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時代職業教育第三方評價的內涵特征與發展策略

摘" 要： 在教育領域推進管辦評分離、深化新時代教育評價改革的大背景下，職業教育第三方評價的興起和發展，成為我國深化職業教育評價改革的重要治理工具和制度安排。以“獨立性”和“專業性”兩個核心特征為維度，構建職業教育第三方評價模式的二維象限分類框架模型。基于SWOT分析系統梳理內部因素的優劣勢和外部環境的機會挑戰，為職業教育第三方評價發展提出增長型、扭轉型、多樣化、防御型四種策略。

關鍵詞： 職業教育; 第三方評價; 內涵; 發展策略

中圖分類號： G710" " " " " 文獻標志碼： A" " " " " 文章編號： 1671-2153（2025）01-0001-08

新時代以來，職業教育以類型教育的重要地位成為國家的戰略性考量。在教育領域推進管辦評分離、深化新時代教育評價改革的大背景下，職業教育的評價改革成為新的研究和實踐熱點。其中，第三方評價在職業教育評價體系中日益凸顯出其特有的價值功能，成為我國深化職業教育評價改革的重要治理工具和制度安排，對提升職業教育質量、完善職業教育治理體系具有關鍵作用。所謂教育評價，是指在一定教育價值觀的指導下，依據確立的教育目標，通過使用一定的技術和方法，對所實施的各種教育活動、教育過程和教育結果進行科學判定的過程。評價包含主體和客體，對于職業教育而言，通常認為職業學校和政府教育管理部門為第一方和第二方主體，而所提及的第三方，是指除職業學校和政府教育管理部門兩大主體之外的評價主體，一般包含具有相應教育評價資質的評價機構、社會團體、行業企業等。2020年，中共中央、國務院印發了《深化新時代教育評價改革總體方案》（中發〔2020〕19號），是新時代教育領域如何發揮評價指揮棒作用的綱領性文件。以此為基本遵循，理性審視職業教育第三方評價的內涵特征，系統分析其內部因素的優劣勢和外部環境的機會挑戰，有針對性地提出發展策略，具有深化教育評價改革，推進現代職業教育體系建設的重要意義。

一、職業教育第三方評價的理論溯源與現實意義

（一）相關理論溯源

我國職業教育領域第三方評價近年來取得了長足的發展，但仍存在理論研究不充分、實踐效果不理想等問題。因此溯源職業教育第三方評價的基本理論，對于用理論指導實踐，并再從實踐中發展理論，實現第三方評價的科學健康發展，及促進新時期職業教育改革來說，具有重要的意義和價值。

1. 現代治理理論。職業教育作為一種準公共產品，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的現代化，是國家在新時期致力于推進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的一部分。我國的職業教育管理長期以來由政府主導，采用自上而下層級明確的科層制管理制度，具有顯著的頂層設計和權威管理特點，這種管理模式在較長時期內有效地促進了職業教育的發展。在新的時期，職業教育產教融合進一步深化，辦學主體更為多元，學校、政府、行業、企業、教育研究機構等利益相關方積極參與教學和育人過程，已具備政府宏觀調控、多元主體廣泛參與、市場適度調節的現代治理組織結構和情境。

在現代治理理論的視野下，多元主體之間具有平等對話地位，具有共商決策思維和契約協同關系，各主體的利益應得到充分關照，進而實現組織的順暢協調和良性發展。引入第三方對教育質量進行評價，有利于促進校、政、行、企資源有效匯聚，形成多元主體共同參與職業教育治理的良性格局，是新時代職業教育現代化發展的需要。現代治理理論為職業教育領域的評價改革提供了“正當性”依據。

2. 委托代理理論。委托代理理論在20世紀30年代由美國經濟學家伯利和米恩斯提出，最初應用于經濟學領域，后來廣泛應用于政治學、社會學、管理學等各學科領域的研究，成為研究不同主體之間互動關系的一種理論框架。委托代理的存在基礎是代理人具有“專業化”的相對優勢，能代表委托人執行委托事項。教育評價是一項復雜的活動，具有典型的專業性特點，是委托代理理論的適用場域[1]。在我國的具體評價實踐中，政府或職業學校通常委托專業性的第三方開展教育評價。第三方以其專業和經驗優勢開展評價活動，給出專業性和權威性的評價結論，為教育評價改革提供了新的動能。可以說在我國教育治理體系不斷完善的過程中，政府和院校兩大主體在教育評價方面的不足更加明顯，第三方評價的彌補作用也更加凸顯。委托代理理論為第三方組織參與職業教育評價提供了“合理性”依據。

3. 利益相關者理論。利益相關者理論在20世紀西方股份制經濟中興起，該理論著眼企業的發展與利益相關者的貢獻，提出企業各個利益相關方都應得到關照，應當追求利益相關者的整體利益。利益相關者理論現廣泛應用于多方參與的組織管理活動。開展職業教育評價是為職業教育發展把脈定向，為社會培育技術技能型人才，促進社會發展。從這個意義上來說，政府、學校、學生、企業、第三方評價組織等都是評價活動的利益相關者[2]。要消除傳統評價活動中政府或學校既是“運動員”又是“裁判員”權力集中的弊端，第三方評價組織展示了其獨立超然的角色優勢。第三方評價基于客觀公正的評價手段與方式，是平衡各利益方關系和訴求的最佳選擇，其過程的客觀性和結果的可信度容易得到多方心理和情感的認可。利益相關者理論對職業教育第三方評價提供了“合情性”依據。

（二）職業教育第三方評價的現實意義

2013年，為落實黨的十八大全面深化改革戰略部署和《中共中央關于全面深化改革若干重大問題的決定》要求，國家在教育領域“推進管辦評分離”“委托社會組織開展教育評估監測”。之后，國家相繼出臺了《深化教育督導改革轉變教育管理方式的意見》（2014）、《關于深入推進教育管辦評分離 促進政府職能轉變的若干意見》（2015）、《國家職業教育改革實施方案》（2019）、《深化新時代教育評價改革總體方案》（2020）、《中華人民共和國職業教育法》（2022）等文件和法規，對管辦評分離作出更具體的指導，并將職業教育質量第三方評價提升到了新的高度，成為新時期教育改革的重要舉措。

第三方評價在中國職業教育評價改革中的興起和發展，適應了推進職業教育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的時代需求和現實需要，展現出新時期教育領域政府職能轉變和治理方式變革的實踐價值。

1. 職業教育第三方評價推動了管辦評分離政策落地，優化了職業教育治理體系。黨的十八大以來提出要推進“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是新的時代條件下應對新形勢的需要。如何在職業教育領域淡化政府權威單一主體的管理模式，轉向分權協同的多元主體共治模式，是職業教育面臨的重大實踐創新。以第三方評價推動管辦評分離政策落地，其實質是要實現教育社會化，把“評”的權力作為與“管”“辦”同等重要又相對獨立的權力交給社會，既符合多元辦學、多元需求、多元評價的現實境況，更是推進職業教育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的應有之義。

2. 職業教育第三方評價強化了教育鏈與產業鏈互動關系，形成了職業教育辦學新格局。長期以來，對職業學校的教育評價由政府教育部門組織開展，行政化色彩濃厚，企業行業代表缺席現象明顯，嚴重背離了職業教育面向企業、產業的教育功能。這種教育鏈和產業鏈的割離，必然會影響教育評價的公信力和有效性。第三方評價的興起，大大提高了企業和行業在職業教育評價活動中的參與度，增強了話語權。企業以“閱卷人”的視角對職業教育質量和人才質量進行評價，能讓職業院校更準確地了解自身發展的不足，從而形成政、校、行、企共同參與，共同推進的以評促建、以評促改新格局。

3. 職業教育第三方評價提升了重大教育決策的質量和水平，促進了教育決策科學化。黨的十八大以來，政府在管理實踐中，高度重視引入社會力量對政府的公共政策開展第三方評價，通過第三方的專業理論、專家力量、科學方法來對政府決策進行動態跟蹤和評價，并將結果運用于政策的修訂、補充或變更，確保政策的科學性、有效性、準確性。將職業教育劃為類型教育，是教育領域的重大決策和戰略舉措，如何確保決策的質量和水平，《國家職業教育改革實施方案》將第三方評價作為重要手段，提出“完善政府、行業、企業、職業院校等共同參與的質量評價機制，積極支持第三方機構開展評估，將考核結果作為政策支持、績效考核、表彰獎勵的重要依據”。

二、職業教育第三方評價的核心特征與分類框架

在新時期的實踐中，我國職業教育第三方評價面臨諸多現實困境，最根本的問題是對其核心特征和類型特點等關鍵性問題的認識還比較模糊，在學理上的研究還不夠深入，亟待研究和厘清。

（一）職業教育第三方評價的核心特征

1. 有關“第三方”的討論。學界認為職業教育的利益相關方有：教育舉辦者（學校）、教育主管部門（政府）、教育接受者（學生、家長）、用人單位（企業）、行業協會、社會組織和機構等，但就何為“第三方”尚未完全形成統一的觀點。主要分歧在于教育接受者（學生、家長）是否為第三方，以及與辦學主體（學校和政府）有一定利益或委托關系的社會組織和機構是否為第三方[3]。若將注意力集中于考量第三方評價本身的行為特征，就會發現“何為第三方”是一個因時、因事而異的問題，就不會將“第三方評價”等同于“第三方組織開展的評價”[4]。學界普遍認同第三方評價的特征包含了評價的獨立性、公平性、客觀性、公開性、專業性、權威性、科學性、時效性等。

2. 獨立性和專業性是核心特征。筆者進一步分析發現，這些特征并非相互排斥和矛盾，而是可以概括為獨立性和專業性兩大核心特征。其中，獨立性和公平性、客觀性、公開性相關聯;專業性和權威性、科學性、時效性等相關聯。第三方的獨立性，是評價結果被公眾認可的基礎，首先應表現為經濟上的獨立[5]，評價者在評價過程中需擺脫對評價對象的經濟依賴，其次應表現為行政上的獨立，評價活動應不受行政管理的約束和干擾。第三方的專業性，是評價結果用于提升教育質量可靠性的基礎，一是應體現在第三方擁有專業的評價人才和執行規范的評價流程，二是應體現在第三方采用科學的評價標準和先進的評價技術。

（二）基于核心特征的分類框架：I-P模型

1. 第三方評價的發展。縱觀21世紀以來我國的職業教育發展，從2005年提出建設“示范校”，到2010年提出建設“骨干校”，再到2019年提出建設“雙高校”，建設過程有階段性特征;政府在推進階段性建設過程中，也從最初的評價活動絕對主導者，逐漸演變為評價的組織者、監測者，通過政策指導、動態監測、資源扶持，不斷激發職業教育活力。在政府逐步進行權力下放過程中，以行業企業為主導的第三方依托更貼近產業和社會發展前沿的優勢，對教育評價活動的參與逐步深入，話語分量逐漸提高。

必須指出，獨立性和專業性作為職業教育第三方評價的核心特征，在具體評價實踐過程中并不是呈現出理想化的、單一的、純粹的應然狀態，而是隨著職業教育高質量發展，在不同的具體評價活動中，呈現出不同的“類型”和“成熟度”。從核心特征出發，以獨立性和專業性兩個核心特征為維度，構建第三方評價模式的二維象限分類框架（簡稱I-P模型），具有較好的闡釋力。見圖1和表1。

2. 基于核心特征分類（I-P模型）的四種類型。在此I-P模型中，位于第Ⅰ象限的可稱之為成熟型第三方評價，其獨立性和專業性都較強。當前的實踐中，在職業教育領域有影響力的教育研究機構、學會、咨詢公司，以及受政府委托的組織機構獨立開展的評價活動都具有獨立性和專業性強的特點。如中華職業教育社作為“統戰性、教育性、民間性”的群眾團體，匯集了雄厚的專家學者團隊，致力于倡導、研究和推行職業教育，具有顯著的獨立性和專業性特征。中華職業教育社提出了職業教育發展指數模型，并自2021年開始，連續發布《中華職業教育發展報告》，在職業教育第三方評價中具有強大的影響力。又如成立于2006年的麥可思公司，專精于就業能力第三方測評，以全面和權威的就業跟蹤數據，填補了國內高教管理咨詢產業的空白。麥可思也是《中國大學生就業報告》（即就業藍皮書）的唯一撰稿人，權威性和成熟度高。位于第Ⅱ象限的可稱之為補充型第三方評價，其專業性強而獨立性弱。當前政府教育主管部門直接組織的各類評價活動具有此類特點。如早在1998年，在當時亟待形成國家層面的教育評估制度背景下，教育部成立了普通高等學校本專科教學工作評估專家委員會，是教育評價的官方機構。進入21世紀以來，政府以職業教育規范化和內涵化為重點，開展了高職高專院校人才培養工作水平評估和高等職業院校人才培養工作評估，兩次評估均是由政府組織成立評估委員會的形式，委托專家組以“第三方”的身份開展評價活動。這類組織機構及其評價活動被認為專業性強，但或許受到行政管理掣肘，對政府的依賴性較強，其獨立性受到一定質疑，“依附于政府機構建立起來的社會中介機構不得已體現出對政府工作安排的依附性”[6]。另外，始于2012年的質量年度報告制度，鼓勵各高職院校主動聯系相關企業面向社會展示校企協同育人成果，其中包含了學生、雇主以第三方的視角開展的對職業教育質量的評價，但因校企緊密的利益關系，以及學校與學生之間的不對等地位，仍讓人對其獨立性存疑。位于第Ⅲ象限的可稱之為潛在型第三方評價，其獨立性和專業性都較弱。部分相關研究項目組開展的活動具備此類特征，其評價結果公開性和影響力都較低。位于第Ⅳ象限的可稱之為成長型第三方評價，其專業性弱而獨立性強。該類型常見于一些新型的測評機構和民間社團，其開展的評價活動幾乎不受政府的直接制約和影響，往往在小范圍內具備一定的影響力。如在網絡上受學生群體熱捧的各類“院校排名”為此類評價的產物。但受經費不足、人才有限等因素影響，其專業性有先天缺陷。未來在保持其獨立性的前提下，提高評價的專業水平和業務能力，尚有較大成長空間。

三、新時代職業教育第三方評價的SWOT分析

SWOT分析法是一種對組織的內部條件（含內部優勢、內部劣勢）和外部環境（含外部機會、外部威脅）進行識別和綜合分析，并以SWOT矩陣模型來提出針對性策略的分析框架，也稱為態勢分析法或優劣勢分析法。本研究將職業教育第三方評價活動視為一個整體系統，借助SWOT分析框架，全面、客觀、系統地分析其內部優勢、內部劣勢、外部機會、外部威脅，形成職業教育第三方評價的SWOT矩陣模型，為新時期職業教育第三方評價的發展提出相應策略。

（一）內部優勢：獨立性和專業性為其提供評價資質

1. 獨立性優勢。教育評價涉及對教育活動內容、教育過程和教育結果的科學判定，但歸根結底，評價結果體現在辦學主體的影響力和資源獲取力等現實利益上。故而評價的客觀性、公平性、公正性是利益相關方的共同期待和訴求。第三方評價相對于傳統的自我評價、內部評價而言，評價主體自主性高、評價過程受行政干預較小，具有天然的獨立性優勢。

2. 專業性優勢。評價過程和結果必須科學、專業，才足以可信和可用。職業教育評價是一項復雜的、專業性強的活動，對評價組織有很高的專業能力要求。成熟型的第三方評價機構和受委托的專家智庫、科研院所等具有顯著的理論基礎、人才優勢和實踐經驗，專業性是其賴以生存的優勢基礎。

（二）內部劣勢：機構生長和理論研究不足導致可持續發展乏力

從當前職業教育第三方評價實踐來看，內部劣勢主要體現在兩個方面。

1. 機構數量不足。我國職業教育第三方評價起步較晚，當前能市場化運行的第三方規模和實力參差不齊，具有較大影響力和公信力的第三方組織和機構非常稀缺。這里面既有教育評價內容復雜性和專業性帶來的準入門檻較高的原因，也有應用場景和需求有限帶來的業務運行經費不足的原因。從總體上看，相關組織和機構活躍度較低，未能進入良性生長和發展軌道。

2. 理論研究不足。中華職業教育社目前已發布《中華職業教育發展報告（2021）》和《中華職業教育發展評價報告（2022）》。其中，《中華職業教育發展評價報告（2022）》從第三方視角，聚焦職業教育辦學質量，分析了當前職業教育面臨的機遇與挑戰，對上年度職業教育的區域發展、院校發展、服務發展、環境發展四方面進行了評價，具備了較為完整的指標體系。除此之外，當前鮮有職業教育第三方評價獨有的理論體系，以及在此理論體系指導下形成的指標體系和方法體系，傳統的政府評價體系仍是第三方評價的主要參照。從根源上看，理論研究的不足導致第三方評價可持續性發展乏力。

（三）外部機會：政策環境和技術環境日趨優化

在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職業教育蓬勃發展的宏觀背景下，職業教育第三方評價迎來了發展的機遇期。

1. 政策供給不斷增加，相應的法規和制度日趨完善。從政策層面上看，近十年來國務院、教育部陸續出臺多項意見和通知，對社會廣泛參與的職業教育第三方評價給出了機制建設的宏觀指導。2015年出臺的《關于深入推進教育管辦評分離 促進政府職能轉變的若干意見》（教政法〔2015〕5號）是實施職業教育第三方評價的政策基礎，文件首次提出要支持專業機構和社會組織規范開展教育評價;支持行業協會、專業學會、基金會等各類社會組織參與教育評價。2017年出臺的《國務院辦公廳關于深化產教融合的若干意見》（國辦發〔2017〕95 號）在產教融合實踐領域明確了第三方評價的地位，提出了“健全社會第三方評價”的要求。2019年出臺的《國家職業教育改革實施方案》（國發〔2019〕4號）再次將職業教育質量第三方評價上升到事關教育改革全局的高度，提出了“建立健全職業教育質量評價和督導評估制度”的要求，并進一步提出了“完善政府、行業、企業、職業院校等共同參與的質量評價機制”“組建國家職業教育指導咨詢委員會”等具體措施。從法律層面看，《中華人民共和國職業教育法》（2022修訂版）第四十三條明確要求，政府教育行政部門應當“會同有關部門、行業組織建立符合職業教育特點的質量評價體系，組織或者委托行業組織、企業和第三方專業機構”來對職業教育質量進行評價。以國家政策文件要求為依據，各級地方政府也快速響應、跟進落實，結合本地區的實際情況發布了更細致的地方性法規或要求，極大地彌補了政策的可操作性不足，營造了更有利的職業教育第三方評價政策環境。

2. 大數據等現代信息技術的廣泛應用，為職業教育第三方評價的信息收集和方法創新提供了強大助力。評價活動的底層基礎是量化數據及質性信息的全面收集和整理，大數據的運用極大地改變了教育評價邏輯，“用數據說話”最大限度地避免了教育評價過程中“人”的主觀性因素，對“數據”事實進行科學分析、解釋，促進了教育評價的方法創新。在教育部職業教育與成人教育司主導下，全國職業院校教學工作診斷與改進專家委員會主辦了“全國高等職業學校人才培養工作狀態數據采集與管理平臺”，系統全面地采集了各院校的各項數據，成為各類評價的主要數據來源。另外，始于2012年的國家、省、校三級高等職業教育質量年度報告制度，是一種內部質量評價的形式，各級公開的報告同時也為第三方評價提供了原始、準確、及時、權威的數據來源。信息技術的應用為教育評價提供了良好的技術環境。

（四）外部威脅：傳統管理思想影響了評價結果的社會認可度

對于職業教育第三方評價的發展而言，外部威脅和挑戰主要來源于社會大環境。

1. 教育領域政府“大包大攬”的傳統管理思想仍是主流。2019年，中共中央、國務院印發了《中國教育現代化2035》，將推進教育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列為十大戰略任務之一，要求“建立健全社會參與學校管理和教育評價監管機制”。但從當前的主流思想上看，不可否認，要轉變傳統的思想，在職業教育領域從“全能型政府”轉向“多元共治”思維，仍需較長的調整時間[7]。

2. 社會層面對第三方評價結果的認可度不高。如前所述，受傳統管理思想影響，第三方評價的結果如果沒有政府的支持，要獲得社會的認可尚需較長時間的發展。事實上，即便當前較為成熟的第三方評價，其評價結果被職業院校或政府采納的比率仍然較低[8]，更未廣泛形成對政府和院校決策的影響力。

綜上所述，職業教育第三方評價的發展受內部因素和外部環境共同作用。其中，優勢和機會有促進和發展的正向作用，劣勢和威脅有阻礙和遏制的負向作用。但其內部的因素和外部的環境，并不是一成不變的，應以辯證的、發展的眼光來看待這些因素和環境。例如，當職業教育發展到一定階段，其教育評價在向市場化、社會化發展的過程中，原來應用場景不足的劣勢就會逐步轉變為市場需求增長帶來的發展機會。正是由于職業教育第三方評價的內部因素和外部環境存在可轉變性，基于SWOT分析的策略研究才具有實踐價值。

四、基于SWOT分析的職業教育第三方評價發展策略

基于以上SWOT分析，將職業教育第三方評價不同的內部因素和外部環境組合形成四象限，對不同組合情形提出針對性策略，即增長型策略、扭轉型策略、多樣化策略、防御性策略，如表2所示。

（一）SO組合：發揮優勢，把握機會（增長型策略）

職業教育第三方評價主體要充分把握當前國家層面重視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的趨勢，積極利用各級政府制定的相關政策，充分利用現代信息技術，總結好已有評價實踐經驗，以加強機制建設來形成乘勢發展的勢頭。

1. 要打造第三方評價多元主體。評價活動的實踐性和泛在性決定了第三方是一個籠統的范疇，具有多元一體特點。行業協會、企業單位、研究機構等非政府機構，以及學生和家長都可納為第三方主體。各方要積極參與，充分發揮評價過程中的主體地位，也享受第三方應有的權利，承擔第三方應有的義務。

2. 要健全第三方評價內容體系。評價內容體系的建立，是評價結果科學性的重要依據。職業技術教育評價內容體系龐大豐富，從不同主體價值關注上看，政府關注的是社會價值，學校關注的是育人價值，企業關注的是人才供給價值;從育人過程上看，教學設計、“三教”改革、教學成果等都應納入評價內容;從教育要素內容上看，師資隊伍、課程資源、實訓基地等都應納入評價內容。評價內容要落地為評價指標才具有可行性。要圍繞職業教育的價值目標，綜合多方利益，構建科學、完整、規范、實用的指標體系。在指標具體設計上，應確保定量指標和定性指標相結合，過程指標和結果指標相結合。

3. 要規范第三方評價流程。第三方主體應與學校、政府相互協商，統一指導思想，在評價內容、評價原則、評價步驟、評價方法、結果發布、評價反饋等方面達成共識，規范的評價流程是機制運行的基礎。以中華職業教育社《中華職業教育發展評價報告（2022）》為例，分為“機遇與挑戰”“現狀與評價”“分析與建設”三大部分，不僅提出了職業教育發展指數模型，實現了全口徑職業教育評價，更是利用發布會、案例分享、刊物出版等方式充分體現第三方評價特色，積極擴大影響力，對促進職業教育高質量發展和職業教育評價體系多元化發展具有重要價值。

（二）ST組合：保持優勢，應對挑戰（多樣化策略）

面對社會大眾思維固化、對職業教育第三方評價認可度不高的現狀，相關第三方評價主體要保持戰略定力，確保既有優勢，采用多樣化策略應對挑戰。

1. 引導院校轉變觀念，主動引入第三方評價。一是要積極行動，轉變職業院校的傳統觀念。在職業教育提質擴容中引入第三方評價是發展趨勢并將成為常態。院校和政府作為職業教育這一準公共產品的提供者，有被消費者、投資者等利益相關方監督和評價的義務。二是要展現優勢，引導職業院校主動引入第三方評價。可加強與政府或職業院校的溝通交流，消除信息不對稱的不利因素，主動尋找職業教育評價的痛點、難點、堵點，為院校提供精準和個性化評價服務，讓院校和政府確信第三方機構在信息長期追蹤、大范圍對比分析等方面有其獨有優勢，能彌補院校自我評價的短板，從而增強職業教育第一方、第二方的獲得感和認同感，讓院校主動接納、引入第三方評價。如麥可思首創中國高等教育供需跟蹤評估系統，專精于就業能力第三方測量與評估，目前已經為1500多所高校提供了年度數據跟蹤與咨詢服務，成為中國高教管理數據與咨詢產業的領跑者。

2. 促使政府轉變職能，支持第三方評價發展。政府不可能長期對職業教育“大包大攬”和絕對管理，職業教育第三方評價主體要發揮主觀能動性，尤其是有影響力的智庫、研究機構、行業企業要充分體現其專業優勢，促使政府加快職能轉變，除了現階段在政策文件上對職業教育第三方評價高度重視之外，更要在購買評價服務、營造市場化運行環境、對第三方機構進行資質認證等方面給予支持[9]。

（三）WO組合：把握機會，避免劣勢（扭轉型策略）

近年來，對職業教育第三方評價大力支持的重磅教育政策文件密集下發，相關第三方組織應充分認清形勢，把握政策紅利，扭轉內部劣勢。

1. 持續開展理論研究。職業教育連接著學校和企業。第三方機構對產業發展和人才需求有著最敏銳的感知，如何發揮其以評價推動人才鏈、教育鏈、產業鏈、創新鏈深度融合的價值，需要結合職業教育的發展階段和水平持續開展理論研究，指導提高職業院校的治理能力。《深化新時代教育評價改革總體方案》指出要重點評價“職業學校德技并修、產教融合、校企合作、育訓結合、學生獲取職業資格或職業技能等級證書、畢業生就業質量”等情況，要求“改進結果評價，強化過程評價，探索增值評價，健全綜合評價，充分利用信息技術，提高教育評價的科學性、專業性、客觀性”，為職業教育第三方評價的發展和理論研究方向指明了道路。

2. 趁勢壯大機構發展。機構的數量和質量提升是職業教育第三方評價發展的當務之急。第三方評價各級各類組織要乘職教蓬勃發展東風，主動作為，連接起職業教育供需兩端，形成自我造血機制，在市場化競爭中發展和壯大。一是具有一定條件的機構和組織可以充分整合資源，或者拓展職能，組成一批規范的第三方評價機構，形成規模效應。二是可以自我營造健康的市場環境，積極承接或投標政府的各類職業教育評價活動，提升權威性。三是可以在以評促建、以評促改的過程中，通過頒發證書、推廣項目、案例分享等強化宣傳和展示，促進校際交流和互鑒，擴大影響力。

（四）WT組合：克服劣勢，抵御威脅（防御型策略）

在內部因素不利、外部發展受阻的情況下，第三方評價組織應從“練內功”和“借外力”兩個方面著手克服劣勢、抵御威脅。

1. 加強內部建設，提升業務能力。如上述所言，職業教育第三方評價的發展既依賴于政府支持和學校接納等外部因素，更依賴于自我主觀能動性發揮等內部動力。一是要加強人才儲備，堅持獨立和專業的價值操守，完善內部的組織機構建設[10]。二是要不斷提升教育評價的專業化水平和評價能力，提高質量和服務意識，樹立信譽和口碑。三是充分利用信息化手段，建設公開、透明、便捷的信息化平臺，提供共享服務，快速提升服務能力，實現發展的彎道超車。四是可專精于單項評估、特色評估，以特色求發展。

2. 借用外部條件，提升生存能力。可通過借助和整合相關組織、機構、人才資源聯合開展第三方評價工作，或者承接評價活動中的階段性工作，以防御型策略提升生存能力。一是可與高校、研究機構或其他評價機構合作，在保持獨立性的同時，充分利用其他機構人才資源和渠道資源，在共享共贏中提高自我業務能力和行業影響力;二是可以承接第一方、第二方或成熟型第三方評價活動的階段性工作或業務模塊，如問卷訪談、數據處理等，拓寬業務范圍，增加收入來源，先確保在市場中生存，再圖發展。

五、結束語

職業教育第三方評價的發展，不僅僅是第三方機構和組織的內在需求，也是對職業教育回歸社會、回歸根本的回應。應充分激發“群眾的主動精神”，把職業教育的第一方、第二方及第三方力量和智慧凝聚到職業教育第三方評價改革實踐、推進職業教育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的偉大實踐中。黨的十八大以來，我國建成了世界最大規模的職業教育體系，如何在中國特色職業教育發展進程中做好第三方評價，是一個因事而化、因時而進、因勢而新的問題。“社會制度的適合與不適合只能根據它所在的社會環境來評定，在社會環境不同時，評定的標準也就不同了。”[11]本文基于SWOT分析，提供的職業教育第三方評價發展策略，不是一勞永逸方案，不能拘泥不化而盲目套用，應根據具體的第三方主體、不同的發展階段、不同的評價目標和要求靈活安排。第三方評價內部的自我審視、自我評價和自我改進應為常態。作為一種治理工具，第三方評價并非促進職業教育評價改革的萬能藥方，它也不是第一方評價或第二方評價的否定方案或替代方案。在當前的中國職業教育評價場域，第三方評價仍應快速發展。第三方評價與第一方、第二方評價互為補充、協同發展、相得益彰，才是中國職業教育評價體系的應有生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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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nnotations，Characteristics，and Development Strategies of Third-Party Evaluation in Vocational Education in the New Era

HU Manhua

（Zhejiang Tourism and Health College， Zhoushan 316111， China）

Abstract： In the context of promoting the separation of governance，administration，and evaluation and deepening the reform of educational evaluation in the new era，third-party evaluation in vocational education has been continuously evolving. It has become an important governance tool and institutional framework to facilitate reforms in vocational education evaluation in China. This study constructs a two-dimensional quadrant classification framework for third-party evaluations in vocational education based on the core characteristics of “independence” and “professionalism”. Utilizing a SWOT analysis，we systematically identify the strengths and weaknesses of internal factors as well as the opportunities and challenges presented by the external environment. Based on this analysis，we propose four strategic approaches to enhance third-party evaluations within vocational education： growth-oriented strategies aimed at expansion; turnaround strategies focused on improvement; diversification strategies that explore new avenues; and defensive strategies designed to mitigate risks.

Keywords： vocational education; third-party evaluation; connotation; development strategies

（責任編輯：程勇）

基金項目： 2023年浙江省中華職業教育科研項目課題“職業教育產教融合第三方評價機制研究”（ZJCV2023B66）

作者簡介： 胡慢華（1981—），女，副教授，碩士，研究方向：職業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