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文明標識體系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的機理與啟示

摘" 要：中華文明標識體系的構建與嵌入是動畫電影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的中間環節。從理論依據看，中華文明標識體系具有符號標識、記憶標識、情感標識、精神標識等多元表現形式，能夠直觀反映中華文明突出特性，是承載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的核心載體；構建中華文明標識體系，內在契合有形、有感、有效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的實踐要求。從實踐機理看，《哪吒之魔童鬧?！吠ㄟ^識別中華文明符號標識，強化共同體認知；銘刻中華文明記憶標識，增進共同體認同；打造中華文明情感標識，喚起共同體共情；彰顯中華文明精神標識，堅定共同體自信。這四者環環相扣、層層遞進，圍繞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形成了嚴密完整的邏輯鏈條。《哪吒之魔童鬧?！窂摹皹俗R塑造”到“意識鑄牢”的創新實踐啟發我們，文藝產品等多樣載體應自覺挖掘提煉、準確解讀闡釋、廣泛傳播弘揚各民族共有的中華文明標識，為構建一個認同感更高、凝聚力更強的中華民族共同體奠定堅實基礎。

關鍵詞：中華文明標識體系；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文化符號；集體記憶；《哪吒之魔童鬧?！?/p>

中圖分類號：D633；G12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2096-3378（2025）02-0108-14

一、問題的提出

中國式現代化是中華民族共同體的現代化，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是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重要精神紐帶。“只有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才能增進各民族對中華民族的自覺認同，夯實我國民族關系發展的思想基礎，構建起維護國家統一和民族團結的堅固思想長城，推動中華民族成為認同度更高、凝聚力更強的命運共同體。”［1］2021年8月，習近平總書記在中央民族工作會議上強調：“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是維護各民族根本利益的必然要求”［2］。2023年10月，習近平總書記在中共中央政治局第九次集體學習時強調：“要優化學科設置，加強學科建設，把準研究方向，深化中華民族共同體重大基礎性問題研究，加快形成中國自主的中華民族共同體史料體系、話語體系、理論體系?！保?］黨的二十屆三中全會通過《中共中央關于進一步全面深化改革" 推進中國式現代化的決定》，要求“健全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制度機制，增強中華民族凝聚力”［4］。2024年9月，習近平總書記在全國民族團結進步表彰大會上強調：“加強中華民族歷史和中華民族共同體理論研究和宣傳闡釋，積極開展對外人文交流，講好中華民族共同體故事?！保?］

在數智技術崛起、中西文化碰撞、多元思潮交織的背景下，如何利用電影、動畫、小說、音樂乃至電子游戲等各類文化媒介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是學界關注的重要議題。其中，作為一種兼具文化性與娛樂性、藝術性與大眾性、審美性與教育性的特殊文化載體，動畫電影天然具備“全民合家歡”的傳播優勢，并能夠“最大限度地滿足‘想象力消費’主體青少年觀眾的審美心理需求”［6］。針對動畫電影與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的內在關聯，有學者從傳播效能視角，分析了動畫電影“跨媒介敘事”技法如何呈現和傳遞中華民族特定的文化價值觀［7］；有學者從文化心理認同視角，認為國產動畫電影通過塑造具有中國特色的角色形象和講述中國故事，激發了觀眾的愛國熱情和文化自信［8］；有學者從意識形態建構視角，闡釋了動畫電影如何通過敘事策略、影像語言等手段，影響觀眾的價值判斷并傳遞中華優秀傳統文化［9］。既有研究相對缺乏對國產動畫電影如何內嵌中華文明標識、中華文明標識又如何作用于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的考察，應進一步結合習近平文化思想與習近平總書記關于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的重要指示來展開。

文化是動畫電影的“高端”屬性，在文化標識視域下，中華文明標識體系的構建與嵌入是動畫電影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的重要環節。“要樹立和突出各民族共享的中華文化符號和中華民族形象，構建和運用中華文化特征、中華民族精神、中國國家形象的表達體系，形成人心凝聚、團結奮進的強大精神紐帶?！保?］67-68其中，一個典型案例便是于2025年1月29日上映的國產動畫電影《哪吒之魔童鬧海》（以下簡稱《哪吒2》）。截至3月6日，該電影總票房突破145億，既刷新了中國影史票房紀錄，還沖至全球影史票房榜第七名，并成為全球動畫電影票房冠軍。在取得巨大商業成功的同時，《哪吒2》的文化價值同樣引人矚目。有臺灣媒體人表示“這是中國人自己的故事”，有臺灣網友留言“期待在臺灣可以看到這些大陸電影”［10］。在國家電影局指導下，經中央政府駐港聯絡辦、中央政府駐澳聯絡辦和香港、澳門特區政府相關部門的大力協調，《哪吒2》以平均日排片200場的規模在香港、澳門同步上映，這一規模在港澳影史上前所未有。有香港觀眾表示：“電影蘊含的中國傳統美學、深厚的歷史文化底蘊以及所傳達的中國文化價值觀念和精神力量讓她很受觸動。”［11］在海外，該影片吸引了海外華人華僑以及留學生群體的高度關注，聯合國總部舉辦“《哪吒2》走進聯合國”特別展映活動?？梢?，《哪吒2》之所以是“中國人自己的故事”，不僅源于商業邏輯導向下的精良制作和技術賦能，更在于文化邏輯導向下將具有民族文化象征意義的中華文明標識體系嵌入其中，構建出具有共鳴性的民族情感敘事，彰顯出中華文明強大的凝聚力、感召力和向心力。因此，本文將《哪吒2》置于國家框架與新時代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的宏大背景中，剖析從“標識塑造”到“意識鑄牢”的銜接機理。

二、中華文明標識體系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的理論依據

從學理層面深入剖析中華文明標識體系與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的內在關聯，是考察《哪吒2》案例的前提。中華文明標識體系是由中華民族在歷史演變進程中創造的、具有高度辨識性的文化標識系統。其本質是通過符號標識、記憶標識、情感標識、精神標識等表現方式，傳遞中華民族深厚的歷史底蘊、文化傳承、民族情感與精神追求。從民族工作的角度看，這些標識既是文化傳承的載體，也是民族認同的重要元素。例如，共同的語言文字（漢字）、共同的歷史敘事（如華夏九州）、共同的節日民俗（如春節、中秋節），這些符號標識都能強化“我們同是炎黃子孫”“我們同屬中華民族”的共同體意識。

（一）中華文明標識體系是承載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的核心載體

共同體意識作為一種意識形態上層建筑，由人類社會各種共同體在特定歷史階段的物質生產方式所決定。推而論之，共同體意識并非客觀物質存在，而是抽象的理念，表現為在文化心理層面對共同體的認知、認同、共情與自信。

“一部中國史，就是一部各民族交融匯聚成多元一體中華民族的歷史，就是各民族共同締造、發展、鞏固統一的偉大祖國的歷史?！保?2］自古以來，中華大地上各民族通過密切交往，共同締造了一個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相互依存、不可分割的中華民族共同體。在此基礎上，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是指中華大地上各民族在長期歷史發展過程中形成的對中華民族共同體的認同感和歸屬感，這一意識植根于民族的歷史實踐和集體記憶。作為一種抽象的意識，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無法通過簡單的物質手段來“復制”或“還原”。在生產力飛速發展、社會歷史變遷加劇的當下，如何跨越具體的歷史時空、復現集體記憶、彌合情感間隔，是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的時代考題。

人類社會是一個充滿各種象征符號的世界，任何意義表達都必須通過符號媒介實現［13］。標識，本質上就是一種象征符號。一個國家的文明傳統，經過長期演變，最終皆凝注在具有高度標識性的一些符號、記憶、情感與精神上。中國是一個“文化標識”大國，無論是龍、鳳、麒麟、哪吒、孫悟空等神話傳說，長城、故宮、敦煌莫高窟等歷史遺產與文化遺址，還是中華兒女團結一心、同仇敵愾、共赴國難的集體記憶與民族情感，以及內外兼修、自強不息、容納萬物的精神境界，都是使中華民族共同體與其他共同體相區分的文化標識。

“‘共同體’意味著一種‘自然而然的’、‘不言而喻的’共同理解?！保?4］在中華大地上，盡管不同的民族擁有不同的歷史文化、語言譜系乃至不同的文化標識，但每個民族、每個個體在看到中華文明代表標識時，都能自然而然地形成對中華民族的身份認同與情感體認。這是因為中華文明標識體系具有其他標識體系無法比擬的特點——直觀地反映中華文明突出特性。2023年6月2日，習近平總書記在文化傳承發展座談會上，以“五個突出特性”對中華文明本質特性作出了規范性概括?！拔鍌€突出特性”體現出中華民族擁有其他民族、其他文明所不具備的、極其厚重的歷史文化遺產，體現出中華民族最深沉的精神追求、最豐厚的歷史滋養和最突出的文化優勢。直觀反映中華文明的突出特性，正是中華文明標識體系的“標識性”所在。中華民族共同體是中華文明標識體系的創造主體，中華民族標識體系深刻闡明了中華民族的文化基因所在、精神命脈所系、價值追求所向，是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的“文化基因庫”和核心載體。

（二）中華文明標識體系內在契合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的實踐要求

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是新時代黨的民族工作的主線，構建中華文明標識體系必須服務于新時代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的實踐要求。2022年3月，習近平總書記在參加十三屆全國人大五次會議內蒙古代表團審議時強調：“推進中華民族共有精神家園建設，促進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各項工作都要往實里抓、往細里做，要有形、有感、有效?！保?5］中華文明標識體系的文化特質，與這種實踐要求天然契合。

第一，中華文明標識體系形神兼備、寓情于形，有助于“有形”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不是憑空就能夠鑄牢的，而必須依賴相應的載體和外在表現形式。中華文明標識體系是中華民族悠久歷史的標識凝結，可以將抽象的集體記憶具象化、可視化、物質化，為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提供“有形”的載體和途徑［16］。例如，“中國龍”作為文化標識，通常與力量、正義、祥瑞以及“龍的傳人”等含義聯系在一起，蘊含著關于龍圖騰、龍文化的集體記憶，并與“潛龍勿用”“藏鋒守拙”的民族情感與民族精神相關聯。

第二，中華文明標識體系具有感知力、感染力和感召力，有助于“有感”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馬克思認為，人作為對象性的、感性的存在物，激情、熱情是人強烈追求自己的對象的本質力量［17］。中華文明標識體系可以通過共享性的文化標識，喚起受眾的集體記憶，增強受眾的文化認同，激發受眾的情感共鳴，使受眾在中華文化中獲得強烈的身份歸屬感、文化認同感與心靈寄托感。盡管不同民族的生活習慣、語言文化存在差異，但統一性的文化標識可以激活統一性的歷史認同和社會行為規范，由此喚起中華民族精神血脈里的家國情懷和共同理想信念。

第三，中華文明標識體系具有豐富的實踐效能和傳播效能，有助于“有效”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在實踐效能層面，符號是符號實踐的催化劑，會影響人們在特定時空內的文化行為表現［18］。中華文明標識體系可以通過文化標識的激勵作用引導受眾的符號實踐，使共同體意識真正內化于心、外化于行。如在每年的節慶活動中，人們會進行貼春聯、賞月、吃團圓飯等符號實踐，在日常生活實踐中逐步強化個體與中華民族共同體的情感聯結。在傳播效能層面，中華文明標識體系具有凝練性、象征性和可借鑒、可推廣的特質，有助于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在多元媒介渠道的傳播。

總之，中華文明標識體系對于突出各民族共創共享的中華文化特質并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具有根基性作用。構建符合時代需求的中華文明標識體系，有助于有形、有感、有效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為加強中華民族大團結注入強大的文化動能。

三、《哪吒2》以中華文明標識體系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的實踐機理

在國家框架與新時代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的宏大背景中，《哪吒2》成為以中華文明標識體系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的典型案例。其實踐機理在于：識別中華文明符號標識，強化共同體認知；銘刻中華文明記憶標識，增進共同體認同；打造中華文明情感標識，喚起共同體共情；彰顯中華文明精神標識，堅定共同體自信。這四者環環相扣、層層遞進，圍繞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形成了嚴密完整的邏輯鏈條。

（一）識別中華文明符號標識，強化共同體認知

符號是信息的傳遞方式，是意義生成和建構的樞紐。透過符號，各種概念、觀念和情感得以在一個可被傳達和闡釋的形式中具體化［19］。《哪吒2》將各類視覺性、聽覺性的中華文明符號標識嵌入自身的影音敘事中，使受眾快速進入中華文明的意象空間，并或主動或潛移默化地識別這些符號標識。相較于抽象的理論言說，視覺符號直接關聯經驗世界與意義世界，更能真實、全面、立體地展示中華民族共同體的形象?！赌倪?》主要運用以下符號來建構自身的視覺表征。

首先，歷史神話人物符號。在唐代，哪吒是“手捧戟，以惡眼向四方”的形象；在元人雜劇《二郎神醉射鎖魔鏡》中，哪吒是三頭六臂的形象；在明代《封神演義》的記載中，哪吒擁有了腳踏風火輪、手持火尖槍的造型。隨后，得益于《西游記》等經典文學作品對哪吒外形、相貌、武器等方面的精細刻畫，哪吒成為中華民族家喻戶曉的人物。其“玉面嬌容如滿月，朱唇方口露銀牙。眼光掣電睛珠暴，額闊凝霞發髻髽。繡帶舞風飛彩焰，錦袍映日放金花”的英雄形象，早已為中國人所熟知。20世紀以來，哪吒形象在動畫電影等媒介中被不斷重構。例如，在1979年上海美術電影制片廠的《哪吒鬧海》里，創作者在傳統年畫以及敦煌、永樂宮壁畫中汲取靈感，創造出“紅衣白褲、烏發赤足”的哪吒造型。而在《哪吒2》中，創作者既延續了哪吒腳踏風火輪、手持火尖槍和正直盡責的少年英雄形象，又顛覆性地加入了黑眼圈、煙熏妝、“鯊魚牙”等元素，契合傳統戲曲里丑角的形象特點，由此凸顯哪吒調皮叛逆、外表丑陋但心存善念的“魔童”特征。出于對哪吒的尊崇，供奉主神為哪吒的中國臺灣高雄三鳳宮，每日香客絡繹不絕；澳門哪吒廟每年都會舉辦“哪吒誕”巡游等民間信俗活動；劇中哪吒拜師學道之地——江油乾元山，更是成為今年春節的“頂流打卡地”［20］?？梢园l現，哪吒擁有跨越時空的文化生命力，無論外形如何演變，其符號本身帶有的民族特色始終鮮明。此外，劇中的太乙真人、龍宮三太子敖丙、托塔天王李靖等，均是經過歷史沉淀而又富有創新元素的中華民族共有符號，連接著每一個中華兒女的集體記憶與精神世界。

其次，傳統服飾符號。在影片中，哪吒的服飾以鮮艷的赤紅為主調，輔之以火焰紋、蓮花紋等元素。在中華文化里，赤紅具有豐富的象征意義，往往與熱血、勇敢、赤誠等品格相關聯?；鹧婕y、蓮花紋均是中國傳統服飾與建筑藝術的重要裝飾紋樣?；鹧婕y是早期帝王冕服的十二章紋之一，給人以火焰熊熊燃燒、永不熄滅的感受。蓮花紋與中國以蓮為主體的“蓮花文化”緊密相連，具有“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的文化寓意，使人感受到生動、圣潔與旺盛的生命力［21］?；鹧婕y與蓮花紋的結合使哪吒形象具備強烈的視覺沖擊力，彰顯出哪吒勇敢無畏、熱血沖動的個性，以及渴望自由、勇于掙脫命運束縛的決心。敖丙的服飾則以鈷藍為基調，輔之以云紋、水紋。鈷藍在中華文化中通常與江河湖海等意象以及沉穩、神秘、理智的特質相關聯。云紋、水紋均源自中華先民長期的農耕實踐和對自然的崇拜，是中國古代“天人合一”哲學情思的集中體現。哪吒的赤紅和敖丙的鈷藍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勇氣、激情、自由與理智、沉穩、責任的激烈碰撞，恰恰反映出中華民族的精神特質和意志本色。

再次，傳統建筑符號。在《哪吒2》里，陳塘關以“漢闕”為原型，復現了中國古代宮殿的重檐廡殿頂，并帶有威猛莊嚴、結構嚴謹的饕餮紋。這種紋樣代表了中華民族乃至人類歷史上玉器、青銅器裝飾圖案的最高水平［22］?！疤焐蠈m闕”玉虛宮的設計繼承了中國傳統宮殿與道教建筑的元素，延續著以太極為中心、八卦卦象為整體的構型，其晶瑩的琉璃瓦、動態飄逸的飛檐翹角、匾額上代表日月的金烏和蟾蜍，營造出玉虛宮莊嚴靜謐的氛圍。東海龍宮則借鑒了福建土樓的環形布局，散落的金瓦朱檐使其往日的繁華依稀可見。有美學研究者發現，青灰色的石階、朱紅的廊柱、鎏金的瓦當……電影場景摒棄了好萊塢式的高飽和色系套路，構建起東方美學的視覺體系［23］。總之，《哪吒2》對建筑符號的運用，原汁原味地保留了東方美學特色，力圖將觀眾帶入一個如夢如幻的東方仙境。

最后，聽覺符號。音樂、音效和對白設計同樣強化著觀眾對中華民族共同體的認知。電影配樂巧妙運用了塤、嗩吶、古箏、編鐘、大三弦等民族樂器，以及蒙古族呼麥、侗族大歌等民族音樂形式。在哪吒與父母依依惜別時，悠揚的古箏聲緩緩響起，如泣如訴，似在低語著離別的不舍；在哪吒與無量仙翁決戰時，激昂壯烈的嗩吶聲響起，配合著緊張激烈的戰斗，氣氛愈發熱血沸騰?！度嗣袢請蠛Ｍ獍妗酚浾咦闹赋觯骸啊赌倪?》的配樂將中外音樂風格巧妙融合，既飽含深厚的中華文化底蘊，又不乏國際化的多元表達，展現了民族精神與創新能力?！保?4］更有網友表示：“這才是屬于哪吒的BGM（背景音樂），太震撼了！”此外，影片對白融入了大量的中華俗語，如“可憐天下父母心”、“替天行道是使命，斬妖除魔我最擅長”；還嵌入了四川話、天津話等地方方言，增強了影片的地域文化特色，為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提供了話語支撐。

綜上所述，符號標識構成了中華民族在世界文明多樣性格局中獨一無二的“身份證”和“識別碼”，并以“形式美”傳遞出“寓意美”“精神美”的境界，不斷“戳中”觀眾的文化DNA。觀眾通過對這些標識的識別，持續性地明確自身的身份邊界與文化歸屬。

（二）銘刻中華文明記憶標識，增進共同體認同

集體記憶概念最早由法國社會學家莫里斯·哈布瓦赫提出。在他看來，集體記憶并非對過去的簡單復現，而是在現在的基礎上對過去的重新建構，即集體記憶是社會建構的產物［25］。當前，集體記憶往往指一個群體或社會共同擁有的、關于過去經驗事件的記憶系統，它并非個人記憶的簡單疊加，而是通過社會互動、文化傳承和集體儀式等方式建構起的個人記憶聚合體。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是根植于中華民族集體記憶之中的認同意識，由中華民族的成員共同擁有、共同參與構建，并得到共同體成員共同認同。歷史川流不息，記憶代代相傳。集體記憶最重要的是“記憶什么”，“集體記憶的缺失、斷裂或薄弱勢必造成共同體的孱弱、分裂和覆滅”［26］。從上古傳說、夏商周到現代中國，中華民族集體記憶跨越了數千年的歷史，內涵體系豐富多彩?！赌倪?》借用一系列中華文明符號標識推進自身敘事，具象化地將“戰天斗地，自強不息”的抗爭記憶和“同舟共濟，守望相助”的社會記憶等中華民族集體記憶傳遞給觀眾，由此增進觀眾對中華民族共同體身份、文化和情感的多元認同。

首先，銘刻“戰天斗地，自強不息”的抗爭記憶。中華文明的發展演變史，是一部戰天斗地、自強不息的歷史。精衛填海和愚公移山的神話傳說，大禹治水、李冰父子興修都江堰的歷史典故，均體現了中華民族以“人定勝天”的姿態積極適應與改造客觀環境。近代以來，在國家蒙辱、人民蒙難、文明蒙塵的民族存亡時刻，中國人民奮起反抗，太平天國運動、戊戌變法、義和團運動、辛亥革命相繼開啟，全民族團結一致，抵御外敵。把荊棘密布、荒山野嶺的“爛泥灣”變成了陜北“好江南”的南泥灣精神，數十萬青年奔赴北大荒、建設北大荒、獻身北大荒的北大荒精神，在太行山的懸崖峭壁上“定叫山河換新裝”、修建人工天河的紅旗渠精神，蘊含著中華兒女自強不屈的文化記憶。新時代以來，習近平總書記強調：“不忘初心，牢記使命，就不要忘記我們是共產黨人，我們是革命者，不要喪失了革命精神?！保?7］廣大黨員干部繼承和發揚黨的革命傳統和優良作風，引領中華民族投身于偉大斗爭、偉大工程、偉大事業、偉大夢想波瀾壯闊的實踐中，通過頑強斗爭攻堅克難，不斷取得新的勝利。在《哪吒2》里，哪吒勇于降妖除魔、勇于抗爭、打破桎梏，歷經種種磨難后，他振聾發聵地發出了“我命由我不由天”、“若前方無路，我便踏出一條路；若天地不容，我便扭轉這乾坤”的吶喊。人物與話語標識的疊加，幫助觀眾沉浸式回溯中華民族源遠流長的歷史，回望中華民族戰天斗地的光輝范例，銘記中華民族不甘平庸、戰天斗地、自強不息、勇于抗爭的文化記憶。

其次，銘刻“同舟共濟，守望相助”的社會記憶?！氨娏Σⅲ瑒t萬鈞不足舉也?！敝腥A民族自古以來生活在一個自然災害頻發、外敵入侵頻繁的環境中，無論是黃河、長江流域的洪水問題，還是抵御外敵與邊疆穩定的民族使命，這種長期共生共存的經驗使“同舟共濟、守望相助”深深鐫刻在中華民族的記憶深處。習近平總書記強調：“未來一個時期，我們面臨的風險挑戰只會越來越多、越來越嚴峻。只有全體人民心往一處想、勁往一處使，同舟共濟、眾志成城，敢于斗爭、善于斗爭，才能不斷奪取新的更大勝利?！保?8］《哪吒2》里同樣蘊含著“同舟共濟、守望相助”的社會記憶符碼。例如，在陳塘關遭遇圍攻時，來自仙界的太乙真人、身屬龍族的敖丙、“魔童”哪吒與千萬守城將士以及城中百姓同仇敵愾、共同御敵。申公豹不再是絕對的反派，他被李靖的尊重與善意所打動，在為陳塘關百姓運輸藥材、抗擊無量仙翁的過程中發揮了重要作用。海夜叉身屬妖族，被李靖夫妻收服后一心向善，最終利用“唾沫泡泡”的石化功能幫助李靖夫妻脫險。龍族在遭到天庭驅遣、戍守海底煉獄后，仍然團結一致、奮起反抗，所有龍族把自己身上最堅硬的龍鱗制成“萬鱗甲”送給敖丙，最終實現了龍族共同的“逆天改命”。有學者指出，中華民族是一個命運共同體，主導和承繼中華民族命運的是“共同體利益”的客觀決定作用［29］。1840年鴉片戰爭后，中國逐漸淪為半殖民地半封建社會，陷入內憂外患的危險境地。正是保家衛國、避免亡國滅種的“共同體利益”，使全國各族人民同舟共濟、眾志成城，同心同德、艱苦奮斗。在《哪吒2》里，養尊處優的捕妖隊受到無量仙翁的洗腦，組成了氣勢非凡的“金色大樹”來打擊哪吒。他們看似團結，實際上卻是“一盤散沙”，在無量仙翁失敗后只能“樹倒猢猻散”。本質上，捕妖隊是“虛假的共同體”，其成員缺乏對共同利益的感知和認同，未能形成自覺的共同體意識。

總之，“戰天斗地，自強不息”的抗爭記憶，“同舟共濟，守望相助”的社會記憶深深烙印在每一個炎黃子孫的血脈里?！赌倪?》通過對中華民族集體記憶的選取和復現，增進了觀眾對偉大祖國、中華民族、中華文化、中國共產黨、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高度認同。

（三）打造中華文明情感標識，喚起共同體共情

情，是個體對事物的心理體驗和主觀感受。基于歷史唯物主義視角可以發現，情感的生成與流變有賴于情感主體所處的地域環境以及文化環境［30］。在悠久的歷史長河中，中華民族基于生產實踐的物質連接，建立了與自己、與他人、與家庭乃至與整個國家的情感連接，逐漸發展出中國式的情感類別與情感表達方式。情感標識或曰標識性的情感，是中華文明標識系統的重要構成部分，有助于喚醒集體情感、調動集體情緒，為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貢獻情感力量。中華民族是有感情的民族，是“人情味很濃”的民族。人物山水、飛禽走獸、樹木花草，無不凝結著中華民族在日常生活中的體察和情思。從情感層次劃分［31］的角度看，中華文明情感標識可以分為自強不息的自我情感、厚德載物的人際情感和保家衛國的家國情感?！赌倪?》既“以文化人”，又“以情感人”，通過創作者與觀眾之間的“心領神會”，連綿不斷地傳達延續中華民族的情感力量。

首先，自強不息的自我情感。自強不息源自《周易》中的“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蘊含著中華民族自我珍視、自尊自重的自我關懷。在影片中，“魔丸轉世”的哪吒自一出生便被貼上“魔童”的標簽，被陳塘關百姓視為妖怪和禍害，甚至有街頭頑童自發組成“伏魔幫”來降伏哪吒。哪吒在偏見和自我懷疑中孤獨成長，一度陷入自卑中。但哪吒沒有選擇自暴自棄，伴隨著父母的呵護、敖丙的支持、太乙真人的教誨，哪吒內心的自我意識逐漸被喚醒——堅持自我、打破成見，勇于和命運抗爭。哪吒通過自己的行動逐漸贏得了他人的理解和尊重，曾經敵視哪吒的“伏魔幫”也變成了尊敬哪吒、擁護哪吒的“哪吒幫”。在電影結尾處，哪吒即便冒著形神俱滅的危險，也要擺脫無量仙翁的束縛，最終以自強不息的姿態，實現了自己的升華。哪吒的成長史將“天命”與自我的對抗推向極致，引發了無數觀眾的共鳴。當前，精神內耗是一種普遍困擾年輕人的情感狀態［32］，即年輕人被外界評價所“綁架”，忽略了最該重視的自我價值。陷入精神內耗后，少數年輕人往往選擇“喪文化”“擺爛文化”“躺平文化”這種逃避現實的方式來疏解壓力。而影片中高喊“因為我們都還年輕，不知天高地厚”的哪吒，無疑為當下青年尋覓自我價值、達成自我和解提供了新的思路。生逢盛世，肩負重任，為中華民族發展而自強不息、奮發圖強，是每一個中華兒女應有的情感狀態。

其次，厚德載物的人際情感。人是社會的存在，正如馬克思在《關于費爾巴哈的提綱》中指出：“人的本質不是單個人所固有的抽象物，在其現實性上，它是一切社會關系的總和?！保?7］501中國式的人際情感，既表現為“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的朋友情，也表現為“飲其流者懷其源，學其成時念吾師”的師生情。無論是朋友情還是師生情，中國式的人際情感均注重寬以待人、厚德載物［33］。在《哪吒2》里，哪吒與敖丙的友情超越了種族、身份和命運的束縛。從哪吒視角看，哪吒深知被歧視的痛苦，故而他以平等真摯的態度接納敖丙。在龍族被栽贓嫁禍襲擊陳塘關時，哪吒盡管怒火中燒，但保持了最大程度的克制，不僅沒有對敖丙大打出手，反倒繼續幫助敖丙恢復肉身。從敖丙視角看，雖然背負著拯救龍族的使命，但敖丙沒有因為哪吒“丑萌”的外表和調皮搗蛋、離經叛道的性格而歧視哪吒，也沒有在家族使命和友情發生沖突時背刺好友，而是在哪吒遭遇困境時高呼“我向來恩怨分明，我一命換哪吒一命”，與好友共進退。哪吒和敖丙的友情表明，只要互相尊重、寬以待人，即便是“水火”，也能相容乃至相融。此外，作為哪吒的老師，太乙真人位列仙班、身份顯赫，但他沒有因為哪吒的頑劣而責怪哪吒，而是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就像《西游記》里沒有因為孫悟空天性頑劣不馴而放棄教育的菩提祖師一樣，太乙真人生動地演繹出中國傳統文化里“做學生為學、為事、為人的大先生”［34］形象。這份感人至深的師生情，同樣撥動著無數觀眾的心弦。

最后，保家衛國的家國情感。中國古代社會是宗法社會，宗法社會決定了中國傳統家庭和國家的組織結構、價值觀念和運行邏輯具有高度的一致性。注重人倫、珍視親情、家國一體是中國傳統社會的突出特征。為家即是為國、為國即是為家，這種一致性將家庭命運與國家命運緊密聯系在一起。正如《孟子》所言：“天下之本在國，國之本在家，家之本在身?！毙奚?、齊家、治國、平天下成為中華民族無數仁人志士的理想追求。保家衛國的家國情感，是中華民族歷經風雨磨難而始終屹立于世界民族之林的情感基石?！爸袊藲v來講求精忠報國，革命戰爭年代母親教兒打東洋、妻子送郎上戰場，社會主義建設時期先大家后小家、為大家舍小家，都體現著向上的家庭追求，體現著高尚的家國情懷。”［35］在《哪吒2》里，作為陳塘關總兵的李靖，肩負著家庭責任和國家使命的雙重任務。一方面，盡管哪吒是魔丸轉世，李靖也沒有放棄自己的兒子，他希望哪吒能夠走上正途，成為一個對百姓有用之人。在他看來，哪吒年紀小、入世淺，必須以言傳身教的方式，在生活細節處培養哪吒立身行事、正義善良的品格，正如劇中他所說的：“一個好的榜樣，能改變他的一生”。另一方面，李靖是恪盡職守、造福一方的好官。民惟邦本，本固邦寧，他的職責要求他必須公正無私，在處理哪吒與百姓的沖突時，不徇私枉法，時時以百姓利益為重。哪吒的母親殷夫人亦是如此，“正是殷夫人在去世前不顧一切的擁抱，讓哪吒擁有了沖破‘穿心咒’的勇氣，完成了重塑肉身的最后一步。母親用自己的犧牲換來兒子的重生，幫助后者掃清了成為英雄路上的最后障礙”［36］。

總之，創作者將自強不息的自我情感、厚德載物的人際情感和保家衛國的家國情感等情感標識，封存在作為文化產品的《哪吒2》里，使其情感氣韻浩瀚而豐沛，從而在春節檔這一觀眾“全家出動”的時刻，廣泛引發觀眾共鳴，獲得了極高的討論度。

（四）彰顯中華文明精神標識，堅定共同體自信

個體對共同體的自信，表現為個體對共同體的發展前景持有樂觀態度和堅定信念。習近平總書記在慶祝中國共產黨成立95周年大會上的重要講話中，明確要求全黨堅定“四個自信”，并指出“文化自信是更基礎、更廣泛、更深厚的自信”［37］。2024年12月13日，在被譽為游戲界“奧斯卡”的TGA2024頒獎典禮上，國產游戲《黑神話：悟空》一舉斬獲年度“最佳動作游戲”和“玩家之聲”兩個獎項，激發了無數海內外玩家的文化自信心［38］。2025年春節前夕，中國人工智能企業深度求索（DeepSeek）橫空出世，所發布的開源模型顛覆了全球AI格局，“是從技術正義到公平正義的全人類共同價值的彰顯”［39］，標示著中國邁向科技強國的決心與自信。就像這些現象級科技文化成果一樣，《哪吒2》已然成為一種記錄中華民族情感和思考、定格中華民族奮斗和探索、激發中華民族創造力和自信心的精神標識?！赌倪?》彰顯出中華文明一系列獨有的精神標識，這些精神標識聯系著古今、區分著中外，為構筑中華民族共有精神家園提供了強大精神文化支撐。

首先，對中華民族共同體的自信，源自“人心凝聚，團結奮進”的主體精神。自信是主體的自信，文化自信是文化主體性鞏固的重要體現。習近平總書記在文化傳承發展座談會上強調：“有了文化主體性，就有了文化意義上堅定的自我，文化自信就有了根本依托，中國共產黨就有了引領時代的強大文化力量，中華民族和中國人民就有了國家認同的堅實文化基礎，中華文明就有了和世界其他文明交流互鑒的鮮明文化特性?！保?0］中國動畫電影的發展歷史，是在“人心凝聚，團結奮進”的前提下，不斷鑄牢文化主體性的歷史。1941年，萬氏兄弟在人力物力處處匱乏的條件下，克服困難、艱苦奮斗，完成了亞洲第一部動畫長片《鐵扇公主》的攝制，成為以動畫電影講好民族故事的典范。1961年，上海美術電影制片廠克服技術落后、人員不足等困難，全力投入制作《大鬧天宮》，該影片被網友譽為“動畫電影業界史上的兩彈一星”。1980年，木偶動畫片《阿凡提的故事》上映，阿凡提倒騎毛驢的幽默形象，在全中國家喻戶曉、在世界范圍內廣為流傳。21世紀以來，迪士尼、夢工廠、皮克斯等國外動畫進入中國市場，影響了國產動畫的市場份額，《大魚海棠》《大圣歸來》《哪吒之魔童降世》與《哪吒2》等兼具觀賞性與思想性的佳作問世，讓觀眾和世界通過多彩燦爛的東方影像世界，進入中華民族深邃浩瀚的精神世界。如《哪吒2》的導演餃子所言，中國的故事該由中國人自己講，“傳統IP能傳承這么久，一定有存在的理由和價值”［41］。據央視新聞報道，《哪吒2》的成功源自全國近140家動畫公司、4 000余名工作人員的全力托舉［42］。在我國大力發展文化產業、健全現代文化產業體系和市場體系、不斷激發全民族文化創新創造活力的背景下，近140家中國動畫公司合力蹚出了屬于中國動畫的前路，這亦是講好中華民族故事、鞏固文化主體性的必由之路。

其次，對中華民族共同體的自信，源自“周雖舊邦，其命維新”的創新精神。在慶祝改革開放40周年大會上，習近平總書記強調：“幾千年前，中華民族的先民們就秉持‘周雖舊邦，其命維新’的精神，開啟了締造中華文明的偉大實踐?！保?3］中華文明的文化自信，不是“虛無主義”“西化論”的自卑，也不是“保守主義”“復古主義”的自傲，而是結合時代需求，在文明更新的意義上實現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兩創”。就像恩格斯所說的，“文明是實踐的事情，是社會的素質”［17］97，要基于當下時空的實踐范疇來思考文化自信。例如，在明代的《封神演義》中，高呼“我一人行事一人當”的哪吒，身上帶有反抗父權、倡導人性解放等晚明的思潮印記；2003年上映的《哪吒傳奇》，則是延續兒童文學路線，揚棄了原著中的封建暴力元素，更貼近21世紀青少年的價值取向?！赌倪?》化用了哪吒鬧海的典故，在敘事結構、角色塑造、視覺技術、文化表達等動畫電影的方方面面，實現了別出心裁的創新。在視覺技術方面，《哪吒2》共涉及1 900多個特效鏡頭、1萬多個特效元素，其動作捕捉、三維掃描建模、物理引擎渲染技術展現出國際領先的水準，創造出既具有中華文化特色，又符合全球觀眾審美的視覺效果?！赌倪?》的技術創新，反映出中國動畫工業在現代化進程中銳意進取的精神風貌，折射出中華民族擁有“為有犧牲多壯志，敢教日月換新天”的勇氣和自我突破、回應挑戰、開創新局的旺盛生命力。《黑神話：悟空》在嗶哩嗶哩跨年晚會專場的出場詞講到，“小猴子睜眼看天，從未高過頭頂，你真正要戰勝的唯有自己罷了”。注重革新、創新、立新的創新精神，早已深深植根于中國人的精神世界，成為中華民族的民族稟賦。

最后，對中華民族共同體的自信，源自“和而不同，協和萬邦”的包容精神?！赌倪?》實際上蘊含著“不同文明如何相處、人類文明何去何從”的重大命題。其中，作為闡教的掌權者，道貌岸然的無量仙翁為了滿足自己煉制仙丹、增進修為的貪欲，縱容捕妖隊大肆抓捕其他正常生活的族類。被囚禁于海底天牢的龍族、被屠城的陳塘關，均是仙界內部斗爭的犧牲品。結合現實來看，總有美西方國家信奉“民族主義”“地域主義”，通過軍事同盟、經濟制裁、文化滲透和意識形態輸出等霸權主義手段維護自身特權地位，在全球范圍內構建不公正的政治經濟格局，導致貧困問題、教育問題、氣候變化等全球性問題愈發難以解決。中華民族始終秉持“和而不同，協和萬邦”的包容精神，致力于打破地緣政治、民族政治“小圈子”，倡導世界各國各民族加強多邊合作、推動經濟自主、維護文化多樣性，繪就世界和平“同心圓”?！赌倪?》里，戰勝無量仙翁靠的不是個人英雄主義，而是龍族、人類、仙人、妖族的精誠合作。類似地，全球治理實踐也離不開每一個國際社會成員的積極參與和坦誠相待。中國積極主動順應和平、發展、合作、共贏的時代發展潮流，發揮負責任大國作用，不斷為推動全球治理變革注入信心和動力。此外，共通的情感敘事使《哪吒2》這樣一個植根于中華文化土壤的故事，日益跨越語言、文化、審美、種族、地域的差異，為全世界觀眾所驚嘆。有韓國網友評價道，這是“充滿代入感的英雄成長故事”［44］。《哪吒2》在聯合國總部舉辦影片放映會、敖丙的“萬鱗甲”閃耀北美銀幕、影片中的蒙古族呼麥與侗族大歌在新西蘭、澳大利亞影院響起，無疑為人類命運共同體貢獻出強勁的文化動能，世界也將從中感受到中華民族兼容并包、愛好和平的偉岸形象。

四、經驗與啟示

從經驗啟示層面講，《哪吒2》在有形、有感、有效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中，實現了從“標識塑造”到“意識鑄牢”的銜接，展現出獨屬于中國電影創作者的文化抱負，為國產動畫電影的中華文明標識體系呈現與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提供一套行之有效的實踐方法論。更廣泛地看，《哪吒2》案例也為我們創新運用各種載體來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提供了可供推廣的經驗和啟示。

第一，利用好各民族文化資源“富礦”，挖掘提煉中華文明標識支撐動畫電影敘事?！岸嘣惑w”是中華民族的基本格局，“各民族文化互鑒融通、兼收并蓄，逐漸超越地域鄉土、血緣世系、宗教信仰，匯聚形成具有強大凝聚力和吸引力的中華文化，形成了中華文明多元一體的格局”［5］5。中華文明標識體系是由各民族優秀文化標識在經過悠久的文化積淀、時代淬煉和人民意志的選擇之后形成的，具有廣泛認同感的標識體系。在不同的歷史時期和文化背景下被反復使用和重新詮釋，中華文明標識體系可以客觀地揭示出各民族之間相互交往、交流、交融的生動歷史。通過這種兼容并蓄的文化機制，不同民族文化在作為文化共同體的中華民族共同體框架內得到有效的整合，從而促進了民族團結與文化交融。電影創作者要善于從各民族文化資源中探尋具有典型性、代表性和共享性的中華文明標識，尊重差異、包容多樣、增進一體，并不斷融合傳統與現代、東方與西方的文化元素進行文化再生產，為新時代動畫電影敘事提供豐富的素材元素，形成具有中華文明特色的電影視聽體系。

第二，發揮多元主體協同優勢，廣泛解讀宣介動畫電影的中華文明標識元素。動畫電影的主題和內容往往具有開放性，觀眾可以根據自己的文化背景和生活經驗，對電影進行個性化的理解。多元主體要善于從中提煉符合國情的核心價值，廣泛解讀宣介動畫電影的中華文明標識元素，在影片內外喚起觀眾的共同體認同意識。黨媒黨刊積極主動挺進并占領互聯網陣地，注重宣傳實效，找準思想認識的共同點、情感交流的共鳴點、利益關系的交匯點、化解矛盾的切入點，確保有助于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的正能量作品“飛入尋常百姓家”。相關部門加強和改進動畫電影內容管理工作，落實動畫電影管理責任，明確文化導向，使動畫電影文化產品更好滿足有形、有感、有效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的工作要求。電影創作者積極樹立正確的國家觀、民族觀、歷史觀、文化觀，將社會效益放在首位，提高影視產品的文化內涵，大力弘揚時代精神和民族優秀文化，在作品中全面、客觀、立體地呈現中華文明標識體系，并通過展覽、講座、觀影會、工作坊等形式，廣泛解讀宣介動畫電影中的中華文明標識元素。

第三，建立以“共情思維”為內核的傳播方式，尋求觀眾最大化的情感認同。共情是凝聚共識的有效途徑，《哪吒2》等承載中華文明標識體系的動畫電影絕非是自我封閉的、自給自足的文化消費工業，而是與文化歷史積淀、社會歷史條件和人民精神文化需求息息相關的文化產業。觀影本身既是互動娛樂的過程，也是文化熏習與情感共鳴的過程?！赌倪?》在影片敘事中融入了自強不息的自我情感、厚德載物的人際情感、保家衛國的家國情感等中華文明情感標識，超越了國家、民族和地域的圈層界限，喚起了觀眾對中華民族共同體深厚的共情意識，成為各族人民文化交流和情感互動的重要載體。創作者要深入生活、深入群眾、深入基層，善于選取容易激活觀眾積極情感的情感標識，以中華文明情感標識增進觀眾與電影、觀眾與觀眾、個體與共同體之間的精神契合與情感互動，以中華文明情感標識謳歌黨、謳歌祖國、謳歌人民、謳歌英雄，并在藝術創新中對這些具有標識意義的情感加以強化，增加觀眾的“入戲感”，在影視角色與觀眾自我之間架起情感橋梁。

第四，不斷增強動畫電影等載體的文化自覺和文化自信，構筑中華民族共有精神家園。中華民族具有守正不守舊、尊古不復古的進取精神，這種進取精神正是中華民族文化自覺和文化自信的鮮明表現，使得中華文明在歷史長河中始終保持旺盛生命力。國產動畫電影正是在文化自覺和文化自信意識的推動下，不斷自我革新與突破，逐漸擺脫對國外動畫的模仿，迎來了新的發展高峰?！赌倪?》“成功復活了‘往事’，讓古老的故事融入當下，成為全新的審美經驗和當下生活所必需的精神飲品，讓神話中蘊含的夢想和改造世界的能量鼓舞青年一代”［45］。著眼未來，國產動畫電影應繼續深耕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將民族記憶和文明基因熔鑄于動畫電影敘事中，用具有民族特色的動畫語言彰顯中華文明精神標識、展現中華民族精神風貌、描繪中華民族精神世界、構筑中華民族共有精神家園，使自身成為中華兒女共享文化根脈、共筑精神家園的文化象征。要繼續發揮動畫電影等多元媒介的力量，為構建一個認同感更高、凝聚力更強的中華民族共同體奠定文化基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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