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式現代化進程中的藝術理論新思維

【摘 要】 在“中國式現代化”的重要論述指引下，新時代中國藝術理論建設立足中國藝術實踐，堅定中華文化立場，以“兩個結合”為準繩，不斷開拓藝術理論新視野，以新思維、新方法面對新問題、新現象，促進了中國藝術學的創新發展?！爸袊浆F代化進程中的藝術理論新思維”學術研討會的召開正當其時。會議圍繞中國式現代化與“中國藝術理論‘三大體系’的建構”“中國藝術理論研究的現代視野”“中國藝術理論研究的中外融通”“中國藝術理論研究的創新機制”等議題展開研討，這既是對黨的二十大報告重要論述的積極回應，也對推進中國藝術學理論學科建設與發展具有重要意義。

【關鍵詞】 中國式現代化；“三大體系”；藝術理論新思維；藝術學；學科建設

黨的二十大報告提出“以中國式現代化全面推進中華民族偉大復興”[1]的重大目標，在社會各界引起強烈反響和高度認同。2023年10月，由中國藝術學理論學會（籌）、中國文聯理論研究室、山東大學藝術學院以及山東大學文藝美學研究中心共同主辦，山東大學承辦，東南大學、上海大學、杭州師范大學、中國傳媒大學、山西大學、《藝術百家》雜志社、《民族藝術研究》雜志社、《民族藝術》雜志社等單位聯合協辦的“中國式現代化進程中的藝術理論新思維”學術研討會暨2023中國藝術學理論學會第十九屆年會在山東濟南召開。

開幕式上，山東大學副校長朱德建在致辭中強調，本屆會議是在黨的二十大關于中國式現代化重要論述指引下召開的首次全國藝術學學術年會，也是教育部頒布新的學科目錄之后一次重要的學術會議，正當其時，意義重大；他希望與會專家、學者聚焦新的歷史起點，繼續推動文化繁榮，堅定文化自信，堅定人民立場，結合中國藝術學學科特點和所面臨的機遇及發展方向，積極開拓中國藝術理論的新視野，以新氣象、新作為促進中國藝術學的創新發展，助推具有中國特色的藝術學學科體系、學術體系和話語體系的構建。中國藝術學理論學會會長彭吉象表示，本屆大會以中國式現代化為背景，以新學科目錄的頒布與實施為契機，重點討論在中國式現代化進程中如何開拓中國藝術理論研究的新視域，并指出大會所取得的成果勢必會促進中國藝術學的創新發展。中國文聯理論研究室胡一峰闡述了習近平文化思想的豐富內涵，指出習近平文化思想是新時代黨領導文化建設實踐經驗的理論總結，是推動新時代中國藝術學研究的理論根本和行動指南。

本屆會議以“中國式現代化進程中的藝術理論新思維”為主題，具體圍繞中國式現代化與“中國藝術理論‘三大體系’的建構”“中國藝術理論研究的現代視野”“中國藝術理論研究的中外融通”“中國藝術理論研究的創新機制”等議題展開研討，對推進中國藝術學理論學科建設和發展具有重要意義。

一、中國式現代化

與中國藝術理論“三大體系”的建構

“中國式現代化”的命題，對當前思考建構中國藝術理論“三大體系”，具有重要的指導意義。彭吉象基于“兩個結合”理論思想的啟示，強調中國式現代化視域下的中國藝術學理論體系建設，一方面要將馬克思主義文藝理論與中國文藝實踐相結合，始終不渝地堅持馬克思主義對藝術學理論的指導；另一方面要將馬克思主義文藝理論與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相結合，既要發現中外藝術的區別，更要凸顯中國藝術精神，這是對馬克思主義文藝理論的巨大推進和創新；此外，還應學習和借鑒世界各國藝術理論的優秀成果，在相互交流學習中不斷煥發新的活力，唯此才能真正在中國式現代化視域下建構中國藝術學理論體系。曾繁仁圍繞“生生美學”的提出與發展，探討了中國式現代化視野中美學與藝術學的學科建設，強調“生生美學”是美學工作者對中國式現代化這一重要命題的文化呼應，是以實際行動對“歐洲中心論”或“以西釋中”文化挑戰的呼應，是與國外美學并肩而立的中國自主形態的生態美學。周星闡述了中國式現代化進程中的藝術學理論建設，強調中國式現代化厚植于中華文明，應基于本土經驗和實際，逐漸確立中國本土價值觀；并指出鑒于西方藝術理論邏輯與體系的影響曾長期存在，構建中國式藝術學理論應當堅守民族性、人民性，既要提取傳統文化的傳承價值，也要順應時代變化。夏燕靖強調，“三大體系”建設是中國藝術學研究的堅實基礎，建構具有中國特色的藝術學“三大體系”，對增強學科自信、學術自信、話語自信具有重要意義，也有助于凸顯藝術學自主體系的創新價值。李榮有通過反思20世紀90年代以來藝術學學科建設由繁盛發展到跌宕起伏的勢態，強調中國藝術學具有格物致知的創學科理念、多元融通的一體化格局、獨具特色的中國式架構，然而目前依然存在知識體系殘缺、認識觀念散亂、缺乏群體動力等問題，為此他呼吁學界同人重聚學科能量，通過“學說中國話”“拓展學識面”“建構三大體系”等路徑推進中國藝術學學科建設。張偉探討了藝術在中國式現代化進程中的當代價值，著重強調人的進步、發展對社會進步和發展的作用，中國式現代化的核心內容應當是人的現代化，指出藝術作為人類追求自由的精神體現，具有實現自由、超越現實、生命創造、批判精神等多重價值，在中國式現代化進程中，重視藝術對人的現代化、藝術家對思想啟蒙的作用，無疑具有重要意義。梁玖提倡從國家意識角度思考“藝理學”責任，認為藝理學思想的歷史延伸應借助學術史來思考當代責任感；就個人學術取向的拓展而言，要著重思考中國藝術的古典學、中國當代藝術的藝理學、中國藝術學的結構學三大問題，突出新思維的異己性，真正發揮藝理學對建設中華民族現代文明的作用。范玉剛探討了中國式現代化視域中藝術理論的創新問題，認為理解中國式現代化要有全球性思考、世界性眼光，中國式現代化并非游離于世界現代化主潮之外，而是伴隨崛起的中國越來越走向世界舞臺中央，已成為推動整個世界現代化運動深入發展的歷史新動力；就文藝或審美現代性而言，他特別強調精神的獨立自主，認為藝術理論創新應面向實踐，這是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建立現代文明的必然訴求。

藝術學自2011年升級為獨立的門類學科以來，學科建設問題備受關注，尤其是2022年教育部頒布新學科目錄之后，故此，“藝術學”一級學科設置及具體工作落實成為本屆會議的熱點論題。凌繼堯圍繞2022年教育部開展的“雙一流”高校建設戰略、學科評估與新學科目錄調整三件大事，以及國內高校相關藝術學博士點設置與學科發展現狀，結合當前藝術學學科建設所面臨的一系列新問題，提出了相應的策略方案。李心峰在回顧四輪學科目錄調整的基礎上，圍繞“1301藝術學理論”學科設置與發展動向進行分析，指出2022新版學科目錄并未完全舍棄5個一級學科，而是在原有一級學科“藝術學理論”基礎上設置“藝術學”一級學科，這個唯一的學術學位仍然保持著一般藝術學和特殊藝術學相結合、相呼應的學科結構，其內涵外延、核心精神理念并不會因調整而不復存在，新的“藝術學”具有巨大發展空間。宋偉回顧了近年來學界關于藝術學“學科正當性”的爭辯，大致有“學科邏輯主義”“學科功利主義”“學科人文主義”三種證明方式，這些爭辯各有利弊，但探尋學科建設發展的新路徑，需從哲學方法論維度對藝術學學科建制的現代性問題進行反思。徐輝鑒于藝術學“升門”以及新學科目錄調整所引發的各種爭議，認為重新思考中國藝術學的學科理念非常有必要，而其關鍵在于搞清楚“藝術”是什么，“藝術”是理念的感性顯現或中國藝術精神之道，這是對藝術的根本性理解，只有厘清藝術學科理念之根本，才能進一步探討“三大體系”問題。陳星基于研究生培養工作探討了當前藝術學學科建設的問題，指出2022新版學科目錄調整將使各校研究生培養工作面臨“原有目錄方案”“窗口期（各自申報）方案”及“調整后目錄方案”三種形式共存的局面，這對學生管理、招考試卷命題、分數劃定、課程設置等會產生直接影響；基于此，他認為研究生的培養應該堅持“史論評+X”模式，在加強基礎理論建設的同時，要突出特色專業方向，促使各校的藝術學學科朝著和諧順暢的方向發展。賈濤從新學科目錄視域重新審視傳統藝術的跨界融合現象，指出新學科目錄中的一級學科“藝術學”涵蓋一般藝術與特殊藝術的史、論、評，消除了學術研究與藝術創作之間的隔膜與藩籬，雖引發了諸多爭議，但從藝術傳統來觀察，可發現新版目錄實則是對傳統的致敬與回歸，對傳統的延伸與再造。

對于藝術學基礎理論的體系建構，與會專家也發表了重要見解。首先是針對古典藝術概念范疇、話語體系的研究。王韶華審視中國傳統藝術的創作話語，認為互補、互釋作為描繪審美活動全息圖景的理論總結，應是當今藝術史論學科建構不可忽視的重要方法。李新認為寫意體現出中國藝術獨特的審美情趣和精神內涵，相較于西方表現主義藝術的一維性，中國寫意藝術的二維性是心與象的統一，寫意精神的理論價值對當代藝術實踐仍具有指導意義。張蘭芳基于對中國古代藝術理論文獻的挖掘考察，發現大量有關“風格”的概念范疇、見解主張、話語方式、品鑒方法等都具有鮮明的民族特色，且相互之間具有內在關聯和互通規律，亟待研究者從中提煉概括出一般意義上的“風格”知識，并借鑒現代藝術史論方法，從宏觀層面建構中國古典藝術風格學理論知識體系，這將是中國式現代化進程中建設中國特色藝術學“三大體系”的重要內容。王瑞光基于中華文明傳承的視域，認為中國藝術理論話語體系建構應根植于中國傳統文化與藝術理論基礎，同時指出該建構要借鑒西方藝術理論方法，以中國視角與立場面向國際。其次是關于現當代藝術本體理論及其知識生產的分析研究。張晶圍繞習近平總書記關于“經典文藝形象”的論述展開探討，強調“經典文藝形象”超越典型形象和典型人物，是在更高層面對文學藝術經典的整合，融會了不同藝術媒介特性，以最鮮明直觀的審美效果喚起最普遍的審美共通感；“經典文藝形象”作為推進中華民族偉大復興歷史節點上提出的最新美學概念，不僅具有強烈的民族性和時代性，而且具有重要的理論價值和現實意義。王云從證實主義與證偽主義、精英主義與平民主義、煩的學問與難的學問、理論文本與創作文本四個方面探討了過去百年的藝術理論及其知識生產。

二、中國式現代化

與中國藝術理論研究的現代視野

遵循習近平總書記在二十大報告中“一切從實際出發，著眼解決新時代改革開放和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的實際問題”[1]的指示精神，與會專家、學者從實際出發，以現代視野重新審視新時代語境下出現的各種新現象、新媒介、新問題、新領域，提出諸多創見與主張。

一是對藝術學基礎理論的深度思考與現代闡釋。藍凡探討了藝術抽象的生理哲學問題，他強調音樂依賴聽覺感官制造“抽象”，聽覺先于視覺，聲音從無象、無序和非指，經過人類的文化改造，成為有象、有序和有意義的抽象音樂，音樂本質的抽象性其實是人類生理上的本能性、文化上的改造性以及藝術上的創造性，音樂對聲音的“時間”安排，隨著人類文明發生，依賴聽覺感官創造了“時間”概念。趙奎英從新文科視野探討當代藝術學的創新問題，指出新文科理念強調學科交叉跨越，需要各學科與各行業進行跨界合作，需引入“超學科”視野；要堅持“新生態人文主義”精神，將人文觀與生態觀相統一，這是當今生態文明時代哲學社會科學發展的必然趨勢；要建立新語文思維，重視語言文字與文學、文化、文明的內在本源性關系，這不僅對藝術觀念、藝術史研究及其寫作具有重要影響，而且對當代藝術學創新也具有啟示意義。劉桂榮強調“成人—成藝”是中國古代重要的藝術哲學思想，“藝”為人所為，是“大生命”的存在，中國藝術以“修身修己”為首要特質，通過“教與學”“忘與化”及心胸涵養來修身修己；同時她認為“成人—成藝”的雙向邏輯存在于各門類藝術領域中，尤其“人品即藝品”論題，特別強調人的存在給予藝術以生命的意義，彰顯出古代藝術思想對“人”及其藝術世界的獨特理解，這一點在當代仍具有重要意義。尹成君通過思考清代繪畫理論資源的再發掘及其現代轉化問題，指出清代畫論作為承上啟下的藝術思想，具有實踐性、思辨性以及獨創性，仍為當下中國藝術發展提供著豐富的養分；對清代畫論資源進行挖掘利用和現代轉化，對于學界反思當下畫境之靜氣與燥氣、雅與俗、個人修養等問題仍具啟示意義。此外，蔡曉璐從中華文化基因視域探討古代禮樂精神的藝術呈現和價值構建；張新科基于古代理論文獻考察，從“身體美學”視野探究中國古代藝術理論的審美范疇；馮超通過梳理魯迅美術批評思想的形成、發展及演化，認識到藝術與社會現實的緊密聯系。

二是對藝術學與傳播學、心理學以及教育學等學科交叉理論建構的多元思考。王廷信對藝術傳播學的建構歷史作了梳理，指出學界關注藝術傳播問題始于20世紀中后期，伴隨著傳媒業和傳播學的興起，以及藝術現象的多樣化發展而升溫，20世紀80年代末期逐漸深入，進入21世紀愈加呈現出獨立趨勢，如今藝術傳播學已成為藝術學理論研究領域最為突出的顯性分支學科。施旭升認為，藝術傳播學作為橫跨藝術學和傳播學的新興交叉學科，是繼藝術的本體論、創作論、接受論以及藝術發生發展論之后“第五維”的理論探索，新文科建設背景下的藝術傳播學學科建設總體思路，應在傳統藝術學研究基礎上吸收、借鑒一般傳播學及廣播電視藝術學、電影學等優勢學科理論資源，為藝術學學科培育新的學術生長點，并將學術界域擴張、學科方法優化、人才培養領域擴大、社會服務功能增強作為藝術傳播學學術體系和學科建設的目標。王志揚在考辨中國藝術傳播的現代化歷史進程、概括傳播特征的基礎上，從傳播主體、內容、渠道及受眾四個維度探索了藝術傳播的現代化路徑。胡玲玲在回顧20世紀藝術心理學發展脈絡的基礎上，將藝術心理學研究區分為美學、文藝學、心理學以及門類藝術學四類學術范型，強調藝術心理學應圍繞藝術本身展開，應以藝術創作、藝術作品以及藝術接受為基本邏輯，探討中國藝術學理論話語體系。陳陽探討了藝術教育學科的知識學屬性，認為其不是靜態的、超歷史普遍的，而是反思的、歷史的、事實的以及程序性的知識系統。

三是對門類藝術史、藝術創作及學科體系現代性的回顧總結和分析思考。陳池瑜梳理了中國現代美術史學科體系的建立與發展脈絡：20世紀上半葉，中國社會的現代轉型促使中國美術史的研究方向由傳統走向現代，逐步建立起中國現代美術史學科體系；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進入新的發展階段，呈現出開放性與國際性、綜合性與體系性、現代性與實踐性特征。楚小慶研析傅抱石繪畫的創新實踐，認為傅抱石將傳統與現代、理論與實踐相結合，用現實主義表達新思想、新時代，引技法之變，領風氣之先，其創新探索實踐，形成了自身獨特的風格，突破了傳統繪畫藝術程式和語言美學范式，開啟了傳統繪畫創造性轉化和創新性發展的中國式現代化道路的先聲。劉宗超探討中國書法的現代性問題，指出書法的現代化進程受到社會文化總體變遷的影響，呈現出發展進步、個性張揚、崇新心理、專業化走向以及形式化特色五個特征，這是書法現代性之“變”；然而書法現代性還應在文字、藝術以及文化三個層面保持“不變”，從而追求藝術的純粹性。祝帥在回顧當代書法研究現狀的基礎上，結合國務院學位委員會頒布的新版學科目錄，思考書法在當代藝術學體系中的學科定位：書法雖以專業學位列入學科目錄，但在人才培養、行業組織、學術評價機制等方面較為薄弱，與藝術學界其他門類藝術相比還有待突破；同時，他期待書法能借助學科升級的東風，為中國藝術學“三大體系”建設提供本土化案例。彭再生結合當前書法學科“升級”背景，通過梳理20世紀上半葉以來書法現代性至今未能實現的歷史，提出書法現代性的三重目標，即藝術獨立地位的貫徹與書法自律，個人意志的昂揚與主題精神指向，切實性、先鋒性與超越性。

此外，與會代表還針對區域藝術評論、藝術機構團體以及藝術鄉建等實踐案例作了探討。仝妍以粵港澳大灣區文藝創作“現場”的歷史性與地方性、文藝評論“在場”的主體性與互動性為切入點，從“區域—中心”視域探究大灣區文藝評論話語體系的建構問題，旨在以區域塊狀文化結構為根本，探討大灣區文藝創作和評論的文化動因與發展邏輯，從而對中國式現代化進程中的實踐與經驗模式進行理論總結。周飛對江蘇戲曲基層院團進行考察，發現目前基層院團在劇目創作、人才培養以及藝術傳播等諸多方面都面臨困境，借此提出相應的可行性對策，力求改善戲曲基層院團的生存現狀。張愛紅從受眾視閾出發，通過問卷調查方法剖析我國美術館公共教育的瓶頸問題—公共教育活動缺乏針對性、公共教育人員缺乏專業性等，提出明確受眾定位、加強內外聯動以及營造數字化體驗的優化路徑，從而促進美術館公共教育的現代化轉型發展。張羽清以長江三角洲地區鄉村建設為例，結合黨的二十大報告提出的“宜居宜業和美鄉村”[1]建設戰略，探討中國式現代化進程中和美鄉村建設的理論和實踐問題。

三、中國式現代化

與中國藝術理論研究的中外融通

回首中國歷史上文化藝術的中外互學、互鑒、互融，或主動交流，或被動接受，這些做法均促進了藝術實踐的創變與發展，也推動了理論成果的豐富多元。與會代表回顧歷史，觀照當下，從不同層面探究藝術的中外融通互鑒，取得一系列新的學術見解。

其一，從宏觀層面概括中西藝術之間的融通關聯，思考中國藝術理論體系的建構。梁曉萍以“體用”與“道器”概括近代中華傳統藝術的傳承戰略之思，指出近代知識分子持“師夷長技以制夷”的文化觀確有求變之思，但多為“器”之變，依然固守“道不變”的傳承戰略；洋務運動中改良思想家秉持“中體西用”的傳承戰略，在思考“體用”關系、“道器”關系的基礎上自覺探索“中體西用”策略，這有助于促進中華傳統文化的傳承，但對“西用”的關注甚于“中體”的創新建構。馮學勤圍繞中國藝術形上學話語的建構機制進行思考，認為本土、西方、傳統、現代是構成文化價值矩陣的四個基點，傳統與西方均為有待被汲取的“文化大他者”，而現代與本土則凝合成文化主體性結構；對于當代藝術學理論而言，中國現代藝術形上學思想除了思想資源價值外，還具有方法論意義與指向未來的引領性質。黃永健從中國式現代化語境反思中國式藝術理論的建構，強調新時代藝術理論須在國際話語一片“反本質主義”的聲浪喧囂中重回藝術的“本質主義”，確立本土化藝術本體論的學理價值，建立以情為神、以意立脊的藝術創作方法論，在“情意兩全”中建立藝術接受的共情之維，發揮藝術教育的情感發動與三觀擺正作用，進而促進藝術發展與人類文明新形態的建構。姜炳旭以意象功能為切入點，探究意象作為治療性元素參與心理療愈所發揮的作用。

其二，借鑒西方理論家的相關論說，反思其對中國藝術實踐和理論研究所具有的參考意義。馬衛星剖析德國哲學家阿多諾的美學觀，深刻認識到阿多諾美學理論中關于主客多義思想、藝術美與自然美等觀點對國內藝術院校加強藝術美學課程建設、提升表演專業技能等具有重要啟迪作用，這些理論也有助于中國藝術理論現代化美學建構。劉昌奇探討英國藝術史家貢布里希的視覺修辭學，指出貢布里希按照語言修辭格將圖像修辭分為隱喻、擬人和象征三種類型，這在廣泛意義上可被理解為一種建構可見世界及其意義的視覺語言和視覺符號；作為一種廣義的視覺文化研究，貢布里希的視覺修辭學對當今的美學、藝術史論乃至跨媒介、跨文化研究均具有啟示意義。郝春燕研析德國浪漫派詩人黑塞的“筑居觀”，指出黑塞基于工業文明所造成的生存困境，反思人類生存之本，渴求從自然環境到人文環境都淳樸凈潔，進而從追求詩人的居藝、體味逃逸的愉悅、保養儀式空間的神性三個層面提出人類生存本真的路徑，這對當代文藝創作視野、社會精神文明建設以及生活品質的提升均具有啟示意義。楊光影著眼于藝術地理學的“創造性再轉向”思潮，指出“創造性再轉向”思潮將藝術與地理從文本式互補轉向過程性互補，這對當前藝術介入鄉村實踐具有參考價值?；艏o超認為梁實秋借助歐文·白璧德（Irving Babbitt）的文藝思想（“內在制裁”和“人性論”）將儒家倫理學說與西方人文主義理論巧妙對接，促使儒家思想以嶄新姿態出現于20世紀文藝批評界，實現了儒家文藝思想的現代轉換。

其三，對比中西藝術實踐或史論研究，發現相互之間的差異與關聯。周利明基于對中西繪畫藝術的比較，探討中外藝術理論融通視域下的“透視”與“觀察”問題，認為中國繪畫空間感源自《周易·觀卦》的大觀精神，這種獨特的觀察方法與透視學無關，“散點透視”是西方藝術家對中國繪畫空間感的誤讀。劉凡回顧了16至19世紀中國瓷器海上絲綢之路的貿易交流，指出中國瓷器通過馬尼拉大帆船影響到墨西哥及美洲，從目前的考古發現和博物館收藏可以發現中國器物審美對墨西哥瓷器制作及日常生活的影響；他強調對中國瓷器傳播動因、媒介、路徑及效果進行系統研究，將對增強文化自信、開展文化外交具有積極意義。

其四，從微觀層面探究西方演藝經營管理方式或創意實踐案例對中國的影響。張蓓荔借鑒歐美主流交響樂團的經營管理理念與方法，結合我國交響樂團的實際狀況，提出了促進樂團可持續、高質量發展的新思路，旨在為國內交響樂團的管理提供參考。崔之進聚焦國際科學類期刊封面上的經典圖像改寫，通過對經典圖像改寫的方式、理念、風格及效果的分析，指出創建藝術科研工作室，提升綜合審美意識，才能有效促進前沿科研成果的國際傳播。李金沐基于對1866至1937年諸多史料的考察分析，探討了晚清民國劇場管理體制的現代演化。

四、中國式現代化

與中國藝術理論研究的創新機制

新時代語境下藝術形態樣式、風格事象豐富多彩，藝術與生活、社會以及技術等外部事物的關聯愈加緊密，尤其是現代媒介技術不斷更新迭代，促使藝術創作、展呈以及傳播等發生深刻變化。近年來數字技術、人工智能技術介入藝術領域，與傳統造型藝術、表演藝術以及影視藝術等深度交融，創生出眾多令人目不暇給的新形態、新事象以及新領域，也引發各種新問題、新困惑和新危機，亟待學界予以回應。與會專家、學者敏銳洞察，展開多重視角的分析思考，促進中國藝術理論研究論域不斷拓展，理論機制不斷創新。

其一，關于“藝術”的定義以及藝術與技術的跨媒介思考。龍迪勇針對學界關于“藝術”的定義難以周全的狀況，認為主要原因在于未能把握好“生活與藝術”“原創與復制”之間的關系；“藝術”作為將不同門類藝術聚合而成的共性的、統一的抽象存在，與人們日常目之所及的具體門類藝術作品有所不同；他認為從跨門類藝術史書寫以及跨媒介敘事角度探討“藝術”的特征可為闡釋這一問題提供新的視角。孫曉霞以宏闊的視野審視藝術與技術的關系：古代，在巫舞儀式、社會實踐及文獻記載中，藝術與技術合一、不分軒輊；近代，勞動分工導致專業知識分科立學，藝術與技術日益分化失衡；當代，不同專業、學科交叉跨越，促進了藝術與技術的對話交融，人工智能技術助力文化創新發展，重啟中國藝術精神之強力。單永軍從跨媒介視域分析中國古典美學范疇“游”的分化與整合，指出“游”從哲學范疇進入文學、繪畫、園林領域，與不同藝術媒介形成“神游”“臥游”“鏡游”等美學范疇，至數字媒體時代，跨媒介的整合為“游”美學重塑提供多種可能，體現出娛樂化、沉浸化以及身體化等偏向，這是對古典美學“游”的延展，也是對“游”的反思和現代化建構。秦興華聚焦當前跨媒介藝術形態，在厘清跨媒介概念的基礎上，強調媒介融合方式紛繁復雜，但最為突出的藝術媒介交互方式主要包括多媒介、交叉媒介、超媒介及轉換媒介四種，它們分別從形式、渠道、內容和用戶角度區別彼此，彰顯出各自的獨立性及其作用。

其二，關于數字技術、元宇宙及人工智能技術所引發的藝術新業態的觀察分析。田川流結合當前數字技術對演藝活動的助力，首先指出數字技術改變了傳統舞臺藝術的生產方式與創作機制，引發了演藝審美特征的轉變，具體體現為鏈接通道的多模態延伸、虛實空間的多場景升維、身體在場的多重性表征三個維度；其次，論證了數字技術對舞臺審美效應的影響體現在奇幻景觀的視聽再造、跨越時空的鏡像聚合、虛實相生的意境展拓三個方面；最后，總結數字技術與表演藝術在交融互化中碰撞磨合，在互適、互鑒以及互動中提升演藝活動審美價值。金丹元圍繞“元宇宙”概念及其雙面性特點，指出“元宇宙”觀念將電影乃至藝術與游戲緊密相連，彰顯了虛擬建構的強大能力，但同時也打亂了既定的邏輯推理，對理解經典現實主義帶來巨大沖擊，這把雙刃劍讓人陷入反思，從而激化了新一輪科學主義和人文主義的矛盾。曾軍思考人工智能時代的藝術理論問題，指出借助“理念的感性顯現”可揭示AI生成藝術過程，其中“理念—提示”發揮第一驅動力作用，“感性—生成”由“機”完成，通過人機多輪交互對話，推動“作品”不斷完善，同時伴隨AI技術的發展，可通過調節文本、音樂、色調以及線條等數字化干預，產生“可供受眾選擇的完成性虛構性作品”；他認為AI生成藝術作為人工智能時代出現的新形態，對藝術理論研究提出了一系列新問題和新挑戰。胡友峰聚焦人工智能時代面臨的各種生態危機，指出人工智能技術雖然帶給人類諸多便利，但也引發自然生態、社會生態以及個體精神生態等危機，解決這些危機可以通過被動式自然路徑修復已經被破壞的自然生態；還可創造一種尚未被人類改造的宇宙藝術，通過藝術觸媒裝置來轉換個體意識、重塑心靈，培養具有特異性人格和生態意識的人，從改變個體精神生態到改變社會生態進而反作用于自然生態，也即通過藝術（技術）方式來診治技術危機。湯筠冰基于當代數字藝術作品進行觀察與思考，探尋數字藝術獨特的審美價值，指出數字藝術以獨特的創造力使時間的“香氣”和生命的凝思得以回歸，在藝術與時間的相互拯救中，藝術家與觀眾在數字藝術所創造的時空裂縫中覓尋“時間香氣”，重獲“生命凝思”的可能，從而使藝術的靈韻得以重生。翟志強強調人工智能雖可改變藝術的生產形態、傳播及展呈方式，但無法終結藝術，主張藝術走“生長模式”道路，即將科學與藝術融合，實現生長與生成的和諧共生。

其三，關于新技術影響下門類藝術交融創新的案例分析與理論思考。張慨針對動畫電影《長安三萬里》部分情節所涉敘事地點引發的爭議，闡發了對當代藝術生產“地方介入”的思考；分析了河南衛視以洛陽為核心的“IP打造”，將其藝術生產總結為一種新的框架模式—時空框架中的地方文化呈現、知識框架中的文化認知與認同、審美框架中的包羅萬象與波普美學特點，這些新現象亟待學界關注；同時她建議從藝術地理學的理論視角對新時代語境下藝術生產與地方介入的關系展開研究。袁宙飛針對當下影視作品的“破圈”現象，思考其背后隱藏的文藝價值觀，認為影視文藝生產的價值建構主要體現在科學性與人文性、同一性與特殊性、歷史性與現實性的關系處理和價值取向方面；進而指出影視作品應貼近時代主流話語，通過建立良好的圈層互動關系來構建健康文明、個性創新的文藝價值觀。董龍昌以中央電視臺大型文化節目《詩畫中國》為例，探討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現代性演繹的跨媒介特性，認為該節目根植文化傳統、立足現代語境，面向大眾群體，通過跨媒介呈現，在展演方式、情境營造、藝術敘事和藝術接受等方面實現了表現效果的突破，為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現代演繹作了積極探索，實現了中華文脈的現代續寫。秦璇在梳理中國戲劇發展歷史與現狀的基礎上，結合當前網絡技術發展，著重探討“互聯網+”時代昆劇藝術的數字化傳承，認為“互聯網+”提高了昆劇表演者與觀眾之間的溝通效率，豐富了昆劇的舞臺呈現，“互聯網+”與藝術相結合，不僅促進了藝術的產業化發展，也是傳承弘揚傳統戲劇的有效途徑。梁帥探討了當前表演藝術創新發展過程中數字技術對演藝形象的當代審美表達。姜欣言以科幻電影《梅根》（Megan）為例，探究科技與人類身體、心理的交互關系，并對人工智能、后人類、元宇宙等主題進行了深刻思考。郭婧文認為中國動畫技藝新生態的構建，需要在模擬傳統藝術生態、利用傳統藝術技藝種群的基礎上進行合理創新。

綜上所述，本屆會議積極響應黨的二十大報告精神，圍繞“中國式現代化進程中的藝術理論新思維”展開熱烈研討，視野開闊，論題豐富，從多元視角思考中國藝術理論“三大體系”建構，探究藝術理論研究的現代視野、中外融通及創新機制，取得一系列學術成果，對建設中國特色藝術學理論體系，推進藝術學學科建設發展具有重要意義。中國藝術學理論學會常務副會長王廷信在閉幕式致辭中指出，本屆會議是新冠疫情之后由中國藝術學理論學會組織召開的首次線下年會，也是黨的二十大報告提出“中國式現代化”命題、新版學科目錄調整公布之后首次舉行的藝術學全國性會議，受到社會各界廣泛關注。來自全國各地280余位專家、學者、青年才俊匯聚一堂，交流學術思想、思考重大問題，具有十分重要的意義。新版學科目錄調整，一級學科名稱有所變化，學界予以高度關切，眾說紛紜，但必須明確的是，藝術學的研究對象自古以來、一直到未來都始終存在，并不會因為學科名稱調整而影響到研究對象、研究行動及學科存在的價值。從“40后”到“90后”，老、中、青三代專家學者一直堅守在藝術學領域，不斷發掘新問題，深化研究老問題，必將在“中國式現代化”這一重大命題引領下，推進中國藝術學理論研究走得更深、更遠。

會議審議并通過了建立第七個專業委員會—藝術評論專業委員會的提案。

本文系教育部人文社會科學研究一般項目“中國古代藝術風格范疇關鍵詞研究”（項目批準號：20XJA760005）階段性成果。

責任編輯：李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