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面向建設高等教育強國的目標,在資源布局與優化方面,我國要擴大高等教育資源總量供給,促進優質高等教育資源擴容,提高高等教育資源投入效益。在教育經費投入難以大規模增長、學齡人口可能逐年下降,且高等教育已經實現普及化的背景下,資源布局優化的重點應該放在如何促進高等教育結構優化與質量提高,適應、促進和引領經濟社會發展上。具體來說,為了實現高等教育強國建設目標,我國當前應著力優化高等教育人才培養結構,提升研究生人才培養能力;擴大優質高等學校數量和布局,積極擴大“雙一流”高校人才培養規模;加快高等教育集聚發展,適應建設世界重要人才中心和創新高地的新要求;加快學科專業優化調整,適應經濟發展與產業結構轉型升級需求。
關鍵詞:資源布局優化;高等教育強國;“雙一流”高校;學科專業優化;高等教育集聚發展
中圖分類號:G640 " " " 文獻標識碼:A " 文章編號:1672-0717(2024)01-0014-07
一、導言
高等學校是典型的資源依賴型組織。高校發展需要人財物、土地等資源投入,同時高校又通過培養出合格和優秀的畢業生以及產出高水平科研成果回報社會,并將這些產出的資源用于科技進步和經濟社會發展。資源布局與優化關乎高等教育發展戰略全局,關乎高等教育發展的重點方向和重點領域,關乎高等教育人才培養結構的優化調整。
建設教育強國,龍頭是高等教育。國際上普遍把80%以上的高等教育毛入學率(這也是世界教育強國的平均水平)作為高教強國的標準,65%是其基準水平。2022年我國高等教育毛入學率為59.6%,與強國相比還有一定差距,與發達國家相比還有很大提升空間。世界范圍內高等教育毛入學率超過80%的國家有17個。在新的時代背景下,隨著人口出生率下降和未來高等教育學齡人口減少,我國高等教育規模擴張任務雖有壓力,但是高等教育毛入學率達到80%左右的目標問題不大。高等教育強國建設的關鍵是以資源布局優化促進高等教育結構調整與質量提升,以高等教育之強帶動教育強國建設,真正發揮龍頭帶動作用;同時,以高等教育之強促進和引領科技強國、人才強國建設,支撐世界重要人才中心和創新高地建設,服務和推動經濟社會發展。
從教育強國建設看,教育經費投入短期內難以大規模增長,學齡人口可能逐年下降,而且在高等教育已經實現普及化的背景下,資源布局優化的重點應該放在如何促進高等教育結構優化與質量提高,適應、促進和引領經濟社會發展上。
當前,我國正處于全面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的關鍵時期,高等教育發展的內外部環境正在發生復雜而深刻的變化。從國內看,鄉村振興和新型城鎮化深入推進,國家重大區域戰略和區域協調發展戰略持續實施,對教育資源的布局結構提出了新要求。優化人口發展戰略,積極應對人口老齡化,迫切要求進一步提高教育普及水平和發展質量。擴大中等收入群體,促進共同富裕,必須進一步提升全民受教育程度和勞動者技能。實施創新驅動發展戰略,加快實現高水平科技自立自強,迫切需要把發展科技第一生產力、培養人才第一資源、增強創新第一動力更好結合起來,推動教育鏈、人才鏈和創新鏈深度融合發展。推進文化自信自強,必須更加充分地發揮教育在培育和踐行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中的重要作用,不斷提升全社會文明程度。從國際上看,世界百年未有之大變局加速演進,新一輪科技革命和產業變革深入發展,國際力量對比深刻調整,全球人才和科技競爭更為激烈,必須把握戰略主動,全面提高人才自主培養質量,著力造就拔尖創新人才,加快建設世界重要人才中心和創新高地。數字經濟發展迅速,新產業、新模式、新業態層出不窮,對人才培養結構和學習者能力素養提出了更高要求,這也正在重塑教育形態和學習方式。
面對新形勢新要求,當前我國高等教育資源布局尚未充分適應和引領國家經濟社會發展,尚未充分滿足人民群眾日益增長的對優質高等教育的需要,尚未充分發揮高等教育對于實現教育強國、科技強國、人才強國的引領性和先導性作用。資源布局優化是構建高質量高等教育體系、建設高教強國的“底座式”支撐,資源布局優化是促進高等教育發展的關鍵性舉措,有什么樣的資源布局就有什么樣的高等教育體系、高等教育發展重點和人才培養結構。加快資源布局優化,關鍵在于擴大高等教育資源總量供給,促進優質高等教育資源擴容,提高高等教育資源投入效益,化解高等教育結構性短缺與布局不合理問題,將資源投入高等教育發展的重點領域和薄弱環節,促進和實現高等教育高質量發展。具體來說,就是要實現高等教育的“提質擴容”,一方面加大高等教育資源供給,穩步提升高等教育毛入學率,進一步提升入學機會公平;另一方面提高戰略性人才、高層次人才和緊缺性人才的自主培養能力,積極擴大研究生教育培養規模,擴大以“雙一流”高校為主的人才培養供給能力。
優化資源布局,就是要構建科學合理的高等教育資源配置機制,使資源布局更加符合高等教育發展規律和人才培養規律,更加符合我國人口和社會結構變化對高等教育布局結構與資源配置調整的要求,更加符合國家戰略與區域發展對于高等教育發展提出的新要求,以加快形成與國家及區域發展戰略、世界重要人才中心和創新高地建設相適應的高等教育體系。
優化資源布局,就是要統籌資源投入、資源布局與結構優化、質量提升的關系。具體來說,需要處理好資源的靜態布局同資源的動態調整體系的關系,處理好普及化時期高等教育優質資源擴張與區域發展的關系,處理好補足短板、促進公平與突出重點、建設高峰的關系,處理好高等教育發展的內部資源銜接支撐與外部環境的協調適應的關系。通過資源布局優化,適應新時代經濟社會發展和科技強國、人才強國的要求,調整優化學科專業結構和人才培養結構,重點發展基礎學科、新興學科、交叉學科和國家戰略急需學科,建立起與高等教育強國目標相適應的人才培養體系。
綜上所述,為了實現高等教育強國建設目標,我國當前應著力優化高等教育人才培養層次結構,提升研究生人才培養能力;擴大優質高等學校數量和布局,積極擴大“雙一流”高校人才培養規模;加快高等教育集聚發展,適應建設世界重要人才中心和創新高地的新要求;加快學科專業優化調整,適應經濟發展與產業結構轉型升級需求。
二、優化資源布局,促進高等教育層次結構調整,擴大研究生培養數量及其在高等教育總培養規模中的占比
目前,我國高等教育層次結構呈現金字塔形,高職為主的專科教育與應用型本科為主的本科教育占據了人才培養的主體部分,研究生教育在高等教育人才培養中的占比仍然偏低。高等教育人才培養的層次結構與世界教育強國相比存在較大差距,亟須調整優化,以與我國經濟發展與科技進步對于人才的需求相適應,與建設教育強國、科技強國、人才強國相匹配,與教育、科技、人才一體化發展相吻合。從國際上來看,世界高收入國家或地區①的高等教育人才培養層次結構呈紡錘形,即專科層次和研究生教育層次占比大體相當,本科教育占比較高。根據有關統計數據,2015-2018年,高收入國家(地區)專科、本科、碩士和博士平均在校生規模占比分別為21.81%、58.24%、17.27%與2.68%。相對而言,我國高等教育在層次上呈現陡峭的金字塔形,2021年我國專科、本科、碩士和博士在校生規模占比分別為45.24%、48.74%、5.10%、0.92%,專科教育規模相對較大,與本科教育規模大體相當,研究生規模僅占6%左右[1]21-29。研究生教育總規模在高等教育人才培養中占比不高,每千人注冊研究生數還需提升[2]。2022年,我國研究生在校生總規模為365.4萬人。對比世界主要國家,2020-2021年,印度研究生在校生人數為494.5萬人;2021年秋,美國研究生在校生人數約為286萬人。2018年,在全球經濟規模排名前20位的國家中,中國高等教育研究生招生數量占比僅高于巴西、印度尼西亞和沙特阿拉伯。目前,我國千人注冊研究生數雖已超過2人,但對比主要發達國家,在2020年每千人注冊研究生數排名中,美國已高達10.57人,位居第一;英國已高達7.28人,位居第二。
進入新世紀以來,我國高等教育發展快速。從全球高等教育發展維度看,1980-2020年的40年間,高等教育在學總規模增加了3.8倍,從5 000萬人增長到2.4億。而2000-2020年,全球高等教育總規模從1億人快速增長到2.4億,大大超過1980-2000年間的全球高等教育增速。從1980-2020年,中國高等教育規模從114.4萬人增加到4 183萬人,40年間增加了35.6倍,是世界平均速度的9.5倍。從占比上來看,中國高等教育規模從1980年的114.4萬人,占世界高等教育總規模的比例為2.3%,到2020年的4 183萬人,占比提升到17.4%,40年間中國高等教育在全球的所占比例提升了近6.7倍[1]21-29。在高等教育大擴張時代,我國經濟發展水平還處于中等偏下階段,產業結構還是以工業制造業為主,經濟增長還主要依靠物質資源投入和一定知識水平的勞動力投入來實現。這一發展階段決定了我國高等教育擴張主要通過高職教育和應用型本科教育來實現,高等教育規模結構調整遵循漸進式原則。受制于經濟社會發展水平,我國高等教育層次結構呈現“陡峭的金字塔形”,研究生教育占比偏低,專科教育占比偏高;高等教育資源主要投向了高職和應用型本科教育,支撐研究生培養的資源布局投入不足,優化調整滯后。近年來,我國人均GDP超過了1萬美元大關,我國經濟增長急需轉移到依靠科技進步和勞動者素質提高的軌道上來,建設教育強國、科技強國、人才強國更需要高層次人才的支撐和引領。再加上近期伴隨青年人就業壓力增大,報考研究生的人數逐年提高,研究生生源規模大幅增加,但研究生教育資源整體的供給能力明顯不足,研究生教育亟待發展擴張。
我國未來經濟發展將更多依靠科技進步與人才支撐。我國“三產結構”已經由原來的第二產業占主導,逐步演進為第三產業占主導。經濟發展方式的轉變和“三產結構”的變化,為高等教育層次結構優化提供了堅實的物質基礎和廣闊的需求空間。隨著我國經濟發展方式的轉變,人均國民收入的增長,貫徹新發展理念,構建新發展格局,需要高等教育層次結構優化調整,即大力發展研究生教育,同時適度壓縮高職高專教育占比,適度提高本科教育的占比,大幅提高研究生教育在高等教育中的占比。
三、優化資源布局,加快“雙一流”建設,促進優質高等教育資源規模增長
黨的二十大報告提出,把建設中國特色、世界一流的大學和優勢學科作為重中之重。習近平總書記在2023年中共中央政治局第五次集體學習時強調,要把加快建設中國特色、世界一流的大學和優勢學科作為重中之重,不斷提升原始創新能力和人才培養質量。“重中之重”,表明了“雙一流”建設任務在高等教育改革發展中的必要性、重要性和迫切性。我國高等教育歷來重視重點建設,20世紀50年代就確立了重點大學建設制度;改革開放以來,重新確立了重點大學和重點學科建設制度;至90年代初,提出“211工程”建設任務,1998年確立了“985”建設工程,提出在21世紀建設若干所世界一流大學的重任。黨的十八大以來,黨中央提出了建設中國特色世界一流的大學和優勢學科的戰略目標,我國的“雙一流”建設取得了重大成效。
縱觀新世紀以來,世界主要國家或地區發起的世界一流大學創建運動,已經席卷了亞洲、歐洲、美洲,先后有30多個國家和地區出臺了具有本國特色的“世界一流大學創建計劃”,這其中既包括傳統高等教育強國(如德國、法國、俄羅斯等),也包括新興的發展中國家(如中國和印度等)。各國或地區所推行的創建計劃雖然各具特點,但其目的卻存在相似性,都是為了提升大學的綜合實力與國際競爭力,為國家經濟與科技發展提供支撐,贏得在世界高等教育領域的話語權。
但是,我國“雙一流”建設無論規模還是投入,與世界高等教育強國相比,還有很大發展空間。如與美國高等教育結構比較,我國“雙一流”高校為代表的研究型大學數量偏少,人才培養規模占高等教育總體培養規模偏低。以2020年數據為例,我國“雙一流”建設高校占比為4.97%,一般本科院校占比為41.11%,高職高專院校占比為53.92%;而美國研究型大學數量占比為7.02%,一般本科院校占比為60.28%,兩年制學院占比為32.70%[3]33-43。從高校畢業生數據更能看出不同類型高校培養規模的差距:根據美國三類高校2020年的學位授予數據,研究型大學的學位授予數為943 267人,占比為30.16%,一般本科院校的學位授予數為1 167 309人,占比為37.32%,兩年制學院的學位授予數為1 017 536人,占比為32.53%,三者畢業生數據基本平衡;而2020年我國“雙一流”高校畢業生(除“985”高校外)占高校畢業生的比例為5.08%,“985”高校的畢業生僅占高校畢業生的2.27%(只有約18萬人),一般本科院校畢業生占比為52.81%,高職高專院校畢業生占比為39.84%[3]33-43。
我國實施的“985工程”“211工程”“雙一流”建設已取得顯著成效并形成經驗做法。建設高等教育強國,我國亟須擴大“雙一流”建設高校數量,鼓勵和支持地方高校發展,逐步選拔辦學質量高、與國家和地方經濟社會發展相適應的高校進入建設名單;現有“雙一流”高校需擴大招生與人才培養規模,提高其人才培養在高等教育中的占比;要調動地方建設高水平大學的積極性,鼓勵建立高水平的新型高等教育機構。例如南方科技大學、西湖大學、上海科技大學等,這些新型的高等教育機構在較短時間內就為我國建設世界重要人才中心和創新高地發揮了一定作用。
我國亟須加大對“雙一流”建設高校的科研投入,加強基礎研究和相關學科人才培養的經費保障和物質基礎。近年來,我國科技創新能力有了極大提高,科技領域突破性成果層出不窮。但也要看到,我國創新能力仍不能滿足社會高質量發展要求,基礎研究短板突出。2019年我國基礎研究投入占研發總投入的比重為6%,低于美國、英國、法國、日本等發達國家15%~25%的水平[4]。我國基礎研究能力和創新能力不足,在關鍵領域遭遇“卡脖子”技術難題。2022年,我國在全球創新指數(GII)排名中居第11位,但其中的“人力資本與研究”維度(包括高等教育),我國僅居第20位[5]。
基礎研究與重大原始創新具有高度不確定性、投資周期長且風險大的特點,而我國尚未形成寬松包容、接納失敗、長期主義的社會思維觀念,高校也受此影響,導致基礎研究領域缺乏人力物力上的投入,更多趨向短平快、確定性強的應用型研究投入。2020年,我國高校研發經費占全國總研發經費的比例為7.7%,而同期美國、英國、法國的這一比例分別為13.2%、24%和13.5%[3]33-43:對比世界主要國家,我國仍存在較大差距。與此同時,高校科研經費支出用于基礎研究不足,支撐原始創新能力不強。2020年,中國高等學校Ramp;D經費支出用于基礎研究為724.8億元,占總經費支出的38.5%;2021年支出904.5億元,占比41.5%[3]33-43。對比美國的情況來看,2020年高校從聯邦政府獲得395.56億美元的Ramp;D經費,用于基礎研發的比例也最高,達到64.11%。此外,美國國家科學委員會發布的最新數據顯示,2020年美國聯邦政府投入421.99億美元用于基礎研究,其中60.09%用于支持高等教育機構[3]33-43。加強研究型大學建設,需要調整高校基礎研究、應用研究、試驗發展等方面的投入結構,重點加大高校基礎研究經費投入和占比,加大高等教育基礎研究支持力度。同時,要著力優化高校內部競爭性研究經費占比,加強科研人員基本性科研經費保障。
四、優化資源布局,建設與世界重要人才中心和創新高地相匹配的高教資源協同機制,促進高等教育集聚發展
我國經濟、產業與科技呈現明顯的集聚趨勢,產生了較強的集聚效應。粵港澳大灣區、長三角和京津冀已經開始成為經濟與科技中心,教育、科技、人才一體化發展,也急需高等教育資源集聚布局,建設與世界重要人才中心和創新高地相匹配的高教資源協同機制。從國際范圍來看,高等教育集群具有明顯的集聚-溢出效應,如美國高等教育區域發展與區域產業緊密對接,圍繞著洛杉磯地區的文化創意產業、伊利諾伊地區的農業科技產業、西雅圖地區的制造業、紐約地區的金融業形成了特色鮮明的高等教育集群。從全國范圍來看,我國京津冀、長三角、粵港澳大灣區的高等教育具有明顯的優勢。高校高度集中而形成知識的集聚以及功能的溢出,將成為經濟增長的新的重要模式。尤其是研究生人力資本促進經濟增長的空間效應在1%~1.4%之間,反映了發展研究生教育不僅能夠有效推動本省域的經濟增長,亦可對臨近省域經濟增長產生輻射[6]。
目前,我國高等教育資源布局與經濟發展適應性不強,資源配置集聚度不高,建設世界重要人才中心和創新高地的區域資源協同機制有待完善。廣東是粵港澳大灣區國家戰略的核心區域,該省雖然是經濟大省、人口大省,但高等教育并不發達。2022年,廣東省每百萬人口普通本科高校有0.53所、普通本專科高校1.22所,均低于全國0.9所、1.94所的平均水平,排名全國第31位;每萬人口普通本專科在校生208.33人,低于全國224.26人的平均水平,排名全國第27位;本科高校占比為42%,低于全國47%的平均水平。我國需要通過發展優質高等教育資源,增強高等教育與區域人才、產業兩大區域經濟子系統的耦合協同關系,充分發揮區域高等教育對于科技自立自強、人才輩出的基礎性、戰略性支撐作用,為建設世界重要人才中心和創新高地以及區域經濟社會高質量發展,提供人才與智力支撐。
世界教育強國建設的經驗表明,在高等教育大眾化和普及化初期,高等教育主要解決青年人接受高等教育的機會問題,各地都會大規模發展高等教育,因此高等教育呈現“去中心化”的發展特征。隨著全國范圍內高等教育的普及,高等教育的機會問題得到基本解決。高等教育進入普及化的中后期,即我們經常講的深度普及化階段,國家的經濟科技發展必然對高等教育的使命責任提出新要求:一是期待高等教育在促進青年人享有接受高等教育均等機會的基礎上,更好地促進經濟社會發展和科技進步;二是高等教育要適應城市群和經濟發展新形勢新任務,提高高等教育的集聚度。黨的二十大報告提出建設世界重要人才中心和創新高地,這對高等教育發展提出了新要求。高等教育一方面要提高質量,加快高層次人才培養,另一方面要促進高等教育的集聚發展,使得高等教育更好地適應人才中心和創新高地建設要求。前面分析過,我國研究生教育和研究型大學發展不足,難以適應科技強國、人才強國的發展要求;同時,高層次人才培養的集聚度不高,難以支撐世界人才中心與創新高地建設。我們的研究表明,研究生教育的培養規模和累積規模都能夠促進當地科技創新水平的提高。從研究生教育培養規模的布局情況來看,美國研究生教育主要集中在美國的東北部、南部以及加州地區,研究生培養規模前1/5的州占美國總培養規模的54%。我國研究生教育大部分集中在我國東部與中部地區,研究生培養規模前1/5的省份占全國總培養規模的48%,研究生培養規模的集聚度比美國低出6個百分點。因此,相較于美國,我國研究生教育布局的省域集聚度仍需進一步提升。同時,中美兩國主要區域研究生培養累計規模差距較大。美國研究生累計培養規模排名前十位的州,其研究生人數在本州勞動力人口中均占到10%以上,其中占比最高的馬塞諸塞州達到20.3%。同期,中國研究生累計培養規模排名前十位的省份,除北京(9.6%)、上海(5.9%)外,其余省份的研究生人數僅占本省勞動力人口的1%左右。以兩國研究生累計規模第一的地區進行比較,2019年美國排名第一的加利福尼亞州培養研究生354萬人,而我國排名第一的北京培養122萬名研究生,僅占加州的1/3;美國加利福尼亞州2019年培養的研究生,占本州勞動力人口的13.10%,而我國北京2019年培養的研究生,僅占北京勞動力人口的9.60%[7]8-15。除北京、上海以外,我國其他省份的研究生累計規模占比尚不足美國各州的十分之一。美國研究生教育累計規模每提高1%,區域創新水平提高0.52%;而我國研究生教育累計規模對區域創新水平的影響系數為0.28%。美國的研究生教育學位授予規模的集聚程度、研究生教育存量及其對創新驅動經濟增長的推動效應均高于我國[8]。因此,我國應進一步優化高等教育區域布局結構,充分發揮區域優質高等教育資源集聚優勢和引領輻射作用,促進人才區域合理布局和協調發展,著力形成人才國際競爭的比較優勢。
我國高等教育強國建設,需要加快優質高等教育資源的集聚布局,使得區域高等教育資源布局結構能夠有效支撐城市群創新發展。我國區域高等教育布局與其發展的歷史過程和慣性相關。20世紀50年代我國高校院系調整,將優質高等教育資源布局在北京、上海、武漢、成都、哈爾濱、沈陽、西安等城市,在當時的時代背景下,東南沿海的廣州、杭州、福州等城市高等教育資源布局不多,東北、華北、華中、華南、西南、西北等七大區域的非核心城市,高等教育資源布局不足。改革開放以后,我國實行以省域為主的經濟發展模式,各個省域都在發展高等教育,但是20世紀50年代高等教育資源布局的影響深刻,短時期內很難改變,導致高教資源富集的中心區域集聚優勢將愈發明顯,而資源薄弱的邊緣區域將持續被集聚區吸走要素,呈現“強越強、弱越弱”的馬太效應。顯然,以行政區劃為本的資源布局體制難以支撐以城市群為載體的世界人才中心和創新高地建設。當前以“雙一流”建設高校為代表的研究型大學,無論機構數還是培養規模都占比過小,可供集聚的優質高等教育資源總量相對不足,僅靠高等教育的普及化無法適應和支撐世界重要人才中心和創新高地建設的質量集聚需要。在資源布局調整的體制機制上,我國一方面需要打破以行政區劃為本的固有格局,建立跨區域的協同框架;另一方面,在高教資源部署上,也要根據國家發展戰略和世界重要人才中心和創新高地的建設要求,實現高等教育資源集聚化布局,實現集聚發展。
五、優化資源布局,提高高校學科專業設置的科學性、靈活性和前瞻性,促進建構與經濟社會發展相匹配的人才培養結構
我國高等教育一直強調人才培養結構與經濟發展、產業結構相適應,多年來也根據社會和行業發展需求采取了很多舉措優化調整高校學科專業設置。但是,高等教育的人才培養結構與產業結構之間仍存在一定的“錯位”,人才培養和社會需求的契合度有待進一步提高。高校往往追求學科全、綜合性強的發展定位,人才培養規格趨同、學科專業設置千校一面,資源配置重復。2022年我國普通本科高校開設10個及以上學科門類的有220所,占比17.76%。高校在專業設置布局時缺乏科學規劃,片面追求“大而全”,某些專業存在重復設置過多的現象。根據教育部發展規劃司的統計數據,77.89%的高校設置了英語專業,76.92%的高校設置了計算機科學與技術專業,63.28%的高校設置了視覺傳達設計專業,62.95%的高校設置了環境設計專業,接近60%的學校設置了國際經濟與貿易、市場營銷和財務管理等專業。
高校學科專業設置趨同化,既有高校定位攀高、學科專業發展缺乏特色的內部因素,也有高校分類設置、分類發展、分類評價的高等學校管理指導體系不完善的管理因素,更有著經濟社會方面的因素。也就是說,隨著區域經濟和行業經濟的快速發展,社會對人才需求的數量大大增加、類型趨于多樣化,但由于專業設置隨產業發展動態調整機制不健全,部分地方和部門對人才需求的把握不夠具體明確,使得高校調整優化人才培養結構缺乏基本依據。這些因素共同導致人才培養與產業發展需求的契合度不強,高校雖然每年都進行學科專業調整優化,但是仍然年年跟不上產業轉型升級和用人單位需求變化。
高校要健全學科專業設置動態調整機制,聚焦國家重大戰略和區域需求,提升專業設置的科學性、靈活性和前瞻性,有的放矢培養國家戰略人才和急需緊缺人才,提升高等教育對經濟社會高質量發展的服務質量與能力,以適應、促進和引領經濟社會發展和產業結構轉型升級。
中央政府、省級政府和高校應各負其責,促進學科專業與產業結構相銜接。高校要瞄準國家重大戰略和區域經濟社會發展需求,把有特色、服務需求作為學科發展的戰略選擇,做好“四新”學科專業優化、調整、升級、換代和新建工作。省級政府要建立健全招生培養就業聯動機制,強化省級學科專業建設統籌和管理,促進所屬高校優化學科專業結構。國家要優化學科專業宏觀調控機制,動態調整國家控制布點本科專業和特設專業目錄,探索建立專業預調整制度和退出機制,推進分類評價,引導不同類型學科專業辦出特色和水平。
教育行政主管部門與發改委、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部、工業和信息化部、科學技術部等相關部門要加強聯動協同,定期對經濟、產業、科技等數據進行研究、分析與應用,加強人才需求預測、預警、培養、評價等方面協同,實現學科專業與產業鏈、創新鏈、人才鏈相互匹配、相互促進。要健全學科專業調整與人才需求聯動機制,充分激發集中力量辦大事的制度優勢,聚焦國家戰略、科技前沿和區域發展需求,統籌“雙一流”建設高校、領軍企業、重點院所等資源,創新招生、培養、管理、評價模式,超常規布局一批急需學科專業,建成一批高層次人才培養基地,實施“有組織攻關重大項目培育計劃”[9]。要進一步強化企業科技創新主體地位,更好地結合有為政府與有效市場,優化科技資源配置,促進要素高效流轉,在粵港澳、長三角、京津冀等地大力打造國家級戰略平臺,最終實現建設區域高等教育中心的目的[7]8-15。
高校人才培養具有周期性,不可能年年跟著經濟與產業變化更改學科專業目錄,也沒有必要完全對應產業目錄,因為產業結構在不斷變化,產業也在不斷升級,技術也在不斷更新。所以,要使高校學科專業與人才培養適應經濟發展和產業轉型升級的要求,根本上是要推動高校人才培養模式改革,提升學生的綜合素質和能力。人才培養模式要注重寬口徑、厚基礎,注重能力培養與素質提高,注重學生終身學習能力和可遷移能力培養,提升人才自主培養質量水平,使之能夠更好地適應未來職業發展變化、科學技術的進步以及經濟社會發展和產業結構調整需求。
高等教育具有多項職能,最根本的職能是人才培養。建設高等教育強國,最為重要的是提高一流人才培養能力。優化資源布局的目的是通過增強資源供給能力,優化資源配置,擴大優質高等教育資源布局,從而提升一流人才培養能力,更好地滿足經濟社會發展和科技進步對于高素質人才的需求,更好實現科教融匯、產教融合,以高等教育強國建設為國家現代化發展提供人才與智力支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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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按照世界銀行2020年劃分標準,世界高收入國家或地區以人均國民收入達到12 700美元以上為標準。
Optimizing Resource Layout and Building a Strong Higher Education Country
Li Li guo" Li Jian long
Abstract: In order to achieve the goal of building a strong higher education country in terms of resource layout and optimization, China needs to expand the total supply of higher education resources, promote the expansion of high-quality higher education resources, and improve the investment efficiency of higher education resources. In the context where education funding cannot grow on a large scale, the school-age population may decline year by year, and higher education has already been popularized, the focus of resource layout optimization should be on how to promote the optimization of higher education structure and quality improvement, which leads to economic and social development. Specifically, in order to achieve the goal of building a strong higher education country, China should currently focus on optimizing the structure of higher education talent cultivation and improving the capacity of graduate talent cultivation, expanding the number and layout of high-quality higher education institutions, actively expand the scale of talent cultivation in double first-class universities; accelerate the agglomeration development of higher education, adapt to the new requirements of building a world-class talent center and innovation highland; accelerate the optimization and adjustment of disciplines and majors to meet the needs of economic development and industrial structure transformation and upgrading.
Key words: resource layout optimization; strong country in higher education; double first-class universities; discipline and major optimization; agglomeration development of higher education
(責任編輯" 李震聲)
收稿日期:2023-11-18
基金項目:教育部工程研究中心創新基金項目“數字化學習技術集成與應用”(1221015)。
作者簡介:李立國,山東濱州人,教育學博士,中國人民大學教育學院教授,教育部教育發展與公共政策研究中心副主任,主要從事高等教育理論與管理、教育思想史研究;北京,100872。李建龍(通信作者),中國人民公安大學教務處助理研究員,北京理工大學博士生;北京,10003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