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地區中小幼教師的國家通用語言現狀與提升策略

【摘要】西南地區是我國普通話普及率相對較低的區域，民族眾多，而且西南官話的內部流通性較強。2022 年西南地區教師普通話使用情況抽查結果顯示，一部分中小學和幼兒園教師的普通話水平有所波動，表現出較為集中的語音問題。本文對其中突出的語音問題進行了詳細分析，并提出了針對性提升策略，以鞏固并進一步提升教師的國家通用語言水平，助力筑牢高質量教育體系基礎。

【關鍵詞】西南地區；中小幼教師；普通話；提升策略

一、引言

教育發展的關鍵在于教師，國家通用語言能力提升的關鍵在于學校。2023 年8 月，習近平總書記在聽取新疆維吾爾自治區黨委和政府、新疆生產建設兵團工作匯報時強調，“要堅定推行國家通用語言文字教育，逐步提高群眾使用國家通用語言文字的意識和能力”。第26 屆全國推廣普通話宣傳周開幕式上，教育部黨組書記、部長，全國推普周領導小組組長懷進鵬指出，要“抓好學校推普這個主陣地，持續實施學前兒童普通話教育專項計劃，持續提高大中小學生聽說讀寫能力，加大教師普通話教育和培訓力度”。其中，基礎教育階段的教師是推廣普通話的重點人群，鞏固并提升這部分教師的普通話水平，是切實保障學生熟練掌握國家通用語言文字的重要基石，是建設高質量教育體系的固本之基。

全面加強國家通用語言文字教育教學，首先要摸清基礎教育階段教師的國家通用語言水平現狀。依據教育部的有關規定，申請教師資格證的條件之一是申請人須持有普通話水平等級為二級乙等（80 分）或以上的證書，語文教師須達到二級甲等（87 分）或以上水平。部分民族地區除幼兒園和國家統編教材學科外的少數民族教師資格申請人的條件可適當放寬到三級甲等（70 分），并逐步達到二級乙等及以上標準。《國務院辦公廳關于全面加強新時代語言文字工作的意見》（國辦發〔2020〕30 號）提出“開展全國普通話普及情況調查和質量監測”的要求。為貫徹落實國辦意見和《國家語言文字事業“十四五”發展規劃》有關部署，教育部、國家語言文字工作委員會對西南云、貴、川、藏四省區的11 個區縣開展了中小幼在職教師普通話使用情況抽樣調查。結果顯示，教師的普通話水平基本面貌較好，部分教師普通話水平有所波動，表現出的問題較為集中。基于抽查語料，本文重點分析云、貴、川三省抽查的縣域教師普通話的現狀、主要問題以及產生的原因，并在此基礎上提出了鞏固和提升教師普通話水平的策略。

二、西南地區教師普通話現狀

我國西南地區少數民族眾多。問卷調查顯示，此次抽查了云、貴、川三省共涉及24個少數民族的教師，占三省教師總數的50.60%。其中有81.15%的少數民族教師最先掌握的是西南方言，僅18.85%的教師最先掌握的是少數民族語言，而且這些少數民族教師在學說普通話的過程中受到了西南方言的影響。

西南方言，也稱西南官話，被認為是我國境內使用地域最廣、使用人數最多的現代漢語次方言，具有內部流通性強、社會影響力大的特點。這也使得西南地區的普通話普及在一定程度上受到了影響。在2020 年全國普通話普及率調查中，西南地區的普通話普及率相對偏低，在“一地一策”的10 個省份中占三分之一。

通過抽查，我們發現教師的普通話面貌基本穩定，但仍有部分教師的普通話表現出較為集中的問題，抽查成績不夠理想。我們重點統計的是在三級甲等高分段（76 分～79.9 分）到二級乙等低分段（80分～83.9 分）這個區間的教師。他們表現出的問題比較有代表性，如能開展針對性訓練，將會有助于提升其普通話水平。

三、主要問題、成因及改進策略

通過對抽查樣本進行問題標注，我們統計了失分問題的類型和數量，按照頻率依次將前10 個問題列出（見表1）。

我們重點對平舌音和翹舌音混淆、前后鼻音混淆兩大問題的具體表現和成因進行了探討、分析，并分別提出針對性策略。

1.平舌音和翹舌音混淆

（1）名稱辨析

平舌和翹舌是舌頭伸平或翹立的形態描述，是教學中的通俗說法，在語音學上我們稱平舌音z、c、s為舌尖前音，翹舌音zh、ch、sh、r 為舌尖后音。這種名稱來自發音部位。舌尖前音指主動發音部位舌尖去接觸被動發音部位齒背；舌尖后音指主動發音部位舌尖去接觸被動發音部位硬腭前部。主動發音部位和被動發音部位相互協作，共同完成發音過程。

此外，在談及平舌音、翹舌音發音問題時，也常出現卷舌音這個說法。卷舌音并不存在于普通話系統中，但孫越川在調查中發現西南官話中的部分片區有卷舌音，本地方言特征在說普通話翹舌音的時候有所顯現，舌尖卷起抵觸的位置比普通話的翹舌音舌位更加靠后，更符合國際音標中的卷舌音特征。［1］

（2）具體問題及成因

抽查樣本顯示，在二級甲等及以上高水平普通話等級中，平翹舌問題僅偶爾出現，但在二級乙等及以下等級中，這一問題出現的頻率最高。因此，如能針對這一問題進行強化訓練，將會在普通話面貌上呈現出較為明顯的改善。這一問題具體表現為三種情形。

第一，翹舌音發成或接近發成平舌音。因西南方言中大部分片區沒有翹舌音，教師發翹舌音zh、ch、sh、r 的位置往往偏前。在測試中發成平舌音的記為語音錯誤，如zh 發成z，ch 發成c，sh 發成s，r 發成舌尖前濁擦音［z］；沒有發成平舌音，但是被動發音位置偏前，被判為語音缺陷，也要扣分，其單次扣分值是語音錯誤扣分值的一半。

第二，平舌音發成翹舌音。在說普通話的過程中，也會出現一部分人將平舌音發成翹舌音的現象，尤其是在合口呼韻母音節中。根據宋欣橋［2］的總結和我們日常的教學實踐，發現有些人單獨發平舌音時，能夠發準確的音，但在拼讀某些韻母特別是合口呼韻母時，由于受到韻母發音部位的影響，聲母的音色會發生一定的變化，平舌音發音部位靠后，接近或發成翹舌音。這表明說話人能發出翹舌音和平舌音，但尚未準確掌握哪些字該讀翹舌音還是平舌音，這種現象符合語言學習規律，尚需要持續不斷地強化記憶。

第三，翹舌音發成卷舌音。從唇形的角度分析，具體包括兩類情況：第一類是唇形正常，但舌尖過于后翹，形成卷起來的狀態，或者舌尖接觸硬腭的面積過大，聽起來有“大舌頭”的感覺；第二類是唇形錯誤。單獨發輔音時并不涉及唇形，只有發元音時才會出現唇形的問題。在拼讀音節時，聲母受后接韻母的影響會改變唇形，出現唇形的聯動反應，錯誤的唇形動作不僅會影響整體發音效果，也會造成輔音的發音錯位。在普通話系統里，翹舌音后接元音只有開口呼與合口呼兩類。在后接開口呼（如讀zhɑnɡ、chɑ、shi）時，嘴唇形狀為自然唇形態。如果發翹舌音時過于緊張，有人會出現攏唇、圓唇甚至噘嘴的動作，這會導致舌尖接觸硬腭的部位偏后，構成卷舌音。

（3）提升策略

練習翹舌音時，首先，應注意舌頭比發平舌音時要稍微后縮，然后舌頭前部向上平舉，翹立近乎75度，舌尖接觸硬腭的前端。發音時，可以對鏡觀察，此時可以看見翹起的舌尖底面。若用自成音節zhi、chi、shi練習，還應注意上文提到的唇形問題，嘴唇放松，微微展開，面部可呈微笑狀以輔助發音。其次，從平翹舌音字的分布和音節拼合規律入手。普通話中，平翹舌音字占比約為平舌音30%，翹舌音70%。［3］在《普通話水平測試用普通話詞語表》中，平舌音的字約270 個（含多音字），翹舌音的字約660 個（含多音字）。［4］有學者提出記憶少量的平舌音字可以幫助分辨對比的翹舌音字，或根據形聲字的聲旁規律以簡馭繁。也有學者持相反意見，提出記憶翹舌音的字，日積月累，可以逐漸改變語音面貌。尤其是西南方言中大部分片區沒有翹舌音，那么重點記憶的部分應該是翹舌音字。在記憶過程中應該充分利用語音規律，例如平舌音不與合口呼中的uɑ、uɑi、uɑnɡ相拼，在判斷這三種韻母的字音時，據此規則，聲母都讀翹舌音，如“爪、抓、拽、莊、裝、狀、壯、揣、踹、窗、床、闖、創、刷、耍、摔、帥、甩、雙、霜、爽……”

我們將抽查中發現的平翹舌錯字音的45 個高頻字詞排列如下（見表2）。建議有此類問題的教師多聽正確的示范發音，仔細揣摩上述發音方法。先感知，學會甄別正誤；后產出，強化正確模仿。練習掌握后，用直接記憶法牢記這些字詞。

2.前后鼻音混淆

（1）名稱辨析

語音學上，我們將元音和鼻輔音一起構成的韻母稱為鼻音韻母。普通話里出現在元音后面的鼻輔音只有兩個：舌尖鼻輔音-n 和舌面后（或舌根）鼻輔音-nɡ，統稱為鼻尾音。通常把-n 稱為前鼻尾音，簡稱前鼻音；把-nɡ稱為后鼻尾音，簡稱后鼻音。普通話里共有16 個帶鼻尾音的韻母，統稱為鼻韻母，其中帶-n 的8 個簡稱前鼻韻（母），帶-nɡ的8 個簡稱后鼻韻（母）。除了üɑn 以外，其他都有對比關系（見表3）。

鼻尾音發音和元音因素接近，也有“次元音”的說法。作為尾音的鼻輔音塞而不破，在發音過程中逐漸減弱，直至終止發音，而作為聲母的鼻輔音必須除阻，才與作為韻母的元音拼合，這是處于音節不同位置鼻輔音的主要區別。

（2）具體問題及提升策略

根據全國普通話水平測試語音樣本庫的數據，前后鼻音混淆是較高水平普通話等級中排名第一的問題。在此次抽查中，該問題出現的頻率位居第二。這一問題包括兩種情況：前鼻音鼻韻尾-n 發成后鼻音-nɡ，或者反之。主要原因是受西南官話影響，該地區多數地方en-enɡ、in-inɡ不分，部分地方ɑn-ɑnɡ 不分，多數地方uenɡ 讀成onɡ，ionɡ 讀成yun，或者表現為鼻音韻尾脫落，主要元音鼻化。

區分前鼻音和后鼻音的關鍵是發音動程結束時歸音要到位。復合鼻尾音發音是從主要元音的舌位開始，然后舌頭朝向不同的位置運動，完成連續動作。

發前鼻音時，從主要元音的舌位開始，發完主要元音后，舌面抬起，貼住牙齦處（除ɑn、uɑn 以外的前鼻音，如in、en、ian 等）或硬腭前部（發ɑn、uɑn時）。此時，舌尖前伸，舌面前部自然稍稍前移。

發后鼻音時，從主要元音的舌位開始，舌面后部隆起，軟腭下垂，兩個動作同時完成后，舌面后部貼向軟腭。此時，舌面后部高抬，舌面后部自然稍稍后縮。

特別須注意的是，ɑn 和ɑnɡ的發音區別，關鍵在于主要元音要分辨清楚、讀準確。前鼻韻母ɑn 中的主要元音ɑ是前元音，簡稱為前ɑ，國際音標是［a］，后鼻韻母ɑnɡ中的主要元音ɑ是后元音，簡稱為后ɑ，國際音標是［ɑ］。發前元音時，舌尖要抵住下齒背；發后元音時，舌尖離開下齒背，舌頭后縮，舌面后部隆起。發準前ɑ和后ɑ，才能發好ɑn和ɑnɡ。

根據徐世榮［5］的表述和我們普通話教學的經驗總結，前后鼻韻尾-n和-nɡ的發音要領還可以從唇形方面加以輔助。發前鼻音時，口不能大開，只是雙唇稍微橫向展開，上下齒靠近，面部呈微笑狀有助于記住唇形。發后鼻音時，上下齒可以離開，口形可以縱向大開。

我們將抽查中發現的鼻韻尾錯字音的24個高頻字詞排列如下（見表4）。建議有此類問題的教師多揣摩上述發音方法，照鏡子觀察唇形加以輔助練習，掌握后，固定舌位，牢記前后鼻尾音的發音位置。

四、余論

正如語言學家李榮在《語音常識》中所言：“我們雖然不一定都學過語音學這門學問，可是我們每個人對自己語言的語音，感覺都是非常敏銳的……大家都有分辨語音的本事。不過這本事是自然而然，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6］對于教師來說，適當學點兒語音學知識，可以提高我們的認識，“原來是不自覺的，現在就成為自覺的；原來是混合的，現在是分析的。對于不熟悉的音，原來我們只好單純地模仿，現在有一些知識可以幫助我們模仿得快些”［7］。一線教師尤其是語文教師應時刻想到自己的語言影響，嚴格要求自己。

掌握標準語音的關鍵是提升兩個技能：聽和說。聽音的準確性和發音的準確性同樣重要。在學說標準語音的同時，應該注意提高自己的語音分辨能力，訓練聽力敏感度。語言是一種技能，也是一種習慣，需要多次反復實踐，逐漸養成。教師只有在通過正確的模仿和反復的實踐后養成良好的發音習慣，才能發出正確的語音，為學生做出正確的示范。如此，才能保障學生學好、用好國家通用語言文字，幫助廣大學生成才，為學生未來的發展打下良好的基礎。

參考文獻

［1］孫越川.四川西南官話語音研究［D］.浙江大學，2011.

［2］［3］宋欣橋，編著. 普通話語音訓練教程［M］. 北京：商務印書館，2004：200，98.

［4］國家語委普通話與文字應用培訓測試中心，組編.普通話水平測試應試指導［M］.北京：語文出版社，2023：43.

［5］徐世榮，編著.普通話語音知識［M］.北京：文字改革出版社，1980：48.

［6］［7］董少文，編.語音常識［M］.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1988：1～2，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