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力技術進步對區域碳排放績效的影響效應及作用機制研究

摘 要：“雙碳”目標下，研究電力技術進步對碳排放績效的影響有助于電力技術創新與發展政策的制訂，為優化區域減排政策設計提供科學依據。電力技術進步對碳排放績效的空間杜賓模型實證結果表明：電力技術進步與碳排放績效均呈空間集聚特征；電力技術進步能夠提升本地碳排放績效，同時還能促進鄰近地區的碳排放績效；電力技術進步對碳排放績效的促進效應存在區域異質性，西部地區的促進效應最大；電力技術進步能夠通過趕超效應和創新效應來助力碳排放績效的提高，而領先效應發揮了負向作用。

關鍵詞：電力技術進步；碳排放績效；空間溢出效應；作用機制

基金項目：國家社會科學基金后期資助項目（22FGLB009）；中國科學技術協會項目（2021ZZZLFZB1207139）

作者簡介：光峰濤，中國地質大學（武漢）經濟管理學院副教授，管理學博士，從事區域資源及環境經濟、電力經濟管理研究；鄧雅婷，中國地質大學（武漢）經濟管理學院碩士研究生，從事區域資源及環境經濟研究。

中圖分類號：F062.1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1-6604（2025）02-0040-12

自2020年“雙碳”目標首次提出到現在，中國各省（自治區、直轄市）均已出臺或發布了與“雙碳”相關的規劃或行動方案，“雙碳”目標在地區層面得到了積極踐行與推進。《中共中央、國務院關于完整準確全面貫徹新發展理念做好碳達峰碳中和工作的意見》指出“各地區要將碳達峰、碳中和相關指標納入經濟社會發展綜合評價體系，增加考核權重，加強指標約束”，指出對碳排放績效進行統計監測的重要作用和目的。然而，現階段對地區碳排放績效的考核還主要集中在碳排放量、碳排放強度兩個簡單指標上，尚未實質性地將全要素視角下的碳排放績效納入評價體系中，這在很大程度上源于全要素碳排放績效測算的復雜與困難，難以實現標準化和統一化。近些年，隨著DEA模型的不斷發展完善，全要素視角下的碳排放績效的研究逐漸豐富，學者們從國家程鈺，孫藝璇，王鑫靜，等.全球科技創新對碳生產率的影響與對策研究[J].中國人口·資源與環境，2019（9）：30-40.、區域李小平，余東升，余娟娟.異質性環境規制對碳生產率的空間溢出效應——基于空間杜賓模型[J].中國軟科學，2020（4）：82-96.、行業張普偉，賈廣社，牟強，等.中國建筑業碳生產率的俱樂部收斂及成因[J].中國人口·資源與環境， 2019（1）：40-49.等層面對全要素碳排放績效展開了豐富研究。基于此，學者們對碳排放績效的驅動因素進行了全面剖析，主要集中在能源結構謝會強，黃凌云，劉冬冬.全球價值鏈嵌入提高了中國制造業碳生產率嗎[J].國際貿易問題， 2018（12）：109-121.、政府管制劉習平，盛三化，王珂英.經濟空間集聚能提高碳生產率嗎？[J].經濟評論，2017（6）：107-121. 、FDI邵帥，李欣，曹建華.中國的城市化推進與霧霾治理[J].經濟研究，2019（2）：148-165.以及技術進步ZHAO P， ZENG L， LI P， et al. China’s transportation sector carbon dioxide emissions efficiency and its influencing factors based on the EBM DEA model with undesirable outputs and spatial Durbin model[J]. Energy，2022，238：121934.等方面。

國內外學者圍繞技術進步與碳排放展開了全面的研究，技術進步能夠提升碳排放績效已是普遍共識邵帥，范美婷，楊莉莉.經濟結構調整、綠色技術進步與中國低碳轉型發展——基于總體技術前沿和空間溢出效應視角的經驗考察[J].管理世界，2022（2）：46-69.，為進一步探究技術進步是如何促進碳排放績效的，一些學者對二者的作用機制進行了研究程鈺，孫藝璇，王鑫靜，等.全球科技創新對碳生產率的影響與對策研究[J].中國人口·資源與環境，2019（9）：30-40.。然而，針對特定種類技術進步如電力技術進步的碳排放績效研究相對匱乏，僅有少數文獻對此進行了探討王彥哲，周勝，王宇，等.中國核電和其他電力技術環境影響綜合評價[J].清華大學學報（自然科學版），2021（4）：377-384.。

就目前而言，我國的能源科技水平距離能源科技強國和引領能源革命的標準仍有較大差距，為此，黨的二十大報告再次強調要“深入推進能源革命”，“加快規劃建設新型能源體系”。而電力技術作為能源革命的競爭高地，加快電力技術進步將可能是左右我國能源技術格局，推動碳排放績效提升的關鍵。因此，有必要從實證層面檢驗電力技術進步是否如預期所想提升碳排放績效，且有必要探討電力技術進步是通過何種渠道作用于碳排放績效。對于這些問題的探索，將有助于把握電力技術進步的碳排放績效，對制訂電力技術創新與發展政策具有重要的借鑒意義。

一、 實證研究設計

（一） 碳排放績效的測度

對中國各省份碳排放績效的測度，本研究擬采用Metafrontier Malmquist-Luenberger指數OH D H， LEE J D. A metafrontier approach for measuring malmquist productivity index[J]. Empirical economics，2010，38：47-64.，該方法除具備傳統DEA模型的優點外，還可將決策單元的技術異質性考慮在內，即在根據技術相似性對決策單元進行分組的基礎上，通過同時構造組內共同前沿面和組間前沿面來解決技術異質性的問題。具體模型構建如下所示：

首先，將每一省份視為一個決策單元（k=1，2，…，K），并根據地理區位將各省份分為東部、中部和西部三個群組，這主要是從各省份電力技術水平的空間分布格局特征出發考慮的。各省份的投入要素為x，期望產出和非期望產出分別為y和b。考慮t=1，2，…，T時期，構建如下群組（G）和全局（M）生產可能集：

PG（x）=（yt，bt）：∑Tt=1∑Kk=1ztkytk≥ytk;∑Tt=1∑Kk=1ztkbtk=ytk;∑Tt=1∑Kk=1ztkxtk≤xtk;∑Kk=1ztk=1，ztk≥0（1）

PM（x）=（yt，bt）：∑Tt=1∑Kk=1ztkytk≥ytk;∑Tt=1∑Kk=1ztkbtk=ytk;

∑Tt=1∑Kk=1ztkxtk≤xtk;∑Kk=1ztk=1，ztk≥0（2）

式中，PG（x）表示群組生產可能集，PM（x）表示全局生產可能集，ztk為決策單元k在t時期觀察值的權重，若僅ztk≥0表示生產技術為規模報酬不變（CRS），若∑Kk=1ztk=1且ztk≥0，則表示生產技術為規模報酬可變（VRS）。

然后，參考前人研究FUKUYAMA H， WEBER W L. A directional slacks-based measure of technical inefficiency[J]. Socio-economic planning sciences，2009（4）：274-287.，在SBM-DEA的基礎上構造如下群組和全局方向性距離函數：

0≤DG（x，y，b）=sup{zgt;0：（x/z）∈PG（y，b）}≤1（3）

0≤DM（x，y，b）=sup{zgt;0：（x/z）∈PM（y，b）}≤1（4）

式中，DG（x，y，b）衡量決策單元相對群組前沿的技術效率，DM（x，y，b）衡量決策單元相對全局前沿的技術效率。對上述函數進行線性規劃求解后，定義Metafrontier Malmquist Luenberger指數如下：

mml=DG（xt+1，yt+1，bt+1）DG（xt，yt，bt）（5）

式中，mml反映了碳排放績效的變化，mmlgt;1說明碳排放績效提高，mmllt;1說明碳排放績效下降，mml=1則意味著碳排放績效同上期一樣。

最后，將mml指數進一步分解：

mml=Dt+1（xt+1，yt+1，bt+1）Dt（xt，yt，bt）×Dt（xt，yt，bt）Dt+1（xt+1，yt+1，bt+1）×DM（xt+1，yt+1，bt+1）DM（xt，yt，bt）=

Dt+1（xt+1，yt+1，bt+1）Dt（xt，yt，bt）×Dt（xt，yt，bt）Dt+1（xt+1，yt+1，bt+1）×DG（xt+1，yt+1，bt+1）DG（xt，yt，bt）×

DG（xt，yt，bt）DG（xt+1，yt+1，bt+1）×DM（xt+1，yt+1，bt+1）DM（xt，yt，bt）=ec×bpc×tgc（6）

式中，ec表示碳排放績效的效率變化，ecgt;1說明相比于t時期，決策單元在t+1時期更接近當期生產技術前沿面，反映的是對當期生產技術的追趕，因此可視為“技術趕超效應”；bpc表示減排技術的最佳實踐差距變化，度量的是當期生產技術的轉移，bpcgt;1意味著當期技術邊界向跨期技術邊界轉移，因此可看作“技術創新效應”；tgc表示碳排放績效的技術差距變化，tgcgt;1說明跨期生產技術偏向全局生產技術，技術差距得以縮小，其度量的是決策單元的技術領頭變化，描述了相對于全局技術前沿面的“技術領先效應”。

（二） 空間計量模型設定

碳排放績效的提高并非某一地區獨有的環境經濟現象，其明顯受其他地區的影響。依據地理學第一定律，電力技術進步對碳排放績效的驅動同樣存在空間溢出效應，即碳排放績效的高低不僅受本地電力技術進步的驅動，鄰近地區電力技術進步同樣會影響本地的碳排放績效。為檢驗電力技術進步對碳排放績效的影響是否具有空間溢出特征，本研究擬采用空間計量模型來進行研究。考慮到SDM在捕獲空間溢出效應時比其他空間模型更具優勢VEGA S H， ELHORST J P. The SLX model[J]. Journal of regional science，2015（3）：339-363.，本文基于SDM模型，構造如下模型：

carbit=0+ρ∑Nj=1wijcarbjt+β1·eleit+β2·govit+β3·opeit+β4·urbit+

β5·indit+β6·envit+∑Nj=1wijelejtθ1+∑Nj=1wijgovjtθ2+

∑Nj=1wijopejtθ3+∑Nj=1wijurbjtθ4+∑Nj=1wijindjtθ5+∑Nj=1wijenvjtθ6+i+εit（7）

式中，carb為碳排放績效，ele為電力技術進步，控制變量包括政府干預（gov）、對外開放（ope）、城鎮化水平（urb）、工業化水平（ind）和環境規制（env），i表示省份，j表示除i外的其他省份，用于納入空間滯后效應，t表示年份，ρ為空間自回歸系數，β1～β6為解釋變量的參數估計，θ1～θ6為解釋變量空間滯后項的參數估計，w為空間權重矩陣元素，本研究采用的是Rook地理鄰接矩陣，0和i分別為常數項和個體固定效應，εit為隨機誤差項。

（三） 變量選擇

1. 核心解釋變量。由于專利統計數據具有較好的時間連續性，數據也較為規范，能夠獲取到完整的數據，因而近年來成為學者們衡量技術進步最為青睞的指標。國際專利分類號（IPC）的制定使得專利分類變得規范、系統，其按照技術領域分類，因此可篩選出與電力技術進步相關的專利，從而實現從產出角度對電力技術進步的度量。考慮到專利從申請到授權通常需要一至三年時間，申請量能更為及時地反映一個地區的技術進步，因而在剔除人口因素的基礎上采用每萬人專利申請量來衡量技術進步。

2. 控制變量。在借鑒現有文獻的基礎上，本研究選取以下五個變量作為控制變量：① 政府干預（gov）：采用政府財政支出與GDP的比值予以衡量；② 對外開放（ope）：選取進出口總額占GDP的比重進行表征；③ 城鎮化水平（urb）：以城鎮人口占總人口的比重來表示；④ 工業化水平（ind）：選取工業增加值在GDP的份額來反映；⑤ 環境規制（env）：采用工業污染治理投資額與工業增加值的比值來衡量。

（四） 數據說明

考慮數據的可獲得性與統計口徑一致性，選取2004—2020年中國除西藏、香港、澳門和臺灣地區外30個省（自治區、直轄市）的面板數據作為研究樣本。專利數據來自incopat數據庫，二氧化碳數據來自CEADs數據庫，其余各變量所用到的數據均來自歷年《中國統計年鑒》《中國工業統計年鑒》《中國環境年鑒》《中國人口和就業統計年鑒》《中國能源統計年鑒》以及各省份統計年鑒，與價格有關的變量均平減至2001年不變價。

二、 實證分析

（一） 電力技術進步和碳排放績效的空間相關性分析

考慮到碳排放在不同區域之間的流動性以及技術的擴散效應，在進行空間計量分析之前需要檢驗電力技術進步與碳排放績效的空間相關性，此處采用全局和局部莫蘭指數來進行分析限于篇幅，全局和局部莫蘭指數圖從略，作者留存備索。。從全局莫蘭指數來看，電力技術進步與碳排放績效的莫蘭指數值均為正，且絕大多數年份都通過了顯著性檢驗。具體來看，電力技術進步的莫蘭指數在2004—2011年期間呈先下降后上升態勢，2011年后在0.1水平上下波動，說明由于技術溢出效應的存在，各省份間的電力技術進步存在一定程度的空間集聚特征。碳排放績效的莫蘭指數呈先上升后下降隨即又上升的趨勢，波動范圍在0.085～0.255之間，意味著各省份間的低碳治理存在著緊密聯系，且自2015年后，碳排放績效的集聚態勢有所增強。可見，隨著我國經濟社會的持續發展，不同省份之間的“經濟關聯”和“技術關聯”正在逐步深化。

全局莫蘭指數反映的是變量在總體空間上的相關性，未能將局部區域的非典型性特征考慮在內，為此，進一步結合局部莫蘭指數和莫蘭散點圖來探究電力技術進步與碳排放績效的局部空間相關性特征。從電力技術進步來看，其局部莫蘭指數為0.106，表現為空間正相關，主要呈現為低低集聚類型，這說明目前中國的電力技術水平還相對較低，暴露了我國電力技術還存在許多問題。以我國風電技術為例，其還沒有真正發展為可以與傳統電力技術相抗衡的能源技術，其在風輪葉片的設計與制造技術、海上風電機組研制技術、退役風電機組回收和再利用技術等方面還存在明顯短板。高高集聚類型只存在于東部少數省份之間，這在很大程度上是由于東部區域相比中西部區域，在資金、人才、管理等方面的優勢突出，有相對更好的電力技術創新生態環境。從碳排放績效來看，其局部莫蘭指數為0.197，也表現為空間正相關，主要呈現為高高集聚和低低集聚，且高高集聚主要為東部省份，而低低集聚主要為中西部省份。東部地區具有優渥的地理位置和良好的經濟發展水平，疊加政府對綠色低碳發展的重視，經濟開始向集約型發展模式轉型，故呈現出高值集聚的現象。中西部地區經濟發展水平較為落后，仍處于粗放型發展階段，故碳排放績效表現為低值集聚。

（二） SDM模型的回歸結果及分析

在實證分析前，需要先進行一系列檢驗以驗證所構建SDM模型的合理性。首先，從LM和穩健性LM檢驗來看，內生空間交互效應和誤差項空間交互效應的LM值和穩健性LM值均在1%的顯著性水平下拒絕了原假設，這表明電力技術進步對碳排放績效的影響存在空間效應，因此應選擇構建空間計量模型，而非采用傳統不考慮空間效應的計量模型。在此基礎上，從更具一般性的SDM模型出發，通過LR檢驗來判斷SDM模型是否需要退化為SEM模型和SLM模型，結果顯示LR檢驗值在1%的水平下拒絕了原假設，故SDM模型相對更為合理。接著，對SDM模型進行Hausman檢驗，其卡方統計量在1%的水平下顯著，說明應選取固定效應而非隨機效應。綜上，本文選擇固定效應SDM模型作為研究模型是合理的，回歸結果如下頁表1所示。空間滯后系數ρ顯著為正，意味著本地區碳排放績效與鄰近地區碳排放績效密切相關，表現出“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特征，再次證明中國碳排放績效具有明顯的空間集聚特征。

電力技術進步的系數為0.041，且在1%的水平下顯著，證實了電力技術進步能夠促進本地區碳排放績效的提高。隨著清潔低碳能源技術創新體系建設的深入推進，電力技術進步愈發遵循生態原理與生態經濟規律，其“綠色”發展屬性愈發凸顯，這種偏向能源節約與清潔生產的技術進步能夠極大程度促進清潔技術的開發與使用，加快對非清潔技術的替代，由此推動碳排放績效的提升。從企業微觀層面來看，電力技術進步有助于企業提高生產過程的效率，提高能源利用效率，并優化生產工藝流程何小鋼.能源約束、綠色技術創新與可持續增長——理論模型與經驗證據[J].中南財經政法大學學報， 2015（4）：30-38.，減少生產過程中的污染物排放。上述結果在一定程度上意味著通過聚焦于能源技術創新發展，中國的創新驅動低碳轉型策略取得了應有的效果，為推動“雙碳”目標的實現提供了有力的技術支持盧娜，王為東，王淼，等.突破性低碳技術創新與碳排放：直接影響與空間溢出[J].中國人口·資源與環境，2019（5）：30-39.。

從電力技術進步的空間滯后項來看，其系數為0.019，也在1%的水平下顯著，說明電力技術進步對于鄰近地區碳排放績效的提升也存在促進效應，證實了電力技術進步對碳排放績效的空間溢出效應。這主要歸因于電力技術擴散的外部性，一是電力技術領先省份具有示范效應，電力技術落后省份會通過模仿、借鑒、學習等途徑來提高自身的電力技術水平；二是相鄰省份間的電力技術交易相對更為便利和頻繁，各省份會通過技術購買實現自身電力技術的快速進步；三是電力技術會以人力資本流動為媒介實現技術的擴散，既涵蓋人力資本的有形轉移，也包括不需要依托人員流動的無形轉移，只是信息的非自愿流動。

從控制變量來看，政府干預的系數不顯著，說明目前政府對于經濟、環境的干預手段未能對碳排放績效的提升發揮正向促進作用。對外開放的直接效應為正，且通過了顯著性檢驗，說明外資流入帶來的技術溢出效應和資本溢出效應有助于本地碳排放績效的提高。城鎮化水平的直接效應和空間效應顯著為負，就中國目前而言，城鎮化水平的提升刺激了能源消耗的大量需求，以至于對碳排放績效產生了抑制作用，反映了中國城鎮化發展有待向“綠色”方向推進。產業結構的系數為負，但只有空間效應顯著，從中國的產業結構來看，工業所占產值過高，極大地增加了傳統化石能源的消耗，不利于碳排放績效的提升。環境規制的系數為負，但不顯著，意味著“波特假說”目前并不符合中國的環境治理，這也得到了沈坤榮等沈坤榮，金剛，方嫻.環境規制引起了污染就近轉移嗎？[J].經濟研究，2017（5）：44-59.的證實。

（三） 區域異質性檢驗

中國疆域遼闊，各地區之間資源稟賦、經濟發展、社會環境均存在較大差異，無論是電力技術水平還是碳排放績效，在區域分布上都存在顯著異質性特征。因此，電力技術進步對碳排放績效的影響可能存在區域異質性，于是按東部、中部和西部地區分別對電力技術進步與碳排放績效的關系進行研究，回歸結果分別見表1的第2、3、4列。

就東部地區而言，電力技術進步本地項的系數為0.058，空間滯后項系數為0.046，均通過了顯著性檢驗。這與全國的回歸結果一致，說明東部地區的電力技術進步對碳排放績效的提升有促進作用。目前東部地區電力技術進步與碳排放績效均處于全國領先水平，一定程度也佐證了電力技術進步能夠驅動碳排放績效提高，可見東部地區的綠色低碳治理有著相對較好的發展，其他地區可以通過主動學習借鑒東部地區的治理經驗，為本地的低碳發展提供方向。

就中部地區而言，電力技術進步本地項的系數為負，但不顯著，而空間滯后項的系數顯著為0.051。說明在中部地區，電力技術進步對本地區碳排放績效的驅動作用尚未有效發揮，不過其能夠在一定程度上促進鄰近地區碳排放績效的提高。在國家總體發展戰略中，中部地區起著“承東啟西”的作用，但仍未摒棄過分依賴資源開發的增長模式，從而導致資源耗損和環境污染問題嚴重，在諸多矛盾并存的情況下，電力技術進步對碳排放績效的提升效應難以發揮。

就西部地區而言，電力技術進步本地項的系數為0.072，空間滯后項的系數為0.173。這意味著西部地區電力技術進步能夠有效提升本地區碳排放績效和鄰近地區的碳排放績效。這可能同“技術追趕”有關，即技術水平較低的地區，可以通過借鑒和模仿發達地區的先進技術、管理經驗等來實現本地區技術水平的較快發展，因而具有一定的后發優勢肖利平，謝丹陽.國外技術引進與本土創新增長：互補還是替代——基于異質吸收能力的視角[J].中國工業經濟，2016（9）：75-92.。西部地區發展水平整體較為滯后，其電力技術進步與碳排放績效尚存在很大的提升空間。因此在其他地區實現技術進步后，西部地區需要充分利用技術進步的擴散效應，通過學習和模仿來提高自身的技術水平，進一步驅動碳排放績效的提高，實現更好的綠色低碳發展。

（四） 作用機制檢驗

前述研究表明，電力技術進步可以顯著促進碳排放績效，并且促進效應存在區域異質性，但上文僅針對電力技術進步與碳排放績效之間的整體影響進行研究，并未打開其中的機制黑箱。基于此，本文將進一步研究電力技術進步對碳排放績效的作用機制，結果如下頁表2所示。首先將碳排放績效指標進一步分解，然后借鑒李焱等的研究李焱，李佳蔚，王煒瀚，等.全球價值鏈嵌入對碳排放效率的影響機制——“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制造業的證據與啟示[J].中國人口·資源與環境，2021（7）：15-26.建立以下模型來考察其作用機制：

infit=0+δ∑Nj=1wijinfjt+

β1·eleit+β2·govit+β3·opeit+β4·urbit+β5·indit+β6·envit+

∑Nj=1wijelejtθ1+∑Nj=1wijgovitθ2+∑Nj=1wijopeitθ3+

∑Nj=1wijurbitθ4+∑Nj=1wijinditθ5+∑Nj=1wijenvitθ6+i+εit（8）

其中，inf包括技術效率變化、生產技術變化和技術差距變化，分別用來表示技術趕超效應、技術創新效應和技術領先效應。

首先，從技術效率變化來看，電力技術進步的本地項系數為0.018，且在1%的水平下顯著，空間滯后項也為正，但不顯著。這意味著技術趕超效應只發生在本地，而在鄰地的促進效應還有待進一步激發。作為產品生產和流通領域必備的要素投入，電力行業的發展對國民經濟都有著極其重要的影響。一方面，電力技術水平直接影響企業對資源的調度和使用，能夠直接驅動資源利用效率，由此決策單元能夠比上期更接近技術前沿面；另一方面，電力技術進步能夠通過提高電力生產力與促進電力消費來改善中國不合理的能源消費結構，從而優化能源資源配置，進一步提高資源配置效率。而資源利用效率與資源配置效率的提高能夠為提升碳排放績效提供有力支撐，即趕超效應得到正向發揮。然而從結果來看，電力技術進步的技術趕超效應僅發生在本地，在鄰地未能得到有效發揮，這可能同目前電力技術進步對資源配置與資源利用的激發效應主要集中在企業和行業內部有關。

就生產技術變化而言，電力技術進步的本地項系數為0.027，空間滯后項系數為0.025，均通過了1%水平的顯著性檢驗，即技術創新效應在本地和鄰地都能得到有效發揮。這意味著電力技術進步能夠同時促進本地和鄰地碳生產技術的提高，從而實現碳排放績效的提升。這是因為電力技術的開發能夠加快實現清潔技術對非清潔技術的替代，推動如處理碳排放源頭的清潔能源技術、控制碳排放產生過程的節能技術、進行碳排放末端治理的碳捕獲和碳封存等綠色技術的研發，最終從全方位驅動碳生產技術提高。同時，由于綠色技術具有很強的創新擴散屬性，綠色技術創新通過多種途徑實現區域間的擴散傳播，因此也能助力鄰近地區的碳排放績效的提升。由于電力技術進步對生產技術變化的回歸系數最大且最顯著，因此創新效應是電力技術進步影響碳排放績效的優先渠道，即電力技術進步主要通過促進生產技術提升來提高碳排放績效。

就技術差距變化而言，電力技術進步的本地項為-0.003，空間滯后項不顯著，由于技術差距變化是一個負向指標，正值表示技術差距縮小，負值表示技術差距擴大。因此，電力技術進步的系數為負則意味著電力技術進步擴大了地區間的技術差距。這說明位于技術前沿面的地區未能有效帶動其他地區生產力的提高，而是憑借自身技術優勢拉開了與其他地區的差距。理論上，電力技術進步能夠通過示范效應帶動其他區域技術水平的提升，使得遠離技術前沿面的地區能夠縮小與技術前沿面的差距。然而，電力技術進步的促進效應很可能是非對稱的，由于位于技術前沿面的地區掌握著更好的技術條件和其他方面的優勢，從而能夠更高效地吸收電力技術進步帶來的益處，進一步提高本地區的技術水平，于是，電力技術進步反而擴大了技術差距。由于電力技術進步對技術差距變化的直接效應為負，而空間效應不顯著，可見領先效應是電力技術進步影響碳排放績效的待突破渠道，即目前電力技術進步無法通過縮小技術差距變化來提升碳排放績效，未來還需進一步探索以發揮領先效應的正向效應。

（五） 穩健性檢驗

為了保障研究結論的穩健性，本研究采用以下幾種方式進行檢驗。第一，上文采用的是電力行業的發明專利申請數量來表征電力技術進步，考慮到實用新型專利申請數量也是電力技術進步的反映，此處以實用新型專利的申請數來表示電力技術進步。第二，碳排放績效的正確度量對于本文的結論正確與否有著關鍵作用，為此重新考慮采用非期望產出的SBM模型來計算碳排放績效。第三，考慮到潛在的內生性問題可能造成有偏估計，于是將電力技術進步滯后一期，以排除互為因果的影響。在分別采用上述穩健性檢驗方式后，所得研究結論仍與上文的基準結果一致，即電力技術進步對于本地和鄰地的碳排放績效均同時存在促進作用，且均通過了顯著性檢驗。可見，本文的研究結論具有穩健性。

三、 政策建議

基于中國30個省份2004—2020年的面板數據，本研究采用空間杜賓模型檢驗了電力技術進步對區域碳排放績效的直接影響、空間溢出效應以及作用機制。實證研究得出以下結論：電力技術進步與碳排放績效都存在顯著的空間正相關性，且近年來空間集聚特征呈增強趨勢。電力技術進步能夠驅動碳排放績效的提升，且存在顯著的空間溢出效應，即電力技術進步能夠同時促進本地和鄰地的碳排放績效。同時，電力技術進步對于碳排放績效的促進效應存在區域異質性特征，西部地區的促進效應大于東部和中部地區。最后，電力技術進步主要通過趕超效應、創新效應和領先效應影響碳排放績效，其中趕超效應和創新效應對碳排放績效的提升起促進作用，而領先效應起抑制作用。基于此，本研究提出如下政策建議。

第一，建立區域聯防聯控機制，有效發揮區域治理合力。首先，目前區域低碳治理政策存在高度同構的現象，導致重復建設和惡性競爭等問題，為有效規避該問題，各地政府應針對各區域資源稟賦與技術條件等制訂與其發展相匹配的政策。其次，應鼓勵地方政府定期開展學習交流活動，以政策引導達成地方政府間針對環境治理整體利益的共識，并形成健全的大氣污染區域聯防聯控機制，有效破除區域間的治理障礙，使地理鄰近和溢出效應充分發揮。此外，還可依托大數據等手段打造區域間統一的環境污染監管平臺，實現區域間信息共享、風險共擔、成果共享。

第二，加大技術創新政策支持力度，切實加快電力技術進步。首先，應進一步拓寬目前的政策支持范圍，對于綠色低碳、減排潛力大的電力技術項目出臺具體專項支持政策，并從技術研發、成果轉化、市場應用等方面細化相關制度安排。其次，應加強對高新技術企業的政策傾斜力度，成立創新專項基金引導社會資金流向電力技術研發領域，并推廣企業創新積分貸、儀器設備信用貸等新型科技金融產品。此外，要切實保障政策的扎實落地，雖然目前已出臺較多創新優惠政策，但政策的落地尚未得到有效保障，未來應完善創新惠企政策落實的跟蹤問效機制，并將政策落實情況作為地方督查激勵考核的重要參考。

第三，針對各地發展情況，采取差異化的電力技術創新促進政策。由于電力技術進步對碳排放績效的影響存在明顯的區域異質性，應避免采用“一刀切”的政策。對于東部地區，盡管電力技術裝備、關鍵部件及材料的對外依存度得到顯著降低，但仍未形成完善的電力技術創新體系，需深化能源技術革命、推動電力自主創新能力；對于中部地區，應鼓勵和引導能源裝備企業及要素資源集聚發展，充分利用其資源優勢與人力資源優勢，形成大規模的電力科技裝備產業基地；對于西部地區，雖然其電力技術創新的碳排放績效促進效應相較東部和中部地區較大，但其電力技術與碳排放績效水平仍較低，未來可通過搭建區域內統一技術交流平臺，用資金引導企業共享技術成果，提升區域整體技術水平、優化生產結構。

（責任編輯： 趙文青）

The Impact and Mechanism of the Progress of Electricity Technology on Carbon Emission

Guang Fengtao， Deng Yating， Luo Yimin

（School of Economics and Management， China University of Geosciences， Wuhan 430074， China）

Abstract： With the carbon peaking and carbon neutrality goals in sight， the progress of electricity technology has been accelerating， but its actual promoting effect and influence mechanism on carbon emission reduction are short of empirical tests. And achieving innovation-driven high-quality development is the primary task of building a modern socialist country. Using the data of China’s 30 provinces from 2004 to 2020， This paper adopts the spatial Durbin model to investigate the impact of electricity technology advancement on carbon emission performance and the influence mechanism from the spatial spillover perspective. The results show that electricity technology advancement and carbon emission performance are both characterized by spatial agglomeration; electricity technology advancement reduces local carbon emission as well as that in the neighboring regions; there is regional heterogeneity in the effect of electricity technology advancement on carbon emission reduction performance， with the western regions enjoying the most noticeable reduction; electricity technology advancement can cut carbon emission through the catch-up effect and innovation effect， whereas it increases emission through the leading effect.

Key words： electricity technology advancement; carbon emission performance; spatial spillover effect; influence mechanis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