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文化差異對翻譯策略的影響

【摘要】翻譯是一種復雜的跨文化交流，譯者在接受了原文的信息后，再將其提供給目標文化的假定接收者，是語言行為的一個形態。而將何內容，以何種方式來語言化是因文化而異。因此對翻譯的研究應包括語言和文化兩個方面。本文以吉本芭娜娜的《廚房》一書的中英文譯本為例，通過兩個譯本中對同一異文化要素的翻譯手段的對比，來探討不同的目標語背景文化對翻譯策略的影響。

【關鍵詞】文化差異;翻譯;《廚房》

【作者簡介】嚴楨（1981.11-），女，漢族，浙江湖州人，南京農業大學外國語學院，講師，碩士，研究方向：日本文化。

引言

當人們在跨越語言和文化的障礙進行交流時，翻譯活動就被廣泛地實踐著。可以說翻譯活動伴隨了人類整個歷史，在各個不同的語言之間，以多樣的形式和豐富的內容進行著。而人們對于翻譯活動本身的研究也在不斷地進行著。在過去對翻譯的認知往往局限在語言本身，翻譯被認為是一種純粹的語言活動。比如卡特福德就認為翻譯是一項對語言進行操作的工作：即用一種語言的文本來替代另一種語言的文本的過程。

但隨著現在全球化的進程以及社會文化的多元化，局限于語言學層面的翻譯觀顯出了它的局限性。翻譯對于文化的影響，文化差異對翻譯所產生的制約都重新被認知。尤其在現代社會，全球化不斷深化的同時，與異文化的接觸也日趨頻繁。從進口商品的包裝到各種影視劇以及互聯網，我們在日常生活的隨時隨地享受著翻譯的成果。在跨文化理解和跨文化交流變得越來越重要的今天，翻譯在其中起到了極大的作用。我們在進行翻譯活動的時候，也要時刻關注到原文和目標語言所處的文化背景的差異，加強文化意識。

一、影響翻譯策略的幾個文化要素

翻譯是一項融合了各種復雜因素的活動，要使不同的語言和文化間能進行的成功的交流，我們可以從語言差異，文化差異，交流狀況等方面來考慮對翻譯活動產生影響的因素。在翻譯活動中，在如何將原文文本轉化為目標文本的過程中，除了語言上的差異外，也很大程度上受到了文化上的差異的影響。該如何去跨越語言和文化上的壁壘是翻譯要解決的重大問題。

奈達認為翻譯是用最自然的語言，在語言表達與形式上使譯文和原文保持基本一致。關于源語與目的語之間的轉換標準，奈達從語言學的角度出發，將兩種語言之間的等價關系分為了形式對等和功能對等。翻譯傳達的不僅僅是表層文本的信息，也包含有更深層的文化信息。奈達認為“意義是最重要的，形式其次。”這意味著在翻譯過程中，為了達到原文與譯文的功能對等，有必要進行適當的形式變化和調整。

翻譯作為橋梁使原文作者與譯文讀者進行思想交流，所以如何使譯文讀者和原文讀者在閱讀后獲得盡可能一致的感受，是翻譯所追求的對等。為了能更好地再現原文的語義，以及消除文化差異，譯者所面對的障礙可以概括為以下幾點：

（a）文化歷史習慣的不同、

（b）地域文化的不同、

（c）固有的語言表達習慣的不同

（d）專有名詞的不同

下面，將從這幾個方面分別來看一看文化差異在翻譯活動中產生的影響。

二、《廚房》中英文譯文的比較

吉本芭娜娜是日本當代文壇的代表人物之一，《廚房》是她的成名兼代表作，自出版至今，被25個國家翻譯出版。在本文中，以此書的中英譯本中為例，通過比較兩個不同文化圈中的譯本對于異文化要素的不同譯法，按照上面歸納的這些主要由文化差異引起的差異在不同的譯本中是如何解決的。

1.文化歷史習慣的不同。

日：百年に一回くらいの割合で、偶然が重なりあってああいうことが起きることが ある。場所も時間も決まってないの。知っている人は、七夕現象と呼ぶ。

中：真是百年一遇的幾率，好多偶然重疊才有那樣的現象發生。地點、時間都是不確定的。知道的人都把它叫做七夕現象。

英：It really does happen only once every hundred years or so， and then only if a number of chance factors happen to line up right. The time and the place are not definitely set. People who know about it call it “The Weaver Festival.”

劃線部分的“七夕”在中英文的譯本中采取了不同的譯法。“七夕” 是一個以祈福許愿，期待姻緣為主題的中國傳統節日，來自分住在銀河兩端，一年只能相逢一次的“牛郎織女”這一民間傳說。而日本受到漢文化的影響，同樣也有在7月7日慶祝七夕節的習慣。在有著共同的文化信息的基礎上，對于文脈的理解可以說已經具備了必要的背景知識，因此在中文譯文中也同樣使用“七夕”一詞。因此對于中文讀者來說，理解起小說中將百年一遇的現象稱為“七夕現象”也不會有太大的障礙。

而在英文版中則進行了說明性翻譯，譯為了“The Weaver Festival”，用與“織布工”和“祭祀節日”這兩個英語詞來表達七夕這一概念。但這一翻譯并不能說可以完全等價于日語中“七夕”一詞的意象，普通讀者恐怕也很難理解為何將這些百年一遇的現象稱之為“The Weaver Festival”，只有事前已經對日本文化以及七夕具有相關知識的人才能在看到這一譯詞時作出相應的解讀。

2.地域文化的不同。

日：1私は浴衣姿で先生の部屋へ行って、……

2浴衣の上に丹前を著た寒そうな酔っ払いの観光客がたくさんいて、…

中：1我穿著浴衣走進老師的房間……

2街上許多觀光客在浴衣上罩了件棉袍，醉醺醺的，……

英：1That evening I went to Sensei's room in my bathrobe.

2Drunken tourists were everywhere（looking cold in their padded winter kimonos），

而日語中的“浴衣”最早源自于平安時代貴族在沐浴時所穿的“湯帷子”，后又演變為沐浴后所穿的用于吸干水分的衣物，直到昭和初年之后，才作為才逐漸作為外出所穿的衣物。而本書中的“浴衣”指的是在夏季穿著的一種簡便的和服，在夏季期間的各地祭禮、節日及煙花大會中都是必不可少的裝束。

同前文中的“七夕”一樣，“浴衣”在中文版中也是沿用了漢字譯為了“浴衣”。盡管漢字相同，但在中文里浴衣一般指的是洗澡前后穿的寬松袍子。在《儀禮·士喪禮》中有“浴衣於篋。”儒家學者鄭玄也注道：“浴衣，已浴所衣之衣，以布為之，其制如今通裁。”而英文版中按照“浴”和“衣”這兩個要素，譯為了“bathrobe”，指的是在沐浴后所穿的由毛巾面料制成的衣服。而另一處做了刪除的處理。可以看出，不管是中文還是英文的翻譯，都只是根據字面意思所表現的機能上來進行了翻譯，而未能將日語中“浴衣”真正所指的事物準確地翻譯出來。

值得一提的是，隨著中日文化交流的不斷深入，有越來越多的日本文學作品、影視作品進入到我們的視野中，與此同時，也有越來越多的人走進了日本，親身地體驗日本的傳統風俗習慣或是現代日常生活，這些都使得越來越多的人們得以了解到日本文化。因此中國讀者讀到日語語境下的“浴衣”時，應該已經不難反映出原著中所指的意象。

此外，在文中也出現了許多食品和料理的名稱。比如說“おでん”，這是用魚肉糜做的小丸子、豆腐、雞蛋、魔芋、蘿卜、海帶等加入糖和醬油燉煮的一種小吃，在冬季等寒冷的時候尤為受歡迎。中文版中譯為“大雜煮”，從字面看并不能確切的顯示出日文原文的內容。而英文則是譯為了“fish balls in broth”，通過日常用詞的組合來表現異文化的要素。從篇幅的限制和與其他部分的平衡來考慮，并未進行詳細的展開，而是僅再現了其中的一部分內容。

除此之外，還有像“たぬきそば”，中文譯本中為“油渣蕎麥面”，而英文譯本中為“soba noodles with freid bits of tempura batter”，在“soba”的后面加上了“noodle”，說明了其為面類中的一種，在此基礎上也對這種面的特征加以了說明。

文中還出現了“カツ丼”，這個詞在文中頻繁地出現，中文版中譯為“豬排蓋澆飯”，而英文版中則是先后出現了說明性譯法“deepfried pork in broth over rice”，音譯“katsudon”以及用另一種方式來進行表達的“pork and rice”。

3.固有的語言表達習慣的不同。

日：すごく月がきれいなのを見た、とかって料理の出來に響くんでしょ。月見うどん作るとかそういう間接的なことじゃなくてさ。

中：欣賞過這么美的月色，肯定會對你做菜有影響吧。我不是說做“賞月烏冬面”那樣間接的關系。

英：Don't you think that seeing such a beautiful moon influences what one cooks？But not in the sense of “moon-viewing udon，” for instance.

在這個句子中，將“欣賞過這么美的月色”這件事與“賞月烏冬面”這個名稱相聯系。在英文版中將此譯為了“moon-viewing udon”，并在后面加注說明“在湯里最后加入生雞蛋，將浮在面湯上的圓圓的雞蛋黃比作滿月，如月見這個詞字面意思所表達的那樣有賞月的意思”，通過這樣的說明，既使讀者能夠了解到這個“moon-viewing udon”的意象，也能對為什么在看到月亮的時候“moon-viewing udon”這個料理名會被提及這一文脈上的關聯有更好的理解。而在中文版中這里料理名稱翻譯為“賞月烏冬面”，在這個譯法中，確實能夠給出看到月亮與這個料理名稱之間的關系，但究竟是賞月時所食烏冬面，還是別的什么，多少還是會讓人對這個略感古怪的名稱感到困惑。

4.專有名詞的不同。

日：そうだ、夜中のコンビニエンス、あの時だ。

私が夜中眠れなくてプリンを買いにファミリーマートへ走っていったら……

中：是的，是在深夜的便利店，就是那次。

半夜，我睡不著，跑到“全家便利”是賣布丁……

英：At the all-night minimart.

It was the middle of the night， and I couldn't sleep. I had gone to the store...

FamilyMart是1972年成立于日本的連鎖便利店品牌，自2004年進入中國市場后穩步發展，在全國許多城市都有分布。而“全家便利”作為官方的中文名，許多中國讀者對它應該也并不陌生。在中文版的翻譯當中，就是用了這個官方譯名，而24小時營業的便利店這一事物本身就包含了異文化要素，通過這個名詞，可以使讀者很容易建立起日式便利店的聯想，使得這種日本式的生活方式躍然紙上。

而在英文版的譯文中，并沒有使用專有名詞，而是譯作“the store”來將它進行了一般化處理。但在上文中已經交代過了“all-night minimart”，因此結合上文也能理解此處的“the store”具體是什么樣的商店。而該連鎖便利店在英語圈國家中并沒有開設分店，對于英語圈讀者來說是一個陌生的概念，因此英文版譯者應該是認為這個未知的專有名詞并沒有向英語圈讀者進行介紹的必要性吧。盡管被譯為了“the store”這個外延更大的詞，但基本實現了原文信息的傳達。

那反過來又會是怎樣呢，我們可以看下面的例子。

日：「そこって、何があるとことなの？」私はたずねた。

「デニーズ。なんて、うそうそ。山の上に神社があって、それが有名かな……」

中：“你那里有什么東西？”我問他。

“丹尼斯大飯店。騙你的。山上有座神社，應該挺有名的吧……”

英：“So，” I said， “What do they have there， where you're staying？ ”

“Well， there's a Denny's. Ha， ha， just kidding. Let's see，there‘s a shrine on the mountaintop;I guess it's famous...”

在原文中被當作玩笑提起的這家名為“丹尼斯”的餐廳是源自美國的一家連鎖餐廳的名字，此類餐廳在日本也被稱作“家庭餐廳”，價格也較為低廉。中文版中的“丹尼斯大飯店”多多少少與原文中的餐廳形象有所出入，同時對于缺少背景知識不足的中文讀者來說，恐怕也難以體會到其與當時人物所處的環境之間的反差，也無法理解為什么提起了這家餐廳是一個玩笑。

在英文版中，很自然地還原為了英語原名的“Dennys”。和文中出現的另一個美式連鎖餐廳“肯德基”一樣，對于英文讀者來說并不是一個異文化要素。在這個例子中，我們也能看到中日之間的文化差異和英日之間的文化差異兩者之間本身也并不相同。

通過以上的分析我們可以看出，在中英文譯本中，由于目標語所處的文化不盡相同，對于同一個詞的翻譯方法也有所不同。但基本都是盡量使用各自文化圈中既存的要素作為線索向讀者提供異文化要素的內容，有時候多少會有一些意象上的犧牲，但總體保證了閱讀的流暢性。假設在譯文中對日文原文的完全地進行生搬硬套，在對日本文化感興趣地讀者當中可能會受到歡迎，但對于一般讀者來說，恐怕這些陌生的異文化要素反倒會成為閱讀的障礙吧。

三、文化差異對翻譯策略的影響

翻譯可以說是原作的一面鏡子，當我們在翻譯中直面文化差異的時候，譯者可以通過各種各樣的翻譯手法在文本中解決這些文化差異，盡可能地如實傳遞原文世界的意象。在本文中，通過上述對日文原文與中文譯文及英文譯文的比較分析，用具體的例證說明了對于如何填補文化上的差異可以有多樣的翻譯方法。因為體裁的不同，以及目標文本母語所處的文化環境的不同，源語和目標語之間的文化落差該如何在譯文中體現這個問題的種類和頻度也不盡相同。

而功能對等也并不是追求源語與目的語在詞匯、語法結構上的完全一致，如若一味追求形式上的對等，對于缺少源語文化知識的讀者來說，未知的概念或事象恐怕會對讀者的理解產生障礙。當然對于填補語言文化的差距以及背景知識的補足，本身并沒有明確可以量化的標準。

形式對等注重目的語的不同成分在結構上與原文盡可能地統一。而中外語言因為語言結構的不同并不總是能實現形式對等，如果一味采用形式對等的理論來進行翻譯，會使讀者在閱讀時遇到障礙，甚至誤解。翻譯最重要的目的是為了交流，作為橋梁促進不同文化之間的交融。

但同時，我們也要注意到，盡管一些明顯欠缺理解原文所需的文化背景，甚至會對交流產生障礙的異文化的導入是不妥當的。但如果當一些可以得到受容的條件能夠得以成立的時候，對于一些異文化要素適當地采取異化的翻譯手段，使得它保留著不同性質文化的特征，可能也會喚起譯文的讀者對于未知事物的興趣和對不同文化了解的向往。

四、結語

在全球化進程中和多元文化的語境下，認為翻譯僅僅是語言的轉換這一傳統翻譯觀越來越顯示出它的局限和不足。很多人往往認為翻譯只是把一種語言轉換為另一種語言，只是對原文的臨摹，并不是具有創造性的行為，所追求的只是對于原文的忠實性。但這樣的翻譯觀實際上是背離了現實中的翻譯行為。翻譯活動具有復雜性，產生影響的因素多，涉及的范圍廣，在翻譯實踐活動中所遇到的問題往往在語言學層面無法得到合理的解決。因此，如果還是以傳統翻譯觀作為翻譯所要遵循的準則，反而制約了翻譯行為。翻譯更應該是一種跨文化交流的行為。在現代的全球化時代中的翻譯越來越趨于多樣化，是基于各種復雜情況下的判斷而進行的。通過以上對《廚房》在中英兩個不同文化圈中的翻譯手段的對比分析，我們也可以知道翻譯的多樣性并不是由原文所決定的，而是在多樣的可能性之中，根據各自的文化背景，去判斷選擇最適應自身文化特點以及制約的翻譯手段。可以說翻譯是因人類互相交流的需要而生，促進跨文化之間的相互理解和文化交流便是翻譯的目的和意義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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