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佰順 丁寧
【摘要】 動畫電影《鬼滅之刃:無限列車篇》和《哪吒之魔童降世》上映之后分別在中日兩國取得了令人矚目的票房成績,成為現象級動畫電影作品。兩部電影立足于本土經典文化故事,在此基礎上進行了富于時代性的挖掘和重構,在成熟的動畫電影制作技術加持下,成功地使飽滿的故事內核最大程度通過視覺形式詮釋出來。兩部電影的宣發充分契合了互聯網傳播邏輯,綜合運用多平臺聯動傳播、跨產業鏈營銷等方式,最大程度提升作品社會影響力,為商業上的成功助力。
【關鍵詞】動畫電影;內容創作;傳統文化;電影宣發
【中圖分類號】J954? ? ? ? ? ? 【文獻標識碼】A? ? ? ? ? ?【文章編號】2096-8264(2023)07-0087-05
【DOI】10.20024/j.cnki.CN42-1911/I.2023.07.026
基金項目:本文系“北京信息科技大學2022年度學科建設與研究生教育校內項目”(項目編號:5112211048)階段性成果。
2020年10月16日,日本動畫電影《鬼滅之刃:無限列車篇》正式上映。自上映之始本片就迅速走紅,成為自2004年興行通信社開始報道每周周末票房以來第一個連續十周蟬聯周末票房冠軍的電影。電影首輪上映72天以317.2億日元的票房,超越了曾經的日本影史票房冠軍《千與千尋》。作為一部動畫電影,其商業上取得的巨大成功令人矚目。2019年,中國動畫電影《哪吒之魔童降世》以破50億人民幣的票房成為暑期檔黑馬,口碑和人氣雙豐收,并代表中國內地角逐第92屆奧斯卡最佳國際電影獎。一直以來,盡管動畫電影理論上占據電影的“半壁江山”(電影整體上由真人電影與動畫電影兩大片種構成),但從來沒有能夠真正與真人電影“平起平坐”。在“成熟市場中,動畫電影一般占電影總票房的15%—20%左右。”[1]作為動畫電影,《哪吒之魔童降世》和《鬼滅之刃:無限列車篇》在重重投資高、明星多、內容好的傳統電影的重圍中突出,并獲得巨大成功,甚至成為現象級電影,其中的經驗和啟示值得去分析和探究。
一、金玉其中:別具風格的故事內核和與面向觀眾的敘事
電影是光影的藝術,就是用光線、色彩等創造一個世界,讓人們在一個特定的場域中抽離出現實世界的存在,讓生命進入一段如夢似幻的感官與心智交融的體驗之旅。一部好的電影首先要選擇適合電影表現的故事題材,其次要確定與這個題材相適應的敘述形式,并且在整個創作過程中逐步建立完美而又個性化的影像風格,最終創造出具有隱喻意味的美學意境。[2]這正是一部電影從其作為藝術的被詮釋到自我表達,從樸素的內容向美學意境的進階的完整的過程。綜合來看,《鬼滅之刃:無限列車篇》和《哪吒之魔童降世》兩部電影在故事建構、角色塑造和敘事方式選擇等內容核層面上均有著獨到之處。
(一)傳統文化元素的繼承與創新
中國與日本同屬東亞儒家文化圈,在長期的歷史實踐與積淀中均形成了獨特而深厚的傳統文化。同樣,中日也都一樣有著對傳統文化的尊重,因而在藝術作品中恰當的吸收運用傳統文化元素,能夠喚醒觀眾的集體文化記憶,為廣大觀眾帶來興趣與親近感,這在一定意義上也是一種對具體電影作品的天然的宣傳。
《鬼滅之刃:無限列車篇》中,日本傳統文化元素浸潤在作品整體的方方面面。首先,影片故事背景設定在日本歷史上的大正時期,這種具象化的歷史時期能夠為觀眾提供一個頗為具體的時間定位,為提升觀眾的代入感提供了幫助。《鬼滅之刃》最為核心的故事是鬼殺隊與鬼兩大陣營之間的生死對決,作為正義陣營一邊的鬼殺隊有著鮮明地日本武士特點,鬼殺隊所用斬鬼兵器“日輪刀”外形有如日本經典武器武士刀,樣式獨特的“日輪刀”展現了日本冷兵器藝術文化。鬼殺隊劍士們聽命于他們的主公產屋敷耀哉,這也頗帶有日式武士文化中武士的忠誠、勇猛是建立在他所效忠的領主能對武士所做出的貢獻給予獎賞的主從制度上的特點。而作為反面陣營的鬼,則突出體現了日本的“妖怪”文化。日本是個妖怪大國,民間有著大量關于妖怪的傳說。世界妖怪協會會長水木茂先生說:“出于對自然、動物的敬畏,日本人民把自己看不見、摸不著、無法控制的力量都稱為妖怪。”[3]日本歷史上很多藝術創作者就以妖怪文化為基礎,創作出許多優秀的作品。日本的妖怪文化最早可以追溯到繩文時代;此后在平安時代、室町時代和江戶時代得到進一步發展。其中平安時代可謂日本妖怪文化的鼎盛時期。[4]而在本片中,鬼王鬼舞辻無慘人物誕生就設定就在怪談傳說盛行的日本平安時期。《哪吒之魔童降世》對中華傳統文化的繼承則更為鮮明,哪吒是中國古代神話傳說中的神仙,佛教及道教護法神,興盛于道教與民間信仰。哪吒早在元代宗教神話典籍《三教搜神大全》就有記載,之后則更加活躍于《封神演義》《西游記》《南游記》等明代小說中。
更難能可貴的是,《鬼滅之刃:無限列車篇》與《哪吒之魔童降世》這兩部作品并未止步于傳統文化元素的簡單拼湊或嫁接,而是在廣泛吸收傳統文化的基礎上結合故事做了積極的創新。《鬼滅之刃:無限列車篇》中,鬼的形象和故事背景屬于傳統日本文化,但鬼的設定則頗具西方特色,如鬼怕陽光,依靠人血存活,鬼王鬼舞辻無慘攻擊撕咬人類后可將人變為鬼。角色服飾上,人物的服裝既有傳統服飾特點,又融入了洋裝洋服的元素,考究的服飾設定彰顯制作的用心與創意。主角灶門炭治郎所掌握的日之呼吸來自其父的神樂舞,而神樂是日本民間一項歌舞藝術,是廣泛流行于日本民間的、主要是在節日和民間風俗活動中祭神、敬神時表演的民間歌舞藝術形式,它來源于古代原始氏族社會的祭祀祈禱活動。這樣的情節不僅為傳統的舞蹈藝術文化賦予新的內涵,還彰顯了日本家族的觀念,可謂精妙的設計。
《哪吒之魔童降世》中,主創團隊則借用經典中國穿透神話故事中的哪吒為大框架大背景,對傳統哪吒系列藝術作品進行了顛覆式的重構。人物方面,哪吒、敖丙、李靖、太乙真人等經典角色外形、氣質、話語等依照現代觀眾喜好進行了頗具時代性的再創作。影片語言元素方面,創作者結合了方言、網絡用語、熱門詞句等語言元素,有針對性的迎合時下青年受眾的胃口。對傳統文化經典元素的吸收、繼承與再創作,形成了一條穿透時空隔閡、聯系古今文化的紐帶,令觀眾在熟悉與親近中體驗作品,并在體驗作品中不斷獲得驚喜與快感。
(二)充滿反差的角色建構和復雜的人性詮釋
漫畫《鏢人》的作者許先哲曾談到漫畫“從角色出發,到角色結束,漫畫最核心的要素是角色。”《新漫畫》主編御木基紅認為,角色包含很多內容,但最重要的是感情。尼爾·波茨曼曾在《娛樂至死》中說,文字培養理性思維,視頻圖像訴諸感性思維。作為紙質媒介的漫畫是如此,基于漫畫創作出來的光影藝術動畫則應尤甚,擁有飽滿情感的角色建構能夠給受眾留下深刻的印象。《鬼滅之刃:無限列車篇》和《哪吒之魔童降世》這兩部作品在角色塑造方面既各具特色,又有著相似的建構策略,即充滿對比與反差的、非單向度的角色情感塑造和復雜的人性內涵詮釋。
《鬼滅之刃:無限列車篇》中,因為劇情沿襲《鬼滅之刃》,可以結合全部內容來分析。男主人公灶門炭治郎出生在一個并不富裕但又十分溫馨的家庭中,母親慈愛溫柔,弟弟妹妹團結和睦,炭治郎本人也早早就承擔起了家庭的任務。可以說,灶門炭治郎是典型的日漫里“優しい”(溫柔)的性格。但在經歷家庭變故之后,如此溫柔地他在拯救妹妹,獵殺惡鬼的道路上卻意外的堅忍不拔,在戰斗中面對強敵不畏懼不后退,堅定的戰斗意志得到了極具張力的彰顯。炭治郎所掌握的水與日兩種呼吸正像他性格的一種隱喻,如水般溫潤,如日般火熱。兩門鬼殺隊小組中我妻善逸平素膽小懦弱,畏懼與鬼的戰斗,但在危急時刻亦能挺身而出,爆發自己強大的戰斗力。豬頭少年嘴平伊之助看起來粗魯野蠻,但在山豬頭套下面掩蓋的卻是如姑娘般俊美的少年的臉龐。《哪吒之魔童降世》中,傳統意義上作為少年英雄的小哪吒形象被重塑為了黑眼眶、大板牙、痞里痞氣的小小混世魔王的樣子,但哪吒的內心卻是赤誠的,他有一顆保衛陳塘關百姓安居樂業的心。太乙真人外在是個一口“川普”、懶懶散散的胖子,但對小哪吒的教育培養卻是盡心盡力、盡職盡責。強烈的對比與反差使觀眾在觀影的過程中能夠更加容易留下深刻的印象,提升興趣與注意力,從而被故事進一步吸引。
相應的,兩部影片對人性內涵復雜性的詮釋也是深刻而到位。許多動漫對角色人性的刻畫容易陷于簡單而類型化的二元對立之中,即善就是善,惡就是惡,最終結果是善良戰勝邪惡,正義得到伸張。這種類型化、單向度的角色內涵詮釋事實上反映了部分動漫創作者對動漫理解的偏差,依舊認為動漫的創作是面向低幼兒童的,而并未真正將其作為藝術來對待。人性是復雜而多面的,藝術作品正是在對人性復雜性的詮釋中獲得了價值的升華,將自身提升到一個新的高度。這種人性的復雜在《鬼滅之刃:無限列車篇》中作為反派角色的上弦三猗窩座身上得到了恰當的呈現。作為鬼的猗窩座毋庸置疑是邪惡的象征,依賴人肉人血維系自身的生存,將無辜的人類生命視為草芥。但對猗窩座的描寫并未止于此,并沒有僅僅將其臉譜化為一個實力強勁的反派。猗窩座在還是人類的時候為守護戀人與師傅刻苦鍛煉,在師傅與戀人雙雙被害,自己也淪為鬼之后,變強的執念支配了他的全部。猗窩座極度尊重強者而蔑視弱者,在劇中與炎柱煉獄杏壽郎的戰斗中,猗窩座多次表達出他對杏壽郎的尊重,甚至在能夠終結杏壽郎之時暫不下手而對他表示是否愿意成為鬼。《哪吒之魔童降世》中的敖丙角色的塑造也是如此,敖丙身上背負著龍族千萬年的使命,他生來性格善良,行為舉止似謙謙君子。但在自己上天成仙之事暴露后,立刻召集滔天洪水凍結成冰意圖殺人滅口。幸運的是,最終敖丙仍然選擇了正道,與哪吒一起攜手直面天罰,堅守了心中的正義。相較于古典文本,這種非簡單二元對立的人物塑造建構了一種更復雜、更立體、更多層次的人物關系。這種富于戲劇性的描寫極大充實了人物角色的形象內涵,令角色更加有血有肉,以更為立體的形式與觀眾的內心產生全方位的交互,將電影的意涵更深刻的傳遞給觀眾。
(三)符合時代與面向觀眾的敘事程式
作為現象級的動畫電影,目的直指商業上的成功和為最廣泛的受眾所接納的目標,選擇擁抱更為“文化工業”式的敘事程式,營造一種陌生又熟悉,個性又尋常的整體感觀是必要的。當目光聚焦在《鬼滅之刃:無限列車篇》和《哪吒之魔童降世》這兩部作品上時,這種文化工業傾向的敘事有著明顯的體現與表達。首先在敘事線索方面,兩部電影都選擇了鮮明主線導向的類型化的敘事。《鬼滅之刃:無限列車篇》片初部分就點名要主角一行去列車上協助炎柱消滅作為反面勢力鬼,《哪吒之魔童降世》亦是點明三年后即將到來的對作為魔童的哪吒的天罰,這種開始就直白透露內容故事核心點,并清晰的依據主線的進展來展開的敘事雖然難以稱得上是在藝術層面上有多么突破性的創新,但卻在實踐意義上能夠最大限度地吸引各個層次的觀眾,也易于為最廣泛的觀眾提供一個舒適的觀影體驗,這對于并沒有什么巨星或高投資的動畫電影在商業層面上的考量來說是頗有價值的。
其次,在故事內核與價值觀方面,兩部作品也都選擇了契合時代性來做解構與新的建構。人們所處的時代往往是最能影響人們的思維的最重要因素,故事講述者身處的社會現實影響著歷史上的故事將如何被講述,故事承載著屬于它的時代下人們的生活、政治、精神等領域的現狀與愿景。《鬼滅之刃:無限列車篇》毋庸多言,其采用了典型的日系少年漫王道、熱血的套路,家庭、友情、夢想、成長、戰斗等等經典元素在這部作品中都得到了鮮明而適當地體現。事實上,從王道熱血少年漫廣受追捧的昭和時代一路走到令和,整個日本的精神面貌也在不斷更迭,漫畫不得不滿足新一代讀者的渴求。20世紀90年代日本泡沫經濟破滅后,經濟長期以來未能重現輝煌,經濟和社會大背景作用于每一個作為漫畫的受眾的青年群體上,就表現為所謂“低欲望”,年輕人沒有出人頭地、飛黃騰達的欲念,常常選擇以隨性而為的生活態度面對不理想的現實。[5]近年來,不論是日本業界還是受眾,不斷有言論認為新的番劇類型會逐漸將傳統的王道熱血少年漫淘汰。《鬼滅之刃》盡管承接了王道熱血的血脈,但總的來看,其在細膩的情感書寫,充實立體的角色建構,簡潔直接的故事演進等方面都在試圖改寫傳統。一個信息爆炸和宅居生活的時代框定了新一代讀者對作品的品位,快節奏的,刺激的,多樣化的題材才能切中他們的胃口。一度被認為已近末路的少年漫畫接力棒傳到吾峠呼世晴手中后,少年漫畫又再度在時代的賽道上飛跑起來。
對于《哪吒之魔童降世》來說,導演兼編劇餃子在接受采訪時談到,哪吒作為中國傳統神話英雄,在不同年代有著不同的精神內核。在當今社會,他希望哪吒作為和命運斗爭的勇士,能讓觀眾相信命運掌握在自己手里,在疲憊的社會環境中,觀眾需要更溫暖的作品[6]。物質決定意識,圍繞著哪吒的抗爭精神,《哪吒之魔童降世》剔除了1979年版《哪吒鬧海》中“弒父”的價值內核,消解了前作的革命話語,注入了“對抗世人偏見,自主決定命運”的主題內涵,將反父權、反體制的故事打造成個體“逆襲”與“勵志”的成長奮斗史。這一敘事層面的轉變與再創造映襯著故事主題的時代更迭與契合現代性意涵的注入。就抗爭問題本身來說,《哪吒之魔童降世》中類好萊塢式個人英雄主義的哪吒具備著極強的時代烙印,它是伴隨著1979年之后社會和家庭結構的變遷,在個體主義不斷得到強調的背景下才出現的。[7]這種去宏大敘事、重個體故事闡釋的敘事視角轉換在強調個體價值的現代、后現代視閾中成了一種對個體存在意義的哲學層面上的回答,肯定了當代人們追求個性、追求主體性的自我掌握的合法性。同樣的,這種回答強化了本作的主題內涵,與當下的受眾們形成了共鳴,具備了積極的現代意義,也使得《哪吒之魔童降世》從眾多改變的傳統神話故事中脫穎而出并取得成功。
二、華麗其外:精益求精的技術制作與別出心裁的宣發
著名的日本動漫導演庵野秀明曾說過日本動漫行業正在陷入低谷,其巔峰已過,當前正在衰落之中,并驚人地提出了所謂日本動畫業界五年崩潰論。而反觀中國,一段時間以來,不論中國動漫產業的發展水平還是中國動畫電影的市場表現都不盡如人意。[8] 《鬼滅之刃:無限列車篇》和《哪吒之魔童降世》的出現,一定程度上可以被視為是動畫電影在兩國創造的一種奇跡,這種現象級的成就稱得上是前無古人。作為現象級的作品,其巨大成功背后的原因是多方面的。綜合來看,兩部作品在現代動漫工業技術制作的精良程度、對于現代影視市場的洞悉與對傳播宣發規律的把握、受眾人群的精準定位和吸引等外在多方面均有可圈可點之處。
(一)高水平的動漫制作為作品賦予卓越的感官體驗
在日本的整個動漫產業生態中,至關重要的一個組成部分就是漫畫的動畫化。動畫化能夠打破紙質媒介的局限性,為作品賦予新的生命力。在這種背景下,日本形成了眾多動畫制作公司,這其中頗為優秀的之一就是《鬼滅之刃》的制作方UFOtable(飛碟社)。事實上,精良的動畫制作對《鬼滅之刃》來說有著重要的意義。動畫化之前的《鬼滅之刃》漫畫并沒有成為一部十分熱門的作品,不僅如此,漫畫的呈現形式還制約了其內容的表達。如作品中代表性的鬼殺隊劍士呼吸術,這種設定簡單的招式囿于漫畫媒介的限制,表現得十分模糊難以帶給受眾沖擊力。在動畫化的過程中,制作公司創造性的對漫畫進行改造,結合傳統日系藝術浮世繪的元素,搭配凌厲的分鏡與剪輯,創造出來了令人震撼的水之呼吸等經典形象。角色外形上,動畫制作對細節的追求值得稱道。動畫畫面中的每個人物都細節分明,非主角的外形呈現也進行了細致的描繪。而對于主角形象的呈現則更是細致入微,以角色的眼睛為例,妹妹灶門禰豆子僅能通過眼睛來表達情感,粉色眼睛的多形態變換為其情感靈動傳神的表達提供了新的路徑。同伴嘴平伊之助帶有野山豬頭套,山豬頭套的眼睛帶有一種粗糲的毛玻璃質感,象征著其莽撞粗魯的性格。更重要的是,UFOtable是一個長于數碼特效的團隊,在《鬼滅之刃》中,這種特效作畫、3DCG、和漫畫原畫得到了驚人的完美融合,其影片在燈光、速度、取景、氛圍上都十分出色,這種出色也為受眾帶來了震撼的沖擊力。事實上,在既往的一些主創團隊都追求“還原原作,”但《鬼滅之刃》的制作人高橋祐馬則直言,“對于UFOtable來說,目標是做得更好。”據網友估算在《鬼滅之刃》動畫中單集成本很可能在3000萬日元,而如《海賊王》這樣的動畫單集成本大概在800萬日元左右,《鬼滅之刃》的成本已經稱得上是日本動畫的最高標準了,據此可以推斷,在作為電影的《鬼滅之刃:無限列車篇》上,這種成本的投入與標準的設定將會更高。
《哪吒之魔童降世》在劇本創作上耗時兩年,制作周期耗時三年時間。影片由 20 多家特效團隊參與制作,制作團隊 1600 多人。全片1400余個鏡頭,其中哪吒與敖丙決戰“火蓮花融化冰面”的一個鏡頭,6秒鐘時長便花費了一家150人的特效公司6個月的創作。[9]影片帶給觀眾的視覺體驗足以代表當時業內的最高水平,據統計影片前期美術合作為擁有第三代技術核心并參與《大護法》出品的天津好傳文化傳播有限公司;動畫創作為擁有國際工業CG專業團隊并擁有15年制作經驗的THE LITTLE? GLANTZ公司;中期燈光合作為出品過《大鬧西游》的舞之光動漫科技有限公司;后期合成為經驗豐富的墨境天合;音樂制作為出品了《誅仙》《悟空傳》的蕓編制作室。全流程的高水平協同制作,最大程度保障了作品成片的品質水準。
(二)精準高效的經濟策略與宣發措施
在真實的商業環境中,單純的“酒香不怕巷子深”很難實現,激烈的競爭下高效的經濟策略和契合互聯網語境下的宣發措施重要程度愈發提高。總的來看,這兩部作品在宣發策略和方式方面有很多相似之處。首先是對角色附加價值的重視,日本動漫業界有一個著名的“安室效應”,即指《名偵探柯南》中的角色降谷零憑借著超高的人氣為日本帶來了意想不到的經濟推動作用。誠然,在動畫作品中角色的重要性不僅體現在文本內部上,更在外在商業領域發揮著重要的作用,這種角色經濟和現代電影工業成熟的IP經濟是分不開的。《鬼滅之刃》劇中溫柔、搞笑、豪爽的男性角色和溫婉而堅毅的女性角色很好地迎合了需求各異的觀眾的胃口。據相關數據顯示,《鬼滅之刃》動畫化后女性購買群顯著增加,男女比例已經持平,更有趣的是,40多歲的家庭女性也成了消費者,即不僅是13—19歲的青年學生群體,就連其父母也在支持作品。《哪吒之魔童降世》的宣傳過程中也為角色資源的利用給予了高度重視,基于電影出現的“餅渣”“藕餅”CP不僅帶來極大的討論度,甚至衍生出“哪吒和鰲炳CP粉”等同人群體,營銷話題涵蓋臺前與幕后、人物與角色、虛擬與現實。除開作品內的角色,主創團隊作為真實的個體所發揮的作用也不可小覷。《鬼滅之刃》中強大的聲優陣容在宣傳中發揮了很大的偶像效應,鬼頭明里、松岡禎丞等超人氣聲優開展各種朗讀劇、動漫展覽、音樂會等形式為作品擴大影響。《哪吒之魔童降世》的幕后主創們也成了熱門討論話題,導演、配音演員、音樂制作人、插畫師、演藝明星等組成的傳播矩陣發揮了強大的效果,諸如“導演團隊十七年死磕動畫”這樣的話題促進了作品宣傳和熱度的保持。
其次,對互聯網傳播規律的深入理解和對社交媒體的運用是當下宣發成功的重要原因。日本文化產業零售商TSUTAYA的古川潤提出《鬼滅之刃》作品大熱的原因是因為這個時代特有的SNS,在社交媒體大行其道的今天,如何打通基于社交關系而傳遞信息的“最后一公里”,是信息宣傳的關鍵。數據顯示,《鬼滅之刃》已經成功代表了2019和2020兩年內日本的線上熱詞,成了2019年日本谷歌熱搜榜第八位。《哪吒之魔童降世》聯合新浪微博、抖音等平臺發起話題如比賽“扎一個哪吒頭”開通官微“小爺哪吒”,并聯合美顏相機上線“哪吒頭”貼紙,帶動粉絲參與互動。這種對議程的設置進而帶動全民參與,使相關信息擴散再傳播,是當前極為行之有效的宣傳措施。最后,對于現象級的作品來說,“出圈”是一個必要的標準。具體來看,兩部作品商業上的出圈就表現在多領域全方位的聯動合作。日本第一生命經濟研究所經濟分析師永濱利廣表示“鬼滅可能成為經濟飛揚的起爆劑,是經濟的救世主。”《鬼滅之刃》爆紅后與不同領域展開廣泛合作,產生了意想不到的經濟效益。日本大分縣別府市八幡灶門神社因與主角灶門炭治郎同姓而吸引了大量游客,愛知縣高濱市傳統工藝品三州鬼瓦也因此廣受關注。與《鬼滅之刃》相關的飲食、服飾、娛樂、周邊的產品更是不計其數,TBS認為《鬼滅之刃》的經濟效應在2200億日元以上。《哪吒之魔童降世》在IP全產業鏈的深度開發亦極為成功,如產業鏈上游的上線了“一本漫畫”APP,對衍生劇情《敖丙傳》進行獨家漫畫更新,中游與各類相關電影游戲開展合作,下游的周邊、文創開發,如與喵嗚小鋪合作推出了服飾和紀念卡,與歪瓜出品合作設計了徽章、手辦、鍵盤等產品。這些舉措不僅帶來了豐厚的經濟效益,還讓作品的影響力潛移默化版滲透到生活的方方面面,形成持久的關注度與生命力。
(三)有利的外部環境和政策支持
大環境的影響亦是作品取得成功的重要原因之一,對于影視這樣的藝術作品來說,政策或社會規則因素是不可忽視的一部分。日本電影時長曾經通行的規矩是周五上映好萊塢影片,周六上映本土影片。但在2018年4月后,東寶等本土電影巨頭開始將本土電影作品上映時間改為周五。[10]《鬼滅之刃:無限列車篇》的上映伴隨著新冠病毒流行、電影產業受到沖擊這個大背景,在疫情第一階段結束后,日本政府出臺相關消費刺激政策,為電影業復蘇和《鬼滅之刃》的爆紅奠定了一定的基礎。對于中國來說,近年來,國產動畫電影數量和票房成績都處于穩步上升的狀態。騰訊、阿里、百度等互聯網巨頭進入動漫產業,為動漫產業帶來了資金、人才、關注度的極大提升。另一方面政府也不斷完善相關政策,改善國內動漫市場環境,推動動漫產業健康有序發展。如2012年7月發布《“十二五”時期國家動漫產業發展規劃》強調要打造動漫品牌,完善融資政策;2016年7月發布《2016 年弘揚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動漫扶持計劃入選項目的通知》,提出對動漫產業進行項目扶持計劃。政策和市場的雙重作用為動畫行業快速發展插上了騰飛的翅膀。
三、結語
《鬼滅之刃:無限列車篇》與《哪吒之魔童降世》這兩部現象級作品的成功宣告了動畫電影這一形式所蘊含的無限可能,也為改變人們既往對動畫電影的一些刻板印象提供了機會。如今伴隨影視創作技術的突飛猛進,動畫電影將能夠更加充分的詮釋所想表達的內涵,迸發更大的張力,成為無可取代的獨特存在。
參考文獻:
[1]盤劍.2019年中國動畫電影觀察與分析[J].當代電影,2020,(02):27-34.
[2]賈磊磊.電影學的方法與范式[M].北京:北京時代華文書局,2015:221.
[3]徐楓.日本的妖怪[DB/OL].新民周刊,http://www.xinminweekly.com.cn/pinping/2019/12/04/13348.html, 2019-12-04.
[4]黃任勇,岳鵬.怪影幻象:日本妖怪類型電影的風格嬗變與文化探究[J].電影評介,2020,(07):27-30.
[5]丁寧.現實之景、底層之人、荒誕之事與治愈之徑——矢口史靖電影的表與里[J].當代電影,2020,(07):55-60.
[6]周洪雙.《哪吒之魔童降世》融入成都文化元素
[DB/OL].https://news.gmw.cn/2019-07/22/content_33019164.htm,2019-07-22.
[7]陳紅梅.傳承與顛覆:《哪吒之魔童降世》的反神話敘事[J].中南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20,26(06):175-182.
[8]盤劍.2019年中國動畫電影觀察與分析[J].當代電影,2020,(02):27-34.
[9]鄒蓉.國產動畫電影成功要素探析——以《哪吒》和《大圣歸來》為例[J].戲劇之家,2020,(34):149-151.
[10]兔子卡.日本影史第一!一文復盤《鬼滅之刃》登頂之路[DB/OL].動畫學術趴,https://www.sohu.com/a/440721469_482993,2020-12-27.
作者簡介:
呂佰順,男,漢族,河北邯鄲人,北京信息科技大學公共管理與傳媒學院,2020級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數字文化傳播。
丁寧,男,漢族,博士,北京信息科技大學公共管理與傳媒學院教授,研究方向:影視文化傳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