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獅少年2》：場域、資本與慣習交織下的觀眾共鳴

【摘 要】 動畫電影《雄獅少年2》以現實主義題材拓展動畫創作空間，突破動畫電影以往慣常的神話IP局限，契合大眾對文化傳承、現實映照及平凡崛起的訴求，在國家大力復興和弘揚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時代語境下，展現中華民族自強不息的精神，傳承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增強文化認同，開辟獨特發展路徑，堪稱一部成功之作。本文從場域理論出發，剖析該多元化作品中場域、資本和慣習相互交織成就的有口皆碑，進而探究觀眾精神共鳴的緣由，并揭示其在文化傳承與社會批判層面的積極意義，為中國動畫電影發展提供范例，彰顯文化傳承的多元價值與潛力。

【關鍵詞】 場域理論； 文化資本； 慣習； 傳統文化

《雄獅少年2》（孫海鵬，2024）是由孫海鵬執導，張苗監制的一部動畫電影，講述了主人公阿娟由廣州來到上海，為了掙錢給父親治病，代表一個沒落的傳統武館上臺參加格斗比賽的故事。相比《雄獅少年》（孫海鵬，2021），它用更加成熟的類型化敘事，更豐富的意象符號加持，講述平凡人的熱血奮斗故事，同時在對人物成長弧線濃墨重彩的勾勒中，也傳遞了自強不息、仁愛誠信等中華民族精神標識體系中的價值觀念。

“場”最初是在十七世紀的物理學中被提出，而后經過兩個世紀的醞釀被格式塔心理學家用在了社會心理領域[1]。20世紀中葉由法國社會學家布爾迪厄在長期的哲學、人類學經驗研究和對結構主義的批判后，將場域理論確認為社會學中的元理論[2]，是指個體行動時受到社會空間環境的影響，他相繼提出了場域理論的三個核心要素：場域、資本與慣習。電影場是社會空間的一個特殊場域，動畫電影作為電影藝術的一種子類型，同樣置身于這個被稱為“電影場”的關系交錯的社會空間之中，電影場的內部與外部可能受到社會、經濟、權力等元場域的影響[3]。在電影場域中，角色作為一種符號，是影響電影場域發展變化的主要元素之一，分析場域中人的不同的行為習慣、性情傾向等個體具備的各種元素是分析場域的重要一步，布爾迪厄認為這些要素的差異正是在場域中不同環境的影響下形成的。值得關注的是，場域中的個體不是全然處于被動的地位，在行事過程中，他們有著一定的能動性，他們可能依據場域既有的規則體系行動，也有可能去挑戰規則，進而顛覆場域或推動場域的重構。

由于該片傳遞的精神在現實中引起的反應是由多種元素所作用，受到多種要素構成的場域的影響，故而，從影片建構的多重場域入手，結合影片中的意象對這部電影所激發的觀眾共鳴予以探析。

一、多元場域建構：傳統精神的傳承脈絡

該片口碑成功的原因在于影片內各種元素所激發出的觀眾認同的情感，因此下文著重從其構建的奮斗場域、社會分化場域、涉及影片與現實輿論的跨媒介場域等多重要素互相依存的社會空間場域去分析影片。

（一）奮斗場域：野草精神的詮釋

該片的奮斗場域的背景設定在繁華的上海都市，是現代社會的一個縮影。然而，在影片的現代性書寫所描繪的城市的繁華背后，隱藏著阿娟等人物所處的底層社會空間。影片中展現的家庭困境、居住環境、服飾衣著等都構成他奮斗的初始背景。他開場即面臨著奮斗場域中的個體所必然面臨的困境。首先是經濟困境，阿娟并沒有因為第一部中獲得的舞獅冠軍而暴富走向理想生活，這種真實性獲得了大眾的第一次認同。阿娟為給父親治病，背井離鄉來到大都市，初至四處碰壁，只能從事體力勞動，與朋友阿貓、阿狗合住狹小房間，條件十分艱苦；其次是社會歧視困境，阿娟在初登格斗擂臺時，由于經驗、體型和出身的關系，在擂臺上并不被看好，沒有背景、普通身份的設定讓觀眾不自覺代入，聯想起“野草”這個可以指稱千千萬萬個在大都市中掙扎打拼的普通人，讓人感同身受，電影營造的這個真實而艱苦的奮斗場域引起觀眾共鳴。

場域對人物有著塑造、限制與激勵的作用。影片中，阿娟及其伙伴們被隱喻為野草，在這個奮斗場域中，野草生生不息的意象被深刻地呈現出來。無論環境多么惡劣，都會努力生長。阿娟就像野草一樣，盡管面臨著重重困難，卻從未放棄。在建筑工地上辛勤勞作，在操場上練拳，在夜市擺攤，與阿貓、阿狗、小雨等相互扶持，在困境中艱難前行。奮斗場域的困苦磨煉了阿娟的意志，使他變得更加堅強，在這一場域中形成的性情傾向系統讓主人公在后期面對生活的挫折時，不輕易屈服，并以更加頑強的姿態去應對。例如，當他在比賽中遭遇不公正判罰時，他沒有選擇放棄，而是強忍傷痛繼續戰斗，挫折讓他的內心逐漸強大起來。

在影片中，社會場域作為一個相對自主的環境，其內部的規則、邏輯和權力結構都影響著符號的創造、理解和使用，片中不僅展現了一個與現實相似的奮斗場域，在與野草這一意象結合時，還將以阿娟為代表的社會普通人物的生存意志和對命運的頑強抗爭的精神傳遞與解讀出來，讓觀眾在心理上更加認可野草賦予影片的所指。

（二）社會分化場域：雄獅精神的體現

在《雄獅少年2》所構建的社會場域中，社會分化場域呈現出鮮明的對比特征。其中作為反派出場的武術天才肖張揚，身著象征著高貴出身的“Blue Blood”T恤，享受著優質的資源。而阿娟等普通人面臨著簡陋居住條件和微薄收入。環境的差距構成了社會分化場域的基本框架，為后續人物的行為和互動提供了背景基礎。“Blue Blood”T恤作為社會分化場域中的關鍵隱喻符號，其本意“藍血貴族”直接點明了肖張揚的身份。T恤不僅是一件衣物，更是身份的標志，象征著肖張揚擁有的經濟資本、社會關系等資源。這一符號反映了社會分化在場域中的體現，即特權階層能夠利用自身的資源在競爭中獲取更多的利益，而普通人則需要付出更多的努力才能爭取到同樣的機會。

這種社會分化場域的營造主要表現其對人物行為和關系的影響，在社會分化場域的影響下，人物的行為和關系呈現出復雜的態勢。肖張揚憑借其武術天才的身份，在格斗場中表現出傲慢的態度，生活以及身份等組成的空間場讓他篤信自己就該在比賽中獲勝，這種心態影響著他的比賽策略比如在手套中放石灰，輸不起是他身份的要求。形成鮮明對比的是阿娟等普通人的行為，阿娟初登擂臺，與巴西選手席爾瓦對戰時，緊張、不自信，最后憑借頑強毅力和對方漏洞，艱苦地贏下這場比賽。社會分化場域的存在深化了影片的主題。它展示了社會群體的差異，以及普通人面臨的困境。通過阿娟與肖張揚的對比，影片強調了盡管個體存在差異，但個人的努力和奮斗依然具有重要意義，即場域對個體的塑造，個體與場域的互動。

決定著一個場域的，還有每一個場域中的游戲規則和專門利益。[4]為了展現場域差異，電影在利益上利用身份差異引發了諸多矛盾和沖突。肖張揚與阿娟之間的競爭不僅僅是個體之間的格斗較量，更是身份的對抗，肖張揚及其背后的資本勢力試圖打壓阿娟這樣的非專業選手。在阿娟打出名氣后，金木陽代表嘗試用利益去收買，收買不成后用輿論壓制，以維護自己在格斗場中的地位。而阿娟這種沒有資金援助、缺乏背景支持和實力依靠的普通人在面對不實信息之時無力反抗。也正是在反抗過程中，觀眾逐漸意識到身份差異所帶來的不公平。阿娟的反抗不僅僅是為了個人的勝利，更是代表了普通人爭取公平的機會。這種人物關系的構建深刻地反映了社會分化場域中的權力結構和社會現實，揭示了不同人在追求夢想過程中所面臨的不同境遇和挑戰。奮斗精神與抗爭精神也激勵著觀眾，使雄獅在中華優秀傳統文化中所代表的斗志與勇氣等精神，以對比的方式顯著地突顯出來。引發觀眾對社會公平性的思考，促使人們關注身份差異帶來的問題。

（三）跨媒介場域：內練之氣的傳遞

在第一部作品中，人物形象設計中的瞇瞇眼與眼距問題引發了爭議。面對這一情況，創作團隊獨具匠心地塑造了一個專門的跨媒介場域，借影片內容，對現實世界的網絡暴力喊出“清者自清”。

從學術理論的場景來看，任何一個場域，其發生發展都經過一個為自己的自主性而斗爭的過程，這也是擺脫政治、經濟等外部因素控制的過程。在此過程中，場域自身的邏輯逐漸獲得獨立性，成為支配場域中一切行動者及其實踐活動的邏輯。[5]影片中，武術格斗代表的文化場域有著自身發展的邏輯性與自主性，行動者如阿娟等，也遵循著這種文化倡導的堅忍、團結精神。但網絡暴力作為一種外因，對這個場域的自主性造成了沖擊，負面評價干擾正常的發展邏輯，在影片構建的社會階層場域中，阿娟、記者等作為行動者，用反抗精神對社會不公進行挑戰，是一種對于影片中實施網絡暴力者的有力回應。現實世界第一部作品播出后，創作團隊遭遇了鋪天蓋地的網絡暴力。他們對這些無端的指責與攻擊進行回應但無果后，進一步發揮創意，構建了一個跨越到電影中的特殊場域，巧妙地設置了遭受網絡暴力的情節，有邏輯性地利用角色進行戲里戲外兩個層次的吶喊，說出“清者自清”這句話，主創團隊具備與影片主人公一樣的斗爭精神，人爭一口氣，佛受一炷香，阿娟所爭的氣映射為主創團隊所爭的氣，他們也展現出和阿娟一般的野草精神，燒不盡也擊不倒。跨媒介場域構建使得影片能夠觸及社會的多個層面，反映出不同群體之間的差異和沖突，同時也為觀眾提供了一個思考社會問題的平臺。

《雄獅少年2》播出后，引發觀眾共鳴的主要的元素如阿娟等主要人物所共同彰顯出的勇氣精神，在影片構建的獨特場域、權力結構與運作邏輯下外顯為傳統武術文化，并作用于動畫電影內，同時主創團隊利用場域中權力關系的相互影響，在銀幕內外激發起觀眾內在的高度情感共鳴與文化認同。

二、文化資本維度：傳承、創新的路徑探索

布爾迪厄將資本概念從原有的物質化狀態擴展到文化符號領域。主要關注四種類型的資本：經濟資本、文化資本、社會資本和象征性資本。[6]本文主要從傳統武術、舞獅等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符號代表的文化資本去分析該片所呈現的觀眾共鳴意識與在文化層面獲得的認可。

（一）傳承之維：傳統武術文化資本的接續

文化資本無意識地傳承給該片的武術招式、文化歷史等文化內涵，使得該片成為傳承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生動載體。文化資本可以在不同程度上，在不同階段中通過社會和社會中的階級來獲得，這種獲取并沒有經過精心策劃，因而文化資本是在無意識中被獲得的。[7]傳統武術在影片中作為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代表，在文化資本的傳承方面涉及主觀精神與客觀物質的傳承。

1.傳統武術精神內涵的傳承

在整個傳統文化資本的宏觀視域來審視，傳統武術承載著深邃的哲學思想、道德觀念與歷史傳承。《雄獅少年2》中展現的武術，有著儒家的“仁、義、禮、智、信”與道家“陰陽相濟”等思想的影子，置于片中，阿娟與伙伴們之間的友情以及彼此間的互助，展現了儒家的“仁”思想，體現出對他人的關愛；當他們向社會不公現象發起挑戰，不屈從于不合理的現狀時，彰顯出“義”的精神內涵；在武術體系傳承的過程中，師徒之間以及師兄弟之間嚴格遵循的禮節規范，是“禮”的呈現，維系著武術傳承體系中的秩序；阿娟在成長歷程中不斷學習、創新格斗技巧，充分體現了“智”的品質；而師徒之間的信任、伙伴之間的信賴所構建起的穩固的人際關系網絡，則是“信”的有力詮釋。格斗場上施展的剛柔并濟的動作，更是精準地演繹了道家“陰陽相濟”的哲學思想，體現出事物相互依存、相互轉化的和諧關系。這些可以被個人學習與獲得的教養、精神等都屬于文化資本的具體化狀態，將這些豐富的文化元素與角色的行為舉止和成長經歷進行整合，通過影片充分展現，使武術文化資本在無形之中代代相傳，成為強化民族文化認同、推動文化傳承的核心力量。

2.傳統武術文化資本的客觀化傳承

在客觀化狀態中文化資本會呈現出一些特征，這些特征只有放在與具體化形式的文化資本的關系之中才能被定義，在物質和媒體中被客觀化的文化資本，諸如文學、繪畫、紀念碑、工具等等，在其物質性方面是可以傳遞的。[8]傳統武術文化通過客觀形式的傳遞，例如武術招式與套路的記錄，武術書籍、影像資料等傳播，體現了文化資本在不同形式之間的轉化與傳遞。《雄獅少年2》在創作過程中，有意識地延續《精武英雄》（陳嘉上，1994）、《霍元甲》（于仁泰，2006）、《葉問》（葉偉信，2008）等經典功夫片和《西游記》等經典文學作品所奠定的深厚創作傳統，推動動畫片與功夫片等客觀化資料在新時代互動傳承。這種傳承在影片中通過角色、服飾及場景設置等多個層面得以體現，如張瓦特和幾個師兄弟與阿娟的關系，象征唐僧的張瓦特、擅長七十二變陰陽手師兄的悟空面具隱喻、滾龍肘師兄的豬頭借位隱喻等角色的隱喻借用體現著文化的生生不息；此外，影片中的人物服飾、武打動作等，都經過精心考據與設計，力求還原真實面貌，例如張瓦特在求真拳館穿的長袍、汗衫短褲與眼鏡恰似影片《僵尸》（麥浚龍，2013）中陳友的扮相、阿娟與肖張揚打斗時使用的八卦游龍掌和以柔克剛的卸力技擊等，在觀影時，這些細枝末節元素的累積使觀眾得以體驗到傳統武術的厚重與直觀感。多重維度的轉化與增值不僅成功地將文化資本從具體化形式轉化為客觀化形式，更通過其獨特的藝術魅力將文化資本傳遞給更廣泛的受眾。

（二）創新之路：對傳統武術文化資本的革新

布爾迪厄的理論強調文化資本的積累是一個具體而實際的過程，與個體的身體實踐緊密相連，通過不斷地實踐和內化，文化資本得以在個體身上發揮作用，置于片中，這種作用外顯為對武術文化與技術的創新

1.舞獅與格斗：文化資本創新融合

這一理論展現在阿娟練武過程中，武術、格斗與舞獅的融合與創新是一個具體化的過程。武術在《雄獅少年2》中占據著核心的敘事地位，成為推動故事發展與傳遞文化內涵的重要載體。無論是拳法、腿法，還是雙峰貫耳與頂心肘等技法，在本質上都是人民群眾勞動成果的積累，是一種具體化的傳承。影片較為精彩之處在于將舞獅與格斗進行了巧妙融合，主人公阿娟在成長歷程中，將舞獅時所培養出的節奏感、靈活性與武術的實戰技巧相互結合，在格斗比賽中，運用舞獅時的跳躍與轉身動作來躲避對手的攻擊，同時以武術的拳法和腿法給予回擊。這種融合不僅體現了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在現代語境下的創新發展，也體現出武術文化創新中具體化的特點。另外在影片中，阿娟為此投入了大量精力，鍛煉身體、學習武術技巧等，將武術文化內化為自身的一部分。文化資本之所以由文化與資本合二為一，正是因為不僅資本可以增值，文化在被運用的過程中與抽象勞動結合，也在創造新的價值，實現著本身的增值，一定程度上文化與資本的本質是相似的。而阿娟這種身體層面的積累與實踐，通過練習所獲得的技能，也與布迪厄所描述的文化資本的具體狀態相呼應。

2.傳統與現代：技術資本創新應用

技術創新也對武術文化資本呈現的積極影響。作為一部動畫電影，影片中的人物動作都是創作者賦予，因此，創作者的藝術創造和創新更是不可忽視。首先是動畫技術的創新，角色的毛孔、胡茬等細節的設計，使得人物形象更加逼真、生動，同時，創作團隊自主研發的肌肉系統，做成了解剖學中的三束肌肉，另外肌肉震動與拳拳到肉的真實感，更是為角色的動作表現增添強大的力量感；其次是武術技擊的創新，制作團隊邀請來自不同武術流派的大師加盟，國際禪武主席、沙林總教頭等，他們與動畫制作團隊緊密合作，共同探索如何將傳統武術招式與現代動畫技術結合，創造出具有時代特色的武術表現形式，而這種技術的創新中涉及的經濟資本與社會資本，共同作用在文化資本上，導演將各種文化資源整合在一起，為當下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創造性轉化和創新性發展帶來了啟發，傳統文化并非僵化的，而是可以與現代元素相互交融，煥發出新的活力與魅力。

在文化資本層面，《雄獅少中2》將傳統武術與現代動畫技術相結合，不僅在影片內部展現了文化資本的具體化與客觀化，也在外部通過現代技術推動文化資本的傳承與創新。以文化資本為主，融合經濟資本與社會資本，實現了傳統武術文化資本在影片內外的傳承與創新，既展現了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價值，也借助傳統文化資本的力量，贏得觀眾認同及優異口碑。

三、場域要素互動：現實社會的鏡像映照

依托場域理論中的慣習構成要素，下文將在全面考量場域理論三要素的整體框架下，對影片中深刻體現的現實主義精神進行分析。慣習是個人行動的傾向系統，慣習一般指社會結構施加在個體身上的限制，但同時個體的行為策略會受到場域影響，因此這種形態會自發更新。它植根于個人長期的實踐活動，置于影片所結構的語境中，可將抽象的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當作獨立個體，傳統武術的慣習被引入至現代格斗的場域并受到熏陶，最終自我改變；也可將角色作為個體，如阿娟的成長與轉變。換句話說，慣習不是一成不變的，它會在新的場域實踐中被調整，場域對慣習具有形塑作用，反之，習性又會自我更新，而后反作用于場域建構。下面筆者將從場域內行動者慣習的展現與影響方面進行分析。

場域、資本和慣習在《雄獅少年2》中相互影響。首先是場域對資本和慣習的影響，資本依賴于它在其中起作用的場，并以多少是昂貴的轉換為代價[9]，同樣的資本與慣習也會因此對場域有反作用。例如，肖張揚擁有的經濟資本和社會資本使他在格斗場域中處于優勢地位，使他呈現出傲慢的行為慣習。文化資本的傳承和創新也有助于改變場域的文化氛圍，如舞獅和武術文化資本的創造性發展，豐富了影片構建的多元文化場域，同時也影響著阿娟等人物對傳統文化的認同慣習。最后是慣習對場域和資本的反作用。慣習影響行動者對場域的認知和應對策略，從而影響場域的運行。阿娟堅韌的慣習使他敢于挑戰肖張揚，努力改變命運，這種行為在一定程度上影響了社會分化場域中的權力結構；慣習影響著資本的積累和運用，阿娟善于學習、創新的慣習有助于他積累文化資本并更好地利用社會資本。

（一）場域互動：影響個體的慣習展現

影片中激發觀眾深度共鳴的關鍵要素，除了在視聽語言層面的構建以及精神喚醒的維度之外，主人公阿娟的行為模式亦占據著核心地位。受到場域與資本的影響，角色的個體慣習展現在影片中大致有以下三點。第一，在文化場域中，對傳統舞獅與武術的傳承以及配合格斗的創新所形成的文化慣習，在《雄獅少年2》中阿娟本是出身平凡的少年，憑借年少時舞獅打下的南拳根基，后又經過幾位老師傅教授的數百年流傳下來的武術，察覺到傳統武術與現代競技的契合點，創造性地把舞獅、南拳融入格斗，開創出屬于自己的獨特打法，既延續了傳統武術血脈，又為其注入活力。第二，在社會場域，阿娟等人身處魚龍混雜的格斗江湖，面臨著諸多誘惑與挑戰，金鑫俱樂部妄圖用金錢收買、惡意打壓等手段壟斷賽事，擴張勢力。而面對送上門的巨額利益，阿娟不為所動，堅守內心的道德準則。在后期遭受網絡暴力時，找到真相勇敢出來抗衡，以實際行動詮釋道德堅守的慣習；最后是在跨媒介場域中的社會認知慣習。劇中，阿娟被對手的陷害，不明真相的大眾用視頻對阿娟進行網絡暴力；劇外，由于瞇瞇眼和眼距問題，創作團隊也被大眾所攻擊，這一情節深刻反映出在信息時代，大眾往往容易被情緒裹挾，在未深入了解事情全貌時就形成刻板印象所造成的社會問題。

（二）場域影響：慣習激發的社會效應

個體帶著各種傾向進入場域，受資本影響，形成不同的知覺評判與行動圖示，即慣習。而慣習在該片中不只有各種表現，還有其自身對場域的影響。首先在文化傳承領域，舞獅、武術等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元素承載著民族記憶，阿娟將傳統武術與現代格斗融合，喚起大眾對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熱愛，讓人們看到古老技藝與時俱進的魅力，契合當下守護與創新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時代潮流，引發觀眾的記憶認同；其次在社會領域，主人公在復雜現實面前堅守底線不被利益誘惑，與大眾內心對正義、善良的期盼契合。當今社會不乏誘惑與不公，人們渴望看到堅守正道的力量，阿娟成為這種精神寄托，這引起觀眾精神上的廣泛共鳴，彰顯出中華優秀傳統文化里重義輕利的高尚情懷；最后在跨媒介場域中，阿娟遭受的網絡霸凌貼近當下現實。網絡時代信息繁雜，人人都可能是受害者。這種社會認知與偏見慣習不僅給主人公帶來傷害，同時與現實中的主創團隊結合，借助“清者自清”這句回應，也引發觀眾對這種被誤解的痛苦產生感同身受的共情體驗，以及對現實社會輿論環境的反思。

慣習受場域與資本的影響較大，但其本身的自主性在影片中也作為一種激發觀眾共鳴的重要原因被展現出來，將其放在現實社會中，影片口碑的兩極化去除網絡暴力的元素，也受到區隔理論的影響，即個體進入場域中，本身受到傾向性的影響，他們的行為與個體差異相關，也與一個人的趣味有關，這種慣習的影響也是一部電影獲得大眾認同的原因之一，對創作者來說，了解不同社會群體的慣習也是非常有必要的。

結語

總的來說，首先是該影片自身的內容符合大眾的心理需要，通過社會分化場域的構建，揭示出社會群體之間的差距和普通人面臨的困境，引發觀眾對社會公平性的深入思考，贏得觀眾強烈共鳴；其次，舞獅與武術文化資本的深度挖掘和創新運用，不僅傳承、革新了中華優秀傳統文化，讓觀眾領略到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深邃，更激發了觀眾對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熱忱，從而收獲觀眾的高度認可；最后，從現實主義風格看，《雄獅少年2》通過阿娟等人物的經歷，生動展現場域、資本與慣習的相互交織對個體命運的深刻影響。這種對現實的深刻映射，使影片在社會道德、網絡輿論等方面，引發觀眾深度共情。在神話傳說和歷史題材主導動漫電影的藝術生態之下，該片貼近具有煙火氣的現實生活，走出了一條別具特色的講述中國故事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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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9][法]布爾迪厄.文化資本與社會煉金術[M].包亞明，譯.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97：195-196，198，192.

【作者簡介】" "牛光夏，女，山東菏澤人，山東藝術學院教授（二級），主要從事影視藝術理論、媒介文化研究；" 張曉文，男，山東聊城人，山東藝術學院傳媒學院碩士生。

【基金項目】" "本文系國家社會科學基金藝術學重大項目“中華文明精神標識的藝術呈現與傳播研究”

（項目編號：23ZD02）階段性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