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伴一名ADHD 孩子成長

每一個孩子都是一顆種子，誰都不知道他們未來會開出什么樣的花兒。有的孩子如雨后春筍般拔節成長，有的孩子則需要家長和老師投入更多的耐心、陪伴和等待。小W 就是一名這樣的學生，他的成長速度，就像一只小蝸牛。與小W 初見時，他讀三年級，三年過去，他現在已經是一名六年級的學生了，我見證了他一點一滴的成長。

遇見ADHD：專業學習提升理論認知

三年級時，他看上去和其他學生沒有什么不同。通過一段時間觀察后，我發現，雖然他在智力和體格發育等方面與同齡人并無顯著差異，但他學習表現卻嚴重落后于他的智力水平所應達到的程度。他總是會忘記交作業；上課時會在座位上亂動，不知道要把書拿出來；語文閱讀作業和作文完成度很低，他難以理解大段的文字，閱讀作業基本只會做選擇題和判斷題，主觀題常常空白；他的作文不會分段，也讀不懂題目的要求；他的書寫顯得笨拙，筆畫僵硬。

為了更多地了解他、更好地幫助他，我先去孩子家里進行了家訪。他的媽媽告訴我，他早產時大腦缺氧，確診了注意缺陷多動障礙（即ADHD），這是小W 學習障礙的主要生理、心理原因。教育研究者指出，學困生“常與孤獨癥、癲癇、注意缺陷多動障礙等共病”。[1] 當前的學習要求對他來說確實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圍。后來，我和小W 媽媽溝通了心理老師給出的建議，也將一些有關注意缺乏多動障礙的講座信息分享給她。

為了找到幫助他的方法，我閱讀了相關專業的書籍。既然小W 的學習困難是由ADHD 引起的，那么理解ADHD 兒童便是至關重要的，美國多動癥領域的權威學者巴克利（Russell Barkley）的研究幫助我認識了ADHD 的特征：多動、注意力不集中。根據巴克利的研究，ADHD 兒童的多動表現為難以安坐、注意力不集中，很難專注于一件事，很難持續將一件事情做完，很難同時進行兩個任務。[2] 這些因素都是小W 遇到學習困難的原因，例如，他的注意力很難在課堂或作業上保持。

我了解到ADHD在不同個體身上的表現情況是不同的——每個人都是獨特的個體。所以必須在了解小W的基礎上給予他個性化的照顧，接受他自我管理能力的相對薄弱。例如，三年級時，他的課桌總是很凌亂，學習資料無序地放在抽屜里，地上總是有很多紙屑。我也理解了小W的許多表現，他忽視我的指令可能是因為不知該如何開始，可能是忘記了，也可能是理解不了我的意思。[3]我也了解了一些心理療法，例如行為管理法，主要包括強化積極行為、選擇性忽視不恰當的行為、建立獎勵制度[4]；又如藝術治療，“具有降低防御，緩解各種不良情緒的功能”[5]。于是，我建議小W的媽媽在日常生活中放一些音樂幫助小W舒緩情緒。小W有閱讀障礙，他的媽媽和我交流小W這方面的困難時，我建議她讀給小W聽。

支持ADHD：減緩節奏滿足個性需求

我認識到，必須改變對他的教育方式。既然之前對他提出的學習要求讓他不堪重負，那不如耐心地陪在他身邊，降低對他的要求，變試圖培養一個“正確”的學習節奏為先讓他以自己的節奏前進。

在接下來的兩年時間里，我都盡量減少他的學業壓力。我和小W媽媽溝通過，小W只需完成簡單的、力所能及的作業。當然，這并不意味著放任小W不完成作業。上個學期，剛開學時他不怎么交作業，我把他叫到身邊，輕聲細語地告訴他，作業要認真完成，老師都會看。在那之后，除非是身體不舒服，他很少不寫作業，甚至在班上其他學生偷懶不寫作業時，他仍然會寫作業。只不過他常常忘記交作業（健忘是ADHD的癥狀之一），總是在我問他要作業時他才把作業交給我。

我努力讓他掌握自己的學習節奏。課堂上，當我路過他的座位發現他在畫畫時，我會當作沒有看見，我希望他能從這些繪畫中釋放情感。而他注意我路過之后會自己收起畫紙，這種方式也將他的注意力拉回課堂。中間有半年多的時間里，他的媽媽告訴我，在家里他很抗拒學習，情緒尤其不穩定。面對這種情況，我給予他耐心，先讓他按照自己的意愿學習，讓他找到自己的節奏。例如，如果他感到很累，允許他根據自己的情況選做部分作業，如果感到有能力完成全部作業，那就盡力完成。半年多后，他慢慢調整好了自己的狀態，在學習上取得了細微的進步，我便抓住時機鼓勵、肯定他。

我放慢自己的腳步，配合小W的節奏。比如，預習作業要求學生自主學習字詞并歸納課文結構和主旨，提出問題并嘗試解答，這對學生自主性要求比較高。剛開始，小W的預習作業完成度不高，我起初十分不理解，直到向他了解情況，才知道他是因為不知道應該怎么做才能達到我的要求。正如上文所說，學生忽視教師的指令，不一定是由于學習態度不良，而可能是因為學生不知該如何開始，可能是忘記了，可能是理解不了教師的意思。于是，我分解了要求，放慢節奏講解，向他解釋預習的具體要求。漸漸地，他能夠完成預習作業中的基礎部分。

在課堂教學策略方面，我做出了一些調整，使注意力只能短暫集中的小W更好地適應課堂節奏。我相信這些調整不僅有助于小W集中注意力，而且也會幫助其他走神的孩子提高課堂效率。比如，我調整了課堂任務的安排，在一堂課中增加多個小組討論的環節，讓學生在小組討論時釋放表達欲，即使短暫走神，放松之后也能很快再次投入課堂任務；我也加入了一些做法使課堂的節奏能為小W提供一個提升注意力的學習氛圍，有時拍手讓課堂熱鬧，有時讓全班安靜，有時調整自己的語音語調，加入輕重音的配合，讓整個課堂充滿變化，不斷地吸引學生；我還利用多媒體增加課堂教學的豐富性，在課件中插入音頻、視頻文件和小游戲，提高學生的參與度。[6] 課堂練習中，如果我發現小W 注意力分散，會讓他坐到我的旁邊，以便及時提醒他要完成學習任務。

轉化ADHD：積極陪伴挖掘可貴品質

面對學習障礙學生，我們需要以積極的態度相伴、等待，發現孩子的可貴品質。的確，與別的孩子相比，小W 的進步速度較為緩慢，有研究者指出：“在實際教育中，學困生往往被視為腦子笨、懶惰、習慣差、學習動機不良、有意搗亂，甚至長期被處于邊緣化的狀態。這需要教師轉變對學困生的觀念，消除誤解。實際上，學困生智力正常，甚至可能更聰明。”[7] 由于他們的個性特點，往往需要更多耐心、關照和積極的陪伴。在這過程中，我發現，小W 身上有一種可貴的品質，就是努力，他是一點一滴地在努力。陪伴他成長的我也常常提醒自己，不能急于求成、拔苗助長。寫作對于有書寫障礙的他來說，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每一次小練筆或作文訓練，他都會盡自己所能將字數寫滿，盡管他每次寫的都是和題目要求無關的內容。我想，那些“無關的內容”都是他內心小世界里的故事吧！之前家訪時，他媽媽告訴我輔導他學習很辛苦，所以我知道他的作業都是在媽媽的幫助下完成的，但是從字跡和內容看得出他是在以最認真的態度完成作業。三年過去，他的書寫也比從前更容易辨認，盡管筆畫還顯笨拙、字體結構不穩，但是“潦草”這樣的評價現再也與他的作業不沾邊了。

回顧這三年多小W 在學習上取得的進步，我也意識到，健康友善的師生關系也是使小W 能夠逐漸克服學習障礙的積極因素之一。在我最開始接班的一段時間里，小W 因為注意力障礙，在同齡人中反應力相對較慢，顯得迷迷糊糊的，有時候會被同學欺負。那時，小W 并不會告訴我他在學校受了怎樣的欺負，我常常是從他的媽媽那里得知他在學校遇到的問題和麻煩。隨著教育方式的改變，他變得更加信任我，最突出的表現是當他在學校里和同學發生爭執時，他會直接來告訴我、尋求幫助。

五年級下學期的一天，班里有男生欺負他，他來告訴我。安撫、寬慰他之后，我問他，“你對他們有什么訴求呢？”他答道，“我希望他們向我道歉，并且保證以后不再對我做這樣的事情。”我當時既心疼他，也為他感到高興。心疼他在人際交往中會遇到比別人多的困難；高興的是，他的表達很流利，也很清晰。我看到他成長了，不再是那個受了欺負也只會忍氣吞聲、懵懂的孩子，他懂得尋求老師幫助，懂得表達自己的感受。兩年多過去，他的感受能力和表達能力都取得了很大的進步。比起讓他成為一個學業成績出色的學生，他的感受能力、表達能力的提高更讓人欣慰，因為這意味著他在與他人相處的過程中將能更好地表達自己的想法、維護自己的權益。

不知是從什么時候開始，小W 開始聽課了。雖然不能做到全程專注，但是他從全程畫畫逐漸改變為聽一會兒簡單的生字詞內容，再畫一會兒畫。聽課的時間漸漸變長，這是多么可喜的變化！甚至有時候我讓他站起來認讀生字詞，他也能夠答對。今年秋季學期開學的第一天，我布置了背誦古詩的作業，第二天課堂設計有五個背誦名額。在第四個學生背誦完之后，他主動把手舉得高高的，叫我：“老師。”（他怕我沒有注意到他，所以開口叫我）。我很高興，請他背誦。他背得流利且聲音響亮，最后全班學生都忍不住為他鼓掌。

回憶與小W 共同成長的歷程，往事歷歷在目，耳邊響起了《我會等》的旋律，我相信小蝸牛會按照自己的節奏，一步一個腳印向前邁進。

參考文獻：

[1][7] 姚茹， 孫啟慧， 趙劍鋒. 學習困難學生的心理健康與教育對策[J]. 中國教師，2023（05）：45-48.

[2][3][6]Joanne Steer， Kate Horstmann. Helping Kids and Teens with ADHD in School： A Workbook for Classroom Support and Managing Transitions[M].London and Philadelphia： Jessica Kingsley Publishers，2009：42，19，25.

[4]Jacqueline S. Iseman， Stephan M. Silverman， Sue Jeweler. 101 School Success Tools for Students With

ADHD[M]. Waco， Texas： Prufrock Press， 2010.

[5] 王慧. 學校綜合干預對ADHD 兒童癥狀改善的實踐研究[J]. 中小學心理健康教育，2018（04）：11-17.

作者單位：廣東省珠海市香洲區第二十一小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