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黃帝內經》“營衛理論”探討皮膚衰老的病機及治療策略

郭媛媛　李家奇　成潔　趙文斌

【摘 要】 皮膚衰老是內外因共同作用導致的皮膚組織衰退及生理功能減退的皮膚狀態，其發病機制尚未完全闡明。文章基于《黃帝內經》“營衛理論”，結合皮膚衰老的特點及現代藥理學研究探討其病機及治療策略，旨在豐富皮膚衰老病機的理論內涵，探討新的抗衰策略。

【關鍵詞】 皮膚衰老；黃帝內經；營衛理論；發病機制；治療

【中圖分類號】R221 【文獻標志碼】 A【文章編號】1007-8517（2024）10-0001-05

DOI：10.3969/j.issn.1007-8517.2024.10.zgmzmjyyzz202410001

To Explore the Pathogenesis and Treatment Strategy of Skin Senescence Based on the Yingwei Theory of Huangdi Neijing

GUO Yuanyuan LI Jiaqi CHENG Jie ZHAO Wenbin

Yunnan University of Chinese Medicine/The First Affiliated Hospital of

Yunnan University of Chinese Medicine，Kunming 650021，China

Abstract：Skin senescence is a condition of skin tissue decline and physiological function decline caused by internal and external interaction. Its pathogenesis has not been fully elucidated. Based on the Yingwei theory of Huangdi Neijing and combined with the characteristics of skin aging， this paper discusses the pathogenesis and treatment strategy of skin aging，aiming at enriching the theoretical connotation of skin aging mechanism and exploring treatment methods of skin aging.

Key words：Skin Senescence；Huangdi Neijing；Yingwei Theory；Pathogenesis；Treatment

營衛理論是《黃帝內經》中的重要組成部分，營氣有化生血液、營養周身之功；衛氣具有防御、溫養、調節肌膚腠理之能。皮膚衰老是多種因素共同作用的結果，外源性衰老主要與日光照射、污染等因素相關，表現為皮膚粗糙、松弛暗啞、深度皺紋、皮膚彈性消失等；內源性衰老與臟腑精氣虛衰相關，表現為皮膚萎縮、細小皺紋和干燥等［1］。皮膚衰老機制尚不明確，已經闡明的部分機制與營衛功能密切相關，因此有必要基于“營衛理論”探討皮膚衰老的發病機制及治療策略。

1 基于“營衛理論”探討皮膚衰老病機

皮膚腠理是營衛交會的場所，其衰老與營衛盛衰密不可分?！端貑枴ど瞎盘煺嬲摗费裕骸芭印迤?，陽明脈衰，面始焦，發始墮；丈夫……六八，陽氣衰竭于上，面焦，發鬢斑白。”［2］1闡明了衰老的本質在于臟腑精氣的虛衰。皮膚衰老的病機為本虛標實，本虛即臟腑精氣虛衰，營血化生不足，肌膚失養；標實則指衛氣失司，外邪侵襲，臟腑功能失調，氣血陰陽失衡［3］。

1.1 營血虛滯，外顯于膚 營氣具有化生血液、濡養周身的功能?！鹅`樞·邪客》言“營氣者，泌其津液，注之于脈，化以為血”［4］115，說明營氣化生血液，充養血脈?！鹅`樞·營氣》曰：“營氣之道，內谷為寶……，終而復始，是謂天地之紀。”［4］83描述了營氣布于周身，在內濡養臟腑，在外滋養形體。

1.1.1 營氣化生血液 營血充盛與否影響皮膚狀態。 《素問·痹論》曰： “營者，水谷之精氣也。”［2］71具有化生血液的功能。從現代科學的角度來看，血液中營養元素的含量與皮膚角質層含水量呈正相關［5］，反之，皮膚角質層的水分含量也反映了體內營養和微量元素的狀態［6］。營氣不足則血液生化乏源，人體所需營養物質缺乏，肌膚失于濡養，導致肌膚蒼白、黯淡無光，甚則皮膚干燥、失去彈性。

1.1.2 營血濡養周身 營血與人體成纖維細胞、膠原蛋白、雌激素等物質相關，營血虛滯則營不充表，導致皮膚變薄、彈性喪失、形成皺紋?！鹅`樞·邪客》云：“營氣者……以榮四末，內注五臟六腑，以應刻數焉?！保?］15闡述了營血充養四肢百骸的功能。《景岳全書·血證》載：“是以人有此形，唯賴此血……凡血虧之處，則必隨所在而各見其偏廢之病?！保?］津血同源，營血虧虛時，津液生化乏源，血虛津虧，肌膚失于濡養，則見皮膚干燥、粗糙、無光澤。成纖維細胞負責生產細胞外基質（extracellular matrix，ECM）成分，賦予皮膚結構的完整性、彈性和彈性。ECM發生顯著的結構改變和降解時，皮膚變薄、彈性喪失，最終形成皺紋［8-9］。膠原蛋白的減少和彈性蛋白網絡的改變也會導致皮膚彈性的喪失，形成皺紋［10］。此外，雌激素可以通過調節靶向角質形成細胞、成纖維細胞等對皮膚生理產生影響，還可促進血管生成、傷口愈合和免疫反應，維持皮膚正常的含水量、增加皮膚角質層及改善皺紋等［11-12］。

1.2 衛氣失司，肌膚失養 《靈樞·邪客》云“衛氣者，出其悍氣之慓疾，而先行于四末、分肉、皮膚之間，而不休者也”［4］115，闡明了衛氣滑利剽悍，循行于四肢、肌肉、皮膚之間?！鹅`樞·本臟》云“衛氣者，所以溫分肉，充皮膚，肥腠理，司開闔者也”［4］83，描述了衛氣有溫煦充養肌膚、主司腠理開闔、抵御外邪侵襲、調節睡眠節律的功能。

1.2.1 衛氣主溫煦肌表 衛氣通過調節溫度影響皮膚狀態。《靈樞·營衛生會》曰：“人受氣于谷，……其清者為營，濁者為衛。”［4］47水谷精微依據清濁不同分為營衛二氣。首先，衛氣充盛而生發衛陽，溫養肌膚，衛氣不足，衛陽生化乏源，肌膚失于溫養則溫度失調，最終導致皮膚衰老。衛氣溫煦肌膚的功能與皮膚汗腺調節體溫功能相似，研究［13］證實皮膚通過調節脈管系統和小汗腺來調節體溫，且小汗腺的體溫調節功能也隨著年齡的增長而改變。其次，衛氣有推動血行之功，衛氣推動無力，血不榮于表則細胞缺血缺氧進而導致皮膚衰老。

1.2.2 衛氣主司腠理開闔 衛氣通過調節腠理開闔影響皮膚含水量?！鹅`樞·陰陽清濁》曰：“受谷者濁，受氣者清。”［4］75其濁者為衛，衛氣不足則腠理開闔失司，機體水分丟失，肌膚失于潤澤，導致皮膚干燥、粗糙。表皮可以防止水的排出和外源生物進入［14］，這種保水、不滲透的功能與《內經》中“腠理”的功能有異曲同工之妙，二者均能保護身體免受物理、化學和細菌的侵入，防止水分流失，維持機體水分平衡，使皮膚光滑、有光澤。衛氣發揮功能在年齡和時間分布上存在差異性，《靈樞·營衛生會》言：“壯者之氣血盛，老者之氣血衰?！保?］47年齡增長伴隨著臟腑功能的衰竭，研究［15-16］表明面部經表皮失水量隨著年齡增長而不斷增加，導致皮膚角質層含水量及皮脂分泌減少，皮膚厚度隨之減小，皮膚逐漸干燥。《針灸甲乙經》曰： “四時者，春夏秋冬，其氣各異?！保?7］夏秋季節腠理開放，皮膚含水量較多；冬春季節腠理閉合，皮膚含水量較少，研究證實夏秋兩季與冬季相比皮膚水分增加［18］。除此之外，溫度、濕度等差異均影響角質層含水量、經皮水分丟失等生理參數。

1.2.3 衛氣抵御外邪侵襲 衛氣抵御外邪的功能與皮膚屏障功能一致，衛氣不足時機體防御能力下降，類似于機體屏障及線粒體功能受損，最終出現皮膚衰老表現?！鹅`樞·衛氣》曰：“其浮氣之不循經者，為衛氣?！保?］93衛氣行于脈外，具有防御功能。表皮為人體提供了一道屏障，其自我更新能力隨著年齡的增長而減弱［19］。研究［20］證實，炎癥反應與細胞衰老相互作用加速了皮膚炎癥性衰老，隨著機體衰老，調控炎癥反應的能力下降，皮膚對抗炎癥和修復損傷的能力隨之下降。反之衰老細胞的蓄積導致皮膚免疫功能下降，促進細胞外基質的損傷，使皮膚結構以及外觀出現老化改變。衛氣的功能近似于淋巴細胞、粒細胞、單核細胞等免疫因子［21］，研究［22］顯示皮膚老化與保護作用受損有關，尤其是傷口愈合和屏障功能受損時，炎癥增加，機體水和熱穩態受損，各種皮膚疾病的易感性增加。新的證據表明，線粒體代謝產生活性氧，在建立促氧化和促炎癥反應中起著關鍵作用［23］，線粒體缺陷導致組織功能障礙會引起皮膚衰老。

1.2.4 衛氣調節睡眠節律 衛氣聚散調節睡眠節律，進而影響皮膚衰老過程。《靈樞·營衛生會》言：“衛氣行于陰二十五度……，故氣至陽而起，至陰而止。”［4］47衛氣晝出于陽則人寤，衛氣夜入于陰則人寐。反之則“晝不精”“夜不瞑”。研究［24］表明，衛氣與褪黑素均是維持生命活動的物質基礎和睡眠調節的機樞，二者在來源、分布及人體時間節律、生理功能上有相似之處，均參與了人體循環調節、體溫調節與免疫調節。睡眠充足則人體精力充沛，皮膚不易塌陷、松垮，反之則皮膚易塌陷、松弛。

1.3 營衛失調運行失常 營衛的循行影響皮膚生理功能，營衛失和則皮膚生理功能失常，加速皮膚衰老。《靈樞·營衛生會》載：“營衛者，精氣也，血者，神氣也，故血之與氣，異名同類焉。”［4］48營衛均來源于水谷精微，常將營代之以血，衛代之以氣。又“營在脈中，衛在脈外，……陰陽相貫，如環無端。”［4］142營衛各循其經，環復不休，流注周身。《靈樞·癰疽》論：“經脈流行不止，……周流不休，上應星宿，下應經數。”［4］邪氣侵襲經脈，血液凝滯，脈道不暢。《靈樞·營衛生會》“壯者之氣血盛，其肌肉滑……老者之氣血衰，其肌肉枯……”［4］47營衛各守其道，氣血和暢則肌膚榮潤光澤；營衛運行失調，則氣滯血瘀，甚則血枯津虧，肌膚失養，皮膚粗糙、晦暗無華。營衛之氣通過調控毛細血管的舒縮以調節皮膚血流量，維持皮膚屏障生理功能；通過調節相關的蛋白、血管內細胞因子進而改善微循環，發揮修復屏障的作用［25］。營衛發揮作用的過程與自噬及替代自噬維持皮膚穩態、防止皮膚衰老的過程相關［26］。

2 基于“營衛理論”探討抗衰策略

2.1 淺析中醫抗衰藥物的運用 中醫認為皮膚衰老與光毒外襲、稟賦不耐等因素相關，臨床上表現為虛實兩端［27］。病機以臟腑虛衰、陰陽失調為本；血虛津虧、氣血瘀滯為標，治療當以維持陰陽平衡、調整臟腑功能為主，佐以補益津血、行氣活血。

2.1.1 維持陰陽平衡 維持陰陽平衡在緩解皮膚衰老過程中具有重要意義?！端貑枴ど鷼馔ㄌ煺摗菲唬骸瓣枏姴荒苊?，陰氣乃絕……，陰陽離決，精氣乃絕。”［2］5強調了陰陽平衡是維持人體健康的重要因素。營為陰，衛為陽，調節營衛功能實則調節陰陽，臨床上以“營衛失和”為病機觀論治皮膚病取得良好療效［28］。如白芍有養血調經，斂陰止汗，柔肝止痛，平抑肝陽之功，現代藥理學研究［29-30］證實白芍有抗炎、抗氧化、改善組織的損傷程度等作用，其有效成分白芍總苷可修復皮膚機械屏障受損，可靈活運用至皮膚衰老的治療中。

2.1.2 調整臟腑功能 應用補益藥調整臟腑功能在緩解皮膚衰老方面有遼闊的前景?！端貑枴ど瞎盘煺嬲摗分信右云邽橹粒凶右园藶槠冢?］21，描述了臟腑、形體由盛漸衰的過程?！端貑枴の迮K別論》言“五臟者，藏精氣而不瀉也”［2］19，隨著年齡的增長，臟腑精氣衰竭，外顯于膚，出現皮膚干燥、粗糙、膚色暗沉等皮膚衰老表現，治療時應注重補益藥的運用。黃芪可補氣升陽、益衛固表、生津養血，具有免疫調節、抗炎、抗疲勞、延緩衰老、促進人體新陳代謝等藥理作用。黃芪多糖可通過降低紫外線A誘導的細胞內活性氧含量及線粒體膜電位，保護HaCaT細胞免受紫外線誘導的光損傷［31-32］，有效改善皮膚狀態。

2.1.3 補益津血 適當運用補益津血的藥物可達到美白及抗衰老的效果。《靈樞·癰疽》論“腸胃受谷，上焦出氣……，津液和調，變化而赤為血”［4］141，津血同源，強調了補益津血對皮膚的重要性。如當歸具有補血活血、調經止痛、潤腸通便的功效，其中所含揮發油、有機酸、多糖類、黃酮類等有效成分，具有抗氧化、免疫調節、促進人體造血功能等藥理作用，當歸提取物具有抗皮膚衰老和美白功效［33-34］。葛根具有解肌退熱、生津止渴等功效，其主要活性成分葛根素，具有抗炎、抗氧化、抗腫瘤、降膽固醇、保肝、神經保護、緩解細胞凋亡、促進細胞增殖分化、預防或減輕細胞損傷等作用［35］，可有效防止皮膚衰老。

2.1.4 行氣活血 行氣活血類藥物可有效改善皮膚衰老?！鹅`樞·本臟》曰“故血和則經脈流行……皮膚調柔，腠理致密矣”［4］83，強調了氣血調和對皮膚狀態的重要性。丹參有活血祛瘀等功效，具有抗氧化、抗炎、抗纖維化、改善微循環等作用。其中丹參酮、丹酚酸等物質在抗氧化、調節組織修復和再生、美白等方面效果顯著［36-37］，丹參提取物可以促進蛋白分化和絲聚合蛋白的分解代謝，具有加強皮膚屏障功能和防止皮膚老化和干燥等功能［38］。紅花有活血散瘀止痛之功，研究［39］認為紅花可能通過抑制黑色素合成、減輕氧化損傷、抑制炎癥反應發揮治療皮膚色素沉著的作用。紅花籽油含有顯著高水平的不飽和脂肪酸和植物化學物質，其活性成分可以抑制紫外線誘導的基質金屬蛋白酶-1（MMP-1）的表達，可能具有作為抗皺劑改善皮膚健康的治療潛力［40］。

2.2 西醫治療策略探討 基于以上皮膚衰老病機的探討，可發現營血與體內營養和微量元素、人體成纖維細胞、膠原蛋白、雌激素等因素密切相關，提示臨床可從調節相關激素、蛋白水平入手，防治皮膚衰老。例如現代研究［41］認為通過調節人體激素水平可維持臟腑陰陽平衡，達到預防皮膚衰老的目的。Patriarca等［42］研究發現口服激素可增加真皮成纖維細胞合成透明質酸，使真皮層中含水量增加，以改善老年性皮膚干燥。衛氣與皮膚脈管系統、小汗腺功能、皮膚含水量、皮膚屏障功能、褪黑素、自噬及替代自噬細胞等因素相關，臨床上多從含水量、皮膚屏障功能入手論治皮膚衰老，例如，研究［43］發現水母雪蓮多糖能夠通過提升光老化皮膚的含水量對小鼠衰老皮膚具有一定的保護作用，從而延緩衰老。但是鮮少研究從皮膚脈管系統、小汗腺功能、褪黑素等角度進行論治，“營衛理論”可為此提供理論依據，后續可開展相關研究。

3 總結與展望

中醫經典為西醫學研究提供了科研思路，西醫學研究為中醫經典提供循證醫學的證據，運用中醫經典闡釋疾病的病機有助于探討新的防治策略，符合新時代下循證醫學的發展趨勢。

目前，皮膚衰老的機制尚未完全闡明，本文基于《黃帝內經》中“營衛理論”并結合現代藥理學研究分析皮膚衰老的發病機制。營氣化生血液、濡養周身，營氣不足則營血生化乏源，致使肌膚蒼白、黯淡、甚則皮膚干燥、失去彈性，形成皺紋；衛氣溫煦充養肌膚、主司腠理開闔、抵御外邪侵襲、調節睡眠節律，衛氣不足則衛不充表，肌膚失于潤澤，導致皮膚干燥、粗糙，甚則皮膚塌陷、松弛。將皮膚衰老的病機概括為臟腑虛衰、陰陽失調、血虛津虧、氣血瘀滯四個層面，治療上以維持陰陽平衡、調整臟腑功能、補益津血、行氣活血為主，旨在為臨床皮膚衰老提供一種新的辨證方法及診療思路。

因此，今后應以中醫基礎理論為指導，進一步闡明皮膚衰老的機制，充分發揮中藥在延緩皮膚衰老方面的優勢，推動中藥與西醫學美容技術相結合，探討新的抗皮膚衰老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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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稿日期：2023-08-09 編輯：劉 斌）

基金項目：云南省馮素英專家工作站（編號：202105AF150035）。

作者簡介：郭媛媛（1998—），女，彝族，碩士研究生在讀，住院醫師，研究方向為皮膚病的中醫防治研究。E-mail：1529274257@qq.com

作者簡介：趙文斌（1966—），男，蒙古族，本科，主任醫師、教授，研究方向為創面修復與瘢痕防治。E-mail：13987675109@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