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麥中文教育的現狀、問題與對策建議

［關鍵詞］ 丹麥；中文教育；對策建議；中文 + 職業教育；孔子學院

［摘要］ 丹麥的中文教育起步較晚，但受重視程度不斷加大。本文全面梳理了丹麥中文教育的歷史與發展狀況，包括本土的基礎教育領域、高等教育領域、孔子學院及當地華校的華文教育現狀。文章指出后疫情時代丹麥的中文教育面臨一系列問題與挑戰，如本土師資匱乏、缺乏國別化的教材與詞典工具書、“中文+職業教育”發展不完備及孔子學院發展困難等，并就這些問題與挑戰提出建議。

［中圖分類號］H195.3［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674-8174（2024）04-0017-09

1. 引言

丹麥全稱丹麥王國（The Kingdom of Denmark，Kongeriget Danmark），位于歐洲北部，是一個君主立憲制國家，官方語言為丹麥語。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外交部②最新公布的數據顯示，截至2022年12月，丹麥人口總人數為592.8萬人，丹麥人約占85%，華僑1萬余人。

中丹兩國早在17世紀就有經貿往來。1676年，丹麥東印度公司的“福爾圖那”號商船抵達中國，成為中丹兩國貿易往來之發端。1950年5月11日，丹麥成為最早同新中國建交的西方國家之一，至2020年兩國關系已歷時70年。中丹兩國自建交以來，雙邊關系有了長足發展，政治互信和相互尊重日益增強，經貿合作不斷拓展，兩國在政治、經濟、文化、教育、科技等領域的合作富有成效。1979年9月，瑪格麗特二世女王陛下作為西方第一位君主訪問中國，雙方簽署了《經濟技術合作協定》。2008年，中丹兩國政府就關于建立“全面戰略伙伴關系”發布聯合聲明，中丹全面戰略伙伴關系建立。此后，中丹雙邊貿易逐年穩步增長，2019年雙邊貿易額創歷史新高。2020年正值中丹建交70周年，中丹關系迎來新的歷史起點。在“一帶一路”倡議的影響下，丹麥逐漸成為“一帶一路”合作的重要參與者，丹麥的中文教育進入新的發展階段。

整體而言，丹麥的中文教育起步較晚，但受重視程度不斷加大。然而，對丹麥中文教育現狀與發展策略的調查研究卻十分匱乏。由于丹麥華人數量較少，國內學界對其中文教育的關注度也較低，丹麥中文教育現狀研究零散不全、數據陳舊。檢索中國知網，相關研究僅有3篇論文，其中李曉露等（2021）介紹了北歐總體的中文教育情況，但是重點集中于瑞典的中文教育現狀，較少涉獵丹麥；何一薇等（2009）的研究僅涉獵南丹麥大學，郭萬舫（2011）則主要探討哥本哈根地區，尤其側重哥本哈根的華校與孔子學院。此外，涉獵丹麥孔子學院及孔子課堂的研究主要關注教學法及武術、音樂等非語言類特色課程的教學，如陳晨（2016）探討奧爾堡大學創新學習孔子學院在移動漢語學習的嘗試，侯睿（2020）探究Halvorsminde中學在對外漢語教學中運用慕課與課堂相結合的教學模式，翁靜（2020）分析丹麥皇家音樂學院孔子學院中中國民族音樂在海外文化傳播中的作用，楊潔（2015）介紹哥本哈根商務孔子學院武術課程發展現狀等。本文將梳理丹麥中文教育的萌發與發展脈絡，全面介紹丹麥各個層面的中文教育現狀與問題，并提出相應的對策與建議。

2. 丹麥中文教育之先河

丹麥本土的中文教學最早可以追溯到二十世紀初的哥本哈根。上世紀二三十年代，丹麥語言學家、漢學家庫爾特·武爾夫（Kurt Wulff，1881-1939）在哥本哈根大學教授漢語，直至去世。武爾夫早年研究古典文學，后轉向印度學、馬來語、爪哇語及漢學研究，其著作《蒲松齡的二十個怪誕故事——庫爾特·武爾夫中文譯本》（Tyve s?lsomme fort?llinger af Pu Sung-Ling oversat fra Kinesisk af Kurt Wulff）成為首部明清小說的丹麥語譯本。此后，丹麥的漢學經歷了數十年的中斷。直至1957年，丹麥語言學家、漢學家索倫·易家樂（S?ren Egerod，1923-1995）開始任教于哥本哈根大學，次年升任哥本哈根大學東亞語言教授，成為該席位首位教授。易家樂曾師從瑞典漢學家高本漢（Bernhard Karlgren，1889-1978）學習漢語，他于1960年成立了哥本哈根大學東亞研究所（后于1993年前后更名為“亞洲研究系”），成為丹麥中文教育蓬勃發展的開端。在易家樂的帶領下，東亞研究所的師生規模在北歐首屈一指（Br?dsgaard，1996：943）。在易家樂的支持下，斯堪的納維亞亞洲研究所（SIAS）于1968年在哥本哈根成立，后更名為北歐亞洲研究所（NIAS），在北歐乃至全世界享有盛名。然而，近年來在整個北歐地區，亞洲研究領域處于邊緣地位，加之疫情等因素，2023 年 8 月 21 日北歐亞洲研究所發出正式通知，這個55年來一直活躍于北歐地區的重要的亞洲研究中心將于2023 年 12 月 31 日關閉。與此同時，同為高本漢學生之一的顧邇素（Else Glahn，1921-2011）于1973年創辦了丹麥奧胡斯大學東亞研究中心，這也是“丹麥第二個東亞研究院所”（Br?dsgaard，1996：939），成為奧胡斯中文教學之先驅。

丹麥上個世紀的漢語教育多集中在傳統漢學領域，直到上個世紀的最后十幾年里，漢語教育開始從傳統的漢學向中國學轉向。在高等教育領域，哥本哈根大學與奧胡斯大學一直以來是丹麥中文教育最為重要的兩個陣地。現今，丹麥的多所高校都設有中國研究項目。1993年，哥本哈根商學院設立了亞洲研究項目，該項目從2003年起增設了中文選修課程；隨后，奧爾堡大學于2007年設立中國區域研究項目，但始終沒有將中文課程納入項目的必備要求中；南丹麥大學也于2007年設立了中國研究項目（2007-2015）（Delman amp; Wedell-Wedelsborg，2022：7-8）。而哥本哈根商學院與奧爾堡大學曾分別于2007年和2009年成立“孔子學院”，開展中文教育，隨后因學科調整等原因，哥本哈根商學院關閉了“孔子學院”，并將一部分中文課程轉至哥本哈根大學。隨后，奧爾堡大學也關閉了“孔子學院”。如今，丹麥的中文教學還分布在丹麥的諸多中小學當中，受重視程度不斷加強。

3. 丹麥中文教育的發展現狀

丹麥基礎教育領域的中文教育起步較晚，但受重視程度不斷加大。近二十年來，丹麥的中小學不斷增設中文課程，并逐步將中文納入國民教育體系，并以《歐洲語言共同參考框架》為重要參照，將中文科目納入高考體系。在高等教育領域，在疫情前的十年，丹麥的中文教育迎來歷史高峰，但后疫情時代這一增長趨勢逐步放緩；此外，中國研究中心普遍面臨財政緊張、學科邊緣化等問題。

3.1 基礎教育領域

2004年之前，丹麥尚無一所中學開設中文課程，2010年只有131名丹麥學生在大學里注冊中文課程，而到了2011年，丹麥已有34所高中開設了中文課程或者與中國研究相關的課程，在大學里注冊中文課程的丹麥學生人數已達到540名，許多小學也開設了中文課程（劉坤喆，2011）。至2016年，“在丹麥約有四所大學開設漢語專業，40 所高中開設漢語課，超過 1000 名高中生在學習漢語”（陳晨，2016：347）。截至2021年，據筆者統計，丹麥開設中文課程的中學已逾四十所，并且還在不斷地增加中。

在基礎教育領域，中小學階段開設中文課程的學校不斷增多。2010年11月16日，丹麥教育部長蒂娜·內德加德（Tina Nedergaard）在“政治報”上刊發“丹麥學生必須學習中文”一文，提出將中文列為小學考試科目的意向，得到商界人士的積極評價（Fuglsang amp; Saietz，2010），自此，許多小學開設了中文課程。丹麥的教育體制要求學生們從小學三年級開始學習英文，七年級開始可以選修第二外語，中文被視為是與德語、法語擁有同等地位的第二外語。除此之外，丹麥政府還為母語為漢語的小學生提供免費的中文母語課程。丹麥政府在2010年前后開始推廣在中學教育階段開設漢語課程，丹麥教育部還相應地制定了國家漢語教學大綱，丹麥教育部將漢語水平分為A、B兩級（“Kinesisk A”和“Kinesisk B”），學生教材主要為Kinesisk 1和Kinesisk 2兩本中文書。

位于哥本哈根市中心的尼爾斯·斯丁森中學是丹麥最早開設中文課程的中學，也是丹麥唯一一所將中文設置為必修課程的學校。成立于20世紀50年代的尼爾斯中學是一所由丹麥教育部認證的耶穌會學校，在校學生約750人，是全丹麥擁有最多學習中文課程學生的學校。據《光明日報》報道（張智勇，2019），中文課程是尼爾斯中學6至7年級學生的必修課，8至9年級和高中部學生則可選修。初中部用的是中國國家漢辦的教材，一周有兩堂漢語課，通過設置主題練習對話、擴展生詞量等方式進行教學。在尼爾斯·斯丁森中學，學生經過4年漢語學習，能夠進行基本的日常漢語交流。初中部學生會統一參加孔子學院總部的中小學生漢語考試（YCT）和漢語水平考試（HSK），高中部自愿參加考級，并可以憑漢語水平考試3級成績申請獎學金來華留學。漢語高考評分有7個等級，從最低3分到滿分12分，尼爾斯中學能拿到滿分的學生不在少數。該校高中生可選修四門外語，包括德語、法語、漢語和西班牙語，選修漢語的學生超過總數的四分之一。2010年，該校與中國人民大學附屬中學合作成立了丹麥第一所孔子課堂，成為丹麥中文教育最具代表性的學校。學校在中文課程教育方面取得的成功實踐，為丹麥漢語教學和推廣起到了重要作用。

根據Larsen（2013）的統計，截止到2013年7月，丹麥普通高中與職業高中的46000名畢業生中，有286人修讀了中文語言課程，占比0.62%。盡管比例仍然不高，但縱觀2003年至2013年的十年間，丹麥的中文語言課程在基礎教育環節中，已經經歷了從零到成為第一大非歐洲語言的巨大飛躍，學習人數甚至超過了一度在丹麥很熱門的俄語。這些學生普遍取得了理想的中文課程畢業成績，在286名修讀中文課程的學生中，取得漢語A級的學生達197人，占到總考生的68.88% （見表1）。

近些年來，針對中學教育，丹麥教育部加大了對漢語的重視程度，將中文科目納入高考體系，并分七個等級。許多中學還為選修了中文課程的學生提供多樣的課外活動，如，前往與中國建立合作的學校訪學、參加“漢語橋”比賽、免費參加國際認可的YCT和HSK考試等。隨著2017年的考試改革，《歐洲語言共同參考框架》成為丹麥高中教育中外語課程的重要參照，中文也納入其中。

3.2 高等教育領域

目前，丹麥的中國研究項目以哥本哈根大學與奧胡斯大學為主要陣地。根據Delman（2020）的調查，哥本哈根大學（University of Copenhagen）開設的中國研究項目包括本（四年）、碩（兩年）、博（三年）三個學位層級，除了中文語言課程（如聽、說、讀、寫等課程）外，也包括中國學研究課程，其中包括四大支柱，即歷史（包括思想史）、文化（包括傳統文化與當代文化）、社會與政治（包括政治經濟學）。該校每年錄取約40名攻讀中國研究項目的本科學生，本科階段的前三個學期他們將系統密集地修讀中文語言課程及中國歷史，并在第三學期前往北京第二外國語學院學習中文。碩士項目基本遵循本科項目的原則與方式，只是對中文語言能力及專業業務有更高的要求，而博士項目是標準的跨學科項目，側重跨學科的專長和相關的中文語言能力（Delman amp; Wedell-Wedelsborg，2022：9）。

奧胡斯大學（Aarhus University）本、碩、博的學科設置與學制與哥本哈根大學類似。奧胡斯大學每年錄取約50名攻讀中國研究項目的本科學生，并在第四學期安排學生前往北京大學學習中文等課程；碩士階段還加入諸如語言學、跨文化交際、對外漢語教學等語言專業類課程，并組織學生前往上海的華東師范大學進修一學期。

哥本哈根商學院（Copenhagen Business School）自2003年開設了涵蓋中文語言教學的亞洲研究項目，立足于培養商科人才。2018年，哥本哈根商學院的管理層決定關閉中文語言教學項目，并將所有基于中文語言教學的課程合并到哥本哈根大學。Delman（2020）指出，從2018年起，哥本哈根大學每年大約錄取70名來自哥本哈根商學院的學生，哥本哈根商學院則仍舊保留此前的中國學的學科設置，并承擔其中的專業課課程；而哥本哈根大學的中文教學項目也因每年總共招收約110名學生而成為斯堪的納維亞半島最大的中文學習項目。

奧爾堡大學也于2007年起增設了中國區域研究的專業方向，并于2009年成立了孔子學院。除此之外，南丹麥大學（University of Southern Denmark）在2007年至2015年間也成立了中國研究項目。根據Delman amp; Wedell-Wedelsborg（2022：11）介紹，該項目集商科、市場營銷與中文、中國文化等課程于一體，四年制本科學位每年約招收25名學生，這些學生將會有一年的時間在中國的一所大學集中進修中文，自2012年起該項目還設置了兩年制的碩士學位，每年平均招收約8-10名學生，遺憾的是，該項目于2021年徹底終止。

總體而言，根據筆者實地調查，丹麥高等教育領域中的中文教學在師資配置上，呈現出本土教師與中文為母語教師合作完成、協同授課，以專職師資為主、輔以兼職教師的特點。從母語類別上講，丹麥高校中文課程的師資背景包括丹麥本土教師與中文為母語教師兩大類，中文課程通常由本土教師與中文為母語教師通力合作，共同授課。以奧胡斯大學為例，奧胡斯大學的語言課程主要分為四類課型，包括漢字課、語法課、口語綜合課和練習課，由中國教師和丹麥本土教師合作完成授課。課程進度通常為每周一課，一課即一個話題。在這一周內，負責四類課型的教師從漢字、語法、口語綜合練習、配套練習冊的練習分別切入，先后分析同一課的內容，順序如下：第一步先由中國教師講解本課所學的漢字，包括寫法、意義、構成部件的解釋等；第二步由丹麥本土教師梳理課文大意，分析句型結構，解釋語法；第三步是口語綜合課，由實習的中國教師負責，主要處理學生發音問題，通過詞匯練習、語法練習和交際練習等活動深入了解課文內容，練習該課的主題和話題，鞏固所學知識；最后由另一位丹麥本土教師負責配套練習冊的練習，查缺補漏，將學生的學習情況及時反映給其他教師，方便教師們在進入新課之前解決學生沒有完全理解或掌握的內容。從教職配置上講，中文課程教師分為專職師資、兼職師資和實習教師與志愿者，其中丹麥本土教師多為專職師資，但也會聘用少量兼職教師，而以中文為母語的教師除了專職師資外，還包括從中國（大陸及中國臺灣）聘任的實習教師或志愿者等。在奧胡斯大學，實習教師授課類型主要為大班綜合課和操練課，并且采用由專職教師擔任輔導員的輔導員制度。由于經費緊張，奧胡斯大學采用與華東師范大學合作的方式，每年從華師選拔招募一名實習教師來丹麥授課，奧胡斯大學僅為實習教師承擔住宿與往返交通等費用。

在教學語言上，多數丹麥高校中文課程的課堂教學語言以漢語為主，以英語與丹麥語為輔，部分高校開設簡體字與繁體字并行的課程。丹麥中文課程的課堂教學語言以漢語為主，而選取英語還是丹麥語輔助授課，主要取決于教師本身的語言能力及學科安排。在奧胡斯大學，通常本土及非本土的專職師資使用丹麥語授課，中國兼職教師包括實習教師或志愿者等因不能熟練使用丹麥語而使用英語輔助授課，而對于低年級，英語和丹麥語均為主要授課語言。在哥本哈根大學，本科中文課程的教學語言主要為漢語和丹麥語。對于漢字的學習，大多數高校采用以簡體字為主修，以（文言文）繁體字為輔修的課程安排模式，如哥本哈根大學與哥本哈根商學院選用北京語言大學出版的《新實用漢語課本》（第三版）作為本科前兩年中文必修課的課本，而哥本哈根大學僅在本科階段的第八學期設置文言文的選修課，適當涉獵繁體字。有的高校則開設簡體字與繁體字的并行課程，以奧胡斯大學為例。奧胡斯大學中國學系本科學生的中文語言課程使用由美國Cheng amp; Tsui Company出版的《中文聽說讀寫》（Integrated Chinese）。中國學系本科共有8個學期，第1學期學習level 1-part 1，第2學期學習level 1-part 2，第3學期學習level 2-part 1，第4學期學生會去中國大學合作項目交流學習一個學期，第5、6學期學習另外一套高級漢語教材。《中文聽說讀寫》有簡體和繁體字兩種版本，從level 2開始，簡體和繁體不分冊，所以有一定漢語基礎知識的學生可以根據自己交換的意愿學校決定學習簡體字還是繁體字，想要去中國港澳臺地區留學的學生可以選擇繁體字版本，多數學生選擇學習簡體字。

3.3 孔院發展概況

孔子學院的發展呈現多元化趨勢，除了以漢語言文化推廣為主的普通孔子學院之外，還創建了各種各樣的特色孔子學院與孔子課堂。截至2017年，丹麥共建立了3所孔子學院、9個孔子課堂。在丹麥已成立的兩所孔子學院都是各具特色的孔子學院。2007年，丹麥第一所孔子學院——“哥本哈根商務孔子學院”在哥本哈根成立。2009年，奧爾堡大學創新學習孔子學院在奧爾堡市正式成立，這是丹麥第二所孔子學院，也是全球冠以“創新學習”的第一所孔子學院，“其特色主要在于除了教授漢語知識與文化外，還旨在通過基于任務的學習（Task-based learning）等創新教學模式，激發學生的創新精神和創造力”（陳晨，2016：347）。2011年，該院被中國教育部評為年度最佳孔院之一，也是北歐首個獲此殊榮的孔院。2012年，該院已有900多名注冊學員（楊敬忠、吳波，2012）。2012年，中國中央音樂學院聯合丹麥皇家音樂學院建立了丹麥皇家音樂學院孔子學院，成為全球首家以中國音樂文化的教授、傳播、宣傳與展示為核心的音樂孔子學院。每年有數以千計的丹麥學生，通過丹麥皇家音樂學院孔子學院加深對中國傳統與現代音樂的認識，成為中丹兩國音樂交流的重要平臺。令人遺憾的是，這三所孔子學院目前均已關閉。2018年，丹麥國際商學院孔子學院（IBA Confucius Institute）從孔子課堂升級為孔子學院，成為丹麥目前唯一的一所孔子學院，此外，丹麥現在仍開設有五所孔子課堂，分別是Niels Brock Handelsgymnasium， N?stved Gymnasium， Tietgens Handesgymnasium， Stenhus Gymnasium與St?vring Gymnasium。

3.4 華文教育

為了使身處海外的子女能夠學習到中文，在上世紀末、本世紀初期，一些旅居丹麥的華人在丹麥建立了一批中文學校從事華文教育。由于在丹華人數量不多，因而丹麥的華校辦學難度較大且集中于首都哥本哈根，其中比較有代表性的有丹麥華人總會中文學校和哥本哈根美人魚中華文化學校等。

1992年，丹麥第一所中文學校——丹麥華人總會中文學校 在華人總會的各位僑領集體捐資下、在哥本哈根市成立。作為老牌華校，華人總會中文學校主要使用暨南大學華文學院的《中文》以及中華文化出版社的《漢語》作為中文教材。丹麥華人總會中文學校發展迅速，學生人數逐年增加，從最初的2個班三十幾名學生，發展到九個層次的班級、兩百多名學生。2009年，丹麥華人總會中文學校入選中國國務院僑辦首批海外“華文教育示范學校”。

哥本哈根美人魚中華文化學校創建于1996年，最初只是一所俱樂部形式的中文學校，實行會員制，由會員共同管理，并聘請家長擔任教師。此后，美人魚中華文化學校曾一度融入哥本哈根的公立中文母語教育系統，后以家長們集體興資的方式恢復獨立辦學。2015年，該校正式定名為“哥本哈根美人魚中華文化學校”，采取小班授課，設置學前班和普通班，包括拼音班、識字班、閱讀班和寫作班等。2014年，該校已達14個班級，擁有168名學生。2009年，哥本哈根美人魚中華文化學校入選中國國務院僑辦首批海外“華文教育示范學校”。

除此之外，丹麥的華校還包括哥本哈根政府母語中文學校、哥本哈根中華文化學校、丹麥啟蒙中文學校等（郭萬舫，2011），在此不做贅述。

4. 丹麥中文教育的問題、挑戰與建議

近些年來，隨著“漢語熱”在丹麥的持續發酵，丹麥中文教育在疫情前迎來高速發展的“黃金期”。不過，隨著丹麥高校在漢學研究與中文教育方面的一系列調整，以及丹麥孔子學院設置上的一系列變動，加之疫情的沖擊，丹麥的中文教育也面臨一些問題與挑戰，如本土師資匱乏、學習者流失較多、與中國高校校際合作不足、缺乏國別化的教材與詞典工具書、“中文+職業教育”發展不完備、孔子學院發展困難、高校中國研究中心普遍面臨資金短缺財政緊張、學科邊緣化等問題。這些問題在后疫情時代顯得尤為突出，針對這些問題，筆者提出以下建議：

4.1 加強校際合作與丹麥本土師資培養，調整教學理念

丹麥的中小學、高校以及華人學校，本土師資仍較為匱乏。在中小學及華人學校的中文教師隊伍中，華人/華裔比重較大，他們多數取得了中文相關專業的碩博學位，有著良好的丹麥語素養；而本土非華人教師的漢語口語能力卻相對薄弱。由于丹麥在2010年后才在中學階段大規模開設中文課程，中文影響力從此開始逐步擴大。

此外，在高等教育領域，由于崗位設置有限，正式編制的中文教師人數不足，對兼職教師依賴較大，尤其是中國的兼職教師。諸如奧胡斯大學會每年從中國國內高校選拔一名實習教師支援中文教學，奧爾堡大學此前一直依賴孔子學院派出的中文志愿者。在奧胡斯大學，實習教師或志愿者是來自北京大學的碩士畢業生或華東師范大學的漢語國際教育在讀碩士，聘期僅為十個月。這些新手教師在出國前雖進行過短期的志愿者培訓課程，但他們缺乏海外教學經驗，也不懂丹麥語。由于預算與人手緊張等問題，這些新手教師除了面臨聘期短、薪水低、教學經驗與語言能力不足等一系列問題，還因授課時間長與課程種類多而感到備課壓力大。他們往往在剛剛適應了當地生活與教學任務后便結束了教學合同，這種頻繁更換教師的做法也難以保證教學質量。而本地的兼職教師則面臨中文素養（尤其是中文口語能力）不強的問題。

而近些年來，在丹麥的高等教育領域，尤其是博士階段，高校人才培養逐漸轉向以政治、經濟等領域為核心，較少設置語言與文學類科研崗位，使得丹麥的漢語言研究略顯衰落。筆者建議，我國國內高校應積極建立并深化與丹麥高校在中文教育領域的合作，為丹麥高校輸送穩定優質的師資，同時積極為丹麥培養儲備丹麥本土的中文人才，并鼓勵丹麥高校增設中文教師編制而非過分依賴兼職教師，為推動丹麥高校中文學科建設助力。促進丹麥高校中國研究領域的學科優化，在本科教育階段，應注重本土師資的培養，在碩、博士培養階段，應調整教學理念，增設語言與文學類學位及課程，以滿足本國漢語科研實力，進一步帶動本土師資的培養。同時，國內高校應積極培養選拔能以丹麥語為媒介語言授課的中文教師，以滿足丹麥中學階段的中文教師需求。

4.2 建立健全教材國別化、詞典國別化

目前丹麥中小學、大學以及華人學校所使用的教材種類繁多，但是國別化特點不顯著。如許多華校使用的《中文》系暨南大學華文學院編寫的、面向世界各國華人使用的中文學習教材，而丹麥部分高校使用的《中文聽說讀寫》則主要面向英語世界的漢語學習者，究其原因，仍是教材國別化不夠完善、教材對用戶的使用需要了解不足。雖然《快樂漢語》等中國出版的漢語教材已推出丹麥語版，但是普及度不高，丹麥本土學校更傾向于使用歐美國家編纂的漢語教材。筆者建議，教材的編制對于進一步推動中文教育的意義至關重大，我國應繼續深入開展國別化教材編寫、結合丹麥的實際情況為丹麥學生“量體裁衣”，而不是僅僅將中文教材“翻譯”成各國語種。

據筆者實地了解，丹麥的中文學習者亟需一款“丹-漢”“漢-丹”電子詞典，由于詞典國別化不夠完善、中文在線詞典匱乏，他們普遍使用同一款電子詞典——Pleco。Pleco嚴格意義上講是一款“漢-英”單向在線詞典，雖支持反向查詞，但無法實現英-漢詞典的相應功能。筆者認為，在線詞典工程雖耗時巨大，但是對于文化傳播、助力中文教育等具有重要的戰略意義，疫情期間尤為凸顯。對此，中國政府應著力加大對中文在線詞典的投入力度、實現詞典的國別化，讓中國編纂的詞典產品具有國際競爭力。

4.3 加強輿論宣傳，擴大影響范圍

西方媒體輿論對孔子學院的負面宣傳為孔子學院在丹麥的發展帶來了消極的影響。2017年至2021年間，哥本哈根商務孔子學院、奧爾堡大學創新學習孔子學院及丹麥皇家音樂學院孔子學院陸續關閉。在丹麥，加強輿論宣傳、打破輿情困境、提高中國在國際的話語權，要利用好社交媒體渠道，為孔子學院的宣傳搭建海外宣傳平臺。第一，充分利用國外主流社交平臺，如Youtube、Twitter、Instagram、Facebook、Tiktok，結合形式多樣的新媒介手段，立足丹麥語，為孔子學院打造集教育、資訊、娛樂、互動于一體的國別化宣傳與學習平臺，淡化其在民眾中的政治形象。第二，在后疫情時代應利用好網絡媒介，加大力度打造線上網絡“金課”，在課程設置上，力圖覆蓋語言學習的各個階段以及增設廣泛的中國文化課程類別，同時，添加網課直播平臺，增加教與學的互動，吸引更多潛在丹麥學員加入到學習中文與中國文化的隊伍中。

4.4 推進“中文+職業教育”，促進“一帶一路”建設

丹麥十分重視同中國的經貿往來，據中國商務部《對外投資合作國別（地區）指南》（2020）與中國海關統計，2019年雙邊貿易額117.1億美元，其中，中國對丹麥出口67.5億美元，中國自丹麥進口49.6億美元。面對市場潛力巨大的中國市場，丹麥重視加強培養“中文+職業/專業”的復合型人才，但是基本集中于寬泛的“商科 + 中文”模式。

丹麥自2010年以來在中學教育階段不斷推廣漢語課程，不僅覆蓋了多所普通高中，同時也拓展到職業高中。根據Larsen（2013）的統計，僅2013年在丹麥就有286人（0.62%）選擇了以漢語作為外語畢業，其中，來自普通高中的畢業生人數為188人，占比65.73%，來自職業高中的畢業生人數已達98人，占比達總畢業生的34.27%，來自職業高中的畢業生比重已超過三分之一，而近些年，“中文+職業教育”模式還有逐年增長的趨勢。

表2提供了2013年的286名漢語畢業生的畢業成績分析，盡管職業高中的畢業生比重不斷攀升，但是他們的中文畢業成績顯然比普通高中落后很多。在這些漢語畢業生中，職業高中僅有一半左右（51.02%）的畢業生取得了漢語A級，而幾乎一半（48.98%）的學生僅取得了漢語B級；而普通高中優勢則明顯得多，有2/3以上（78.19%）的學生取得了漢語A級。此外，這也遠遠滿足不了中丹兩國各領域的經貿需求。根據外交部提供的數據顯示，中國是丹麥在亞洲最大貿易伙伴和海外第二大投資國。2021年，中丹雙邊貿易額為178.5億美元，依托當前的中丹市場化需求大背景下，有效的針對“中文+”職業教育提出以下建議。

從宏觀層面出發，在培養“中文+職業/專業”人才時：第一，充分考慮市場需求導向，考慮到市場對“精技術、通語言、懂文化”的復合型人才的大量需求，推動職業型人才獲丹麥相關認證或政府部門承認，從而不斷為企業輸送大量專業對口優質人才。第二，積極推進丹麥高校與中國高校之間的校際培養項目，著力搭建“中文+職業”復合型人才的培養平臺，嘗試推行中丹職業技術學院試點。根據丹麥就業市場的實際需求，建立相應的職業型課程體系，培養大量復合型中文人才，以需求為導向，更好地助力“一帶一路”建設。第三，積極推進孔子學院與企業之間的合作。通觀孔子學院的傳統教育方式已不能滿足“一帶一路”背景下漢語學習的多樣化需求，因此應從語言學習的供給側入手加以創新改革，滿足民眾新需求，增強“中文＋職業教育”教學活力，進一步擴大孔子學院在所在國的吸引力和影響力，從而更好地保障其可持續發展。

從微觀層面出發，立足課程與教材改革，促成師資轉型。首先，針對課程設置，從需求側出發開設相應的專業特色課程，以培養中文＋復合型人才。第二，加強中丹之間的合作，針對教材編寫發揮各自的優勢，在符合中文基礎知識的前提下，相應地考慮到丹麥的社會文化和教育環境，真正做到因材施教。第三，立足市場的需求，推動復合型教師的培養與引進，提高教師在“普通＋職業”結合的業務能力，提高師資力量。

5. 結語

丹麥是“一帶一路”的重要伙伴，近十年來，丹麥國內掀起一股“漢語熱”浪潮，極大地推動了丹麥的中文教育發展，為中丹兩國在“一帶一路”框架內加深合作助力。然而，國內對丹麥中文教育的現狀調查與研究卻十分匱乏，尚無一項全面整體調研丹麥中文教育現狀的研究。本文經過實地調研與訪談，查缺補漏、去故就新，全面梳理了丹麥中文教育的歷史與發展現狀，更新與增補近年來丹麥中文教育的新動向與新發展，填補過去此類研究東完西缺的情況。文章通過深入調研、分析研判丹麥的中文教育在后疫情時代面臨的問題，如本土師資不足、學習者流失較多、國別化教材與詞典工具書匱乏、孔子學院面臨困境、“中文＋職業教育”發展不完備、疫情以來面臨的在線中文教育的短板等，審時度勢地提出相應對策。國際中文教育具有國家戰略意義，摸清丹麥乃至北歐中文教育發展脈絡、制定未來的戰略方案對促進全球文化多樣性發展、人類文明交流互鑒具有重要意義，有助于讓世界更好了解中國，助力“一帶一路”建設及人才培養。

［參考文獻］

陳 晨 2016 移動學習在大學漢語課中的應用——以丹麥奧爾堡大學創新學習孔子學院為例［A］. 中文教學現代化學會，載第十屆中文教學現代化國際研討會論文集［C］. 北京：清華大學出版社：350-356.

丹麥華人總會 2022 丹麥華人總會中文學校簡介［EB/OL］. https：//www.huaren.dk/undervisning/. 01-10.

哥本哈根美人魚中華文化學校 2022 美人魚中華文化學校簡介［EB/OL］. https：//mccs1996.webs.com/schoolinfo.htm. 01-10.

郭萬舫 2011 丹麥漢語教育現狀調查研究［D］. 東北師范大學碩士學位論文.

何一薇，Michael Rudolph 2009 南丹麥大學漢語教學現狀與思考［J］. 人文叢刊.

侯 睿 2020 對外漢語中慕課漢語與課堂教學結合模式探究——以北丹麥約靈Halvorsminde中學為例［D］. 湖南師范大學碩士學位論文.

李曉露，冉茂燁，獺建一 2021 北歐五國中文教學資源發展特征與路徑探析［J］. 云南師范大學學報（對外漢語教學與研究版）（5）.

劉坤喆 2011 丹麥年輕人青睞中文［N］.中國青年報：05-02（4）.

商務部國際貿易經濟合作研究院/中國駐丹麥大使館經濟商務處/商務部對外投資和經濟合作司 2020 對外投資合作國別（地區）指南—丹麥（2020年版）［R/OL］. http：//www.mofcom.gov.cn/dl//gbdqzn/upload/da nmai.pdf.

翁 靜 2020 中國民族音樂在海外傳播中的作用與價值 ——以丹麥皇家音樂學院孔子學院為例［D］. 寧波大學碩士學位論文.

楊 潔 2015 丹麥哥本哈根商務孔子學院武術課程發展現狀的研究［D］. 北京體育大學碩士學位論文.

楊敬忠，吳 波 2012 丹麥奧爾堡孔學院杜翔云：推動國際漢語教學的創新者［EB/OL］. 中國新聞網：https： // www.chinanews.com.cn / hwjy / 2012 / 03-08 /3727451.shtml.

張智勇 2019 從尼爾斯中學看丹麥的漢語教學［N］.光明日報：12-28（8）.

中華人民共和國外交部 2022 中國同丹麥的關系（2022年10月）［EB/OL］. https：//www.fmprc. gov.cn/web/gjhdq_676201/gj_676203/oz_678770/1206_679062/sbgx_679066/.11-22.

——— 2023 丹麥國家概況 ［EB/OL］. https：//www.fmprc.gov.cn/web/gjhdq_676201/gj_676203/oz_678770/1206_679062/1206x0_679064/.

06-01.

Br?dsgaard， K. 1996 Contemporary China studies in Scandinavia［J］. The China Quarterly 147.

Delman， J. amp; A. Wedell-Wedelsborg 2022 Copenhagen： Think China， Understanding China from Afar： Reflections on the development and status of China studies in Denmark ［R/OL］. https：//docplayer.net/228003330-Thinkchina-understanding-china-from-afar-reflections-on-the-development-and-status-of-china-studies-indenmark.html. 12-20.

Delman， J. 2020 Klar til Fremtiden-Kina som fag p? K?benhavns Universitet ［EB/OL］. https：//www.dansk-kinesisk.dk/2020/04/14/klar-til-fremtiden-kina-som-fag-paa-koebenhavns-universitet/.04-14.

Egekvist， U. 2012 Kinesisk ?bner en d?r til en anden verden［J］. Reflexen， Tidsskrift for uddannelser ved Institut for L?ring og Filosofi 7（1）.

Fuglsang， J. amp; D. Saietz 2010 Danske elever skal l?re kinesisk ［N］. Politiken： 11-16.

Larsen， J. 2013 Kinesisk er blevet popul?rt p? gymnasierne［N］. Berlingske： 07-16.

Wulff， K. 1937 Tyve Soelsomme Fortoellinger af Pu Sung-Ling Oversat fra Kinesisk af Kurt Wulff［M］. K?benhavn： Bianco Lunos Bogtrykker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