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長大

☉林特特

南出生在一個小鄉村，兄妹三人，家中生計都靠父母開的鹵菜店維持。南是村里第一個高中生，南爸南媽希望他能成為村里第一個大學生。高二時，南受《古惑仔》影響，總想著出去混社會，成績一落千丈。高考前的預選，他落選了。預選是當地的土政策，為了保證升學率好看，應屆考生如有1000人，只有預選考入前300名的才有機會參加高考，剩下的700人只能獲得一張畢業證。

周末，南回家把結果告訴了南爸南媽。他說得云淡風輕，但沒想到，對父母來說像天塌了。

兩天后，南媽來到學校。南感到很意外，南媽問他，能不能再努力一下，求求班主任。南表示，絕對不可能，并強調：“不考大學沒什么，可你去找他，會讓我丟臉。”

南媽沒理他，一路打聽，找到了班主任的宿舍，宿舍樓就在教學樓對面。夜幕降臨時，南媽帶著12只鹵好的豬蹄，她唯一能拿得出手的東西，輕輕拍響了班主任的宿舍門。

“誰啊？”

“我是南媽。”

“你回去吧，預選的事沒商量。”

“您開開門。”

班主任沒開門，南媽拍門的聲音越來越大，她本來站著，后來跪著，滿校園都傳開了。南聽到消息，趕到教師宿舍，他本想責怪媽媽，但看見跪著的媽媽，不由得心酸起來。他說：“媽，我們走吧，不要這樣。”

沒想到，這時候，門開了，班主任站在門前，與這對母子對峙。圍觀者眾，班主任沒看他們，拿起地上裝著12個鹵豬蹄的塑料袋，直接扔下樓，扔出一條拋物線。

南說：“那一刻，我不再覺得我媽讓我丟臉了，我也不想和班主任打架。我只是覺得我讓我媽受了委屈，我一定要變得有出息，用我的成就向班主任討回他給我媽的侮辱。”

南沒去領高中畢業證就南下打工了。他做過快遞員，送過外賣，最后在一家工作室開始做最基礎的文字工作。他從打雜到執筆，再到獨立完成作品，后來成為網絡文學“大神”，一共花了15年。

現在，南媽的鹵菜店成為許多讀者留影的網紅打卡地。

去年，高中同學聚會，南來了，班主任也在。南原以為自己會質問班主任，當年為何那樣對自己和媽媽。沒想到，班主任主動向他敬酒：“你父母還好嗎？”已為人父的南不知為何，報復的心思淡了，當年的班主任也是個年輕人啊。

南作為同學中唯一的名人，被起哄買了單，他大醉而歸。原來，那12只豬蹄最大的意義不是刺激他報復誰，有出息了給誰看，而是讓他發現父母極力想保護他、成全他，卻已經力不從心，他必須站起來，保護自己、成全自己，保護他們、成全他們。

“直到現在，我都不吃豬蹄。”南說，“那天，我突然長大了。”

（木 禾摘自《時代郵刊》2022年第2期，陳 曦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