金融規模、金融結構、金融效率指標。為此,我們在研究金融普惠性時,同時將金融規模、金融結構、金融效率與其他變量一起作為控制變量。參照主流研究做法,分別以地區金融業增加值在地區生產總值的比重作為度量地區金融發展規模(FIN)的代理指標,以股票籌資、企業債券融資等直接融資在全部融資中的比重作為金融結構(DFE)的替代指標,即金融結構=(股票發行額+企業債券發行額)/(股票發行額+企業債券發行額+貸款增量),以非國有企業獲取貸款占全部貸款的比重作為金融效率(PRIVY)指標。地區經濟發展水平(PCGDP)用人均地區生產總值的自然對數值表示,人力資本(HR)用地區人口平均受教育年限表示,政府支持度(GOV)用財政一般公共預算支出占GDP的比重來衡量,市場化水平(MARKET)用王小魯等(2018)[17]測度的市場化指數代表并通過趨勢移動平均法整理得到,經濟開放程度(OPEN)用各地區進出口總額占GDP的比重來衡量,城鎮固定資產投資(FI)為各地區1978年不變價的城鎮固定資產投資額的自然對數值。
(四)數據來源
數字普惠金融數據來源于《北京大學數字普惠金融指數》(第二期)(2011—2018)并根據其趨勢推移整理得到2005—2010年數據。除市場化水平和數字普惠金融指數外,其他變量的原始數據均來自國家統計局數據庫。
三、普惠金融發展與新型城鎮化的“雙向互促”效應
金融與城市互動共生。城鎮化為金融發展提供巨大的資金需求,引導金融結構變革和金融創新活動。這正如經濟學家Patrick(1966)[18]論述的需求追隨(demand-following)金融發展模式中,金融發展是金融系統對經濟社會主體關于金融需求的一種響應。金融資本積累和擴張逐利的本質屬性深刻影響城市化的時空狀態、歷史進程及其由此形成的城鄉結構(武廷海等,2012)[19]。
(一)普惠金融發展對新型城鎮化的“供給引致”效應
構建以新型城鎮化指數為被解釋變量,以普惠金融發展指數為解釋變量,其他為控制變量的面板回歸模型,分別進行F檢驗和Hausman檢驗,結果顯示宜采用固定效應模型。表2第1—4列給出的結果顯示,金融普惠性提升1個單位,新型城鎮化約加速0.278個單位;而金融發展規模提升1個單位,新型城鎮化指數降低0.525個單位;金融效率提升1個單位,新型城鎮化提升0.061個單位。說明一般意義的金融規模擴張、金融“脫實向虛”的自我循環甚至“空轉”對新型城鎮化具有不利影響,而增強金融普惠性、提升金融效率對地區新型城鎮化建設具有正向作用。金融結構變量的回歸系數沒有通過顯著性檢驗,說明銀行等金融中介主導的間接融資為主的融資結構下,直接融資相對弱勢,難以滿足新型城鎮化進程中不同主體的多元金融服務需求,可能制約城鎮化建設進程。
(二)新型城鎮化對普惠金融發展的“需求引導”效應
構建以普惠金融發展指數為被解釋變量,以新型城鎮化指數為解釋變量,其他為控制變量的面板回歸模型,分別進行F檢驗和Hausman檢驗,結果表明宜選擇隨機效應模型。表2第5—8列報告的結果顯示,新型城鎮化建設對普惠金融發展具有正向作用,新型城鎮化水平提升1個單位,普惠金融指數提升約0.443個單位。需要關注的是,金融結構變量的回歸系數通過顯著性檢驗但對普惠金融指數具有負向影響,而金融效率變量的回歸系數為正且通過了顯著性檢驗。綜合來看,在考慮新型城鎮化作為普惠金融發展的重要影響因素后,新型城鎮化變量的正向回歸系數(0.443)明顯大于金融結構和金融效率變量的平均回歸系數(-0.007)。新型城鎮化推進普惠金融發展的這些實證結論初步證明了帕特里克“需求追隨型”的金融發展模式。更重要的是,金融發展必須服從和服務實體經濟和國家戰略。這里的經驗證據有:第一,將新型城鎮化作為普惠金融發展的解釋變量后,金融規模、金融結構、金融效率等反映金融發展的傳統變量對普惠金融指數的作用甚微或不具有統計顯著性;二是經濟發展水平、市場化等改革發展因素變量對普惠金融發展具有顯著的正向作用;三是以進出口貿易額占地區生產總值的比重為代表的經濟開放度變量,隨著近些年來我國加快構建以國內大循環為主體、國內國際雙循環相互促進的新發展格局,進出口貿易的影響權重明顯下降,因此,作為控制變量表現為統計顯著的微弱負向關系。
(三)普惠金融發展與新型城鎮化雙向互促的門檻效應分析
普惠金融發展對新型城鎮化的促進效應可能存在門檻效應。表3第2—5列報告了將普惠金融發展指數作為門檻變量實證檢驗其對新型城鎮化的非線性特征和門檻效應的結果,在5%、1%和1%的統計顯著水平下分別拒絕了單一門檻、雙重門檻和三重門檻效應檢驗的原假設。
進一步研究發現,當設定普惠金融發展水平三重門檻時,普惠金融發展水平變量的某些系數不具有統計顯著性,而考慮雙重門檻情況下普惠金融發展水平變量均通過了統計顯著性檢驗,具體見表4中第2—4列。
金融發展規模變量通過了統計顯著性檢驗,但負向作用于新型城鎮化,再次證明簡單的金融規模擴張并不一定有助于推進新型城鎮化建設。但在考慮普惠金融發展的門檻特征后,普惠金融發展對新型城鎮化的正向促進(回歸系數簡單平均為0.151)大于金融規模擴張對新型城鎮化的負向作用(回歸系數-0.122)。金融結構變量的系數沒有通過顯著性檢驗。金融效率變量的系數通過了顯著性檢驗,且其回歸系數(0.076)為正,說明金融體系向非國有經濟部門分配貸款所占比重表示的金融效率提高有利于新型城鎮化。
新型城鎮化有助于提升普惠金融發展水平,是否也如普惠金融發展促進新型城鎮化一樣存在門檻效應呢?為此,我們嘗試以普惠金融發展指數為被解釋變量,將新型城鎮化水平指數作為解釋變量且設置為門檻變量,其他為控制變量進行實證檢驗。表3第6—9列給出的檢驗結果分別在10%和5%的統計顯著水平下拒絕了不存在單一門檻和雙重門檻效應檢驗的原假設,接受了不存在三重門檻的原假設。表4第7—10列進一步給出了基于雙重門檻效應模型的研究結果。
新型城鎮化增進普惠金融發展的雙重面板門檻回歸估計結果顯示,新型城鎮化在其自身發展水平的3個區間都顯著正向作用于普惠金融發展,具有顯著的促進作用。具體而言,當新型城鎮化指數位于0.257(第一門檻值)之下時,其在上述所有變量中對普惠金融發展具有最大的促進作用(回歸系數為0.245);隨著新型城鎮化水平提升,其對普惠金融發展的促進作用呈下降趨勢。這意味著在新型城鎮化水平的較低階段,其對普惠金融發展的影響更為顯著。綜合來看,新型城鎮化與普惠金融發展具有雙向互促效應,也都存在雙重門檻效應的非線性特征,且影響隨著水平提升呈下降趨勢。
在考慮新型城鎮化的門檻特征后,金融規模變量通過了顯著性檢驗,但負向作用于金融普惠性,意味著金融規模擴張并不一定帶來金融普惠性提升。在新型城鎮化作用于普惠金融發展的隨機效應模型下,金融結構具有統計顯著的負向影響,但在門檻效應模型下不具有統計顯著性,進一步證明了金融結構改革既是新型城鎮化和經濟社會發展的現實需要,也是普惠金融發展的制約因素和自身課題。金融效率變量的系數通過了顯著性檢驗且為負(-0.113),說明金融普惠要求商業可持續前提下既重視金融可獲得性又重視金融權益分享。需說明的是,限于指標測度和數據采集原因,金融普惠指數相對關注金融可獲得性的地理分布和人本主體,而以非國有企業獲得貸款占比表示的金融效率更多強調體制結構,反映出不能簡單給出資源分配在非國有部門必定高效的先驗假設和在國有部門低效的“原罪”臆斷。
四、地區經濟發展中新型城鎮化與普惠金融的“協同效應”研究
(一)新型城鎮化與金融普惠化協同交互的地區經濟發展效應
為探尋新型城鎮化與普惠金融發展的雙向互促對于地區經濟發展的影響,我們先將新型城鎮化和普惠金融發展變量同時但獨立作為地區經濟發展的解釋變量,分別做面板數據的混合效應、固定效應和隨機效應模型檢驗。表5中第2—4列分別報告了實證檢驗結果。F檢驗、豪斯曼檢驗顯示,選擇隨機效應模型更佳。但我們注意到,此時新型城鎮化對地區經濟發展沒有統計意義上的顯著影響,且系數為負。回看混合效應模型和固定效應,新型城鎮化的系數具有統計顯著性,但其回歸系數的方向不一致。這意味著同時但獨立考慮新型城鎮化與普惠金融發展的經濟發展促進效應時,新型城鎮化的作用要么不顯著要么難以確定具體作用方向,這與理論和事實判斷不盡一致。鑒于旨在考察新型城鎮化與普惠金融的互動協同如何作用于地區經濟發展,我們采用新型城鎮化水平指數與普惠金融水平指數交叉相乘作為二者交互作用地區經濟發展的變量,而不再單獨將二者作為影響變量,同樣采用面板數據的混合效應、固定效應和隨機效應進行實證檢驗,結果見表5中第5—7列。F檢驗、豪斯曼檢驗顯示,若以5%的統計顯著性水平,選擇固定效應模型尤佳;若以10%的統計顯著性水平,可以選擇隨機效應模型。考慮具體變量系數的顯著性①和經濟意義分析需要,我們選擇隨機效應模型開展分析。從隨機效應模型實證結果看,除市場化水平指數外,其他變量的回歸系數都顯著為正。新型城鎮化與普惠金融交互項協同作用于地區經濟發展的系數約為2.15。與金融結構相比,金融規模和金融效率對地區經濟發展的作用更為顯著。
(二)地區經濟發展中新型城鎮化與普惠金融互動發展的門檻特征
表6報告的面板門檻檢驗結果顯示,在普惠金融發展和新型城鎮化建設共同作用于地區經濟發展的實證模型中,新型城鎮化和普惠金融發展分別存在雙重門檻效應。
表7第2—4列報告了新型城鎮化水平為門檻變量時普惠金融與新型城鎮化互動發展的地區經濟發展促進效應估計結果,所有變量均通過了1%水平上的統計顯著性檢驗。金融普惠、金融規模、金融結構、金融效率等衡量金融發展的解釋變量對地區經濟發展都具有顯著的正回歸系數。新型城鎮化水平低于0.238,位于區間[0.238,0.388]以及高于0.388時,新型城鎮化水平加速1%,地區經濟發展分別加速約4.5%、3.8%、3.5%。雖然隨著新型城鎮化水平上升,其對地區經濟發展的作用呈遞減態勢,但總體作用較大且遞減速度較慢,且實證結果中新型城鎮化的回歸系數高于金融發展的回歸系數。
表7第5—8列報告了將普惠金融發展水平作為門檻變量時普惠金融與新型城鎮化互動發展的地區經濟發展促進效應估計結果,所有變量均通過了1%水平上的統計顯著性檢驗。值得注意的是,統籌新型城鎮化和普惠金融發展協同推進地區經濟發展并考慮普惠金融發展的門檻特征后,出現了一些有意思的結論:一是普惠金融發展水平不但在3個水平區間顯著正向作用于地區經濟發展,且隨著普惠金融發展水平提升其對地區經濟發展具有遞增的正向作用,這與一些實證研究未考慮新型城鎮化時普惠金融發展在不同水平區間對地區經濟發展效應遞減的結論是完全相反的,進一步說明統籌金融普惠化與新型城鎮化對地區經濟發展的特殊意義。具體來看,當普惠金融水平低于第一門檻值0.38時,如2008年之前,除北京、天津、上海、廣東、浙江5省(市)和遼寧、山西2省個別年份外,其他24個省(市、自治區)均處于該水平,其對地區經濟發展的影響系數為1.15;當普惠金融水平處于門檻區間[0.38,0.505]時,如2009—2014年31個省(市、自治區)普惠金融發展水平都處于該門檻區間,其對地區經濟發展的影響系數顯著上升為1.451;當普惠金融水平進一步提升,跨越第二門檻值0.505以后,普惠金融發展對地區經濟發展的影響系數進一步上升到1.805。從實證測度結果看,2015年全國各省(市、自治區)普惠金融發展指數均值越過該門檻值,東部沿海省市各年份均超過該門檻值,而黑龍江、廣西、云南、西藏、甘肅、青海、新疆6省(自治區)該時期均沒有邁過該門檻值,其余中西部省區個別年份低于該門檻。二是金融規模、金融結構、金融效率等衡量金融發展的傳統指標也都對地區經濟發展具有顯著的正向作用,且金融規模和金融效率相對金融結構的正向作用更為突出。三是新型城鎮化對地區經濟發展的作用依然突出,新型城鎮化水平提升1%,帶動地區經濟發展大約2.9%,且新型城鎮化水平的回歸系數總體上大于金融發展變量的回歸系數②。
(三)普惠金融發展、新型城鎮化作用于地區經濟發展的中介效應檢驗
普惠金融發展和新型城鎮化雙向互促又共同作用于地區經濟發展過程中,是否存在一個變量是另一變量的中介變量的可能呢?為此,我們參照Baron和Kenny(1986)[20]提出的方法分別檢驗是否存在“普惠金融發展→新型城鎮化→地區經濟發展”和“新型城鎮化→普惠金融發展→地區經濟發展”兩個方面的中介機制。
表8綜合報告了Sobel檢驗方法和重復抽樣1000次下95%置信區間的非參數自抽樣法(Bootstrap)中介效應檢驗結果。新型城鎮化和普惠金融發展分別作為影響地區經濟發展對應中介變量時的間接效應和直接效應都顯著。在Sobel檢驗中,普惠金融發展通過推進新型城鎮化建設進而作用于地區經濟發展的中介效應強度約為0.638,約占總效用的20.64%;新型城鎮化建設通過影響普惠金融發展進而作用于地區經濟發展的中介效應強度約為0.434,約占總效應的9.62%。在非參數自抽樣法的檢驗結果中,無論是間接效應還是直接效應的上下限均大于0,且都通過了1%水平上的統計顯著性檢驗,這表示新型城鎮化和普惠金融發展在促進地區經濟發展中均發揮了正中介效應,且直接效應大于間接效應。同時,普惠金融發展作為中介變量的間接效應小于新型城鎮化作為中介變量時的間接效應。但是普惠金融發展的直接促進作用更大一些。
五、研究結論與對策建議
(一)實證研究結論
本文基于2005—2018年中國大陸31個省(市、自治區)面板數據,實證考察新型城鎮化和普惠金融互動發展關系及其對經濟發展的促進效應,獲得了如下經驗結論:第一,普惠金融發展對推進新型城鎮化建設具有一定的“供給引致”作用,新型城鎮化對普惠金融發展具有顯著的“需求引導”作用,即新型城鎮化與普惠金融發展具有雙向互促效應。第二, 將新型城鎮化與普惠金融發展同時但獨立作為地區經濟發展變量時,新型城鎮化變量回歸系數不顯著,而其與普惠金融的交叉項顯著為正,且新型城鎮化對地區經濟發展的促進作用大于普惠金融發展的促進作用。第三,新型城鎮化和普惠金融發展互為其作用于地區經濟發展的中介機制,且新型城鎮化的中介效應更為顯著。第四,在新型城鎮化、普惠金融發展相互促進及其協同作用于地區經濟發展過程中,新型城鎮化水平和普惠金融發展水平都存在雙重門檻效應,其中,普惠金融發展對地區經濟發展的促進作用隨門檻值上升而遞增,新型城鎮化對地區經濟發展的促進作用隨門檻值上升而略有遞減,但新型城鎮化的促進作用總體高于普惠金融發展的促進作用。第五,無論是從新型城鎮化與普惠金融協同互動的經濟發展促進效應看,抑或從新型城鎮化與普惠金融在促進地區經濟發展中的中介效應看,還是從新型城鎮化水平與普惠金融發展水平促進地區經濟發展的門檻效應看,新型城鎮化對地區經濟發展的作用均較普惠金融發展更為突出。因此,普惠金融發展應走新型城鎮化驅動的“需求追隨”模式,并以此推進金融供給側結構性改革以更好服務新型城鎮化。
(二)對策建議
黨的十九屆五中全會再次提出“完善新型城鎮化戰略”和“增強金融普惠性”等明確要求,為統籌地區經濟發展中的新型城鎮化和金融普惠化提供了重要遵循。
1. 落實“以人為本”這一推進新型城鎮化和金融普惠化的共同根本要求。新型城鎮化是“以人為核心”的城鎮化。發展普惠金融的要旨是金融為民和服務民生。新型城鎮化和金融普惠化的根本要求是統一的。人口向中心城市及其大都市圈集聚是人口和土地通過空間匹配降低成本的客觀規律。金融體系要圍繞城市“新市民”的就業創業、子女教育、住房安居、醫療養老等民生需求創新金融產品、豐富產品供給,利用金融科技手段和數字普惠金融,創新擔保方式、加強信用信息運用,圍繞消費金融接口、經營貸款流程、創業金融場景推進普惠金融創新,開展“聚合式”經營貸款、“一站式”創業貸款、“工廠式”小微信貸和“鏈條式”產業貸款。開展金融知識普及并讓其在分享普惠金融服務中提升居民金融素養和增進金融能力。
2. 按照都市圈集聚、城市群連通和縣鎮村融通“多路向”推進新型城鎮化和金融普惠化。一是以資源要素為核心、產業鏈供應鏈分工協作為基礎、公共服務一體化為保障的中國特色新型都市圈和城市群。二是構建基礎設施互聯互通的都市圈(蔡昉等,2020)[21],并通過城市快軌連通都市圈和城市群。三是發揮金融功能支持縣城城鎮化補短板強弱項,更好發揮縣城在推進城鄉融合發展中的重要作用。
3. 把優化金融結構作為統籌推進新型城鎮化和金融普惠化的連接點。發展普惠金融就是要解決金融發展不充分不平衡問題,但重點是金融供給側結構性改革以解決金融服務不平衡問題。一是要將優化融資結構放在首位。推進多層次金融市場及基礎性制度建設,穩步推進資產證券化,更好發揮直接融資在新型城鎮化的金融支持作用。二是完善多層次、差異化、廣覆蓋的金融機構體系。三是優化金融產品結構,尤其要在線上線下融合、金融科技聚合、綠色金融貼合等方面不斷創新,為經濟主體提供獲取方便、公平普惠、特色多元、綠色持續的綜合金融解決方案。
4. 按照“區域城鄉”協同格局統籌推進新型城鎮化和金融普惠化。一是以實體經濟、科技創新、現代金融、人力資源協同發展的現代化產業體系作為新型城鎮化的產業基礎支撐,推動大城市產業高端化和產業基礎高級化,推動中小城市再工業化、增強制造業基礎,推動縣城對接和服務鄉村一二三產業融合發展。二是按照創新鏈、產業鏈、資金鏈“三鏈融合”的原則推進產城融合、科教融合、產教融合發展。三是推進鄉村振興和農業農村現代化,妥善處理農業轉移人口市民化和現代農民職業化。四是堅持戰略引領、因地制宜和試點推進的區域統籌原則。以“五大國家戰略”為引領、“四大板塊”為支撐,采取因地制宜、因時制宜的舉措,選擇城鄉接合片區,試點分類推進普惠金融區域改革和國家新型城鎮化建設綜合改革。
注:
①隨機效應模型中解釋變量政府支持度(GOV)具有統計顯著性而固定效應模型中不顯著。
②金融規模變量除外。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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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udy on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New Urbanization and Financial Inclusion in Regional Economic Development
Ma Zhengbing1/Liu Yuli2
(1. School of Economics and Business Administration,Chongqing University of Education,Chongqing? ?400067,China;
2. School of Tourism and Service Management,Chongqing University of Education,Chongqing? ?400067,China)
Abstract:New urbanization and financial inclusion are the strategic measures of China's urban and rural regional development and financial reform and development respectively. The integrated promotion of new urbanization and financial inclusion is of great significance to the economic development of each region and the whole country. An empirical study based on panel data of 31 provinces(municipalities and autonomous regions)in Chinese mainland from 2005 to 2018 finds that the construction of new urbanization and the development of inclusive finance have two-way mutual promotion effects,and the interactive development of the two has significant synergistic effects on enhancing regional economic development,and both also act as mutual intermediary mechanisms in promoting regional economic development. At the same time,new urbanization and the level of financial inclusion development have a non-linear feature of double threshold in both the two-way mutual promotion effect and the enhancement of regional economic development, the intermediary effect and promotion effect of new urbanization are both more significant. In the context of building a new development pattern,we should continue to coordinate and enhance the level of new urbanization and financial inclusion,in accordance with the fundamental requirement of "people-oriented",the multi-directional path of "circle and town",the integrated base of "structural optimization",and the synergistic pattern of "regional urban-rural",we should coordinate the development of inclusive finance and the structural reform of the supply side of inclusive finance drawn by the demand of new urbanization.
Key Words:new urbanization,inclusive finance,mediating effect,panel threshold regressi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