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麗娜 華冬芳
摘? 要? 江蘇是制造業大省,發展先進制造業具有良好的基礎,有責任在加快發展新質生產力上走在前列。加快形成新質生產力視域下,先進制造業發展目標導向在技術創新、產業協作與空間取向等維度上面臨深刻轉型。為了提升江蘇先進制造業系統功能,應構建以原始創新能力提升為導向的科技創新“舉省體制”,強化以高素質人才為核心的新型要素高地建設,持續完善產業生態功能,為先進制造業的孕育生成創造“新質”環境。
關鍵詞? 先進制造業;新質生產力;目標導向;高質量發展
2023年9月,習近平總書記在黑龍江考察調研期間首次提出“新質生產力”這一概念,強調“整合科技創新資源,引領發展戰略性新興產業和未來產業,加快形成新質生產力”。 2024年5月30日,中共江蘇省委十四屆六次全會提出,“牢牢把握高質量發展這個首要任務,加快打造發展新質生產力的重要陣地”“著力打造具有國際競爭力的先進制造業基地”。江蘇是制造業大省、經濟大省,面對“在高質量發展上繼續走在前列”“在推進中國式現代化中走在前、做示范”的重大要求,有責任在加快發展新質生產力上走在前列。新質生產力的根基在實體經濟,實現先進制造的系統化再造是關鍵。江蘇定位于打造具有國際競爭力的先進制造業基地,這是因地制宜加快形成新質生產力的核心舉措,對切實推動高質量發展、推進中國式現代化江蘇新實踐具有重要意義。
一、新質生產力視域下江蘇先進制造業發展的價值意蘊
(一)積極培育先進制造業是江蘇加快形成新質生產力的重要途徑
先進制造業是集現代科學技術之大成的產業領域,新質生產力的形成,在于有效發揮先進制造的支撐引領作用。習近平總書記指出,積極培育新能源、新材料、先進制造、電子信息等戰略性新興產業,積極培育未來產業,加快形成新質生產力,增強發展新動能。實體經濟是經濟發展的根基,[1]制造業是實體經濟的核心和主體。2023年,江蘇實現制造業增加值4.66萬億元,占GDP比重為37.3%,居全國第一。以先進制造業為主體的工業仍是支撐中國經濟實現持續穩定的中高速增長的重要動力。[2]其中新能源、新材料、電子信息等產業具有一定基礎性產業功能,在相當程度上作為制造業發展的投入品。先進制造業是綜合體現新質生產力的部門,也是承載新發展動能的重大載體。
(二)增強先進制造業的核心競爭力是江蘇加快形成新質生產力的關鍵因素
新質生產力是科學技術在產業中應用的現實體現,制造業是科技起決定性作用的載體,不斷塑造區域發展新動能新優勢。新質生產力的本質,是依靠科技創新實現對生產力的系統化再造。經濟系統的各個部門之間,經由復雜的產業關聯網絡構成相互依賴、相互影響的巨型系統,只有真正實現系統提升才具有持續生命力。新質生產力的 “新”主要體現為新科學技術主導的產業升級,關鍵核心技術實現自主可控對提升制造業核心競爭力至關重要。但從關鍵性技術的自主性方面來看,江蘇在關鍵零部件、核心原材料、高端儀器設備、工業基礎軟件等重點環節受制于人的局面仍未得到根本性扭轉,直接制約著產業鏈、供應鏈韌性,先進制造業的發展根基有待進一步夯實,江蘇在發動機、工業母機、傳感器等領域的自主研發和生產能力還需進一步提升。
(三)推動制造業高質量發展是江蘇加快形成新質生產力的客觀要求
新質生產力尤其強調關鍵核心技術的自主性突破,強調產業鏈、供應鏈的現代化水平。江蘇產業結構中,傳統產業占比仍較大,數字化、智能化轉型任務相對較重,是加快發展新質生產力的難點所在。傳統生產力是以傳統制造為核心的,從主導要素層面來看,表現出特定的發展階段特征。傳統生產力對資本、勞動力等要素積累與組合方式等依賴性較高,是傳統發展模式的主要驅動力。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困擾我國經濟發展的“卡脖子”難題,實質是“卡”在先進制造上。當前,江蘇制造業發展雖然在規模、結構與質量方面取得了較大成效,但仍存在深層次的結構性問題,如產業結構總體上偏重、偏散、偏傳統的現狀還未發生根本性轉變。此外,外部市場變動沖擊持續加大,產業體系的完整性、產業鏈韌性仍面臨諸多挑戰,產業基礎能力薄弱問題仍比較突出,這是推動江蘇制造業高質量發展必須正視的現實約束。
二、新質生產力視域下江蘇先進制造業發展的目標導向
(一)先進化:區域技術研發能力與技術應用能力相融合
從產業技術創新范式來看,區域技術研發能力與技術應用能力加速融合是形成新發展動能的關鍵。全面建設中國式現代化新征程中,技術創新范式必須由引入型、應用型轉向自主型、原創型、顛覆型。新一輪科技革命帶來的人工智能、生命科學、新能源等前沿技術,將深刻重構制造業技術創新范式,尤其是在數字技術與制造技術相融合帶來競爭格局重構的背景下,必須牢固樹立科技引領性思維,抓住創新主動性與自主權,這是有效應對挑戰、把握發展機遇的關鍵。在技術、產品和服務的供給側方面,必須作出重大調整,一方面解決增量的技術創新供給升級,另一方面推動新產品、新技術和新服務快速、大規模應用到社會中去。數字經濟是與工業經濟不同的經濟形態。在數字技術的賦能下,先進制造業發展的深度融合趨勢日益凸顯,呈現出較為典型的非線性、涌現性等復雜系統特征,亟須治理模式的創造性發展。因此,先進制造業發展生態環境的塑造,需高度重視數字革命、人工智能等與工業技術的深度融合,[3]助力顛覆式創新的生成及其產業化過程。
(二)融合化:全產業系統的功能再造
先進制造業發展中投入與產出關系顯著不同于傳統產業,數字技術改變了要素耦合關系、整合模式、作用路徑等,重構了產業間協作范式。工業經濟時代以投入產出形成的上下游產業鏈為主,數字經濟時代則轉向橫向、復雜產業網絡主導,取決于高度動態性、交叉關聯性、跨界性等交互行為,是推動產業融合化發展程度不斷提升的重要力量。尤為重要的是,國家或區域生產力總是在現有基礎上不斷實現新的躍遷。先進制造業發展內在要求從系統角度更加強調動態化、體系化、高質量化,這是資源識別、資源運用與資源評估的系統性重構,具有十分重要的實踐價值。一般說來,經濟發展的不同階段、創新過程的不同環節對資源的本質規定性存在差異,逐漸由有形主導到有形無形并重、由靜態資源稟賦到動態資源融合能力、從資源規模到資源匹配度等底層邏輯的轉變,實質是對區域資源整合能力提出了更高要求。
(三)開放化:產業發展生態加速迭代
從空間范式來看,先進制造業的區位選擇具有明顯的空間取向性:一是保持高度開放式發展的區域。先進制造業與前沿技術高度相關,這就要求區域主體、創新系統深度嵌入全球創新網絡。那些全球創新和產業技術發展網絡中的樞紐型區域或城市,有能力集成高端創新要素,培育出新的引領性產業技術并高效擴散到產業系統中去,處于長三角區域核心區的江蘇省就具有得天獨厚的區位優勢。二是保持持續創新的區域。鼓勵愿意嘗試的多類型創新主體,去啃科技創新的硬骨頭。三是實現高效協同的區域。對于科技創業者而言,需要政、產、學、研、資、創要素齊備,實現高效的系統協同,引領產業生態系統的持續迭代演進,并由此形成最適宜科技企業全生命周期發展的營商環境。數字經濟時代,先進制造業分工與傳統生產力條件下的技術分工顯著不同,在新型基礎設施的支撐下,行業界限呈現弱化、邊緣化趨勢,由大數據、人工智能、物聯網等構筑的資源整合能力優勢成為區域間競爭的關鍵。全球大量開源型科學平臺的相繼涌現與用戶快速增長,進一步加速了各國開放式科學研發合作的范疇拓展。整合科技創新資源是新發展階段制造業高質量發展、形成新質生產力的前提條件。
三、新質生產力視域下江蘇先進制造業系統功能提升的實踐進路
(一)構建以原始創新能力提升為導向的科技創新體制
科學技術決定生產發展的方向、規模、結構和質量,科學技術本身的水平和科學技術擴展到生產力其他要素上的效率與程度,是科學技術轉化、移植能力的綜合體現。先進制造業是創新型經濟的重要組成部分,關鍵在于實現“從0到1”的創新支撐,具有高度復雜性、不確定性,對高質量要素(人才、數據等)、原創性與顛覆性基礎研究等提出了更高要求。先進制造業或高端制造業內在要求實現科技自立、自主,牢牢把握發展的主動權與控制力,先進制造業必然不能受制于人。基礎研究、關鍵共性技術等領域因其外部效應、公共品屬性需要發揮有為政府的作用。[4]
1.發揮戰略科技力量的主導作用。科技創新是世界百年未有之大變局的核心變量,[5]在中國式現代化建設新征程中居于核心地位。聚焦打造重大科技基礎設施集群、高水平實驗室建設集群和國家級產業創新平臺集群,加快培育戰略科技力量,堅持目標導向和自由探索“兩條腿走路”,持之以恒加強基礎研究,努力創造更多“從0到1”的原創性成果。以關鍵共性技術、前沿引領技術、現代工程技術和顛覆性技術創新為突破口,優化資源配置和布局結構,實現關鍵核心技術自主可控。原有的跟隨、被動式創新模式已難以適應新發展階段的需要,在國際競爭加劇、國內產業升級、技術迭代加速三重趨勢疊加下,實現從追隨向并行、引領階段的轉換,需要更多的自主可控創新、突破性的源頭創新。自主創新更加依賴于基礎研究的發展,這對基礎研究創新及其成果高效轉化提出了更高要求,而基礎研究需要財政資金投入予以支持。在不同類型產業成長過程中,資源需求、組合方式、技術創新模式及其成果轉化路徑等都存在異質性,亟須有組織創新和市場激勵下的自發創新同時有效發揮作用,促成新技術、新模式、新產業和新業態自發生成,形成可持續且具有根植性的、有生命力的先進制造業。
2.完善關鍵核心技術創新體制。要充分發揮我國社會主義制度能夠集中力量辦大事的制度優勢與超大規模市場優勢,進一步健全關鍵核心技術創新體制,更好地發揮有為政府的作用,動態塑造創新體系,持續提升產業鏈、供應鏈自主可控能力。圍繞國家戰略需求,應進一步整合建設蘇州實驗室、紫金山實驗室、太湖實驗室等一批重大創新平臺,高水平研究型大學以及一批以領軍型科技企業等為代表的戰略性科技力量,基于“大科學裝置”“大科研項目”等,構建協同創新網絡,激勵組建高能級創新聯合體。重點培育價值鏈鏈主企業,重點遴選已在國際市場與國內市場建立價值鏈的企業,在現有單項冠軍企業的基礎上,將在價值鏈中逼近鏈主位置的企業吸收進來,分市、分層次建立核心企業培育庫。另外,強化先進制造產業鏈條融合與集群發展。通過政策調整和資源重新配置,著力推動創新鏈、產業鏈和供應鏈深度融合發展;著力推動先進制造業集群發展,統籌戰略性新興產業、高新技術產業和傳統制造業之間的關系,全面提升國家級先進制造業集群的競爭優勢。
(二)強化以高素質人才為核心的新型要素高地建設
生產力是多要素組合構成的復雜系統,[6]不同時代的生產力具有不同的生長點,[7]即主要依靠生產力系統要素內涵變化及生產力要素組合結構的不同,[8]新產業發展模式需要新型資源系統的支撐。由此,各類資源或要素的相對價值,應在科學技術生成、轉化過程中的作用與功能視角下加以重構,實質上是不同生產要素組合方式連續發生突破性變化的過程,進而對其在全國乃至世界先進制造業網絡中的節點功能與定位產生直接影響。
1.提升區域高質量要素集成能力。先進制造業發展能力取決于區域高質量要素的集成能力。江蘇科教資源豐富,新一輪發展的最大優勢在人才,尤其是高素質人力資本。要真正發揮“人才強省”驅動先進制造業發展的新比較優勢,加快形成與未來產業發展需求相適應的人才結構。優化長效激勵機制,為人才成長和發展提供寬松環境和廣闊空間,為科研人員“減負松綁”,進一步激發其創新創造活力。進一步完善“頂尖人才—領軍人才—青年人才”梯度培育體系。聚焦科技自立自強,聚焦高質量基礎科學問題,培養集聚一批站在世界科技前沿、搶占科技制高點的頂尖科學家。以攻克制約產業發展的關鍵共性、基礎性的“卡脖子”技術為目標,健全攻關人才特殊調配機制,貫通產業、科技、人才項目評價,支持一批具有探索精神和發展潛力的高端科研人才。聚焦制造強省建設,以應用基礎研究為牽引,大力實施卓越工程師教育培養行動,遴選培育一批具有突出技術創新能力,善于解決復雜問題的青年工程師人才。進一步通過深化體制機制改革,為實現人才優勢向創新優勢的轉變提供制度保障。創建先進制造業科創平臺,建立符合行業特點的分配制度。尤其是高校和科研院所的各類人才的薪酬設計,應充分體現知識型勞動創造價值,充分調動各類人才的積極性、主動性和創造性。通過深化收入分配制度改革,使江蘇成為吸引人才的高地。在科技管理體制方面,應以改革和創新科研經費使用和管理方式為突破口,賦予科研人員更多自主權,真正發揮科研經費服務于創新活動的主導功能。
2.充分釋放數據要素資源潛能。數據要素具有強滲透性、高流動性、零邊際成本等特征,其流動規律、與其他要素組合方式等具有與傳統要素差異化的特征。2022年,江蘇數字經濟規模超5萬億元,數字產業化與產業數字化進程加速,為新質生產力的加快形成奠定了基礎。2023年12月,國家數據局等17個部門聯合印發《“數據要素×”三年行動計劃(2024—2026年)》;中共江蘇省委、江蘇省人民政府印發《關于推進數據基礎制度建設更好發揮數據要素作用的實施意見》,聚焦數據采集能力受限于數據標準化、數據開放、共享、交易機制的缺失等制度性約束,探索數據要素市場化配置的先行示范路徑,最大限度激發數據要素潛力。
(三)完善先進制造業發展的產業生態系統功能
傳統發展模式已難以支撐日益龐大的經濟體量和高速發展,也無法適應新一輪經濟全球化格局重構。制造業必須實現發展路徑轉換,加快形成新質生產力。由于發展目標導向的本質性差異,先進制造業的發展不同于傳統制造。在存量調整邏輯主導下,不僅要從動力、要素方面著力,圍繞新的發展需求匹配新型要素,實現增量式創新產出及持續性生產方式變革,而且還要從產業生態方面重塑江蘇先進制造業發展路徑。
1.完善“三鏈融合”產業發展生態系統。良好的產業生態系統可以為先進制造業發展創造“新質”環境,加快新產業的孕育生成。當前,制造與服務日益融合,服務已成為制造企業維護競爭優勢的核心環節,對制造業數字化、網絡化、智能化轉型的支撐作用日益凸顯。江蘇要進一步推動產業鏈、供應鏈、價值鏈協同,圍繞“三鏈融合”生態體系建設,著力優化要素配置,促進不同產業之間的融合與創新,增強產業經濟的內在聯系和外在協同,打造完整的產業生態系統。
2.完善數字基礎設施建設。江蘇要進一步加快形成新型基礎設施網絡化支撐系統。加強新一代移動通信、大數據中心、人工智能、算力網絡、衛星互聯網、工業互聯網等新型基礎設施建設,并注重區域協調發展。進一步提升數據供給水平,優化流通環境,加強安全保障,充分釋放“智改數轉網聯”的放大、疊加、倍增效應,引導企業打通持續價值實現的渠道并推動生產、商業、服務等模式創新。同時,大力推動5G、人工智能、物聯網等優勢數字產業集群融合發展,不斷提升產業競爭力和集群能級。
3.加速新型要素市場體系建設。加速新型要素市場體系建設,是提高關鍵生產要素配置效率、發揮市場機制作用的基礎條件。著力營造創新主體多元共生、創新要素多維聚變、創新服務多鏈融合的一流創新生態,為高水平創新主體、未來產業孕育與生成創造優良的市場環境。在前沿技術產業化過程中,技術路線、主要用途、領先企業都可能出現新的變化。尤其是數據要素市場的交易規則、安全管理等新問題,成為江蘇加快發展新質生產力過程中亟須破解的實踐難題,在這方面的積極探索將對其他地區的發展實踐起到積極的示范效應。先進制造業發展不能一哄而上造成有限資源的低效配置,要因地制宜、協同化推進。同時,要保持充分的政策彈性,充分發揮市場在資源配置中的決定性作用,通過不斷試錯來應對新興產業領域的高度不確定性,為新興產業的探索和突破創造足夠空間。另外,先進制造業的發展過程必然引致經濟社會多系統變化疊加,鼓勵試錯、包容失敗等社會氛圍具有重要作用。因此,政府應做好兜底保障工作。
參考文獻:
[1]裴長洪,倪江飛.把發展經濟著力點放在實體經濟上的理論與方法[J].經濟學動態,2023(09):3-16.
[2]程恩富,宋憲萍.全球經濟新格局與中國新型工業化[J].政治經濟學評論,2023,
14(05):3-25.
[3]金碚.提升制造業競爭力要有新思路[N].經濟日報,2023-03-14(12).
[4]賀俊.新興技術產業趕超中的政府作用:產業政策研究的新視角[J].中國社會科學,2022(11):105-124+206-207.
[5]陳勁,尹西明,陳泰倫,等.有組織創新:全面提升國家創新體系整體效能的戰略與進路[J].中國軟科學,2024(03):1-14.
[6]胡瑩,方太坤.再論新質生產力的內涵特征與形成路徑——以馬克思生產力理論為視角[J].浙江工商大學學報,2024(02):39-51.
[7]楊耕.東方的崛起:關于中國式現代化的哲學反思[M].北京:北京師范大學出版社,2015:171.
[8]黃群慧,盛方富.新質生產力系統:要素特質、結構承載與功能取向[J].改革,2024(02):15-24.
(高麗娜系南京中醫藥大學衛生經濟管理學院教授、博士;華冬芳系無錫科技職業學院教授、博士)
【責任編輯:方曉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