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目的:彈幕電影創造了一種新的互動觀看模式,改變了電影與觀眾、觀眾與觀眾之間的關系。通過探討彈幕電影的觀影模式和觀眾的身份特征,能夠明確彈幕電影的優勢與局限,反思彈幕電影的存續價值和未來可能的生存空間。方法:文章通過對彈幕電影、彈幕文化的相關文獻進行解讀,以彈幕電影為分析對象,結合媒介文化與電影產業等相關理論,探究彈幕電影的觀眾行為、觀影模式與發展困境,并針對彈幕電影的未來發展前景提出具體可行的建議。結果:彈幕電影的觀影模式經歷了從觀看到參與的轉變,受眾角色既是觀眾,又是用戶,彈幕內容與觀眾的互動行為在觀影過程中對電影進行消費與生產,成為彈幕電影的同構體。彈幕電影的局限性包括破壞審美標準、影響敘事與節奏、過于強調娛樂性、受眾群體單一、影片類型受限等。在未來,彈幕電影可以從優化放映規則、尋找類型側重、靈活設置場次等方面突破局限,發揮自身的獨特優勢,為電影行業注入商機與活力。結論:彈幕電影的出現是影院觀影模式的一次新變革,不僅為觀眾提供了可以表達與互動的現實觀影環境,還推動了影像在藝術創作和話語空間方面的多元化發展。在觀眾的消費過程中,彈幕電影更關注的是受眾在消費過程中對產品使用感與娛樂性的體驗,會對電影的藝術性與連貫性造成影響,并不適用于所有電影類型,其未來的生存與發展還需要經過不斷嘗試、創新與變革,并在很長一段時間里接受觀眾和市場的考驗。
關鍵詞:彈幕電影;觀影模式;互動;發展策略
中圖分類號:J943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9436(2024)04-0-03
彈幕文化源于日本,最早是二次元小眾文化的產物。隨著彈幕網站的走紅,這種互動觀看模式被引入各個視頻網站和播放平臺,彈幕電影也應運而生。彈幕電影并不指向具體的電影類型或文本內容,而是一種添加了彈幕評論功能的觀影機制。觀眾可以在觀影過程中,將自己的所想所感發送到大銀幕上,形成一種互動。本文所討論的彈幕電影指向的是電影院為電影放映設置的彈幕場,而不是在線觀影時在播放過程中能提供彈幕功能的電影。前者的側重點是電影的放映模式和觀眾的觀影方式,和視頻網站所提供的“開啟彈幕”的平臺功能有所區別。
彈幕電影出現在國內電影市場是在2014年暑期檔,電影《小時代3》《繡春刀1》《秦時明月之龍騰萬里》均開設了彈幕專場,引起了廣泛關注。隨后《滾蛋吧!腫瘤君》《變形金剛5》《單身男女2》《西游記之大圣歸來》等也紛紛開設了彈幕電影的場次。近年來,有關彈幕電影的話題熱度逐漸消退,電影院中基本看不到彈幕電影的身影。與之相反的是,彈幕文化在視頻網站上越來越火熱,媒體融合趨勢下互動電影、流媒體平臺逐漸興起。這些都從側面反映出媒介的變遷依然在不斷影響電影的生態和觀眾的參與形式,媒介屬性的日趨活躍則反映了觀眾在電影中地位的提升和權利的共享。彈幕電影“從新媒介屬性的維度為電影形態提供了一種可參考和拆解的樣本”[1],其在觀眾互動和觀影模式上的創新都能為電影研究和電影發展提供一種開闊的視角,可以從中窺探與總結未來電影發展的新空間或新方向。
1 彈幕電影的觀影模式與觀眾特征
1.1 從觀看到參與:觀影模式的改變
目前,彈幕電影在具體的放映過程中主要有兩種形式。一種是利用短信收集彈幕,一種是通過登錄專用的網址直接發送彈幕。其彈幕區域的設置也分為兩種,一種是評論內容直接覆蓋在屏幕上,另一種是將彈幕顯示區設置在銀幕兩側。這樣的設定打破了傳統意義上的觀影模式,開啟了電影評論的新范式。彈幕在其中作為一種記錄和發送媒介,使觀眾作為傳播主體擁有更多的自主空間與可能性,電影與觀眾之間的關系也變得更加緊密。
彈幕的操作方式和影院的相關設置打破了以往沉浸式的觀影模式,改變了傳統電影觀看中的霸權結構。與傳統的觀影方式不同,觀眾不再是被動接收,而是擁有更多的權利,能夠主動參與到對圖像和文字的雙重解碼中。從發送彈幕到接收信息,觀眾的參與變成一個動態實踐的過程。觀眾需要在觀影過程中捕捉文本之側的表述空間、思考如何進行合理的表達,并將這一表達投送在銀幕上與其他觀眾互動,這就要求觀眾發揮自己的主體意識,積極思考,從對電影的被動觀看中脫離出來。這種沉浸感的打破使得觀眾在觀影過程中形成一種陌生化的效果,觀眾能夠較為自由地在彈幕場景和視頻場景之間穿梭,觀看變成一種非連續性的活動。“這種彈幕、電影與觀眾之間作為文化生產統一體的辯證關系,不再強調傳統電影對觀眾造成的凝視或迷影效果,而是重在凸顯文化生產實踐中,新媒體造就的觀影過程中的‘間離形式。”[2]無論是發送彈幕還是觀看屏幕上的彈幕,觀眾都會暫時從影片中抽身,發送彈幕的手部操作過程也會讓觀眾感知到自己真實的觀影行為和觀影空間,跳脫出對電影的沉浸式體驗。但在此之上形成的新型互動關系也可以被理解為另一種全新的沉浸式體驗。觀眾沉浸在與周圍的互動社交和對電影表達思考的過程中。
1.2 從觀眾到用戶:受眾角色的轉變
“隨著受眾對媒體需求的不斷擴展,現代交互性媒體的格局和意識使受眾日益強烈地希望突破單向度供給,最大程度實現主觀能動性的需求。”[3]彈幕電影的出現迎合了年輕群體日漸高漲的表達欲以及由此帶來的消費行為的改變。其主體意識的覺醒參與改變了觀眾與電影之間的關系,最明顯的特征就是觀眾開始擁有多重身份,“他們不再只是電影觀眾,同時還是手機用戶”[4]。與觀眾的用戶身份相對應的是電影的消費屬性。利用手機發送彈幕這一功能為觀眾提供了發表感想的工具,觀看者不僅可以體驗到觀賞的樂趣,還可以在參與互動中獲得共鳴,并由此延伸出彈幕電影的社交功能。其中,影院封閉的空間特征為觀眾的互動提供了限制性、封閉性的社交場所,彈幕的介入則為觀眾共享觀影感受提供了陣地和載體,觀眾能夠進行即時的交流。這種共時性的互動方式強調受眾的參與性和創造性,能夠開拓觀看行為中的新型社交功能,實現觀影主體之間的情感共享。
從觀眾的觀影心理來看,觀眾的需求在消費文化的語境下發生了變化,不再只滿足于電影本身所帶來的視聽體驗,而是開始追求電影的娛樂屬性與社會功能。其中包括對電影的評價、推薦、吐槽,也包括觀影過程中的心理認同與情感陪伴。一方面,在彈幕模式下,受眾能第一時間解讀影片、表達自己的感受,還能獲得即時的反饋,與創作者和其他觀影者在一個維度交流,將主觀的感受以一種可見的形式與電影一同呈現出來,形成雙向傳播的模式。另一方面,彈幕電影的互動性會帶來一種陪伴感,對電影的解讀和評論也可以為觀眾提供一個宣泄的出口,他們能通過參與式的互動行為,增強自己在觀影過程中的存在感與認同感。
1.3 從消費到生產:電影形態的同構
彈幕電影的出現實現了觀眾從消費者到生產者的身份轉換。觀眾開始參與、影響電影的表現形式。彈幕電影除了具有共享性之外,還具有很強的再創性。彈幕的內容、數量都會以獨特的表現形式構成彈幕電影的一部分,影響觀眾的觀影體驗。從觀影群體的特征來講,其受眾多為深受粉絲文化和二次元文化影響的年輕一代,他們對彈幕電影有很高的接受度和很強的消費能力,同時也愿意積極參與到這種互動中,正是他們強調多元化并熱衷戲謔、解構的獨特個性造就了這場屏幕上的“狂歡”;從彈幕具體的呈現形式來看,彈幕對電影擁有一種解構與生成的力量,“以一種近似涂鴉的方式直接參與作品的最終呈現,借助于這種帶有后現代色彩的拼貼手法,具有無窮創造力的主體以反叛者的形象實現原作基礎上的二度創作”[5]。比如在一些勵志、熱血類的電影中,滿屏的彈幕會成為電影的“燃”點之一,形成一定的視覺沖擊力,重新建構影片的美學特征;從彈幕的內容來說,對電影人物、劇情的解說、科普、猜測等會作為電影的衍生信息,幫助觀眾理解劇情,對個人觀影感受的表達則能引起觀眾情感的共鳴等。這些附加內容構成電影的同構體,與電影共同傳播,顯示出電影觀眾在彈幕電影中的文化生產實踐意義。
2 彈幕電影的局限與發展困境
彈幕電影如果過于注重對娛樂性的追求而忽視電影本身的藝術性,個體的藝術觀賞則可能演變為一場儀式化的聚眾“狂歡”。拼貼式、帶有涂鴉意味與刷屏性質的彈幕評論會打破傳統電影的審美標準。彈幕會遮擋一部分畫面,影響畫面的構圖和影像所營造的情境,破壞美感。屏幕上的彈幕內容會分散觀眾的注意力,需要觀眾花費時間閱讀,如果觀眾面對的是一些節奏比較緊湊的電影作品,可能還會導致其遺漏重要的線索或細節。觀眾發送彈幕時,需要分散自己的注意力用于手部操作和語言組織,這些都會在一定程度上打亂觀影節奏,影響觀眾的觀影體驗。
彈幕電影在受眾和類型上的局限性是其很快在市場上銷聲匿跡的重要原因。彈幕電影的受眾面較為狹窄,對年齡稍大的群體來說,彈幕電影的概念與形式都非常陌生,銀幕上出現的密密麻麻的評論內容更像是觀影過程中的“干擾項”。此外,彈幕電影并不適用于所有電影類型,比如一些藝術電影、科幻電影和懸疑電影,彈幕不僅起不到錦上添花的作用,還會影響觀眾欣賞畫面、理解劇情,甚至對彈幕電影這一觀影模式產生排斥心理。
3 彈幕電影的發展路徑與模式探索
3.1 完善放映規則
針對屏幕遮擋帶來的觀影上的干擾和美學上的損失,電影在放映過程中可以設置合適的時間段集中開放彈幕功能。比如設置在電影中途或者電影結尾,或者根據具體的劇情內容,設置在劇情較為平緩的段落,讓觀眾能在交流觀影感受的同時完整觀看。同時,在具體的放映過程中要注意完善相關的技術,比如過濾一些低俗和涉及劇透的彈幕,保證彈幕內容不會讓人反感,也不會影響觀眾對影片的思考。還應該優化彈幕的呈現形式,針對彈幕的擺放位置、字體樣式、出現方式等進行優化,充分了解觀眾的觀影習慣和審美偏好,不斷嘗試,尋找最適合電影院放映的彈幕擺放位置和彈幕呈現樣式。
3.2 尋找類型側重
基于對彈幕干擾性的考量,應該在設置彈幕場次時在純粹審美和大眾互動之間明確類型側重,促進彈幕文化與電影藝術的特性平衡、有效結合。基于影片類型、題材、受眾群體等綜合考量,判斷其是否適合以彈幕電影的模式播放。比如一些喜劇片、爆米花電影可以設置彈幕場,彈幕可以起到一定的輔助作用,如制造笑料、烘托氛圍等;一些恐怖片也可以嘗試開設彈幕場次,常見的“前方高能”“彈幕護體”可能會削弱驚悚效果,讓一部分人敢于走進電影院觀看此類影片;如《信條》這類“燒腦”片,彈幕也許能起到開發想象力、幫助了解劇情從而優化觀影體驗的效果;再比如一些跨媒介敘事的IP電影,彈幕可以對電影情節、道具、人物、背景或者彩蛋等進行補充與說明,幫助理解劇情,正向影響電影內容傳播。一些藝術電影、科幻電影、懸疑電影則不適合與彈幕結合,這類電影對畫面和節奏的要求比較高,彈幕的出現可能會畫蛇添足,造成干擾效果。
3.3 靈活設置場次
在場次的設置上,可以將電影彈幕場安排為點映場,將彈幕內容作為數據收集起來,及時反饋給片方和市場,起到預測“話題”的作用。還可以將彈幕場作為特殊場次設定在一些節假日,如情人節、國慶節、春節等,在觀影最后開放彈幕功能,不僅能增強觀影的儀式感,成為有效的營銷手段,且刷滿屏的彈幕內容會形成一定的視覺沖擊,帶給觀眾不同的觀看體驗。此外,應該針對同一電影開設彈幕場和非彈幕場,并在購票環節進行標記說明,觀眾可以根據需求自由選擇。彈幕場也可以成為專門的“二刷”場次,推動二次觀影,以一種特定的、個性化的觀影方式,滿足不同觀眾的多元化消費需求,從而推動電影票房的增長。
4 結語
彈幕電影的出現是觀眾主體意識覺醒、電影技術革新和文化市場活力釋放的結果。彈幕電影利用自身獨特的媒介屬性在觀影模式上進行了一次創新,改變了電影與觀眾之間的關系。但彈幕電影自身的局限性也限制了這種模式的進一步發展。關于彈幕電影未來的發展走向,業界和觀眾需要一種更開放的眼界,彈幕電影應該主動觀照自身,不斷克服自身局限,同時積極以戰略眼光關注與其他媒介、其他產業的深度融合,抓住技術變革可能帶來的機遇。總之,彈幕電影未來會發展為什么形態,能否作為一種影院觀影的常態模式,還有待在未來的實踐中不斷嘗試與驗證。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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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劉曉萍.“存在”的訴求與“吐槽”的狂歡:彈幕電影的受眾心理分析[J].當代電影,2018(1):151-154.
[3] 趙越.醒來的觀眾與沉睡的主體 以彈幕現象為例論電影觀眾主體性的轉變與重定義[J].北京電影學院學報,2016(6):16-25.
[4] 顏純鈞.“彈幕”電影:又一個反思的樣本[J].電影藝術,2016(6):67-72.
[5] 彭婷.間離形式與主體間性:彈幕電影的觀影模式分析[J].當代電影,2015(4):146-149.
作者簡介:駢雅瑋(1999—),女,山西長治人,碩士在讀,研究方向:電影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