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萌
摘 要:嬰戲圖中除作為表現主體的孩童形象以外,還包含成人女性男性以及民俗符號圖像的運用?;趮霊驁D在民間的象征意義和功能,嬰戲的民俗符號通常被賦予諸多理想化的文化內涵,在古代一度成為承載民眾祝禱祈愿的祥瑞藝術形式之一。
關鍵詞:嬰戲圖;民俗圖像符號;文化內涵
中圖分類號:J205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2096-0905(2024)10-00-03
嬰戲圖即描繪孩童游戲的繪畫作品,自唐、五代時期出現以來,經過宋、元、明、清以及民國等多個歷史時期的演變,嬰戲圖逐步成為中國傳統吉祥圖案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
一、明清嬰戲圖人物形象分析
在中國傳統人物繪畫中,嬰戲圖占據了一個顯著的位置,自隋唐以來嬰戲圖逐漸發展,隨著時間的推移,嬰戲圖中出現包括家庭中與兒童最密切相連的女性角色。嬰戲圖反映了不同時代和社會背景下女性的不同外觀、社會地位和角色,從人物的造型、面部表情和動作姿態等方面來看,嬰戲圖中女性都有自己獨特的特點。除此之外,男性人物形象在嬰戲圖中出現頻率雖然不高但仍舊占據至關重要的位置。
(一)成人女性形象
明清時期的嬰戲圖數量較之前代大為增多,嬰戲圖主題亦反映了人們對美好生活的向往、對子嗣繁榮和家族榮光的期望。盡管這一時期嬰戲圖的發展達到了高峰,呈現出更多樣的表現形式,但只有少數嬰戲圖的繪畫作品會出現女性形象,且女性通常作為背景或配角出現,其形象特征也隨嬰戲圖的發展而變得程式化。
正如圖1清代姚文瀚創作的一幅題為《歲朝歡慶圖》的嬰戲圖中,展現了大量的女性角色。圖的中央是男女主人坐在桌子旁,涼亭的內部和外部各有幾位女仆,她們的姿勢、面部表情和服裝因各自的身份而有所不同,而在院子里,不同姿勢的女性隱約可見。坐在桌子旁邊的女主人穿著端莊,而其他站立的侍女以及后院和亭子里的女性都穿著非常鮮艷的衣服。這與明清時代的仕女形象十分類似。明清女性形象繪畫的創作風格造型與唐代的大氣飽滿不同,更偏向于柔弱,在姿態上多表現為程式化的執扇、倚欄、站立等。圖中的女性角色在服裝造型上展示了女性的柔弱和清麗,這表明其形象的程式化風格受到了當時仕女畫風格的影響。這種趨勢在清代的嬰戲圖中也得到了展現,畫作中的仕女形象與清代那種“倚風嬌無力”的纖細和柔美審美是相似的。
明清嬰戲圖中,女性角色不僅僅局限于扮演母親或照看嬰兒的保姆等角色,她們也可能是與嬰兒無關的女性。然而,她們的出現更多的是作為嬰戲圖的背景環境,為嬰戲圖營造一個家庭和諧、人口繁榮的氛圍。這些女性角色的外貌并不具有寫實性,且形象在畫作中逐漸被邊緣化。
(二)成人男性形象
“文人畫家追求古代繪畫中那種剛毅、含蓄的品質,并將倫理價值附于其中?!盵1]相較于宮廷嬰戲圖的華麗裝飾,文士嬰戲圖更顯現出對自然之美的推崇。孩童在自然中嬉戲的畫面,使文士得以表達對真實情感的追求和對“真”的崇尚。這種傾向體現了文人信奉的道家思想,正如莊子所言:“天地有大美而不言,四時有明法而不議,萬物有成理而不說?!盵2]在明清時期,文人畫亦轉向更加世俗的主題,如描繪市井小民,但尊崇自然和表達個人情感的傳統仍然維持。在這些作品中,成年男性角色通常展現出文人雅士的特質。如圖2仇英的《捉柳花圖》畫作中出現的成人男子形象就是畫作者本人,男子形象的設色淡雅,且服飾無繁縟裝飾,將畫中男性形象繪制成一位文人雅士,體現了畫作者尚“簡”、尚“真”的美學趣味。這種簡潔的手法與道家哲學中“返璞歸真”的思想相互輝映,倡導去除過度的修飾,讓精神回歸到最原始、樸素的狀態。
“貨郎圖”也是明清嬰戲題材中獨具特色的主題內容。如圖3明代計盛《貨郎圖》中出現的貨郎形象。在計盛的作品中,貨郎頭頂系著藍色的結巾,巾上裝飾著白色圓環,他的頭發在頭巾下束緊,兩條巾帶從后垂下,身穿白色的交領短衫,腰間系有帶子。他站在貨架的左后面,右手持著一個小水壺,正在向鳥雀添水。他的左手抓著右臂上的袖子,上半身稍微前傾。整體而言,這幅作品無論在技法上還是形象上,都展現了明代的華麗和宏偉。
通過比較不同時代的貨郎圖可以發現,這些畫作并非單純的個人肖像,而是那個時代社會生活的縮影,盡管這些畫作跨越了千百年,但貨郎的形象仍栩栩如生,可以從這些藝術作品一窺歷代貨郎題材的發展軌跡以及中國傳統民俗文化的獨特魅力。小型商販“貨郎”的興衰,亦反映了中國傳統農業經濟下平民的生活狀況。
除文人嬰戲圖與貨郎圖這兩種有代表特色的嬰戲圖之外,最普遍反映兒童嬉鬧的百子圖中出現的男性形象則是以穩健嚴肅的一家之主的姿態出現在畫面中。如圖4《行樂圖鏡心》中描繪的男性形象,以上位者之姿端坐于樓宇之中,身旁圍繞著伺候的侍女以及前來獻寶問安的兒童,整幅畫作中僅出現一位成年男子形象,亦顯示出其莊嚴的不可替代的身份,畫作中的男性沒有與眾兒童一起玩樂,也沒有像圖中的女性擔任照顧兒童的角色。
二、民俗圖像分析
根據歷史記載和現存的藝術作品,傳統的嬰戲圖常展現兩大類民間圖像符號,這些符號在民眾中被普遍認為含有寓意吉祥之意。第一類是動植物和果蔬,包括但不限于麒麟、貓(也稱貍奴)、蝙蝠等動物,以及芙蓉、牡丹、石榴、荷花、芭蕉、竹子等植物。第二類是玩具類符號,諸如風箏、花燈、佛像、鞭炮等。歷代嬰戲畫家對某些兒童玩具、植物花卉、瓜果食品等物品進行了反復描繪,對特定的民俗文化內涵達到某種暗示。經過長期的沉淀,這些物品最終成為具有特定的民俗內涵,并能表達百姓的共同心理訴求的嬰戲民俗圖像符號。
(一)動植物類
從五代時期開始,畫家經常創作含有貍奴的畫作,以此象征富貴。黃漢在《貓苑》中記載:“純白而尾獨黑者,額上一團黑色,此名‘掛印拖槍,又名‘印星貓。得此貓者定是富貴人家”[3]。這種特殊毛色的貍奴在過去是極其珍貴和罕見的,通常只有富有或顯貴的人才擁有。如圖5明代《人物圖(嬰戲)》中則畫有仙鶴立于茂盛繁密的大樹下,孩童圍繞在仙鶴四周玩耍嬉鬧,仙鶴立于樹下依舊抬頭仰望參天樹木,畫作中的高聳的樹與形狀奇特的假山置于庭院,此類組合寓意家族興盛、發達,家大業(葉)大。在傳統嬰戲作品中,以名貴植物、動物入畫,以表現家族經濟實力。
在嬰戲題材的藝術作品中還經??梢钥吹侥档?、芭蕉和芙蓉等名貴花卉描繪,這些花卉在民間象征著財富和高貴的身份。此外,嬰戲圖作品中也常見到蘭花的繪制,并與竹、梅、松等植物相搭配,彰顯出作品主人的高尚品格。
(二)玩具類
臺北故宮博物院珍藏的《升平樂事圖》冊頁,詳細描繪了貴族家庭中仕女孩童的各類游樂活動。其中一幅嬰戲作品如圖6,描畫了兒童模仿騎馬射箭的游戲。畫中展示了兩個孩子分別騎著紅色和白色的竹馬,這些馬由竹子制成框架并以紙絹覆蓋,孩子們將其夾在腿中仿佛真的騎在馬上。一個騎紅馬的孩子從山石間沖出,另一個騎白馬的則正在拉弓瞄準,他們生動的模仿再現了古代狩獵場景。圖7中清代丁觀鵬所繪的《行樂圖鏡心》中繪制了六個孩子正仿效戲劇中的場面。前方有兩個小孩敲鑼開路,緊隨其后的是兩位拿著旗幟的兒童,一個孩子裝扮成狀元,穿著鮮紅的長衫,手持馬鞭,騎著竹馬威風凜凜。在隊伍的最后,還有一個孩子,舉著傘蓋跟隨著,模仿著“狀元游街”的場景,展現了傳統的入仕觀念。
三、結束語
嬰戲圖從某種程度上展現了古代人們對生活的純真和對美好生活的向往。以兒童嬉戲為表現主體輔以圖像化的動植物、玩具、生活用具等進行組合描繪,合成了具有特殊寓意的民俗圖像符號,其展現的不僅是包容性強且多層次的繪畫藝術,更承載了千年來流傳下來的民俗文化。
參考文獻:
[1]高居翰.詩之旅:中國與日本的詩意繪畫[M].北京:三聯書店,2012.
[2]莊子.莊子·外篇·知北游[M].沈陽:萬卷出版社,2016.
[3]黃漢.貓苑[M].杭州:浙江人民美術出版社,20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