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老機構老年人對衰弱認知和體驗的質性研究郭萍

羅堯岳 蒲海旭 諶一凡 田甜 周志明

[摘要]目的了解養老機構老年人對于衰弱的認知與體驗，旨在為衰弱老年人護理干預策略的制訂提供參考依據。方法采用現象學研究法，選取2021年7—9月在長沙市某社會福利院15名衰弱老年人進行半結構式訪談，并應用Colaizzi 7步分析法進行資料分析、歸納及提煉主題。結果養老機構老年人對衰弱認知和體驗可歸納為4個主題：對衰弱認知的匱乏并存在誤區;身心負擔明顯;生活質量下降;衰弱應對自我效能低。結論老年人對衰弱的認知不足且其身體、心理、生活等方面存在諸多負擔和需求，醫護人員應密切關注老年人不良情緒和體驗，給予針對性的心理疏導與多維度的支持。

[關鍵詞]老年人;衰弱;認知;體驗;質性研究

[中圖分類號] R592[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2095-0616（2022）10-0116-05

A qualitative study on perceptions and experiences of frailty among elderly people in pension facilities

GUOPing1 LUOYaoyue1 PUHaixu1CHENYifan1 TIANTian1 ZHOUZhiming2

1. School of Nursing， Hunan University of Chinese Medicine， Hunan， Changsha 410208， China;

2. The Administration Department of Changsha NO.1 Social Welfare Institute， Hunan， Changsha 410007， China

[Abstract] Objective To understand the perceptions and experiences of frailty among elderly people in pension facilities， so as to provide a reference basis for the development of intervention strategies for the nursing of frail elderly people. Methods A total of 15 frail elderly people in a social welfare institution in Changsha from July to September 2021 were selected for semi-structured interviews by using the phenomenological research method， and the Colaizzi 7-step analysis method was applied to analyze the data， summarize and refine the themes. Results Perceptions and experiences of frailty among elderly people in pension facilities were summarized into four themes： lack of perceptions and misconceptions about frailty， significant physical and mental burdens， decreased quality of life， and low self-efficacy in coping with frailty. Conclusion Elderly people lack perceptions about frailty and have many physical， psychological and life burdens and needs. Therefore， medical and nursing staff should pay close attention to the adverse emotions and experiences of elderly people and provide targeted psychological guidance and multidimensional support.

[Key words] Elderly people; Frailty; Perception; Experience; Qualitative study

據2021年第七次全國人口普查結果顯示，我國60歲及以上的老年人已達2.64億，占總人口比例為18.7%[1]，人口老齡化已成為我國亟待解決的社會問題。隨著我國人口老齡化加速和養老觀念改變，更多的老年人開始選擇入住養老機構，養老機構已成為老年人的主要照護場所[2]。養老機構老年人多伴有高齡、多病、失能、衰弱等不宜居家養老問題。衰弱是指由于個體生理儲備能力下降，抗應激能力減退而導致其生理、心理及社會等多個系統功能失調的一種老年綜合征[3]。多項研究表明衰弱與慢病、失能相互影響，可增加機體不良結局如跌倒、骨折、失能、住院、死亡等風險[4-5]，導致老年人長期照護需求和醫療費用增加，嚴重影響老年人生命安全和生活質量[6]。盡管國內越來越多的研究關注到衰弱的調查、篩查工具的研發及干預措施等，但較少關注老年人對衰弱的認知及體驗。因此，本研究通過現象學的方法，深入了解養老機構老年人衰弱認知及體驗情況，旨在為今后養老機構衰弱的預防和個性化干預措施提供參考，并為制訂策略提供依據。

1對象與方法

1.1研究對象

采用目的抽樣法，于2021年7—9月，選取長沙市某社會福利院的老年人作為研究對象。納入標準：① Fried 衰弱表型量表[3]得分≥3分;②年齡≥65歲;③登記入住養老機構且連續入住時間≥3個月;④具有良好的溝通及表達能力且自愿參與本研究。排除標準：①癡呆和精神疾病患者;②存在嚴重骨骼肌肉、心、肺、肝、腎的疾病者。本研究經醫院醫學倫理委員會批準。訪談人數以訪談信息無新主題出現且達到飽和為原則[7]。最終訪談了15名衰弱老年人，訪談對象的一般資料見表1。

1.2方法

1.2.1研究方法用半結構式訪談法收集資料，通過文獻研究和咨詢專家共同初步擬定訪談提綱，并抽取3名老年人預訪談后確定最終訪談提綱。主要包括以下問題：①請問您對衰弱的理解是什么？②隨著年齡的增大，您身體上、心理上發生了哪些變化？③隨著年齡的增大，您生活中出現了哪些變化？④您能描述下衰弱過程的其他體驗嗎？⑤面對這些問題，您是如何解決的？需要哪些幫助？

1.2.2資料收集方法訪談前向老年人介紹研究目的、意義和方法，征得同意后簽署知情同意書。在養老區會議室對老年人進行一對一的訪談，并確保訪談環境安靜，不被干擾，保護老年人隱私。訪談過程中，鼓勵老年人充分表達自己內心的真實想法及感受，適時使用訪問、追問、澄清等訪談技巧，并客觀記錄受訪者的情緒反應、面部表情及肢體動作等，以提高資料的準確性和完整性。每次訪談時間為20～40 min。為保護老年人隱私，研究結果均使用匿名方式呈現，姓名以編碼代替。

1.2.3資料分析方法采用Colaizzi 7步分析法[8]分析資料：①訪談結束后24 h 內由訪談者將錄音轉為文字，仔細反復閱讀訪談記錄;②提煉重要的陳述內容并做批注;③對反復出現有價值的觀點進行編碼;④匯集編碼后的觀點;⑤寫出詳細、無遺漏的描述;⑥辨別相似觀點，凝練出主題思想;⑦將所得結果返回受訪者處求正核實。

2結果

2.1對衰弱認知的匱乏并存在誤區

本研究大部分受訪者表示從未聽過老年衰弱的概念。A14：“衰弱是什么？原來沒聽說過這個衰弱，就是老了嗎？走不動嗎？”對衰弱認知的理解存在誤區：部分受訪者認為衰弱是隨年齡增長的自然現象，不可避免的。A4：“人老了，各功能慢慢地衰竭，腿不行了，生活不能自理，衰弱是自然現象，不可避免的。”A6：“人有生有死，是個循環，就像植物一樣，葉子黃了就掉了。”衰弱是神經衰弱。A13：“我老伴就有衰弱，她容易發脾氣，家里一點小事就緊張，晚上睡不著，白天沒精神還頭痛，她有神經問題，這應該是衰弱。”衰弱就是衰老。A10：“衰弱就是衰老吧，衰老是必然的，人到了一定的年齡，衰弱就會加速。”

2.2身心負擔明顯

2.2.1身體功能的退化老年人隨年齡增長機體組織器官結構及功能不斷衰退、出現退行性改變，疾病易感性增加，慢性非傳染性疾病可促進衰弱的發生[9]。大多數老年人身體組織器官結構及功能衰退改變引起的衰弱。A11：“現在肌肉慢慢地萎縮了，腿不能動彈還痛得厲害。視力聽力都不行，牙齒也一顆顆掉了。”疾病纏綿：受訪者均患有多種的慢性疾病，長期的病痛折磨和預后不良極易導致衰弱的進展。A13：“我全身癢吶，都抓破了，現在抹了藥。癢起來的時候心里窩窩都癢，越抓越癢，挺難受的。我還有心衰、房顫吶（難受的表情）。”

2.2.2負性情緒體驗老年人在養老院長期缺少家人陪伴更易產生孤獨、抑郁等消極情緒，心理精神狀態差的老年人更易發生衰弱。孤獨感：本研究13名受訪者已喪偶，因各方面原因無法與子女同住，加之疫情防控期間子女長時間不能來養老院探望老年人，而老人內心的掛念埋藏于心，導致孤獨。 A15：“現在這里封院，子女都進不來，挺想念他們的。年紀大了，現有四世同堂，但不能與他們在同一屋檐下共享天倫之樂。我的聽力也不太好，跟他們講話，又聽不見，有時候覺得挺孤單的。”抑郁：全部受訪者表示隨著年齡的增長而自理能力嚴重下降，常產生無助感和無用感。A1：“身體狀況越來越差，洗漱、吃飯、上廁所都需要護理員幫忙，這活著沒意思，我希望安然地走了。”有受訪者表示喪偶使他失去主要的精神支柱，常沉溺在回憶之中而悲傷、憂思。A14：“我快九十歲了，老伴去世后就來這里住，經常回憶起跟他生活的點點滴滴，就會默默地流淚，他去世三年了，想跟他一起走了，覺得一個人活著沒意思（哭泣）。”

2.3生活質量下降

2.3.1日常生活能力下降本研究中，多數衰弱老年人日常生活能力受損，其軀體活動能力下降，肌力減弱，導致老年人使用工具能力減弱，甚至生活難以自理。A1：“在這里一個護理員照顧8～ 10名老人，她們也忙不過來，我想下床走走，沒有她們的幫忙，我也不敢下床，怕摔著，吃飯也是在床上吃。”A10：“現在各方面都不行了，手腳沒力，拄著拐杖都不敢走了，去洗手間都是護理員攙扶著，洗漱都是依靠護理員。”

2.3.2睡眠質量降低養老機構大多數老年人睡眠質量不佳，主要表現在入睡困難、睡眠時間短、睡眠效率低等情況。睡眠質量下降將直接影響老年人的身心健康，體能消耗將無法及時補給，對衰弱造成不良影響，降低其生存質量。12名受訪老年人表示睡眠質量下降。A1：“我整天都睡不著，每天晚上只睡一兩個小時就醒了，醒后再也睡不著。晚上要吃安眠藥才入睡，不吃安眠藥還睡不著。”A2：“年齡大了，入睡越來越困難，在床上翻來覆去，一整晚基本上睡不著，睡眠質量越來越差（嘆氣）。”

2.3.3認知功能衰退老年人由于多系統生理儲備能力減弱，導致大腦神經生理儲備降低，從而注意力、記憶力、理解力等方面的認知功能衰退。A6：“年紀大了，記憶力明顯減退，以前我做賬可以過目不忘，現在連我小孩電話號碼都不記住。”A15：“我現在看電視、報紙，很容易走神，很難集中注意力，專注度沒有以前那么高了。”

2.4衰弱應對自我效能低

自我效能指是個體對自身能力的自我評估，調節個人行為，可影響身心健康狀況[10]。訪談中部分老年人對衰弱的應對自我效能低，認為衰弱是自然現象，是無法改變的客觀現實。A7：“人老了，再好的條件沒辦法改變衰弱，衰弱的病痛超過了藥物的效果。在這里面的病人天天輸液，最后有的人還是死了。秦始皇再好的條件也沒有救回命。”6名老人表示心態好是預防衰弱的唯一因素。A6：“笑一笑十年少，心態好是第一位。跟老人打麻將，有的人輸了就不打，我就不會這樣，我心態好。”A4：“原來有志愿者來陪我們聊天，那時候還是挺開心的，心情好能預防衰弱。希望養老院多招志愿者。”本研究發現部分訪談對象特別注重飲食，一般做到健康飲食和規律飲食。A9：“每天喝一杯牛奶，吃水果，不吃油膩和辛辣的食物，中午吃得多點，晚上就少吃一點。”少部分老年人應對衰弱和疾病帶來自身不利影響，他們堅持做適量運動改善身體功能。 A11：“人越懶不動，就容易得各種疾病，雖然現在身體不如以前，但我每天堅持在走廊上走20圈，這又沒其他運動輔助設施，希望養老機構添置設備。”

3討論

3.1養老機構應普及衰弱相關知識，增進老年人對衰弱的認知及理解

本研究中，大部分老年人對衰弱的概念缺乏全面的認識。老年人將衰弱視為一種生理老化的狀態并與老齡化混為一談，與王斗等[11]研究結果一致，可能與衰弱尚未普及、老年人年齡偏大、信息來源受限及對健康的關注仍然停留在具體疾病的診療和護理階段有關。Archibald 等[12]研究表明，大多數老年人對衰弱的認知從個人經歷上去理解，從而導致差異較大。老年人認為衰弱與年齡、心理健康、態度、殘疾和依賴交織在一起。目前，國內外老年衰弱的研究從定義探討到篩查評估工具的研發、影響因素調查及干預措施均不乏研究，但卻忽略基本知識的普及，而知識的普及是一切工作開展的基石。醫務人員作為衰弱管理的指導者與傳播者，應提高自身對衰弱的全面認知，加強專業知識儲備，幫助老年人樹立正確的衰弱認識觀。此外，國內外養老機構對衰弱的認知管理嚴重不足，養老主管部門可通過宣教手冊、科普視頻、講座、媒體、社交網絡等多種途徑向老年人普及衰弱相關知識，使老年人充分了解衰弱的病因、危害、日常生活注意事項，以提高老年人對衰弱的認知程度，降低衰弱帶來不良健康結局的影響。

3.2關注衰弱老年人自我感受負擔現況，全面提升衰弱老年人生活質量

在訪談中，衰弱老年人自我感受負擔明顯，總體生活質量下降，主要表現在衰弱導致軀體功能退化、長期慢性疾病的折磨、負性情緒產生、睡眠質量降低及日常生活能力下降等，與 Park 等[13]研究結果一致，可能與年齡增長出現的生理功能退化，機體抵御外界各種刺激（如感染、急性病、手術）的能力逐漸下降，較小的應激事件即可產生一系列不良事件有關。因此，早期對老年患者進行衰弱篩查和評估，制訂合理的預防策略對于降低衰弱不良事件的發生具有重要意義;而衰弱的發生往往伴隨著慢性疾病，甚至又成為加重慢性病的獨立危險因素，進而導致老年慢性病患者的衰弱發生率較高[14]。因此，醫護人員亟需將衰弱納入慢性病管理中，并對慢性病患者不良事件的發生進行風險評估，并在早期予以干預，能有效預防老年人衰弱的發生。本研究發現，老年人存在孤獨、抑郁負面情緒，與Escourrou等[15]研究結果一致，可能與失能、喪偶、慢性疾病、親情缺失等有關。老年人喪偶對精神上造成沉重的打擊，不但導致老年人認知功能衰弱[16]，還會嚴重影響其繼續生活的信心。Moghaddasifar等[17]研究表明，對老年人進行觸摸、聲音、視頻等多感覺刺激專業的心理干預，能夠減輕老年人的負性情緒，改善其生活體驗。因此，養老機構應構建以老年綜合評估為依據的多學科團隊管理模式，以便醫護人員能夠盡早了解衰弱老年人自我感知的健康狀況，及時采取措施幫助緩解或消除老年人的負性情緒，有助于提高老年人的睡眠和生活質量。

3.3提供多渠道、多維度的延緩衰弱方法，提升衰弱老年人干預管理水平

本研究發現，老年人對衰弱干預方法的認知普遍較低，少部分老年人表示從單方面的心態或者營養、運動延緩衰弱，老年人表示渴望得到養老機構的支持和關懷。Hladek等[18]研究表明，老年人對衰弱的應對自我效能越低，衰弱程度越嚴重。而衰弱對老年人身心健康起著重要的預測作用，應加強老年人對衰弱的認識、早期識別并給予積極的干預措施，對預防、延緩或逆轉衰弱，促使老年人生存質量改善具有重要意義[19]。研究顯示[20]，衰弱老年人的管理主要是通過營養、運動、藥物、認知干預、家庭及社會支持等綜合干預。養老機構應對老年人衰弱進行動態的全面評估，結合老年人自身的實際情況，為老年人制訂漸進性、個性化運動康復計劃、全面營養供給、多重用藥的管理等，實現個性化、科學化的管理。其次，養老機構應提高老年人對衰弱干預的應對自我效能，開發衰弱自我管理指導模式，并充分發揮醫院-養老院-家庭三方聯動的積極健康管理效應。最后，養老機構的整體管理需要國家制度建設和政府支持，應建立老年運動康復及心理照護中心，利用信息化技術提高養老精細化衰弱管理，從而延緩老年人衰弱進程，促進社會健康老齡化的發展。

4結論

本研究對15名衰弱老年人進行深度訪談，發現衰弱老年人對衰弱的認知不足，存在多方面的感受和需求，其中身心負擔明顯、生活質量下降及衰弱應對自我效能低是衰弱老年人存在最多的困擾。因此，養老機構醫護人員應密切關注衰弱老年人的身心變化，重視其衰弱過程的感受和體驗，并進行針對性的心理疏導與多維度支持，以降低其自我感受負擔，提高老年人生活質量。本研究為單中心研究，未來可進行大樣本、多中心研究，且需要進一步研究衰弱的干預方案，以期有效降低衰弱的發生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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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稿日期：2021-11-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