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國漫電影與傳統文化的碰撞

肖子葉 王鏡涵 李豐業

摘要：如今，中華優秀傳統文化逐漸成為國產動漫電影發展的根本基石和歷史依托，中國傳統文化在國產動漫電影中的現代化轉換與創新性發展，不僅需要借助人們喜聞樂見的藝術表達形式來實現重構，還要融入新時代的社會現象。《雄獅少年》是孫海鵬導演的一部聚焦于非物質文化遺產舞獅的國產動漫電影，其以傳承非物質文化遺產為主要敘述切入角度，講述一群小人物心中的大夢想。面對數字化時代國漫電影浪潮的掀起，優秀作品要想在市場中占有一席之地，不僅需要從審美角度分析受眾視聽需求，更應清晰闡述文化內核。由此可見，傳統文化作為國產動漫電影的內在底蘊是大勢所趨。文章以《雄獅少年》為研究對象，嘗試從傳統文化的當代價值、創新性發展、反思與展望三個角度，探討在國產動漫電影蓬勃發展的階段，該如何有效融入傳統文化，實現傳統文化的現代化創新，以便更好地適應當代動漫電影市場，推動新時期傳統文化的創新性發展，從而實現國漫電影與傳統文化的精彩碰撞。

關鍵詞：《雄獅少年》；國漫電影；傳統文化

中圖分類號：J954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9436（2023）13-0-03

隨著國漫的逐步興起，《西游記之大圣歸來》《姜子牙》《新神榜：哪吒重生》等立足于神話題材的優秀國漫電影作品應運而生，其取材自家喻戶曉的神話故事，由此拔高了觀眾對國漫電影的期待。以上作品所代表的國漫新潮設定特征為神話題材、英雄背景、經典IP再創。

直到《雄獅少年》打破定義式，首次從“草根”視角出發奏響“舞獅”的文化篇。這是中國動漫真正落地觀照現實，講述的不僅是凡人變得不凡、英雄們拯救世界，更是凡人成為自己的故事。整部電影將人物生存環境設置為市井小城，講述了一群少年證明自己的勵志故事，雖然故事老套，結尾在觀眾的意料之中，但影片敘事手法沒有依靠高調的口號輸出帶動觀眾情緒，而是依靠接地氣的人物、語言、情節設置，拉近其與觀眾的情感距離。這無疑是國產動漫電影的一個轉折點，同時也離不開電影本身的歷史文化根據。

1 賡續傳承：中國傳統文化的當代價值

新中國成立以來，追求百花齊放、百家爭鳴，鼓勵并推動傳統文化傳承與發展，一大批優秀的傳統文化相關作品應運而生，它們立足于中華上下五千年的文化與歷史根基，通過現代媒介的傳播，不斷重構，并在此過程中豐富和完善了中國精神、中國價值、中國力量。

蔣原倫（1998）認為，“符號是民族文化的表象，掌握某一民族文化先需掌握該文化符號體系，識記該文化的個別符號，通過符號積累，才可以掌握文化所蘊含的價值和意義”［1］。《雄獅少年》塑造了一個典型的以舞獅符號為中心的動畫現實空間，利用舞獅這一文化內容多元地展現了電影中的人物形象、思想感情和社會環境。

舞獅又稱獅舞、耍獅子，起源于中國，廣泛流行于東亞和其他國家，是一種民間文化活動。舞獅是湖廣傳統，同時分為南派和北派，北獅在長江以北較為流行，南獅又稱醒獅，主要分布于廣東、廣西和港澳地區。醒獅的獅頭借鑒了傳統戲曲面譜，有張飛、劉備、關羽之分，色彩艷麗，制造考究。《雄獅少年》里舞的便是醒獅，將舞獅作為電影最為重要的一個符號元素，無疑是對傳統文化的傳承。

《雄獅少年》在使用南獅作為切入點時，關注到了舞獅背后的文化底蘊，在舞獅的細節刻畫上也極為用心。首先是在舞獅細節上，在主角要建隊時，電影中呈現了許多不同顏色的獅頭，如黑張飛、紅關羽、黃劉備等。同時，在最后的決賽中，主角隊伍的獅頭是頭頂尖角、嘴似波浪的佛山獅，對手無極隊伍的獅頭是頭型較扁、腳似拳頭、嘴巴扁平的鶴山獅。在舞獅的動作上，電影中也做了明確的區分，無極隊的舞獅動作更為輕巧，而主角阿娟隊的舞獅動作則爆發力更強。電影對細節的用心處理使其所傳達的舞獅文化更令人印象深刻。

2 創新發展：國漫電影融合傳統文化

國產動漫電影對傳統文化的重塑，為動漫電影逐漸擺脫低齡化的限制，實現內容價值和文化價值的同步傳播提供了新的平臺［2］。

2.1 重塑傳統文化精神

李德裕在《豪俠論》中提到“義非俠不立，俠非義不成”，這大抵便是《雄獅少年》中兩個阿娟的心理狀態。“俠”這個字最早出現于《韓非子·五蠹》中，它是民間流傳許久且必須存在、以慰藉百姓的人群。構成“俠”這個群體的人來自各個社會階層，不同的社會階層理應有不同的人生觀和價值觀，但偏偏“俠”有著共同的價值觀。

影片中，少年俠氣是在自身夢想追尋路上的俠、是不愿令親人好友失望的俠、是無懼世俗的殘酷仍奮力一躍的俠。“俠”是有俠氣的、為了深信不疑的信念而付諸行動的人，只要心中所想，便排除萬難，在仗劍走天涯的過程中濟貧扶難。在該電影中，不單單只是主角有俠的光環，每個配角的存在都有“俠”的加持。有像咸魚強那般的俠，是因為現實生活而不得不放棄夢想的殘俠；有像開篇壯成哥那般的俠，是起初恃強凌弱后因共同理想而統一的匪俠；也有阿貓、阿狗那般的俠，是對自己的前途迷茫卻為了朋友義氣而堅持的游俠。《雄獅少年》中比比皆是的“俠”元素共同重塑了我國的傳統文化精神。

盡管影片中主人公遭遇不公與羞辱，但是其俠氣并未改變。前期經歷獅頭被踩扁、求師遭拒絕、比賽遭打擊，但正因為有義氣之友阿貓、阿狗的陪伴，其俠客夢不再孤獨。后因家庭意外，阿娟不得不放下自己的舞獅夢，轉頭走向大城市掙錢奔波，“英雄”的挽歌，江湖夢遠、逍遙無地，為錢拼命。不是為夢想義無反顧的少年才配稱之為俠，有時候扛起家庭重任的少年也不枉為俠。

2.2 化用傳統地域音樂

電影配樂不僅可以輔助影片的敘事，還能作為影視產業的衍生品，產生跨界的效應。優秀的電影離不開音樂的輔助，《雄獅少年》整部影片配樂融合了管弦樂、傳統打擊樂以及方言音樂等多元化的音樂元素。

電影開篇便以廣東樂隊五條人的《道山靚仔》，讓觀眾認識了這個不會剪頭發、穿著爛拖鞋、只會騎單車去玩舞獅的小鎮少年，富含地域特色的音樂貼切地展示了人物，使整個電影畫面隨著歌曲產生連續性動作和節奏。這種音畫融合的效果能讓電影更具表現力，它可以有效把握觀眾的感受，質樸的歌詞與淳樸的嶺南地域人文景色相得益彰。同時，它能以更平穩的方式轉換場景，在樂曲緩緩奏響時，從場景的三維空間拉出“第四維的情感空間”，為影片中少年的舞獅大夢布下了種子，并且為故事發展埋下了伏筆。

隨著《紙飛機》的奏響，影片畫面是咸魚強答應教授阿娟、阿貓、阿狗等人，師傅與徒弟四人共同朝著夢想的方向振翅飛翔，而這一旋律在空間的轉換和段落的銜接上也發揮著關鍵作用。從剛開始的磨合到最后共同在咸魚店吃飯，師娘始終見證了這一切，而音樂在這時候起到了一種支撐結構的作用。它為整個場景搭建起了溝通聯系的平臺，而這種聯系或許是觀者的情感認同，抑或是觀者的思考空間，還使整個段落的過渡變得更加自然。此時，歌曲所表現出的創造力也是不言而喻的，對電影的構圖布置具有重要作用。

電影中，在阿娟、阿貓、阿狗三人面臨第一次失敗之后，《世間始終你好》便悄然與畫面相融，三人不畏風吹雨打地加強鍛煉，第一次上樁時，歌詞是“一山更比一山高”，本土化的粵語配樂致敬了香港電影；阿娟剪頭發，從頭開始，聽到自己心里的聲音，“是雄獅不是病貓”這句主題歌詞很顯然是介入情節，從而推動了情節的進一步發展。

《莫欺少年窮》在歌曲開頭處便采用漢字“活化石”——純人聲客家話的特色唱腔，交代了主要人物、主要故事、情緒色彩，起到了基本定調的作用。獨具特色的廣東音樂，咸魚翻身、雄獅舞起，徹底奏響扶搖直上九萬里的生命樂章。獅頭直立、獅鼓響起，再融入高亢的嗩吶，胸口燃起熊熊烈火，喚醒人們心里長存的一聲吼。“一山總有一山高，世界上總有達不到的奇跡”，沒人踩的擎天柱，提醒舞獅人保持敬畏，而影片結局告訴觀眾，《雄獅少年》已無限接近這個奇跡。

3 反思展望：《雄獅少年》對國產動漫電影的啟示

3.1 “新舊”融合，傳統文化與時代精神的相互激蕩

習近平總書記在主持中共中央政治局第三十九次集體學習時強調，“要堅持守正創新，推動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同社會主義社會相適應，展示中華民族的獨特精神標識，更好構筑中國精神、中國價值、中國力量”［3］。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現代性轉化，有利于推動國產動漫電影的民族化發展。

國產動漫電影的發展在于守“舊”更“新”，不僅要傳承優秀的民族內核、歷史底蘊，更需要結合時代的發展融入可感知的人文光懷。《雄獅少年》詮釋了“新”與“舊”的融合，影片在新時代語境下融入了留守兒童的思想命題，從理想到實踐，從奔波到團圓，種種嬗變使敘事文本爆發出特有的戲劇性意味，并發出了“打破成見”“傳承非遺”的主題吶喊。

關于中國動漫的民族化發展，北京電影學院的曹小卉教授提出了“三精”的觀點，即傳統精神、文化內涵以及內容與選題等多層次凝練。在他看來，國漫以民族化發展為基底，必須接受國際化審視，同時在民族化演進過程中，也需要灌注當代視野來探討更新換代的論題。

《雄獅少年》中的眾人，他們熱血張揚，在獅頭里眺望未來，在原野中追逐希冀，在踏樁上馳騁夢想，這一騰，是“吉星高照”，是直掛云帆濟滄海的傳統精神；那一挪，是“一路光明”，是我輩豈是蓬蒿人的文化精髓；罷一閃，是“乾坤動、天地興”，是千金散盡還復來的精華內容。種種盎然，是“少年強”的精氣神，更是“則國強”的民族氣節。導演孫海鵬談到傳統文化時，也說明了其千變萬化的動態特質與永遠映射的文化內蘊。

因此，國漫電影的藝術創作應該與時俱進、開拓創新，才能賦予民族傳統文化全新生命。在時代的不斷更迭中守住民族文化底蘊，找好傳統與現代的平衡點，不斷探索獨具中國傳統美學的形式，才是當代國產動漫電影的追求。

3.2 “內外”雙修，國風之美與國粹之精的融合共生

隨著數字技術的進步和大眾審美趣味的變化，動漫電影的生產方式逐步向“無紙化”發展。近年來，三維動漫電影數量激增，數字技術為觀眾提供了絕佳的視覺體驗，無論是壯觀的場景還是暴力美學，都刷新了人們的觀影體驗，動漫創作的表現形式與美學風格也愈發豐富多彩。

然而，國產動漫電影的崛起之路稱不上坦途，部分技術精湛的作品在追逐精美特效與形式后的呈現效果并不為觀眾所認可，人們認為其“逐漸娛樂化、商業化以至失真、媚俗”“僅憑幻想虛構、消解文化和歷史”“隨心所欲般概念化的人生觀和價值觀”。例如2020年的《姜子牙》、2021年的《新神榜：哪吒重生》等，皆具備國際頂級三維特效技術，但即便有著炫酷的外表包裝，也未達到叫好又叫座的預期。

這些影片雖然采用了傳統神話元素，但過分追求炫技，忽視了影片本身的文化內涵，舍本逐末，拋棄了故事是電影本質的說法，最終劇情結構單薄、敘述文本拖沓，整體如空中樓閣，徒有其表。《雄獅少年》有意規避了這些問題，在炫酷的美術外衣下，包含著主人公天生我材必有用的堅定信念和永不放棄的斗志，其內核震撼人心，將國風之美與國粹之精彰顯得淋漓盡致。

劉勰在《文心雕龍》中指出，“酌奇而不失其貞，玩華而不墜其實”。敘述故事與應用先進技術之間的平衡是國產動漫電影創作者們必須深入思考的關鍵問題。中華民族上下五千年的歷史進程中包含了不計其數的民間藝術資源，剪紙、扎染、年畫、皮影、泥塑等均為佳作，神話故事、民間傳說、志人志怪等均亟待挖掘，IP改編不只有姜子牙、哪吒、青蛇、許仙等角色，也不囿于細微角度重構。

4 結語

如今，國產動漫產業建設如火如荼，民族文化與國產動漫電影休戚相關，政策與群眾共同呼吁，高新技術為國產動漫電影的多元表達形式提供了支持，并拓展了國漫電影的國風美學呈現空間。前浪已經打響了經典之作的噱頭，國漫電影欲覆前浪，真正做到“酌奇而不失其貞，玩華而不墜其實”，需要走富有思想與藝術的攻堅長路。

參考文獻：

［1］ 徐丹.文化符號視角下非遺文化影視化研究：以《雄獅少年》醒獅文化為例［J］.今古文創，2022（36）：72-74.

［2］ 邢崇，鄭紫薇.國產動漫電影的經典重塑與價值傳播［J］.電影文學，2021（14）：46-50.

［3］ 新華社.習近平在中共中央政治局第三十九次集體學習時強調把中國文明歷史研究引向深入 推動增強歷史自覺堅定文化自信［J］.黨建，2022（6）：4-5.

作者簡介：肖子葉（2000—），女，湖南邵陽人，本科在讀，研究方向：電影學。

王鏡涵（2003—），女，遼寧錦州人，本科在讀，研究方向：數字動畫創作。

李豐業（2003—），女，湖南長沙人，本科在讀，研究方向：電影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