儲德敏
內容摘要:1900年斯坦因第一次來我國南疆和田進行考古探察,他盜取和挖掘我國文物的強盜行為罄竹難書,令人發指。在此認知下,本文將以《沙埋和田廢墟記》為文本,客觀研究斯坦因的文化認同;并主要通過文獻法具體探析斯坦因在第一次中亞探險中對新疆文化以及英國文化的認同。首先,反映出斯坦因對新疆文化的貶斥、無視與不解;其次,揭示出斯坦因對新疆文化的部分認同感;再次,揭示出斯坦因對英國文化的歸屬感與認同感。作此研究,旨在對斯坦因第一次中亞探險中的文化認同進行深刻剖析,間接了解斯坦因大肆盜取我國古物的深層目的。
關鍵詞:《沙埋和田廢墟記》 斯坦因 文化認同 文化殖民主義
斯坦因是世界著名的考古學家、藝術史家、語言學家、地理學家和探險家從小的教育氛圍使得他對中亞地區的文化遺址與地理遺址十分感興趣,前人斯文赫定的成果也成功刺激他對新疆和田地區及周圍地區古遺址的探險考察。他多年的求學經歷積累了豐富的東方語言學、考古學與探險相關知識,另外他學習吸收了其他前往中亞探險的探險家經驗,并在其他探險家的基礎上對新疆地區進行了更全面深入的探索。毋庸置疑的是,斯坦因盜取、毀壞文物行徑令人發指。但不可忽視,他在對新疆進行地質地理學考察時,記錄了其挖掘丹丹烏里克遺址、尼雅遺址等獲得的大量文物,他在探險途中所作書籍也為我們學者研究、了解新疆提供了資料來源,也是中外專業人員研究中亞文物歷史的重要文獻之一。在近代,我國學者對新疆了解甚少,而且來過的學者對新疆的研究不夠全面、不夠深入,所以研究斯坦因著作成為重要的書籍資料,這也是為什么本課題要研究斯坦因在《沙埋和田廢墟記》中的文化認同。本篇將通過細讀《沙埋和田廢墟記》了解斯坦因對新疆文化的情感態度,探求其在作品中體現出的新疆文化和英國文化認同。
一.斯坦因對新疆文化的無視與貶斥
《沙埋和田廢墟記》以游記的形式詳細披露了斯坦因第一次中亞考察的準備、經過、收獲和經驗總結等,公布了大量的考察日記、田野記錄、私人信件等原始資料。①斯坦因對新疆文化的認同從他四次中亞探險所著文本可探知、了解,其中從他第一次中亞探險的旅行記《沙埋和田廢墟記》中可見一斑,斯坦因中亞探險能夠得到政府支持,很重要的原因是為英國政府擴張活動服務,在其建議書上他提出俄國政府已派探險家前往中亞,指出英國絕不能落后俄國,讓其單獨得到好處。所以斯坦因來中亞探險是代表著英國殖民利益的,其殖民思想濃厚,種族觀念根深蒂固,蔑視東方文化。在本書中會時常感受到霸權主義的民族優越感與殖民主義思想,書中分析的相關歷史事件也更顯殖民思想。例如他在今民豐縣北的尼雅遺址發現了大量的佉盧文書后,就毫無根據的肯定“和田在公元兩世紀前曾被塔克西拉人征服統治,這肯定是一個有意義的事實”,他僅僅是根據現有資料認為佛教傳播并不能解釋木牘上的文字與語言。但其實,在中國古代絲綢之路發展繁榮時期,各民族間的文化交流是有各種交流方式的,并不僅僅只有佛教傳播,這樣的觀點嚴重忽略了我國古代絲綢之路的重要作用。而且,《漢書·西域傳》中有明確記載,古代的克什米爾地區從公元前2世紀漢武帝以后,就和我國塔里木盆地南緣于闐、皮山諸地有著密切往來,商業貿易繁榮,人員遷徙頻繁,斯坦因卻斷定古代和闐曾被征服,成為殖民地。在古代和田遺址中發現梵文手稿和漢文文獻,斯坦因就此認為吐蕃侵入使中國宗主國勢力最終放棄這些地區的領屬權。②
細讀文本,常常能感受到他的種族優越感,自詡大英帝國,狂傲之心溢于言表。另外,當時新疆十分落后,當地人的思想也相對閉塞,斯坦因圓通狡詐,深知當地各個階層人的心理,他利用清朝官員的愚昧無知,把自己塑造成繼承西行高僧玄奘衣缽的旅行家,當地的糊涂官對他的話深信不已,甚至積極配合他在當地的出行。他又哄騙黃道士,說自己是道家出身,自己一路走來只為尋玄奘的經書,使得黃道士主動送上大量經書。斯坦因還用些小恩小惠進行“公關”,獲得了當地官員的幫助與信任。在書中,他寫到自己逗留喀什的一個主要目的,就是使中國地方衙門的官員們了解其探險計劃的目的,并取得他們的同情與支持,以此來促進自己探險計劃的實現。斯坦因的做法可以說與黑奴貿易有異曲同工之處,這反映出斯坦因既不尊重新疆文化,也無視新疆當地文明。
在尼雅遺址里,斯坦因將七百六十四件佉盧文木板、五十八件漢簡及大量的銅錢、樂器、弓箭、玻璃器、飾品、木雕、地毯、織品等文物裝箱送回倫敦,并且在盜取文物的同時嚴重破壞了尼雅遺址的部分文物,阻礙了我國古文物對新疆尼雅遺址的研究,使我國痛失了不計其數的珍貴文物。另外,斯坦因對新疆的部分文化由于文化差異也存在不解,他在參觀劉錦宗大將軍的紀念祠時,他為廳內未被祭壇占據的主墻上的兩幅神話動物的巨大畫幅所吸引,那巨龍推動下翻騰的云霧,使他聯想起古代玄奘有關令人恐怖的龍王用狂風和冰雪守衛帕米爾諸山峰的描述。在他看來,中國人對于自然力量的看法似乎仍一如既往,對面的墻壁上畫著威嚴的老虎,比起雄偉的神龍來大為遜色,半擬人的面孔神情是如此的沮喪,令他看了忍俊不禁,他甚至懷疑是不是畫家有意將這高貴動物的兇惡本性描繪成一種絕望的屈從形象。這是他在自身的文化環境系統里無法理解且無法感同身受的文化。
由此都可見,斯坦因對新疆部分文化的無視與貶斥,騙取新疆當地人的信任,大肆掠奪新疆遺址文物,在一定程度上破壞了中英人民的感情。
二.斯坦因對新疆文化的認同
斯坦因能夠來新疆進行他的中亞探險,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自身主觀性,他從小喜歡考古,在他學習的幾年,認識了令他終生難忘的兩個人:馬可波羅、玄奘。在《馬可波羅行紀》和《大唐西域記》的感染下,他想通過自己的探險考古,追尋書中記載的歷史地理。他積極向往來東方探險,某種程度上也間接說明斯坦因被新疆神秘、豐富的文化魅力所吸引,甚至到了新疆,不惜大肆騙取無數珍貴的文物,破壞尼雅遺址。在新疆的政治管理方面,斯坦因在塔什庫爾干看到駐扎在邊境的中國士兵,他覺得在這駐扎的中國士兵像是安詳的園丁或毫無惡意的懶漢,也間接肯定了中國政府維持秩序的能力。在寫到哨所蘇巴什時,他對哨所的住房表達感謝,這兒的士兵也對他熱情款待,斯坦因對中國駐軍沒有什么壞印象,描述駐軍多身高體壯,能流利地講突厥語,看上去也很機智,且穿戴整齊,看著還是有士兵風范。在新疆的地理自然景觀方面,他在《沙埋和田廢墟記》中多次贊嘆新疆美景,被新疆的自然景觀所吸引,他感嘆喀拉湖的風景,湖面變幻不定地閃爍著祖母綠般的寶石,在柔和明凈的光線中,周圍夾雜著“冰斗”和碎石壁的古老荒蕪的冰磧石。③在橫穿烏帕爾綠洲時,路過綿延不斷的貧瘠沙地平原,他獲得了對突厥斯坦沙漠的初步印象,沿著目前干涸的橫貫其中的溝壑生長著繁茂的紅柳和其他矮灌木,使其看著并不是那么荒涼,陣陣清新的微風從東面吹來,沒有什么令人不滿意的。他驚艷于昆侖山一號峰的落日奇觀,沉迷于喀拉喀什二號峰白雪閃爍的壯麗景觀。在新疆的風土人情方面,新疆人民活潑開朗、樂天。斯坦因感同身受,甚至印象深刻,在塔格瑪灌溉區,燕麥和大麥的幼苗使田野新綠,平原上散布著氈棚,耗牛在青青的草地上安閑地吃著嫩草,這里的男人、女人都很漂亮,牛奶和酥油也很美味。他在喀什駐留的日子十分安逸,喀什常見的家庭野餐、郊外隨處可見的果園,街道上男男女女和孩子們興高采烈地唱著歌,讓他總是不由自主地想起以前在匈牙利的道路和河流上所聽過的曲調。在新疆的藝術文化方面,斯坦因在探索沙漠古遺址時,探尋到幾片上面寫著印度婆羅謎文字的壁畫,以及搜尋到了塔克拉瑪干古城的下落;斯坦因又在恰勒瑪卡贊古遺址發現大量碎陶片,其中摻雜大量古遺物;斯坦因對在約特干地下發現的古代遺址即和田古都產生濃厚興趣;在丹丹烏里克遺址,在崇拜佛像的寺院遺址里,從壁畫的特色看,這些寺院,屋宇的廢棄時代可能是伊斯蘭教傳入前的最后幾個世紀,這個判斷恰好為開元年間(公元713-741年鑄造的中國銅錢所證實)。他在此對寺廟進行挖掘,大量壁畫和灰泥神像,它們與阿旃坨壁畫在技法和人物形象上十分相似。在丹丹烏克里寺廟壁畫與畫版中保存下來的移植到和田佛教地區的真正印度藝術,具有重要歷史意義。斯坦因在搜尋古代手稿時發現梵文佛教經典,并不計后果地盜取運回英國,他對在遺址發現的大量文物十分感興趣。可見,在斯坦因第一次中亞探險途中,也對新疆古遺址文化認同并有一定的理解。
三.斯坦因對英國文化的認同
斯坦因出身于匈牙利,但在英國留學期間,深受英國文化影響、吸引。他在倫敦期間認識了三位恩師和摯友:匈牙利科學院通訊院士西奧多·杜卡博士、亨利·羅林森爵士、英國印度委員會委員亨利·玉爾爵士。在同三位老人的交往中,斯坦因感觸最深的,除了三人淵博的東方學知識,就是英國貴族式的派頭和傲氣。在這里,他真正意識到了作為英國人,特別是英國紳士的光榮與驕傲。所以英國成為斯坦因終身選定的國家,還有他隨后選擇的終身事業——中亞考古探險。在中亞探險的過程中,總能讓他聯想到自己引以為傲的英國。斯坦因在杜延多的時候,遇到了吉爾吉特及其鄰近山地的政治代辦、維多利亞十字勛章獲得者——勛爵曼納斯·史密斯,曼納斯·史密斯與其夫人和藹和親的友好氛圍,讓他度過了愉快又難忘的一天。在他看來,即便在帝國最遙遠的地方,印度的英國貴婦們也懂得如何把真正的文雅、高尚引入野營生活;在東道主曼納斯·史密斯帳篷里的漂亮孩子,他們有著玫瑰鮮艷般的臉頰,斯坦因認為這稱得上是典型的英國孩子,他在書中寫道:“在印度邊疆看到他們,總讓我感到看到了文明的先驅者。每當我在不少陌生的地方,看到他們置身于一種經常與育嬰室格格不入的環境里,卻顯得非常幸福”④;在相距半英里遠的俄國領事館中,哥薩克士兵們齊聲哼唱俄國小調,也會令他回想起遙遠的西方;在喀格勒克的巴扎上,斯坦因發現隨處可見的露天廚房和餐館,與印度城鎮所見的設備,更接近西方社會,固定爐臺上的大鍋和小罐始終沸騰著,盤里裝著面包和馕,碟子里盛著菜等等,有一條街上的餐館給他印象特別深,白沙抹的前墻上畫著精美的花卉圖案。斯坦因看著泥砌的城墻以及整整齊齊的城垛和方形城堡,想到了許多古老游記中看到的中世紀城堡;在到英國駐喀什總領事馬繼業家里時,受到馬繼業和夫人熱誠的歡迎,與花園毗鄰的舒適客房,在餐廳與主人們歡敘,這種奢華舒適的享受讓他誤以為處身于遠離亞洲心臟地區的英國家庭中;在這一路的考古探險中,他能把所見所聞與英國的風俗習慣、建筑風格、風土人情聯系起來。斯坦因對英國的文化認同感在他倫敦留學時期就已然存在,在異鄉探險更能激起其對英國文化的認同。在語句中暗含著他作為英國紳士的自豪與光榮。
斯坦因在第一次中亞探險中,可以在文本中品味出他強烈的優越種族主義意識,對自己的文化充分相信,他利用當時新疆大部分當地人的無知、愚昧騙取信任,以追尋高僧玄奘衣缽的旅行者為借口,在新疆地區行動自如,甚至受到了新疆當地人的諸多幫助。他肆無忌憚地欺騙新疆當地人,不尊重新疆人民,更是無視新疆文化的一種表現。且在其探險途中在遺址大肆盜取文物,運往英國,對我國新疆歷史文化研究造成難以挽回的傷害。不過,在文本中我們也能感受到斯坦因對新疆文化的部分認同。斯坦因大肆盜取我國古物不排除獵奇心理,但一定也為新疆古文物所吸引。斯坦因在第一次中亞探險中,也可謂收獲頗豐,感受新疆的民風民俗的同時,在一定程度上也促進著文化交流。在和田古都遺址、丹丹烏里克遺址、尼雅遺址等發現大量精美文物,也揭開古代新疆文化的面紗。文化既是民族的,也是世界的,斯坦因對新疆民風民俗、古遺址文化的認同也能說明這點,新疆文化的個性歸根結底是文化融合的產物。斯坦因對中亞地區的文化遺址與地理遺址產生濃厚興趣,也是斯坦因對新疆文化認同的一種表現,在某種程度上也促進了文化間的交流和融合。
而且,斯坦因對新疆文化的無視與貶斥也在書中有跡可循,他有意無意地透露著其對新疆文化的不屑,這大概也是受他本身的種族優越感與狹隘的思想影響。他在書中莫名其妙的武斷顯得十分可笑。他肯定和田曾被塔克西人征服統治是一個有意義的事實;為達目的,他哄騙當地人,利用人性弱點用些小恩小惠打發當地官員;在古代和田遺址發現梵文手稿和漢文文獻后,他也斷言吐蕃的入侵使中國宗主國勢力放棄和田的領屬權。他的殖民思想根深蒂固,具有濃厚的排外主義思想。
此外,從書中可明顯感受到斯坦因保守主義的思想。他高度夸大英國文化,彰顯西方文明,但就他在我國新疆偷盜文物的惡劣行為可見,不過是偷竊者的表演。斯坦因的確將他的全部生命獻給了他所認定的事業,當然這事業是與他英帝國主義的殖民侵略密切聯系的。他對英國民族自豪感十分強烈。在他看來,英國文化是文化先驅,是先進文明的代表。他在中亞探險中對當地具有的西方文化特色,尤為敏感,且有著強烈的文化歸屬感和認同感。最后,其實斯坦因對新疆文化的無視與貶斥其本質上也體現著他對英國文化的認同感與歸屬感。
注 釋
①張存良:《斯坦因中亞考察著作綜述》,《西域研究》,2012(3).
②③④馬爾克·奧萊爾·斯坦因:《沙埋和田廢墟記》,新疆美術攝影出版社,1994,3-4,74,30.
(作者單位:塔里木大學人文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