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 進一步全面深化改革是黨的二十屆三中全會作出的關系黨和國家事業發展全局的重大戰略部署。中國的改革始終植根于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沃土,并不斷從文化根脈中汲取豐厚滋養。進一步全面深化改革是中國新時代的偉大創造,又體現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內在根脈。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從價值取向、系統方法、改革決心、實踐方向、歷史主動等多方面為進一步全面深化改革提供了滋養與供給——民本思想堅定了以人民為中心的價值根基,突出了改革的人民立場;大一統觀念助力改革的系統集成,駕馭改革的協調性、系統性;革故鼎新賦予改革者破立并舉、勇于變革的決心與勇氣,強化了改革信心;大同理想賦能改革的實踐方向,使公平正義和諧的目標成為可能;重史傳統增強了改革的歷史主動性,彰顯當代改革的歷史自覺、歷史自信、歷史主動。
關鍵詞: 全面深化改革; 傳統文化; 中華根脈; 歷史思維
中圖分類號: D61; G120 文獻標識碼: A DOI: 10.3963/j.issn.1671-6477.2025.01.001
黨的二十屆三中全會通過了《中共中央關于進一步全面深化改革 推進中國式現代化的決定》(以下簡稱《決定》),確立了以進一步全面深化改革推進中國式現代化,明確了進一步全面深化改革的重大意義、指導思想、總目標、方法及其具體改革措施等。深入領會進一步全面深化改革推進中國式現代化,可以深刻地感受到進一步全面深化改革的方法路徑與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存在密切聯系,進一步全面深化改革勢必離不開中華傳統文化的滋養與供給。因此,深入發掘我國進一步全面深化改革的歷史文化根脈之內涵精髓,對于順利推進“進一步全面深化改革”具有重要的價值與意義。
一、 民本思想堅定改革的價值根基
《決定》指出進一步全面深化改革“是堅持以人民為中心、讓現代化建設成果更多更公平惠及全體人民的必然要求”[1]17,必須要“以促進社會公平正義、增進人民福祉為出發點和落腳點”[1]18。我們黨推進改革的根本目的就是增進人民福祉、實現共同富裕,可以說,以人民為中心就是全面深化改革的價值根基。黨所秉持的“人民至上”價值理念源于百年奮斗歷程中所建立起的同人民之間的血肉聯系,也是中華優秀傳統文化中的民本思想的傳承與發展。
“民本”一詞源于《尚書·五子之歌》的“民惟邦本,本固邦寧”[2]177。“民為邦本”的民本思想是中華民族治國理政的重要思想,發端于西周的天命觀。周代統治者為增強自身政權合法性而提出“敬德保民”的天命觀,自此,民開始作為中華政治格局中的一大主體而登上歷史舞臺,民本思想也隨之孕育而生。民本思想強調民眾是國家的基礎與根本,其內涵主要包括重民與富民兩方面。一方面強調民眾是天意的重要反映渠道,民心民意是政權合法性的重要來源,因此,在治國理政中要重視民心、民意。如周武王提出“天視自我民視,天聽自我民聽”[2]329,“民之所欲,天必從之”[2]325,主張民眾所思所欲反映天意,要順應民意而施政。孟子認為民眾是國家的基礎,主張“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3]367。荀子認為,“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則載舟,水則覆舟”[4],強調民眾是支撐國君存在的基石。管仲指出“政之所興,在順民心。政之所廢,在逆民心”[5]13,認為民心向背決定社稷存亡。管仲在主政齊國時順應民心推行“相地而衰征”的土地賦稅制度改革,通過公平的賦稅制度激勵農民積極從事農業生產,極大地提高了齊國的生產力。另一方面,民本思想強調國家政治活動的出發點和歸宿應當是民眾的利益,只有使民眾富裕,國家才能獲得穩定的稅源與充足的勞動力,因而為政與改革要堅持富民的方向。管仲就曾直接提出“凡治國之道,必先富民”[5]924,主張以富民為先,以利民為施政的基本方針,并且強調“倉廩實則知禮節,衣食足則知榮辱”[5]2,只有先滿足民眾的物質生活需求,民眾才能知禮守節,民風才能淳樸敦化,社會才能和諧安定。孟子則更加具體地指出執政者應當使民眾“仰足以事父母,俯足以畜妻子,樂歲終身飽,兇年免于死亡”[3]211,要求執政者以滿足民眾基本的生存需要為己任。民本思想從政治與經濟兩大方面明確了民眾對于治國理政的根本性地位,只有維護好民眾的利益,才能保證國家的長治久安。
長期的發展歷史演化中,中華民族在具體政治實踐中形成了以民為本的執政評判標準與富民利民的為政方針,昭示了施政與改革的基本價值取向。正如孟子所言,“桀紂之失天下也,失其民也;失其民者,失其心也。得天下有道:得其民,斯得天下矣。”[3]280這表明是否順應民心、滿足民眾需要關乎社稷存亡,是中華民族評判政治得失的根本標尺。歷史上受到普遍贊譽的時代大多是以民為本、重視民生的時代。如漢初時期,漢文帝、漢景帝考慮到國家經歷連年戰亂而民生凋敝,堅持無為而治,與民修養生息,強調簡化政事、廢除肉刑、輕徭薄賦,最終促成了政治清明、經濟繁榮、社會穩定、民眾富足的“文景之治”,受到歷朝歷代的推崇。“文景之治”作為踐行民本思想的典范,既成就了中國歷史上的治世,也為后世樹立了安民富民的執政標尺。在這種評判標準的影響下,中華民族形成了富民利民的施政方針與改革方向。一方面,以民眾利益為依歸制定政策。如在困難時期減免田租和口賦以減輕農民負擔,中央政府還會通過修建水利工程、撥款賑濟、設立義倉等方式積極應對天災人禍。古代中國政府還很重視民眾教育,通過官學、私塾等方式普及教育,以提高民眾的文化素養。勸課農桑、興修水利、賑災濟民、講學辦學都是古代考核官員政績的重要方面,這些均體現了執政為民的價值取向。另一方面,以富民強國為改革的出發點與著力點。商鞅就提出“茍可以強國,不法其故;茍可以利民,不循其禮”[6]3,以強國利民為改革的目的與依據。商鞅推行“廢井田,開阡陌”,廢除原有的井田制度,允許土地私有和買賣,使農民能夠擁有自己的土地,并制定獎勵農業生產的各項制度,鼓勵民眾進行農業生產。同時,商鞅變法還強調法律的普遍適用性,提倡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在一定程度上保障了人民的權益。商鞅的各項變法措施均從保障民眾生產生活出發,推動農業生產發展,受到了民眾的擁護,為秦統一六國打下了基礎。后世如北魏孝文帝改制、北宋王安石變法、明朝張居正變法等改革與變法雖然形式方法各異,但均堅持民富方能國強的基本邏輯。
民本思想以其獨特的理論內涵為中國共產黨推進改革提供了有益借鑒,中國共產黨在領導人民推進改革過程中,不斷把馬克思主義的人民觀與優秀傳統文化的民本思想相結合,不斷強化改革的人民至上價值根基,始終堅持以人民為中心的價值取向,提升人民生活水平、實現人的自由全面發展始終是黨推進改革的出發點、落腳點與著力點。改革正是黨基于人民生活狀況的深刻反思所作出的偉大決斷,鄧小平從人民生活困苦、社會生產力不發達的現實狀況出發,指出“如果現在再不實行改革,我們的現代化事業和社會主義事業就會被葬送”[7],因此必須要通過改革開放發展社會生產力,提升人民生活水平。他還提出“小康社會”的改革藍圖以及“三個有利于”的改革評判標準,將人民生活水平作為判斷改革成敗的重要標準之一。此后,江澤民指出要以“代表最廣大人民的根本利益”為出發點制定改革方針,胡錦濤提出判斷改革成效的“最終標準是人民擁護不擁護、贊成不贊成、高興不高興、答應不答應”[8],均是對提升人民生活水平這一改革落腳點的強調。進入新時代,以習近平總書記為核心的黨中央從人民群眾利益出發謀劃改革思路、制定改革舉措,不斷全面深化改革,不僅帶領人民打贏了脫貧攻堅戰,實現了從總體小康到全面小康的跨越,極大提升了人民的生活水平,并且依據人民需要的新變化作出進一步全面深化改革的重大決定。黨中央在《決定》中以改善民生為著力點,圍繞“健全保障和改善民生制度體系”,從收入分配與就業制度、社會保障體系以及公共服務體系方面入手,對民之所需、民之所望、民之所急進行了改革部署。黨中央及國務院在后續出臺的《關于實施就業優先戰略促進高質量充分就業的意見》中指出要把高質量充分就業作為經濟社會發展優先目標,并提出二十四條相關改革舉措,要求保障民眾的平等就業權利,推動實現勞動人民工作穩定、收入合理、保障可靠、職業安全等,不斷增強廣大勞動者的獲得感、幸福感、安全感。這些改革部署與舉措有力回應了人民群眾對美好生活的熱切期盼,更加凸顯了進一步全面深化改革以人民為中心的鮮明價值取向。“堅持以人民為中心,尊重人民主體地位和首創精神,人民有所呼、改革有所應,做到改革為了人民、改革依靠人民、改革成果由人民共享”[1]21是我們黨改革開放以來特別是新時代全面深化改革的寶貴經驗,只有不斷繼承和弘揚中華民族以民為本的民本思想,堅持執政為民、富民利民的改革價值理念,進一步全面深化改革,才能不斷取得成功。
二、 大一統觀念助推改革的系統集成
二十屆三中全會總結了改革開放以來特別是新時代以來全面深化改革的寶貴經驗,并提出了進一步全面深化改革的六大原則,堅持系統觀念是其中一個重要原則。《決定》強調必須“堅持系統觀念,處理好經濟和社會、政府和市場、效率和公平、活力和秩序、發展和安全等重大關系,增強改革系統性、整體性、協同性”[1]21。這種改革的系統觀念與系統集成源于對馬克思主義世界觀和方法論特別是事物普遍聯系方法的堅持,同時也與中華優秀傳統文化中的大一統觀有著密切聯系。
大一統觀念的起源可以追溯至先秦時期,《春秋公羊傳》第一次明確提出“大一統”,即“元年者何?君之始年也。春者何?歲之始也。王者孰謂?謂文王也。曷為先言王而后言正月?王正月也。何言乎王正月?大一統也。”[9]公羊學中的“大一統”以先秦儒家所提出的黑白赤三系流轉的“三統”歷史理論為理論基礎,本意為“推崇一個統緒”,即在確立自身政權統系合法性與權威性的同時也在一定程度上承認和參照其他兩個政權統系的合法性[10]。在隨后的政治實踐中,“大一統”逐漸演化為具有“大統一”內涵的政治理念,強調以天子為核心的國家整體觀念以及政治、文化上的統一秩序。《詩經》中提出“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11],明確了“天下”是“大一統”的實施范圍,進一步把疆域治理與政教關系的構造結合起來,形成更為嚴密的“大一統”政治格局。春秋戰國時期由于禮崩樂壞、社會分裂,“大一統”成為了民眾的現實需要,諸子百家依據這一需要紛紛對該理論進行更為深入的闡發。如孟子在回答梁襄王“天下惡乎定?”之問時提出“定乎一”[3]206,強調統一秩序是天下安定的基本條件;墨子表達了“使從事乎一同天下之義”[12]的“尚同”主張,希望通過賢者仁人構建統一的社會共識以避免紛爭與分裂;韓非子則針對當時的國家政治結構提出“事在四方,要在中央”[13]44,強調統一秩序的建立與維持有賴于強大的中央政府等等。在經歷秦漢“大一統”秩序的重建后,西漢董仲舒以其天人合一理論為基礎,對“大一統”進行了創新,分別從天命、王道、天下三個層次論述了政權合法性的形而上學根基、核心價值理念以及具體實踐形式,形成了更加系統與體系化的“大一統”理論[14]。這種“大一統”包含地理、文化和政治三個基本方面:首先是與地理疆域相關聯的統一秩序;其次是支撐該統一秩序的天命與民心價值理念;最后是承載該統一秩序的現實制度體系。“大一統”理論強調國家體系的統一性、系統性以及協調性,為中國歷史上的政權結構建構了基本框架,也對后世的治國理政提供了整體性、系統性方面的啟發。
大一統觀念構成了古代中國國家治理的核心理念,據此構建的大一統格局呈現出顯著的系統性特征。在大一統觀念形成后,歷代王朝不僅依據時代命題的變化對其進行豐富與發展,同時也圍繞這一觀念建立起一整套涵蓋政治、經濟、文化、軍事等各方面的系統制度體系。秦始皇一統天下后,制定了一系列彼此協同、內在關聯的制度以鞏固統一成果,為大一統格局奠定了制度基礎。如政治上推行郡縣制,實現中央直轄全國,建立起中央與地方的統一政治格局,為后續的制度構建打下基礎;經濟與文化生活方面實現書同文、車同軌、統一貨幣與度量衡,打破了以往阻礙各國間文化溝通和物質交換的壁壘,加強了各地區之間的經濟聯系與文化認同。后來漢襲秦制,在完善秦朝政治經濟制度的同時,建立起“尊儒學”的基本文化制度,形成了以儒家文化為核心的傳統社會意識形態雛形,奠定了文化大一統的基礎。隨后北魏孝文帝在承繼前朝大一統制度體系的基礎上,通過改革推動各民族文化同化、政治融合、經濟整合,強化了“華夷一體”的整體性,客觀上為多元一體的中華民族文化格局的形成奠定了基礎……這一系列的制度建構均烙印著系統性原則的印記:以政治統一秩序為核心,并在此基礎上實現政治與經濟的高度融合綁定,形成二者相互依存、相互強化的結構性關系,文化因素則作為連接彼此的重要紐帶發揮著不可或缺的作用,從而構建起一個具有內在一致性和整體性的社會系統。在這一架構中,政治、經濟、文化等各領域內在關聯、相互作用,共同構成有序系統,確保了國家治理的穩定性與連續性。大一統格局的系統性直接影響著古代中國的體制變革,成功的改革通常具備全面性、長期性,注重多個領域協同發力、深入推進。以歷史為例,商鞅變法與王安石變法均涉及政治、經濟、法律、軍事等多領域,且各項措施之間相互支撐、協同并進,因而取得成效;反之,唐末“兩稅法”改革忽視了地方實際情況與官僚體系改革,缺乏相應的配套措施,導致改革效果不佳甚至加劇了社會矛盾。可見,大一統格局所固有的系統性昭示著治國理政與改革實踐都應當堅持系統觀念、注重系統集成。
隨著中華人民共和國的成立,中國共產黨重建了被西方列強所破壞的大一統格局,新的大一統格局延續了傳統大一統格局的系統性特征,對當代改革的系統集成發揮著重要影響。基于對大一統觀念與格局的深刻把握,黨中央在《決定》中特別強調進一步全面深化改革“更加注重系統集成”[1]18的方法原則。一方面,強調堅持黨的全面領導是實現系統集成、匯聚改革合力的基本前提。“大一統”的政治系統要想順利運轉,就必須依靠中央核心對各地方、各領域加以協調與平衡,保證形成同向合力并盡可能減少內部摩擦。只有中國共產黨才能擔負起這一領導核心的職責,依靠其高度的戰略視野與強大的政治領導力,做到“統籌兼顧、系統謀劃、整體推進”[15],確保改革的科學性、前瞻性與協同性,避免出現分裂和碎片化的政策走向。另一方面,在頂層設計上更加注重改革的整體性以及不同體制機制之間的協同性。大一統觀念強調國家和社會的整體性,追求各地區、各民族的平衡發展,進一步全面深化改革也強調要從全局和整體出發,推動各地區、各領域改革的協調統一,縮小地區間、城鄉間發展差距,實現共同繁榮。《決定》在健全推進新型城鎮化體制機制以保障城鎮居民合法權益的同時,針對農村基本經營制度、強農惠農富農支持制度與土地制度作出改革部署,旨在促進各類要素更多向鄉村流動,助力農業農村發展,推進城鄉融合發展。大一統觀念強調制度的統一和整合,進一步全面深化改革也要求對現有的制度體系進行整合和優化,形成更加科學、高效的制度框架。《決定》所部署的“七個聚焦”與十四項重大任務不僅全面覆蓋了國家治理的各領域、各方面,同時還注重推進各領域體制機制改革之間的有效對接,強調要“處理好經濟和社會、政府和市場、效率和公平、活力和秩序、發展和安全等重大關系”[1]21,體現了系統推進改革中的政策協同、制度協同,有效增強了改革的系統性、整體性、協同性。總之,在大一統觀念影響下,黨對各領域的改革部署更加系統化,從頂層設計到具體執行均更加注重優化要素組合、實現功能整合,充分體現了堅持統籌兼顧與協調推進的系統集成方法論。
三、 革故鼎新強化了改革的堅定決心
新時代,以習近平總書記為核心的黨中央團結帶領全國人民推進全面深化改革,“實現改革由局部探索、破冰突圍到系統集成、全面深化的轉變,各領域基礎性制度框架基本建立,許多領域實現歷史性變革、系統性重塑、整體性重構。”[1]16進一步明確“改革開放只有進行時,沒有完成時”[1]17,決定進一步全面深化改革,體現出黨不斷推動改革前進的堅定決心。中華民族歷來崇尚創造、主張變革,這種革新精神貫穿于中華民族文明發展的整個歷程,也為當代中國的改革提供了具有厚重歷史感的精神動力,強化了黨和人民推進進一步全面深化改革的決心。
革故鼎新精神是中華文明的重要組成部分,體現了中華民族對自然與人類社會發展規律的獨到認知。革故鼎新這一概念最早見于《周易·雜卦》,原文為“革,去故也;鼎,取新也”[16]711,意味著堅持變革,破舊立新。這一精神源自古人對天人系統運行規律的體悟。古人認為天道運轉而生萬物,萬物在天道的影響下始終處于生生不息的變化之中,這種變化既包含肯定性也包含否定性。在古人的世界觀中,天與人相互交感、相互呼應,因此天人共有一生生不息之“乾”德,會不斷地革故鼎新。如《周易·序卦傳》中講“井道不可不革,故受之以革。革物者莫若鼎,故受之以鼎”[16]705,即意指人類社會猶如“井”,需要時時修葺,在發展過程中要不斷革去舊事物以促成其延續與發展。革故鼎新有兩方面內涵:一方面其強調變革的必要性,如革卦卦辭講“革,已日乃孚,元亨,利貞,悔亡”[16]439,開宗明義地指明變革有利于事物發展,事物壞、窮、困了,就需要革,革后就可以元亨而無悔疚;鼎卦初六爻辭以顛倒鼎足倒出腐敗之物為意象,揭示了變革固然會破壞現有事物,但其根本目的是為了創造新事物,因此要辯證看待這種毀滅,要具有不破不立的決心與勇氣。另一方面其揭示了變革的一般規律。一是人在變革中居于主位。革卦卦象中離火處于主位,兌澤處于客位,寓意人應當采取積極態度主動變革束縛發展的客觀條件。二是變革需要順應客觀規律。《彖》中提出“天地革而四時成。湯武革命,順乎天而應乎人。革之時大矣。”[16]440正是以湯武革命為例指出社會變革要順應客觀規律、把握好改革的方向和節奏,方向上必須合乎歷史發展趨勢,節奏上要兼顧事物發展的階段性與具體情況。三是革新必須徹底,不能半途而廢。鼎卦爻辭整體上呈現出越往上越好的趨勢,這表明當革新取得一定成效時仍舊不能停止前進步伐,必須秉持堅定的決心不斷推進、鞏固成果,如此才能達到“正位凝命”[16]452與“大吉,無不利”[16]457的效果。
革故鼎新觀念反映了中華民族積極向上、永不止息的精神面貌,為中國歷史上改革者們提供了歷史文化與精神支撐。一方面,革故鼎新所內蘊的辯證發展觀為古人提供了改革的理論依據。起源于《周易》的革故鼎新觀念繼承了《周易》中的辯證思維,強調事物總是處于不斷變化之中的,主張世間無長存不滅之物,也沒有萬世不易的制度,這種觀念鼓勵古人認識到社會和制度并非一成不變,相反是需要因時因勢而加以調整和變革的。即使是以尊古復禮聞名的孔子也表示,夏商周三朝的禮制雖有所傳承,但每個朝代都會依據當時的實際情況與社會需要對禮制加以適當調整。孔子還提出“生乎今之世,反古之道。如此者,災及其身者也”[3]36,強調如果不根據現實情況進行調整,一意固執于過時的理念、方法、制度,最終必然遭受災禍。再如韓非子提出“圣人不期修古,不法常可,論世之事,因為之備”[13]442,強調在面對時代變遷時應當依據實際情況進行適宜的調整和變革,以應對不斷變化的社會需求和發展趨勢。另一方面,革故鼎新也為中國古代的改革者提供了合法性論證,堅定了其推行改革的決心。“世異則事異,事異則備變”,因時而變、順勢革新是保證社會延續和發展的基本要求,也是改革合法性的根本來源。作為古代革新典范的成湯就以“茍日新,日日新,又日新”警示自己不斷革新、不斷進步,取代殷商的周朝則直接提出“周雖舊邦,其命維新”的口號,以革故鼎新為國家的歷史使命,直接為后世提供了改革的政治與歷史合法性基礎。例如,商鞅就曾運用“革故鼎新”的古典智慧論證了秦國變法的必要性與合法性,贏得了秦孝公的政治支持。商鞅在入秦推行變法之初就遭到舊利益集團對改革合法性的質疑,面對守舊派代表甘龍、杜摯提出的“法古無過,循禮無邪”[6]4主張,他堅定地反駁道:“治世不一道,便國不必法古”[6]5,主張秦國只有堅持“當時而立法,因事而制禮”[6]4,依據現實需要變革法律與制度,才能提升綜合國力,實現東出爭霸、統一天下的目標。這一系列論斷展現出其對變法的理論自信與實踐勇氣。
革故鼎新理念賦予中華文明以歷久彌新的內生動能,鞏固進一步全面深化改革的堅定決心。首先,以“事異備變”的辯證思維把握局勢,明確進一步全面深化改革的必要性。黨的二十屆三中全會指出,“面對紛繁復雜的國際國內形勢,面對新一輪科技革命和產業變革,面對人民群眾新期待,必須繼續把改革推向前進”[1]17,并以“六個必然要求”與“四個迫切需要”高度凝練地表達了進一步全面深化改革的重要性和必要性,體現了黨中央對于社會變革規律與歷史發展大勢的精準把握,以及繼續把改革推向前進的堅定信心和決心。其次,堅持以變革促發展的核心目標,堅決破除束縛生產力發展的舊觀念、舊模式、舊做法。革故鼎新并非否定一切舊事物,而是兼具批判性繼承與創新性發展,以促進事物發展為根本目的。改革本質上就是調整生產關系中不適應生產力發展要求的部分,變革上層建筑中不適應經濟基礎的部分,推動社會生產力的發展與社會的全面變革。“高質量發展是全面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的首要任務”[1]6,但目前實現高質量發展仍舊面臨眾多問題。無論是市場體系仍待完善、自主創新能力仍待提高、產業體系整體仍待優化,還是城鄉發展與收入分配差距較大、社會保障與公共服務體系仍存短板,均對實現高質量發展形成了阻礙。要解決這些發展中的問題,促成高質量發展,就必須堅定決心推進進一步全面深化改革,破除相應領域中的梗阻。最后,注重體制機制創新,以創新推動發展。改革最本質的要求就是創新,創新是推動改革與發展的重要動力。十八大以來,我們黨始終將創新擺在國家發展的核心位置,堅持以創新引領國家發展。二十屆三中全會也提出要通過改革進一步推動我國經濟、政治、法治、民生、生態等各方面體制機制的創新,在不斷健全和完善已有制度的基礎上,進一步推動制度創新、填補制度空白,為發展新質生產力、實現高質量發展提供制度支持,為全面推進中國式現代化提供制度保障。并且《決定》在“構建支持全面創新體制機制”一章中提出要“統籌推進教育科技人才體制機制一體改革,健全新型舉國體制,提升國家創新體系整體效能”[1]30,通過體制改革塑造創新氛圍、培育創新動能,以創新推動社會發展。全面深化改革業已步入攻堅期與深水區,此時我們尤為需要繼承并發揚革故鼎新的精神傳統,憑借堅定不移的決心,持續推進改革事業不斷向縱深發展。
四、 大同理想賦能改革的實踐方向
《決定》明確指出,進一步全面深化改革的總目標是“繼續完善和發展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推進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1]18,并且特別強調“堅持守正創新,堅持中國特色社會主義不動搖”[1]21是進一步全面深化改革所必須堅持的重大原則。當代中國的改革是社會主義性質的改革,其最終指向的是建立實現人的自由全面發展的共產主義社會。圍繞這一目標,黨對我國的經濟政治體制、法治體系、文化體制、生態文明體制、國防與國家安全作出了全面部署,擘畫了進一步全面深化改革的目標圖景。這一圖景所昭示的改革實踐方向與中華優秀傳統文化中的大同理想存在內在一致性。
“大同”社會理想最早也是最為經典的完整表述出自儒家經典《禮記·禮運》篇:“大道之行也,天下為公,選賢與能,講信修睦,故人不獨親其親,不獨子其子,使老有所終,壯有所用,幼有所長,鰥寡孤獨廢疾者皆有所養。男有分,女有歸,貨惡其棄于地也,不必藏于己,力惡其不出于身也,不必為己,是故謀閉而不興,盜竊亂賊而不作,故外戶而不閉,是謂大同。”[17]658-659先秦學者們借孔子之口描繪了自己內心中的美好社會愿景——“天下大同”的理想社會。這一社會理想主要包括以下三方面的內涵:一是“公”,即開篇所提的“天下為公”。這種“公”一方面是政治權力的公有,即反對家天下與私天下,提倡“天下非一人之天下也,天下之天下也”[18]25的公天下;另一方面是經濟上的公有,強調廢除私有,實現“貨不必藏于己,亂賊不作、外戶不閉”。二是“平”,即人與人之間政治與經濟上的平等。這種平等以“公”為基礎,包括保障社會成員平等參與社會治理的“選賢舉能”政治制度,以及人人參與勞動、按勞分配的經濟生產方式。三是“和”,即社會關系的和諧美好。“和”的社會狀態是“公”與“平”的自然呈現,正是由于天下為公與人人平等,才能做到“老有所終,壯有所用,幼有所長,鰥寡孤獨廢疾者皆有所養”的人人各得其所,形成“講信修睦”的和諧人際關系以及“力惡其不出于身”的高度奉獻精神。綜合來看,大同社會提出了一個涵蓋政治體制、選官制度、物質生產、分配方式、公共事務、人際交往、倫理道德等方面的完整社會圖景,為后世的政治實踐提供了基本方向。
“天下為公”的大同理想對中國人民的思想、中國社會的發展產生了深遠影響。一方面,大同社會理想為政治權力的運行提供了內在的倫理標準和調適機制,從而確保了執政者能夠不斷反思與修正自身的治理方式。在“天下為公”理念下,政權合法性來自于是否能夠促進和維護公共利益,這意味著政治權力的行使應當以提升社會整體的福祉為目標,一旦違背這一原則將動搖政權根基。孟子就認為“君有大過則諫,反覆之而不聽,則易位”[3]324,主張君主的權位并非完全一家一人私有,當君主作出嚴重損害民眾利益的決策并不知悔改時,應當更換君主、另立明君,糾正治國理政的方向。另一方面,大同社會理想中所蘊含的均貧富、促和諧等優秀理念為古代中國的政治實踐指明了發展方向。如在大同社會所提倡的資源公有與合理分配的影響下,北魏及隋唐時期推行包括均田制與限田制在內的一系列經濟政策和土地制度,通過將國有無主土地按照一定標準分配給農民,不僅減少了無地農民數量、限制了土地兼并、抑制了貧富分化,而且擴大了國家稅源、促進了社會穩定。再如北宋王安石推行的青苗法與免役法、明代張居正實施的“一條鞭法”以及清朝的“攤丁入畝”等改革措施,都試圖通過簡化稅制與平均地權來減輕貧苦農民的稅負,實現“因天下之力,以生天下之財;取天下之財,以供天下之費”,最終達到“民不加賦而國用足”的目的。這些改革均體現了合理分配社會財富、促進社會公正和諧的大同社會原則。同時,大同社會理想也成為了廣大貧苦民眾反抗封建剝削壓迫的強大思想武器。如宋代農民起義提出的“等貴賤”“均貧富”,明代李自成提出的“均田免糧”,近代太平天國在《天朝田畝制度》中主張的“有田同耕,有飯同食,有衣同穿,有錢同使”,“無處不均勻,無人不飽暖”等,均是以實現大同社會的理想為號召的。
雖然在歷史的長河中,無數理論家與實踐者都致力于實現“天下為公”的大同理想,但無人真正成功過。這一歷史事實提出了一個核心問題,即在不破除私有制為統治的舊制度條件下,是不可能真正實現“天下為公”的。在中華民族發展史上,真誠信仰大同理想并將之付諸實踐,且真正有能力使之成為現實的只有中國共產黨人[19]。進一步全面深化改革正是中國共產黨人對大同理想的當代實踐形式,大同理想的基本內涵與核心問題也為黨的進一步全面深化改革指明了實踐方向,即對公天下的踐行、對社會平等的實現以及構建公正平等的社會關系。黨的二十屆三中全會提出進一步全面深化改革,在經濟體制方面要“要毫不動搖鞏固和發展公有制經濟”[1]6,堅持公有制的主體地位,在政治體制方面要通過堅持和完善我國政治制度體系,確保“把人民當家作主具體、現實體現到國家政治生活和社會生活各方面”[1]49,這種在經濟上堅持公有制主體地位、在政治上堅持人民民主的改革方向正是對公天下的回應。而《決定》中強調要健全保障和改善民生制度體系,通過對分配、就業、社會保障、醫療、教育等方面的體制改革,保障人民平等享有社會公共服務與資源,要完善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法治體系,保障法律面前人人平等、促進社會公平正義,則是對社會平等的實際踐行。全會還提出要深化生態文明體制改革,實現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現代化,要“推動人的全面發展、全體人民共同富裕取得更為明顯的實質性進展”[1]20,實現人與社會、人與自然的整體和諧,通過推進進一步全面深化改革解放和發展生產力、發展和完善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體系,不斷夯實著共產主義的現實基礎。
五、 重史傳統提升改革的歷史主動
善于運用歷史思維來總結歷史智慧、解決現實矛盾一直是我們黨的重要思想方法和優良傳統。《決定》不僅明確提出要“總結和運用改革開放以來特別是新時代全面深化改革的寶貴經驗”[1]20-21,還將其高度凝練為“六個堅持”的系統方法論。這種對于歷史經驗與歷史思維的重視貫穿《決定》的全文,彰顯出黨在推進進一步全面深化改革中的歷史主動性。這種歷史主動的形成離不開中華民族重史傳統的深刻影響。
中華民族有著五千年的文明史,“幾千年來,我國流傳下來的各種歷史文化典籍浩如煙海,其豐富和完備的程度,沒有任何一個國家可以相比。這是中華文明特有的重要標志,是中華民族的寶貴財富。”[20]悠久的歷史孕育出中華民族重視歷史經驗、善于學習歷史智慧的重史傳統與歷史思維。中國史學傳統起源于三代時期,“有可靠證據表明,至少在商代,我國已出現了史官和官方記事制度。”[21]這表明中國自商代已形成重視歷史的傳統。此后的歷朝歷代均保有一種歷史自覺性,皆自覺修撰前朝歷史、整理過往典籍,以此作為賡續中華正統的重要標志。這種對過往歷史的重視與尊崇,逐漸鑄就了中華民族的重史傳統。中華民族對歷史的重視亦體現在對文化典籍的分類與排列之中,歷史文獻在《四庫全書》中的排列次序僅次于作為“天下之公理”的經部,史部之顯赫地位充分彰顯了中華民族的重史傳統。中華民族不僅重視歷史、修撰史籍,而且十分善于從歷史之中汲取智慧,以達到經世致用的目的。從商周時代起,歷史書籍就擔負著維護文化傳統與傳承治理經驗的雙重作用。歷史書籍作為記載與闡釋過往事件的載體,不僅鞏固了文化認同,而且為后世執政者提供了寶貴的政治與管理經驗。如孔子作《春秋》不僅記錄了歷史,還寓含了褒貶評判,使史成為改造社會的工具,以達到“亂臣賊子懼”[3]273的效果。又如北宋編撰《資治通鑒》就是為了通過對歷史事件進行詳實記錄與深入分析,提煉出治國理政的智慧與經驗,以供執政者借鑒,從而優化施政方略、提升治理效能,實現“鑒于往事,有資于治道”的目的。古代改革往往會從歷史先例之中尋求政治合法性與經驗智慧,如王安石在主持變法時就主張改革是為了恢復“三代之治”。古代先賢也很注重通過歷史來把握社會發展規律,如老子就提出“執古之道,以御今之有。能知古始,是謂道紀”[22],強調通過體察古今之變來把握代表世界變化規律的“道紀”;《呂氏春秋》提出“審知今則可知古,知古則可知后,古今前后一也”[18]253,認為歷史對于認識社會發展規律具有重要作用。這些均體現了中華民族重史、修史、研史、用史的優良傳統。
中國共產黨自覺繼承了重史傳統與歷史思維,不僅善于從中華民族五千年的歷史中汲取營養,同時也運用馬克思主義的歷史唯物主義與辯證唯物主義對歷史經驗加以創新發展,形成了黨在推進進一步全面深化改革上的歷史主動性,其具體表現為改革中主體的歷史自覺、道路的歷史自信與方法的歷史主動。
進一步全面深化改革中所體現的主體歷史自覺體現為領導干部的使命意識與人民群眾的廣泛自覺。領導干部對中華民族發展史上的“匹夫有責”意識進行了吸納與升華,強化了自身作為的使命意識。“匹夫有責”源自顧炎武《日知錄》中“保國者,其君其臣肉食者謀之;保天下者,匹夫之賤與有責焉耳矣”[23]的命題,主張個人命運與國家興衰的統一。領導干部特別是黨員干部勇擔改革重任、推進中國式現代化的過程中應積極吸收“匹夫有責”思想,自覺地將黨的使命同國家、民族、人民的命運緊密聯系起來,形成強烈的歷史使命意識。這種歷史使命意識同時對傳統“匹夫有責”思想形成了超越,其使命對象由封建王朝轉向人民群眾,超越了封建王朝改革以家國天下為掩蓋而行維護私家統治之實的虛偽性,真正做到了胸懷天下。同時,中國共產黨始終堅持唯物史觀所揭示的人民群眾是歷史的創造者這一觀點,在改革過程中始終堅持人民群眾的歷史主體地位,形成了“人民至上”的歷史主體情懷。這種基于群眾史觀的主體情懷不僅為“匹夫有責”意識提供了社會發展客觀規律的基礎,還使之超越知識分子的群體局限,真正擴展至每一個社會成員,激發了人民群眾主動推進改革的廣泛主體自覺。此外,領導主體的使命意識與根本主體的廣泛自覺二者本質上是相互統一的,這種統一性尤其體現在黨對進一步全面深化改革的系統部署之中。“從歷史經驗看,凝聚共識對改革能否成功至關重要。”[24]凝聚共識本質上就是要實現二者歷史自覺的統一。商鞅就曾針對凝聚改革共識提出了“作壹摶力”的思想,主張通過利益、法律、教化三個層次的“作壹”來實現“摶力”以推進改革。黨吸收借鑒了這一歷史經驗,一方面在改革的頂層設計上極為注重各項改革舉措的同頻共振、相輔相成,另一方面圍繞人民所急所想,通過各項改革的協同發力解決人民最關心的現實問題,以此凝聚人心、匯聚力量,真正做到了“作壹摶力”、凝聚全社會的改革共識。可以說,在改革過程中“中國共產黨的主體自覺與廣大民眾的主體自覺是相輔相成、根本一致的。二者共同構成了歷史發展進步的根本力量,成為歷史主動精神的承載主體”[25],彰顯出強烈的主體歷史自覺。
黨在進一步全面深化改革中的道路自信主要體現為對以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為根脈的中國特色社會主義與中國式現代化發展道路的堅守。習近平總書記指出:“當今世界,要說哪個政黨、哪個國家、哪個民族能夠自信的話,那中國共產黨、中華人民共和國、中華民族是最有理由自信的。”[26]中華文明作為世界上唯一延續五千年且從未中斷的文明,其五千年的文明發展史記載著興衰成敗的經驗教訓,揭示出治國理政的客觀規律,飽含著萬世不易的價值理念,為黨的改革事業提供了珍貴的歷史鏡鑒,也為進一步全面深化改革提供了豐厚的精神文化滋養與強大的歷史自信底氣。同時,中華優秀傳統文化“蘊含的思想觀念、人文精神、道德規范,不僅是我們中國人思想和精神的內核,對解決人類問題也有重要價值。”[27]中國共產黨在治國理政中繼承了中華民族重史、治史、用史的優良傳統,自覺對這些文明成果進行創新發展,開辟出具有自身特色與獨到優勢的中國式現代化道路,不僅“創造了人類社會發展史上驚天動地的發展奇跡,使中華民族煥發出新的蓬勃生機”[28],也為解決全人類共同面臨的現代性問題貢獻了中國智慧和中國方案,為人類文明新形態的形成提供了有力支撐。基于此,黨的二十屆三中全會提出進一步全面深化改革、推進中國式現代化的決定,堅定不移走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和中國式現代化道路,展現出基于自身文化底蘊與發展道路的強大歷史自信。
以強烈的歷史自覺與充分的歷史自信為基礎,黨以史為鑒總結古今改革經驗,實現了由“摸著石頭過河”到更具系統性與前瞻性的改革方法論轉變,彰顯出守正創新的歷史主動。中華民族五千年的發展史中涌現出無數或成或敗的改革與變法,為當代中國的改革事業提供了有益參照,黨自覺從中學習和總結經驗,使自身改革方法論日臻成熟。如黨在改革過程中始終堅持以經濟領域為核心,習近平總書記在對《決定》的說明中也強調改革要“抓住重點,突出體制機制改革”“突出經濟體制改革牽引作用”[1]69,這正是黨對吳起變法與李悝變法忽視經濟領域與經濟體制改革而導致改革后繼乏力的反思。再如《決定》中專門用兩大節篇幅對政治制度改革與強化黨的領導作出系統部署,體現了黨對王安石變法由于政治改革滯后而導致改革派內部相互掣肘的深刻反思;又如全會提出進一步全面深化改革要堅持全面依法治國的原則,體現出黨對歷史上如管仲、商鞅、張居正等著名改革家們堅持改革中法治先行的成功經驗的汲取。正是在這些歷史經驗的影響下,黨的二十屆三中全會對進一步全面改革作出從目標到規劃、從方向到原則的一整套系統部署,使改革規劃越來越清晰、改革的方法論越來越成熟,實現了“從‘先破后立’到‘先立后破’的方法論轉變”[29],彰顯出黨在改革方法論上的歷史主動性。
結 語
總之,我國的改革事業之所以能夠不斷取得歷史性成就、推動中國社會發生歷史性變革,其中一個重要原因就是黨在改革過程中不斷從中華優秀傳統文化根脈中汲取豐厚的精神滋養,為改革提供歷史根基與思想指引,作為根脈的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在改革歷程中也不斷同馬克思主義思想相結合,逐步實現蛻變重生,綻放出新的活力,推進中華民族的文明發展。習近平總書記指出:“如果不從源遠流長的歷史連續性來認識中國,就不可能理解古代中國,也不可能理解現代中國,更不可能理解未來中國。”[30]對于中華優秀傳統文化這一根脈的發揚與堅守并不局限于改革這一隅,而是面向整個現代中國的方方面面,這或許也是當前及未來一段時間內文化研究的重大任務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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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 文 格)
An Analysis of the Root of Excellent Traditional Chinese Culture in the Further Comprehensive Deepening of Reform
HAN Xi-ping, YUAN Tao
(School of Marxism,Jilin University,Changchun 130012,Jilin,China)
Abstract:The further comprehensive deepening of reform is a major strategic deployment made by the Third Plenary Session of the 20th Central Committee of the Communist Party of China,which is related to the overall development of the Party and the country’s undertakings.China’s reform has always been rooted in the fertile soil of excellent traditional Chinese culture and continuously draws rich nourishment from its cultural roots.The further comprehensive deepening of reform is a great creation in China’s new era and also reflects the internal root of excellent traditional Chinese culture.Excellent traditional Chinese culture provides nourishment and support for the further comprehensive deepening of reform from multiple aspects such as value orientation,systematic methods,determination for reform,practical direction,and historical initiative.The people-oriented thought strengthens the value foundation centered on the people and highlights the people’s stance in reform.The concept of great unity helps with the systematic integration of reform and enables the control of the coordination and systematicness of reform.The spirit of innovation endows reformers with the determination and courage to break the old and establish the new and be brave in making changes,strengthening the confidence in reform.The ideal of a harmonious and just society empowers the practical direction of reform,making the goals of fairness,justice,and harmony possible.The tradition of attaching importance to history enhances the historical initiative of reform and demonstrates the historical consciousness,historical confidence,and historical initiative of contemporary reform.
Key words:comprehensive deepening of reform; traditional culture; Chinese cultural root; historical thinking
收稿日期:2024-12-06
作者簡介:韓喜平(1965-),男,內蒙古烏拉特前旗人,吉林大學教育部“長江學者獎勵計劃”特聘教授,博士,博士生導師,主要從事馬克思主義理論、思想政治教育等研究;
袁濤(1997-),男,山西朔州人,吉林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碩士生,主要從事馬克思主義理論、思想政治教育研究。
*基金項目:吉林大學“中國式現代化道路與人類文明新形態”哲學社會科學研究創新團隊項目“中國式現代化基礎理論研究”(2022CXTD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