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十年國外奧運遺產的研究回顧與未來展望

摘要：奧運遺產是奧林匹克賽事相關物質與精神財富的總和，系統性梳理國外奧運遺產研究對促進我國奧運遺產可持續發展具有重要參考價值。運用文獻研究、知識圖譜分析等方法，分析國外奧運遺產的發文量、研究國家與地區、主要研究熱點，并從奧運遺產價值、與城市發展關系、遺產治理、對民生經濟的影響、環境的改善等5大研究主題進行評述。研究局限在于：奧運遺產的定義、屬性及分類存在認知偏向；奧運遺產理論研究及其方法相對單一；部分類型的奧運遺產研究廣度、深度不足；奧運遺產評價與治理的可持續性問題有待深入。并提出要在內容上注重新生奧運遺產的理論研究，在方法上嘗試混合研究范式的綜合應用，結合交叉學科開展更高質量、深層次研究，重點關注遺產利用、治理及可持續評估等話題。

關鍵詞：奧運遺產；遺產治理；可持續發展；CiteSpace

中圖分類號：G80-05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8－2808（2024）02－0019－10

Abstract：Olympic legacy encompasses the material and spiritual wealth associated with the Olympic games， a systematic review for the foreign research can provide an important reference for promoting the sustainable development of the Olympic legacy in China. Using the methods of literature research and knowledge atlas analysis， this study analyzed the quantity， regional distribution and the hotspots of the research， made discussion form five topics， which are the value， the relationships with urban development， the governance， the impact on local economy and people’s livelihood and the environmental improvement. The study has revealed the shortcomings， including the biased understanding of the definition， attributes and the classification， the relatively simple for the research of theory and the use of methods， the limited study in breadth and depth for some certain types and the lack of in-depth study for the sustainability of evaluation and governance. The study has proposed to attach the importance for the theoretical research of the emerging Olympic legacy from the point of research content， explore the comprehensive application of mixed research paradigms from the point of research methods， conduct high quality and in-depth interdisciplinary research and pay great attention to the topics of utilization， governance and sustainable evaluation of the legacy.

Key words：Olympic legacy; Legacy governance; Sustainable development; CiteSpace

作為世界上規模最大的體育賽事之一，奧運村對主辦城市的發展和變革具有巨大推動作用，在多個維度持續影響奧運會舉辦城市發展，奧運遺產（Olympic Legacy）則是這些影響的核心呈現形式，與實現奧林匹克主義“將體育運動服務于人類的和諧發展，以促進一個關心維護人類尊嚴的和平社會”的愿景密切相關。2003年，奧運遺產被正式寫入《奧林匹克憲章》，2018年2月，全新的奧運遺產框架——《遺產戰略方針》（Legacy Strategic Approach）頒布，上述文件與《奧運會可持續發展報告》（The Olympic Games Sustainability Reports）一起成為后續奧運會主辦城市確定、匯報、描述和評估奧運遺產主要參考框架。國外學術界對奧運遺產的關注和研究始于21世紀初（Tomsonetal，2019）［1］，近十年，國際形勢與宏觀環境誘發的一系列新問題都在很大程度上影響奧運遺產實踐的變革，而日益豐富的奧運遺產實踐也推動了奧運遺產理論研究不斷發展，使其由最初零星的研究主題發展成為與其他理論和學科相互融合又互相獨立的較為完善的研究領域［2］，越來越多的學者從不同角度來分析奧運遺產現象，探索能夠有效指導實踐的奧運遺產理論。北京2022冬奧會是《奧林匹克2020議程》頒布之后第一屆從籌辦之初就全面規劃管理奧運遺產的賽事，同時北京也是奧運會歷史上第一個既舉辦過夏季奧運會又舉辦過冬季奧運會的“雙奧之城”，在此背景下，進一步提升奧運遺產治理質量，為全球樹立奧林匹克運動與區域發展良性互動的典范，成為當前和未來我國奧運遺產發展戰略的目標與方向［3］。因此，本研究對國外奧運遺產相關文獻進行系統性梳理，提煉和總結主要研究主題，針對我國國情提出未來奧運遺產研究建議，以期豐富奧運遺產理論研究，并為奧運遺產發展實踐提供借鑒與參考。

1文獻概況

采用主題檢索的檢索方式，以“Olympic Legacy”“Olympic legacy”“Olympic Impact”“Olympic Outcomes”為搜索詞，對Web of Science核心合集中2012—2022年的期刊論文進行檢索，并在ProQest和Genesis等外文數據和資料庫查詢文獻并補充，初步共檢索出相關文獻共550篇。由兩位研究者各自獨立閱讀每篇論文主要內容，核實所目標文獻是否屬于本次奧運遺產研究范疇。對于兩位研究者判斷產生分歧的論文，由研究小組的第三人參與并共同探討是否保留。二次篩選后最終保留385篇文獻構成本文的文獻資料來源，將所得數據以純文本的形式導出，保存為以download_01.txt命名的文本，并導入CiteSpace轉換為可分析數據，用于本文分析探討（見圖1）。

2國外奧運遺產總體研究概況

2.1發文量概況

通過梳理奧運遺產相關文獻的發文量及時間分布情況，可以厘清其研究歷程及發展變化趨勢。近十年（見圖2），有關奧運遺產研究的文獻數據呈波浪式上升趨勢，并在整體上呈現出奇數年份發文量上升、偶數年份發文量略有下降的特征，說明在每一屆奧運會、冬奧會結束后，奧運遺產的研究會步入一段熱門期。總體上看，奧運遺產的研究越發受到學術界關注，尤其是在2018年后，奧運遺產的發文數量連年突破60篇，可以看出奧運遺產日益成為國外學術研究的熱點，而每一屆夏季與冬季奧運會的舉辦都極有可能助推新的研究熱潮出現。

2.2研究國家和地區概況

梳理奧運遺產相關文獻的國家或地區分布，可以了解不同國家和地區對于奧運遺產研究的重視程度。將數據導入CiteSpace，生成國家共現圖譜（見圖3）。圖譜顯示節點共46個，連線共48條，網絡密度（Density）為0.0464，呈現出節點少、關系強、密度大的特征，表明奧運遺產研究的國際化合作密切。近十年的奧運遺產目標文獻來自46個國家或地區。其中英國發文量居于首位，其文獻數量在總文獻中的比例高達33.9%，其次是美國，占總發文量的比例為18.56%。排名3—5位的國家分別為巴西（10.78%）、加拿大（9.78%）和澳大利亞（9.58%）。英國、美國和澳大利亞作為世界上舉辦奧運會次數最多的國家，奧運遺產研究文獻數量也位居世界前列；加拿大和巴西分別是2010年冬季奧運會和2016年夏季奧運會的主辦國，文獻發表數量緊隨其后，排名7—10位的國家或地區分別為德國（4.48%）、蘇格蘭（3.12%）、西班牙（2.92%）和葡萄牙（2.92%），我國占總發文量的5.389%，位居第六位，以上數據表明奧運遺產研究主要集中在發達或曾舉辦過奧運會的國家和地區，而其他國家和地區的相關研究則相對較少。

計算節點中心性，并根據節點中心性大小顯示節點，生成奧運遺產研究國家及地區合作網絡圖譜（見圖4）。結果顯示，意大利的中心性最高，達到0.57，葡萄牙、美國、韓國、比利時、澳大利亞、中國、巴西、瑞典同樣顯示出相對較強的中心性，是國家合作網絡的重要節點。值得一提的是，發文量高居首位的英國，其中心性僅為0.07。表明英國雖然為研究奧運遺產數量最多的國家，但與其他國家合作交流并不多。

2.3主要研究熱點

CiteSpace的突發性探測技術，可有效識別研究領域不同時期的前沿熱詞，結合關鍵詞圖譜分析，有利于了解研究領域不同時段的前沿熱點，從而把握研究領域的未來發展趨向。在利用CiteSpace生成關鍵詞共現圖譜的同時，選擇突現關鍵詞檢測功能模塊，共生成15個突發性關鍵詞，并顯示強度與時間。結果顯示（見圖5），中國（China）的強度最大，為2.84，突現時間為2013年至2014年，可見中國在2015年申辦冬奧會前做出了一系列研究工作，并在國際上掀起了一波奧運遺產研究的熱潮。大型體育賽事（sport mega-event）、體育教育（physical education）、政治（politics）及經濟影響（economic impact）同樣是突現強度較高的關鍵詞，是近十年奧運遺產研究的主要熱點及領域。參與（participation）、管理（management）、大型體育賽事（sport mega-event）、殘奧會（Paralympic game）、主辦城市（host city）及交通遺產（transport legacy）等關鍵詞的突現持續至今，奧運遺產的研究領域不斷擴展，研究熱點不斷更新。

3國外奧運遺產研究的主題回顧

對于某一研究領域而言，高頻關鍵詞可以體現出該領域研究的熱點和前沿［4］。將所篩選的文獻數據導入CiteSpace，生成關鍵詞頻次表（見表1）。結果顯示，頻率最高的5個關鍵詞依次為奧運會（Olympic Game）、遺產（legacy）、大型活動（mega event）、影響（impact）和比賽（game），與本研究主題相契合；而中心性最高的5個關鍵詞以此為城市（city）、里約熱內盧（Rio de Janeiro）、主辦方（host）、賽事/事件（event）、經濟影響（economic impact），表明奧運遺產的研究聚焦于具體案例及對于主辦方產生的影響。并對關鍵詞共現圖譜進行聚類，并采用對數似然率算法（LLR）對各板塊進行聚類命名，其中Q（聚類模塊值，Modularity Q）=0.808 9，＞0.3，表明聚類結構顯著，S（平均輪廓值，Harmonic Mean）=0.864 9，＞0.7，聚類結果具有可靠信度。根據圖譜顯示（見圖6），全部關鍵詞共聚成14類，分別為生活質量（quality of life）、治理（governance）、運動參與（sports participation）、奧林匹克教育（Olympic education）、奧林匹克文化計劃（cultural olympiad）、奧運會（Olympic games）、城市物流（urban logistics）、遺產（legacies）、奧運遺產（Olympic legacy）、可持續發展（sustainable development）、流動性（mobility）、孩子（children）、冰川消退（glacier retreat）、交通遺產（transport legacy）。表明奧運遺產研究呈現出多學科交叉融合的特征，主要包括歷史學、社會學、環境科學、管理學、地理學等學科。基于研究的聚類關鍵詞和所涉及的領域，本文將近十年奧運遺產的研究劃分為奧運遺產價值、奧運遺產與城市發展關系、奧運遺產治理、奧運遺產對民生與經濟的影響、奧運遺產與環境改善等五大主題內容進行歸納闡述。

3.1奧運遺產價值

奧運遺產價值主要指奧運會對舉辦國家和城市的直接利益以及對社會各層面的長期有益效應。對于奧運遺產價值的研究主要從類別和時間兩個維度展開。從類別維度層面可將奧運遺產分為有形遺產與無形遺產［5］，現有的奧運遺產價值研究主要圍繞經濟、社會、環境和文化等幾個方面展開，并從宏觀和微觀層面進行探討。宏觀層面的研究關注奧運遺產對舉辦國家和地區的整體影響，如Verbin（2019）等從經濟、生態、基礎設施和社會4個方面出發，系統地計算奧運遺產對索契地區發展貢獻的整體指標［6］；Wegman（2018）采用定性研究的方法，對4個奧運舉辦城市（雅典、倫敦、鹽湖城、溫哥華）的體育公共設施再利用情況進行討論和比較，并探討了影響奧運會體育公共設施再利用的因素［7］。微觀層面的研究聚焦于具體案例，如Pappalepore等（2016）調查了2012年倫敦奧運會及其相關文化項目對當地小型創意組織的影響［8］；探究奧運遺產的價值如何隨著時間的推移而改變則是奧運遺產價值研究的又一重要方向，如Karadakis等（2012）對2010年溫哥華冬奧會前六個月、期間和后六個月居民生活質量和遺產的重要性及結果進行評估［9］。綜上，奧運遺產的積累和管理為城市現代化水平提高和可持續性發展能力提升帶來諸多機遇，可見，考察不同地區案例，探尋奧運遺產價值如何隨著時間的推移而變化是未來奧運遺產價值研究的主要方向與重點內容，而結合不同地區具體情況構建奧運遺產價值的指標體系，則有助于進一步提升奧運遺產評估的系統性，并為遺產干預提供科學指導。

3.2奧運遺產與城市發展關系

2002年國際奧委會規定奧運會主辦城市必須在奧運會后提交《奧運會總體影響》報告，以便全面系統評估奧運會對主辦城市在社會、經濟、文化等方面的影響［10］。環境設施方面，絕大多數研究都認為奧運會對于城市發展的影響是積極的，如Kassens（2013）認為主辦城市可以將奧運會作為催化劑，加速城市建設［11］；Brown（2020）比較分析了1948年至2014年歐洲所有冬奧會城市的申辦報告，研究認為冬奧會政策規劃對當下及未來城市環境的改善都有益處［12］。也有研究提出了質疑，如Sanchez等人（2022）分析部分奧運村案例，認為大多數案例并未履行國際奧委會的遺產職責［13］。經濟發展方面，Boukas等（2013）對雅典奧運遺產和相關文化旅游產業進行研究，提出奧運會旅游戰略規劃框架有利于實現主辦城市奧運價值和文化遺址價值的最大化［14］；Silva等（2021）分析2016年奧運會后坎皮納斯市的大型賽事遺產，認為除了安全方面有所改善外，賽事遺產的積極影響并沒有顯現［15］。社會影響方面的研究，如Ichii（2019）面向民眾，批判性審視“創造性重建”在2020年東京奧運遺產話語中的中心地位，并反思2020年東京奧運會對日本社會和政治的影響［16］；Thompson等（2013）認為倫敦利用奧運會作為推動東倫敦復興的動力，為當地的公眾健康促進起到了明顯的積極作用［17］。現有對于社會影響研究更多是從宏觀角度出發探尋某一舉措的宏觀影響，缺乏對微觀個體的聚焦，而實證研究則為解決這一問題打開新思路，如Kaplanidou（2012）探討了4個夏季奧運會舉辦城市的奧運遺產對居民生活質量的影響，并認為民眾的態度普遍是積極的，但不同城市、不同人群間存在差異［18］。

奧運遺產對城市發展的影響并非局限于主辦城市。Hoff等（2021）以佐治亞州的阿森斯為視角，揭示了懷舊、城市發展、志愿服務、社區參與和體育發展這五種類型的遺產均對非主辦城市產生影響。此外，非主辦城市在遺產的治理方面同樣面臨著諸多挑戰［19］，如Leopkey（2021）等對三個申奧失敗的城市進行了反復性個案研究，旨在探究申奧失敗城市的具體影響因素，研究認為，奧運會的申辦同樣可以產生有形遺產，推動城市的更新與建設。然而，相關決策者仍需批判性審視大規模城市建設計劃的合理性，預見其可能帶來的不良后果［20］。

探尋奧運遺產的演變同樣是城市發展研究的重要命題和方向。如Karadakis等（2012）指出，奧運會舉辦前六個月，環境遺產最具重要性，其次是經濟遺產和社會文化遺產，而奧運會期間和奧運會舉辦后六個月，人們對旅游、社會和心理等方面遺產的評價令人欣喜，但對經濟遺產的評價則不如預期［9］。Leopkey等（2012）整理奧運會主辦城市和候選城市的最終評估報告，闡述奧運遺產的演變，并指出奧運遺產的演變趨勢主要體現為主題更加多元化，如環境、信息、教育等，不同遺產類型相互管理，對遺產的治理需更強調總體性［21］。關于奧運遺產對主辦城市可持續發展的多維影響的研究仍然較少，奧運遺產的可持續發展實踐從體育場建設的綠化、生態保護、生物多樣性保護、促進環境可持續性逐步發展到經濟可持續性和社會可持續性。與以往意義上的城市發展相比，奧運遺產引發的城市變化是一個長期存在的、影響持久的過程。

3.3奧運遺產治理

有關遺產治理的研究圍繞著“可持續”展開。Leopkey（2012）等分析了奧運主辦城市和候選城市的陳述報告，并將奧運遺產理念的演變置于不同的背景下重新審視，強調奧運遺產的整體治理，并將其與遺產的概念和規范與“制度化”（Institutionalisation）相聯系［21］。Leopkey（2012）等還以制度理論為框架，研究了奧運遺產的產生、演變及其治理，并將遺產的演變分為前制度化、半制度化和完全制度化3個階段［22］。隨后，Leopkey（2017）等又指出奧運遺產特有的四個治理階段，分別為概念化、規劃與實施、轉型和奧運會后的治理，并強調了治理主體（如政府、體育組織等）和治理手段（如法律、合同、政策等）的重要性［23］。Byun等（2020）則以平昌奧運會為例，探討了奧運會后的遺產治理問題，并提出了包括十個問題的賽后遺產治理模型［24］。相關理論也被應用于奧運遺產的政策與治理研究，如Li等（2018）以進化治理理論（EGT，Evolutionary Governance Theory）為基礎，對大型賽事的動態治理進行研究［25］；Byun等（2021）以沖突管理理論為視角，對2018年冬奧會場館旌善高山滑雪中心（Jeongseon Alpine Center）的相關利益之間的沖突進行了研究，討論了沖突對奧運遺產治理所造成的影響［26］。對于具體案例的分析同樣是奧運遺產政策與治理研究的重要組成部分。如Lockstone-Binney等（2018）通過對2000年悉尼奧運會和2012年倫敦奧運會的比較研究，提出并探討企業作為利益相關者如何參與奧運規劃與治理以更好地推動奧運遺產產生正向功能［27］；Geffroy（2021）等考察了大巴黎地區的發展項目與2024年奧運會目標的融合情況，探索2024年奧運會如何促進大都市的轉型［28］；Smith等（2014），提出奧運復興計劃使得利益相關者獲得了特權，并對倫敦的治理產生影響，是為私營部門的投資者消除風險的政府干預過程［29］；而Kokolakakis等（2022）的研究發現奧運會的舉辦與少數族裔人群的體育參與率存在短期聯系，即可提高現有參與者的參與度（而非吸引新的參與者），并提出未來賽事管理的側重點在于利用奧運會的節慶效應，鼓勵全社會提高對少數族群的包容度，鼓勵決策者在賽事后利用好奧運遺產［30］。

3.4奧運遺產對民生與經濟的影響

奧運會不僅推動城市發展和全球化進程，也關乎人民群眾日常生活，奧運遺產的創造和發展是非靜態的，其對民生乃至整個經濟系統的影響也隨著時間的推移而改變。公眾的參與和居民的支持水平是影響奧運會成功舉辦和可持續性發展的重要因素，Ribeiro（2022）和Almeida（2021）的研究發現里約熱內盧居民對奧運會的支持主要受對地方政府的信任影響，而對奧運遺產的看法可能是支持行為的負向因素［31-32］。Ritchie等人（2020）從非主辦地區的角度調查居民對奧運遺產的看法，發現居民正向態度對于形塑倫敦奧運遺產觀念非常重要，認為這些遺產將惠及比主辦城市更廣泛的社區［33］，奧運促進了居民自豪感和榮譽感的增強，擴大了居民的國際視野，提高公民對奧運遺產關注意識，為奧運遺產保護傳承作出貢獻，也能為奧運經濟遺產蓄發推力。Bottero等（2012）則從賽前情況入手分析2006年都靈冬奧會對當地旅游業的積極影響，包括旅游人數的增加、城市新形象的塑造和治理方式的創新等［34］。Yeerkenbieke（2021）認為奧運會可能會對舉辦城市和國家的形象、地位和對一個地方的歸屬感產生影響，而這種影響通常被歸類為社會遺產或精神文化遺產［35］。經濟層面研究主要從利益相關者的角度出發，研究內容涵蓋了行業發展、價格變動、建設成本、比賽商品、消費、投資效益、社區發展、社會保障、社會福利、居民權益和文化保護等。在民生與經濟方面，往屆奧運會對主辦城市的可持續發展產生一定積極影響，特別是在產業發展和投資效益方面。就產業發展而言，奧運遺產綜合利用不僅促進消費和旅游業發展，還會引領城市綠色產業的發展；而就投資效益而言，奧運會為當地企業提供更多的商機，同時帶來大量宣傳活動，吸引城市精英尋求投資項目［35］，有助于經濟效益提升。

3.5奧運遺產與環境的改善

有關環境改善的研究主要有兩個方向，一是探討奧林匹克可持續議程的演變過程，二是環境利益相關者。議程演變方面，Gold（2013）考察了奧林匹克可持續議程的演變，探討了環境保護如何成為冬奧會的重要議題以及如何將其納入奧運會的官方實踐中，并提出執行可持續計劃及處理遺產過程中所面臨的挑戰［36］。隨后，Ross等（2017）梳理了國際奧委會的官方文件，探索奧林匹克運動中有關環境改善的實踐案例，探索其如何制度化，并確定其主題、趨勢以及隨著時間推移所面臨的壓力，并以制度理論作為理論框架，發現與奧運有關的環境改善實踐可被分為3個主題：環境保護、可持續發展和零影響。Ross等還指出，群體規范性、強制性和擬態性的壓力都會對奧運的環境改善實踐造成影響。因此，對奧運環境改善實踐的利益相關方的研究勢在必行［37］。Sumuel等（2013）對2008年北京奧運會、2010年新加坡青奧會和2012年倫敦奧運會的利益相關者，進行了半結構訪談，以確定其在建立奧運會綠色遺產過程中所發揮的作用［38］，運用政策治理的理論框架，引入了利益相關者概念，詳細說明了國際奧委會如何將這些利益相關者納入奧運的管理中［39］。

4國外奧運遺產研究述評

4.1研究局限

本研究不足之處在于選取近十年內源數據數量有限故未對目標文獻的期刊質量作出要求。同時，考慮到主要研究目的，故并未運用CiteSpace軟件進行核心作者、團隊合作分布識別，也未進行文獻共被引分析，部分奧運遺產主題內容主要通過人工歸類并以文獻資料綜合形式呈現。

4.1.1奧運遺產的定義、屬性及分類存在認知偏向

（1）奧運遺產定義的模糊化問題。盡管對奧運遺產的研究已經持續近二十年，但學者們對奧運遺產的定義卻并未達成一致，現有研究多數沿用經濟學、社會學等對“遺產”的定義，少有文獻從奧林匹克運動自身的角度出發進行界定，且國外學者對奧運遺產界定存在過分強調“遺產”，而忽視“奧運”本身價值屬性與獨特內涵的不足。缺乏對奧運遺產概念的外延化與精細化，包括舉辦奧運賽事對人民、城市、地區以及奧林匹克運動而產生的加速其發展的、可見的和不可見的、長期的、正面的效益。（2）奧運遺產的多重屬性問題。奧運遺產的不同屬性之間相互作用，對遺產的形成機制、變化規律及結果機理產生不同效果。有關奧運遺產的屬性研究尚未引起國外學者重視，僅零散分布于其他研究主題中。對奧運遺產屬性的歸納常見三種方法，一是明確奧運遺產中的體育類遺產和非體育類遺產，二是明晰奧運遺產中的有形遺產與無形遺產，三是明辨奧運遺產中的集體遺產與個人遺產［5］。國外研究對奧運遺產屬性及內容規劃中應多注重其長期性、靈活性、廣泛性和持久性等特點，以做好舉辦地發展與奧林匹克事業愿景實現的同頻共振。（3）奧運遺產的科學分類問題。不同時段和不同地區的奧運賽事具有很強的差異性，不同情境下奧運遺產的分類標準和依據也各不相同。現有奧運遺產體系并未形成科學的子系統門類，如Thomson等人整理了10余種關于奧運遺產的類型，Leopkey對各國申奧材料梳理出包括有形與無形的奧運遺產類型也多達14類等［40］，且當前研究多聚焦于某一類型的奧運遺產，導致研究系統性不足，加大了奧運遺產的評估體系構建的難度。

4.1.2奧運遺產理論研究及其方法相對單一

（1）理論研究有待補充。國外奧運遺產研究的理論形成方式多來自經驗歸納和實證考量，在資料整合的基礎上提出分析門類和理論假設，研究的理論范式主要是在本體論和認識論上對奧運遺產的產生與創造、價值及利用、發展和傳承等重要議題進行探討。根據生命周期理論，奧運遺產研究經歷從引入、成長、成熟到衰退等不同時期，其決定了奧運會舉辦前、舉辦中和舉辦后的內容研究存在差異性，在不同時空情境下，奧運遺產理論研究會發生相應變化，如某城市奧運遺產如何產生及發展、遺產的現實形式和表象問題為何、遺產如何與城市、經濟、社會、環境等聯系并運作等。此外，國外現有奧運遺產理論研究僅停留在概念內涵、具體分類、效益及影響、發展與利用等表面問題的分析，僅有少量的研究針對奧運遺產研究框架和研究問題進行分析及對理論范式進行總結，缺乏基礎理論的應用及奧運遺產變化規律與作用機制等深層問題的探討。（2）研究方法有待豐富。在方法論上，奧運遺產因其多維度、多屬性、多類別等特征，客觀上需要采用多種方法展開研究。量化研究強調在實際奧運遺產產生和發展情境中收集“真實”資料和數據，以運用定量方法進行分析，而質性研究則強調辯證對話，通過互為主體的定性互動達到對奧運遺產認知理解的統一共識。然而，現有研究多利用宏觀或微觀數據作為支撐，將兩種方法結合運用的研究較為缺乏，雖然宏觀數據易體現普遍性，但不適合評估具體的賽事遺產，而微觀數據在反映遺產的長期變化方面存在局限。因此，仍需采用更為豐富的方法進行分析，以促進對奧運遺產作用形式與機制的深入了解。

4.1.3對部分類型的奧運遺產研究廣度、深度不足

（1）在研究廣度上，一方面，現有研究多側重于對體育、經濟、城市發展等顯性的有形遺產的探索，而對文化、教育、健康方面隱性遺產關注不足。雖顯性的有形遺產具有高投產效益、高回報率與高經濟價值，較利于吸引學者進行研究，但隱性的無形遺產更具傳播價值和社會效益，其影響更為深遠持久。因此，奧運遺產研究中，文化、教育、精神、形象等方面的無形遺產需要被給予更充分的關注。另一方面，研究側重于夏季和冬季奧運會研究，而殘奧會、青奧會、特奧會等其他大型奧運賽事遺產同樣具有重要價值，但相關研究不足，成果較少。（2）在研究深度上，由于奧林匹克運動本身具有跨國性特征，奧運遺產研究的國際合作至關重要，對于深入研究不同類型奧運遺產的輻射作用及可持續發展具有重要意義。然而，當前奧運遺產研究學者之間的合作關系并不緊密，地區、國家及機構間聯系不足，因此需推動研究的國際合作與交流。此外，有必要深化某一類型的奧運遺產研究，如在奧運經濟遺產研究方面加大數字化管理與智慧化治理研究力度等，以促進奧運遺產理論體系縱向延展，推動奧運遺產內容的不斷豐富與價值的深入挖掘。

4.1.4奧運遺產評價與治理需進一步考量可持續性基于可持續發展理論，奧運遺產的發展與社會資源、環境保護相互聯系，互為因果，既要滿足當代人的需要，又不能對后代人滿足其需要的能力構成危害。2002年國際奧委會提出奧運會全球影響研究（OGGI），旨在對奧運遺產進行更科學系統的評價工作。奧運會影響研究工程（OGI）的持續開展，也促使更多學者關注奧運遺產評價研究及評價指標體系的建立，但極少數研究能提供科學有效的奧運遺產評價體系及方法，因此，需進一步重視人地關系、自然景觀、地區形象、國民素質和奧林匹克精神的內在影響。同時，奧運遺產的賽后治理是奧運遺產可持續發展的最重要一環。2010年溫哥華冬奧會，加拿大成立了奧運遺產專門管理組織做好奧運遺產治理工作，并在賽后很長一段時間內發揮管理作用，從遺產創造到交流再到治理實現全周期服務［5］。2012年的倫敦奧運會后，可持續發展成為奧運遺產傳承與保護的重要研判依據，奧運遺產治理體系更需將奧運會的輻射效果及旁側效應納入其中。但有關奧運遺產治理可持續發展的研究不多，而奧運遺產的可持續發展需要通過治理進行前瞻性規劃，以實現總體目標與可持續發展愿景的統一，促成社會不同領域相關者形成合力。

4.2研究展望

4.2.1內容上注重新生奧運遺產的理論研究

對奧運遺產的科學界定是奧運遺產研究的邏輯起點，奧運遺產的研究歷程基本上就是對奧運遺產概念、內涵和特征的認識不斷深化的過程。未來，科學界定奧運遺產的概念、明晰奧運遺產的屬性、劃分奧運遺產的類型、剖析其內涵及歸納其特征等是奧運遺產研究的首要問題及基礎。此外，本研究也證實了國家與地區間奧運遺產的學術交流不夠，因此需要加強奧運遺產的分類與治理研究，完善奧運遺產可持續發展的治理組織體系，開展更多奧運遺產治理與可持續發展理論研究。

4.2.2方法上嘗試混合研究范式的綜合應用

當前國外奧運遺產研究多采用一次性截面調查方法，鮮見采用縱向調查、實驗法及混合研究方法。因此，在未來的研究中，尤其是長期的研究項目中，需注重自上而下和自下而上的結合，以得出更具說服力的結論。同時，需注重質性和量化研究的結合。量化研究方法更具可操作性，可以綜合運用抽樣方法（概率抽樣和非概率抽樣等）、資料收集方法（問卷調查法、準實驗或實驗法等）、數理統計方法（描述性統計分析、推斷性統計分析、假設檢驗、參數估計等）。而質性方法更有助于學科的交融，常人方法學、話語分析、參與型觀察、個體生態學、內容分析、實地訪談等方法也可嘗試運用于奧運遺產研究中。定性與定量研究方法的結合無疑將推動奧運遺產研究動態與靜態、宏觀與微觀、行為及意義、人為與自然情境、文化主客體、自上而下的驗證理論與自下而上的建構理論的結合，為完善奧運遺產研究體系提供更具科學性的方法論支撐。

4.2.3結合交叉學科開展更高質量、深層次研究

奧運遺產本體研究具有跨界、跨學科、跨領域等多重屬性，國外對其研究聚焦于體育、經濟、社會、城市與環境5大方面，而歷屆奧運會申辦、承諾、總結等書面報告中還涵蓋了信息與教育、紀念、政治、心理、社會交往、健康促進、可持續發展及其他類別，2012年倫敦奧運會將可持續發展遺產研究推向高潮，2018年平昌冬季奧運會打造科技遺產亮點，2022年北京冬季奧運會則將文化和區域發展納入七維分類考量。為此，未來奧運遺產研究一方面需注重學科的交叉互融，將交叉學科中重要方法如哲學中的現象學方法、人類學的民族志、社會學的扎根理論等挪用到奧運遺產研究中。橫向上以實證主義為主線，整合截面調查和時間序列，處理好人際關系，縱向上延展代際聯系，有效探究奧運遺產的價值作用及變化規律。另一方面，利用交叉學科優勢，注重不同領域研究的持續跟進。如經濟學視角關注奧運投入與產出的經濟效益、奧運協同產業優化布局和集群、后奧運時代的經濟影響及其與數字經濟、康養文旅等產業的跨界融合；社會學和地理學視角關注民生及民主政治、奧運城市智慧化與智能化、區域一體化協同建設、環境生態再造、沉浸式旅游與消費等多角度；管理學視角聚焦競技項目高質量發展、精英與草根人才儲備、智慧場館與設施、企業現代化管理模式等與遺產交融性探究等。此外，奧運遺產的外延可以拓展至殘奧、青奧、特奧等其他奧運賽事的研究中，以進一步挖掘奧運遺產價值。

4.2.4關注遺產利用、治理及可持續評估等話題

奧運遺產的利用、治理與可持續是近幾年國外奧運遺產研究的熱點話題，但尚處于起步階段。因此，一是要從遺產可持續發展角度，遵照各類申奧報告、總結報告和戰略計劃做好遺產規劃與實施奧運遺產，以奧林匹克改革和可持續發展為主線，重點關注奧運遺產的正面性影響、持續性效應和同一性愿景，致力于奧運遺產共享和全周期可持續研究。二是要從遺產綜合治理角度，跨國、跨地域、跨文化的國際奧林匹克體系逐漸形成，賽后治理強調對后奧運周期奧運遺產的管理及運用，尤其是在國家、社會、個人之間尋找到不同類型遺產治理的平衡點，將成為未來遺產治理的關鍵議題。

5結語

奧運遺產從積累到交流、從保護到傳承、從管理到治理、從再利用到可持續完全融入于奧運會全生命周期，其衍生與發展充分反映在奧運會的賽前、賽中與賽后這三個階段中。奧運賽事的規劃、籌辦和舉辦有機會為主辦城市創造豐厚遺產的同時，奧運遺產也能對主辦城市產生多重正面影響，可以洞見的是，國外奧運遺產研究是一個綜合復雜的系統，它包含但不局限于其價值研究、城市發展研究、治理研究、民生與經濟研究以及環境改善研究，未來國外奧運遺產的表現形式將更為豐富多元，對該領域研究還需不斷注入新理念、新思路與新方法，作出符合時代要求的正確回答，得出符合客觀規律的科學認識，形成與時俱進的奧運遺產理論成果，更好指導中國實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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