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字經濟、稅收激勵與產業結構升級

基金項目：黑龍江省“優秀青年教師基礎研究支持計劃”項目“黑龍江加快新質生產力發展的主攻方向與財稅政策保障研究”（YQJH2024105）；山東省社會科學規劃研究項目“山東省基本公共服務供給側改革的創新研究”（17CJJJ20）

中圖分類號：F49；F810.42 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3-854X（2025）06-0005-10

一、引言

黨的二十屆三中全會明確提出，要健全促進實體經濟和數字經濟深度融合制度，這就要求通過持續深化數字經濟發展體制改革，驅動新質生產力發展，推動產業結構優化升級，進而構建符合我國經濟高質量發展需求的現代化產業體系。在傳統產業轉型升級過程中，數字經濟作為重要的“技術引擎”，正在重構產業升級路徑。一方面，生成式AI、大數據等數字技術在各產業的深度應用顯著提升了技術擴散效率。這一“技術引擎”不僅大幅度降低了企業對新技術的采納成本，還有效縮短了新產品的開發周期，加速了戰略性新興產業的技術迭代。另一方面，政府正在不斷完善相應的政策體系，鼓勵企業進行數字化改造，推動傳統產業加大數字技術的應用力度。這不僅能夠持續催生新產業的發展，還可以創新產業形態和產業模式，進而提升全要素生產率。在這一進程中，數字經濟通過技術滲透直接影響產業結構的升級，而稅收激勵政策在其中發揮著重要的“政策杠桿作用”。在數字經濟時代，政府如何調整產業結構，稅收激勵政策和數字經濟發展政策發揮何種作用？這些問題一直是決策層和理論界共同關注的熱點話題。

黨的十八大以來，我國加速了產業結構優化進程，總體上呈現出以下發展趨勢：第一產業相對穩定，占比穩中有降；第二產業比重有所下降，但仍占重要地位；第三產業比重逐年上升，成為國民經濟的主導產業。2024年，我國第一、二、三產業增加值占GDP的比重分別約為 6.8% 、 36.5% 和56.7% 。其中，第三產業增加值高達76.56萬億元，約為第一產業的8.37倍，約為第二產業的1.56倍。上述產業結構變化趨勢充分體現了我國經濟結構轉型升級的成效，其得益于政府實施的一系列包括稅收激勵在內的政策措施，以及數字經濟的快速發展。

自1994年互聯網引入以來，我國數字經濟的演進歷程經歷了起步期、快速發展期、創新驅動期和深度融合期四個階段。尤其是2016年中共中央辦公廳、國務院辦公廳印發了《國家信息化發展戰略綱要》，明確指出適應和引領經濟發展新常態，增強發展新動力，需要將信息化貫穿我國現代化進程始終，加快釋放信息化發展的巨大潛能。2021年12月，國務院印發了《“十四五”數字經濟發展規劃》（國發[2021]29號），該文件為經濟發展規劃了藍圖，要求加快數字化發展，推動產業結構升級。數字經濟的戰略價值升級為“核心驅動力”，成為構建“雙循環”新發展格局的核心引擎。2023年2月，中共中央、國務院印發了《數字中國建設整體布局規劃》，該規劃提出了2025年和2035年數字中國建設的規劃目標，按“2522”的整體框架進行布局。在數字經濟形態下，新技術變革能夠直接影響社會生產、消費、資源配置等方式，推進新動能和新產業模式的發展，使現代化產業體系更加完善。可見，我國政府出臺了一系列的政策支持數字經濟的發展，取得了顯著的成效。

稅收激勵作為政府的重要政策工具，在推動數字經濟發展和產業結構優化方面發揮了積極作用。從稅收激勵角度看，政府對數字經濟的稅收激勵政策聚焦兩個關鍵著力點：一是實施增值稅減免以降低數字化轉型成本，具體包括對集成電路、軟件產品、技術開發及成果轉讓、科技孵化、先進制造業、生產服務業等六大領域進行減免激勵；二是實施所得稅減免優惠增強企業創新動能，表現為對高新技術、技術先進型服務業企業實行 15% 的低稅率，對軟件企業、集成電路企業實施定期減免，對先進制造業、科技型中小企業提高研發費用加計扣除比例。同時，國家還出臺了對技術轉讓所得實施減免稅和固定資產加速折舊等舉措，激勵企業進行技術創新和數字升級。在實施稅收激勵措施的過程中，政府還利用數字技術的邊際收益遞增性、產業滲透性與網絡外部性特征，積極引導數字技術不斷地擴大應用規模和使用范圍，加快數字服務業向第一、二產業的滲透和業態重構，促進了三大產業的融合發展。在構建新發展格局背景下，發展數字經濟、加強產業體系建設已成為國家戰略，而稅收激勵政策已演變為國家創新體系的關鍵制度設計。

當前學術界研究數字經濟對經濟增長的影響文獻較多，卻鮮有文獻確切地將數字經濟、稅收激勵與產業結構升級聯系起來，探討三者之間的影響機制和作用機理。本文采用2010-2023年省際面板數據，基于嵌入性理論，對數字經濟、稅收激勵與產業結構升級的相關性和因果效應展開研究，進一步考察三者之間的影響方向和可能的機制，旨在為發展數字經濟、建設現代化產業體系及相關的稅收制度優化改革提供直接的證據。

二、文獻回顧與研究假設

稅收激勵政策作為政府干預市場的主要工具，通常具有相對穩定性，否則會直接干擾市場運行①。因此，稅收激勵政策與產業政策協同，在推動產業升級和經濟增長過程中發揮了積極作用，滿足了經濟發展和國家宏觀調控的迫切需求。前者主要是激勵和引導納稅人的特定行為，后者則主要是引導產業發展與優化產業結構。稅收激勵和數字經濟政策正在引導數字創新，推進企業數字化轉型，加速產業升級，從而推動經濟高質量發展③。稅收激勵政策遵循國家數字經濟發展導向，推進數字經濟和實體經濟的深度融合與發展。具體來看，稅收激勵能夠促進企業技術創新、提高企業出口產品附加值、推動人力資本升級、調節企業內部收入分配、引導資本合理投資等③。從產業經濟發展角度看，稅收激勵政策可以激勵市場主體活力，促進產業發展④。稅收激勵政策助推了大數據、人工智能等數字技術的深度應用，進而加速了產業數字化和數字產業化，催生了新商業模式和顛覆性技術革命③。稅收激勵與數字經濟等政策不僅加速了新業態的創新，甚至還使各產業間的界限變得模糊，各領域不斷涌現突破性變革。換言之，在大力發展數字經濟的政策背景下，顛覆性創新正沖擊著各個產業，未來將會呈現新的產業結構格局。

現代產業升級的主要制約因素除了市場約束外，還包括政府的政策導向、治理能力以及干預手段③。合理的產業政策，結合市場的深化發展、地區獨特的資源優勢和健全的制度機制，是推動產業結構向合理化和高級化邁進的關鍵因素③。產業結構優化的重點在于產業升級，這也是構建現代化產業體系的核心任務。深人分析，產業結構合理化的基礎邏輯在于市場的非完全性和市場作用的有限性。單純依賴市場的自由調節往往會產生偏差，出現市場失靈③。考慮到資本的逐利性，各產業在發展過程中難以避免信息不對稱、資本過度集中、產能失衡等外部性問題。這導致市場主體難以僅憑市場力量實現資源的最優配置，進而引發一系列不良市場反應，如盲目投資、產能過剩、產業結構失衡以及高昂的要素重置成本等問題①。

為了有效應對這些問題，市場迫切需要政府施展其“有形之手”來進行必要的引導和糾正。政府職能部門需站在全局和長遠發展的雙重高度，全面深入地分析市場動態，進而制定并推出一系列有針對性的產業政策？。這些政策旨在彌補市場的非完全性和市場作用的局限性，具體涵蓋技術創新促進、專利保護強化、風險投資保障、財政補貼支持、金融資源對接、基礎設施建設提升、科技園區發展、人才引進激勵等諸多方面？。與發達國家相比，我國產業結構的變革是一場融合歷史文化、社會架構、經濟水平和自然環境等多重要素的獨特征程。在這一進程中，我們既要積極汲取發達國家產業結構合理化和高度化的豐富經驗，又要深刻反思其失敗教訓，以之為鑒，激發產業創新的活力。通過學習先進產業技術經驗，我們不僅能夠加速技術創新的步伐，提高產業競爭力，而且能夠節約創新成本和時間，避免走彎路，實現產業結構的快速優化和升級。這種結合本土實際、注重實效的學習方式，將為我國產業結構的變革注入強大的動力，推動我國經濟實現高質量發展。為此，本文在Mirrlees的研究基礎上，結合我國實際針對企業所得稅進行了改進？。假定企業生產函數為 Δx=aθ ，效用函數 ，企業成本 C（a）=a²/2 ，其中，a為企業有效生產時間，θ為企業生產能力，y為企業稅后可支配利潤。

帕累托最優的生產時間是滿足一階和二階條件的最大化凈剩余：

可以看出，當 a^*=θ 時，企業生產能力越高，生產時間應該越長，回報也會越高。這樣通常會造成企業規模越大，業績越優，符合馬太效應理論。考慮到產業是由眾多企業共同構成的復雜系統，將前述分析延伸至產業層面時，我們不難發現，技術創新無疑是提升整個產業生產能力的核心要素。技術創新不僅能夠推動單個企業的技術進步，還能在產業層面引發連鎖反應，提高整個產業的生產效率。因此，在當前我國數字經濟快速發展背景下，數字技術正在推動產業整體向更高層次、更合理化的方向發展。據此，本文提出以下假設：

假設1：在控制其他條件不變時，數字經濟的發展能夠顯著促進產業結構升級。

如果假設1得到驗證，那么在數字技術引發產業結構變革的過程中，會不會出現技術進步有偏問題。出現這一問題后，政府是坐視不管，還是主動伸手？理論上，政府應該利用宏觀調控手段進行干預糾偏，常用的工具是稅收。為此，假定稅收為t，企業產品市場價格為p，則稅前利潤為 Y=_Xp- C（a）=aθp-a²/2 ，效應函數可表達為：

u（y，a）=Y-t-a²/2=aθp-a²-t=xp-t-（x/θ）²

可見，政府稅收t的大小直接影響企業效用，t影響著y的大小，y對效用水平有貢獻。其貢獻為正時，對不同生產能力的企業來說，無差異曲線的斜率也會是正的。而且，該曲線越高表示效用水平也會越高，其斜率即邊際替代率為：

在機制設計中，當符合斯賓塞－莫里斯條件時，企業生產能力越高，其無差異曲線也會越平坦。此外，稅收激勵制度優劣程度也會給企業帶來一定的隱形成本 g ，所以邊際替代率中稅收利率scriptstyley^*=Y-t-g. 。再將其擴展至產業中不難發現，稅收激勵會在一定程度上決定著產業結構的變革。據此，本文提出以下假設：

假設2：在其他條件不變的條件下，稅收激勵會顯著促進產業結構合理化和高級化，發揮著重要的政策工具調節作用。

為了進一步驗證假設2的合理性，在張同斌和高鐵梅的研究基礎上對影響因素進行了改進？，設定CGE模型并拓展到產業結構研究中。模型設定如下：

產業增加值（v）由資本（c）、技術創新（i）勞動（1）和稅收激勵（t）四個要素進行嵌套而成，構成常替代彈性函數，如式（1）所示：

其中， a_q 參數代表產業生產函數的規模，δ為比重參數，p為替代彈性。

在（1）約束下，產業增加值的產生過程需要滿足成本最小化，模型如（2）所示：

minp_c?c+p_i?i+p_i?l+p_i?ts.t.

其中， p_c，p_l 分別代表資本投入和勞動的價格，p_i?pt 分別代表技術創新和稅收激勵的受益程度。為方便研究，本文將四者進行分組，資本投入和技術創新為一組，記為 C_i ，勞動和稅收激勵為另一組，記為 L_t° 對（2）式進行等量轉換求解，得到一階條件為產業增加值形成過程中成本最小化形式，如式（3）所示：

由式（3）分析可得，技術創新會提高生產效率，進而影響資本要素價格。此時，稅收激勵增加會促進資本增加，進而導致勞動價格的相對提高，更高的勞動價格可能使企業傾向用資本代替勞動。這些變動關系通過CGE模型中方程組的相互關聯和傳遞，從而引發產業結構的整體變動與優化。實際上，這一邏輯鏈條需要考慮現實中的復雜因素，不同地區的資源配置條件也存在異質性，尤其是數字技術的深度應用，催生并加速了技術創新。技術創新可能會同時提高勞動和資本的生產效率，是數字技術影響產業結構調整的中介變量，而稅收激勵是這一影響作用的催化劑。據此，本文提出如下假設：

假設3：稅收激勵能夠通過數字經濟發展和技術創新雙重驅動路徑推動產業結構升級，且其政策效應在資源稟賦條件較好的區域效果更顯著。

三、研究設計

（一）模型設定

為檢驗數字經濟、稅收激勵與產業結構升級之間的影響效應，推斷三者的因果關系，本文設定如下基本模型：

Y（Ratin_i，t，Adind_i，t）=α_o+α_IDigec_i，t+Σα_kcontrols_i，t+ code_i+year_t+ε_i，t （4）

Y（Ratin_i，t，Adind_i，t）=β_o+β_lLntax_i，t+Σβ_kcontrols_i，t+ code_i+year_t+ε_i，t （5）

其中， Ratin_i，t 和 Adind_i，t 為產業結構升級，用地區i在t年份的產業結構合理化和高度化水平

替代；controls為一系列的控制變量；code和year分別表示省份地區的個體固定效應和時間固定效應；ε為隨機擾動項。

（二）變量構造說明

1.產業結構合理化指數（Ratin）：在泰爾熵的理論基礎上對產業結構偏離度進行測算得出，數值越小，偏離度越小，說明產業結構合理化水平越高。泰爾熵（Theilindex，簡稱T）是荷蘭學者H.Theil在1967年利用信息理論熵概念提出，初期用于測度收入差距，后來用于地區差異研究。其計算公式為：

其中 C_i 表示第i產業的產值， L_i 表示第i產業的就業。

2.產業結構高級化指數（Adin）：使用第三產業產值/第二產業產值表示，反映產業結構服務化發展程度，其數值越大，說明產業結構升級程度越高。

3.數字經濟（Digec）：選用各地區數字經濟指數、信息化、互聯網和數字交易發展指標進行測算，采用線性插值和熵權法計算獲取。

4.稅收激勵（Lntax）：使用各地區上市企業所得稅額優惠金額的自然對數表示該地區稅收激勵的水平。其中，所得稅優惠金額用名義稅率與實際稅率之差與利潤總額相乘計算獲取。

5.技術創新（Lninno）：以各地區專利數量取對數表示。

6.控制變量（Controls）：選取以下變量為控制變量：（1）人口密度（Dpop）：地區人口量/面積。（2）金融發展水平（Fina）：地區金融業增加值占地區產值的比例。（3）制度環境（Market）：市場化指數。（4）能源消耗增長速度（Consum）：單位GDP能耗增速。（5）當地財政干預水平（Fiscal）：地方財政支出/地區生產總值。（6）Ramp;D投入（Lnrd）：區域規模以上企業Ramp;D人員投入工時當量的對數。（7）實體經濟水平（Profit）：實體經濟利潤總額的對數。（8）對外貿易能力（Fore）：進出口額的對數。（9）能源基礎（Gener）：發電量的對數。（10）外資參與程度（Fdi1）：外商直接投資占投資總額的比重。

（三）數據來源

數據主要來源于歷年中國統計年鑒、中國稅務年鑒、中國財政年鑒、Wind數據庫和CSMAR數據庫。個別缺失值通過移動平均或插值法補齊。主要變量的描述性統計結果見表1。

四、實證結果分析

因此，政府通過發揮其“有形之手”的作用，利用稅收激勵政策和產業政策的出臺，針對宏觀經濟發展狀況和環境等因素進行精準干預，就成為解決這些問題的關鍵策略。通過這些措施，政府不僅能夠刺激數字經濟的發展，還能有效推動產業的升級，進而加快產業體系的現代化建設。

（二）稅收激勵的調節作用

（一）基準回歸結果

針對式（4）數字經濟對產業升級影響的基準模型進行估計，OLS回歸結果列示在表2第（1）和（2）列，FE回歸結果在第（3）和（4）列。從整體上看，數字經濟的系數顯著為正，表明在控制其他條件不變的情況下，數字技術能夠顯著促進產業結構升級。具體分模型來看，先放寬假設條件，用OLS回歸，結果表明數字經濟發展水平指數每提升1個百分點，可以促使產業結構合理化水平指數提升約20.58個百分點，還可以促使產業結構高級化水平指數提升約1.30個百分點。此后，控制好時間效應和省份個體效應進行固定效應模型回歸，結果發現數字經濟發展水平指數每提升1個百分點，可以促進產業結構合理化水平指數增加約28.57個百分點，還可以促使產業結構高級化水平指數提升約1.11個百分點。這些結果初步驗證了假設1，即數字經濟的發展對產業結構合理化和高級化均產生了顯著的正向推動作用。

正如前文所述，產業結構的合理化偏移主要源于市場的不完全性和作用局限性。當市場遭遇信息不對稱、投資過度集中、產能過剩等復雜問題時，單純依賴市場的自我調節機制往往難以有效應對。

針對式（5）進行估計，分別做了OLS和FE模型回歸，估計結果如表3所示。可以看出，稅收激勵對產業結構升級具有顯著的促進作用。由OLS回歸結果發現，稅收激勵每增加1個單位，可以促進產業結構合理化水平指數提高約2.37個百分點，盡管促進產業結構高級化水平指數提高偏弱一點，但仍能使其增加約0.29個百分點。同樣，在控制省份地區和時間固定效應后，FE回歸結果顯示，稅收激勵每提升1個百分點，可以促使產業結構合理化指數增加約1.97個百分點，產業高級化指數增加約0.24個百分點。這些結果與預期一樣，驗證了假設2，即控制其他變量后，稅收激勵對產業結構合理化和高級化均有顯著的正向激勵作用。

值得注意的是，大數據技術、人工智能和算法等數字技術對經濟和社會發展的影響既廣又深，已發展為一種重要的經濟形態。政府非常重視數字技術的深化應用，出臺了相應的稅收激勵政策。從實證結果看，這些稅收激勵政策顯然已發揮了重要的調節作用，推動著產業結構向合理化、高級化方向發展。與數字經濟的顯著性水平相比，盡管稅收激勵的顯著性水平偏弱一點，但仍呈現為正向激勵作

用。

（三）分樣本異質性分析

鑒于我國不同區域間資源稟賦差異顯著，數字經濟發展水平和產業結構發展可能在地理空間上呈現異質性特征。為此，本文采用國家統計局經濟區域劃分標準，分別以東部、西部、中部和東北四大地區進行樣本分組，利用式（4）模型回歸分析。數字經濟對產業結構合理化的回歸結果如表4所示。研究結果與我國經濟發展布局情況一致，不同地區在數字經濟影響產業結構合理化水平上表現出了很強的異質性。東部地區是我國經濟最發達和產業高度集聚的地區，數字經濟發展程度代表著國內最高水平。該地區數字經濟發展水平每增加1個百分點，可以促進本區域內產業結構合理化水平提升約18.45個百分點。尤其是黨的十八大以來，經濟發展的“西快東穩”漸進式格局已形成，我國政府也十分重視西部地區的發展。2022年3月，“東數西算”工程的全面啟動，標志著“數字中國”算力資源邁入堅實構建階段？。這不僅為數字經濟的高質量發展注入了新活力，而且為未來的數字化轉型鋪設了堅實的基礎。從回歸結果也能體現出這一變化，西部地區數字經濟發展水平每增加1個百分點，可以促進該地區產業結構合理化水平提升約5.43個百分點。

然而，隨著人工智能、云計算、大數據等數字技術產業的興起，中部地區和東北地區發展分化較為明顯，在碳中和、資源枯竭和金融風險等要素影響下，高能耗、高排放和高污染的重工業以及低附加值企業逐漸退出市場，進入產業升級轉型階段。因此，中部地區和東北地區在產業升級轉型過程中產業結構合理化程度受到了影響，甚至出現了逆向變化。由回歸結果可以驗證這一事實，數字經濟每增加1個百分點，中部地區的產業結構合理化指數出現了負向變化，直接降低約7.49個百分點。至此，假設3得到驗證。

同時，以不同區域分組進行固定效應模型回歸，考察數字經濟在推進產業結構高級化進程中的影響作用，研究結果如表5所示。總體來看，盡管不同地區有所差異，但數字經濟對產業結構高級化影響方面具有顯著的正向作用。顯著性水平最高的是東北地區，數字經濟每增加1個百分點，能促使東北地區產業結構高級化水平指數提升約2.32個百分點。其次是中部地區，數字經濟每增加1個百分點，能促進該地區提升約1.37個百分點。第三是東部地區，數字經濟每增加1個百分點，能促進該地區提升約0.80個百分點。顯著性水平最弱的是西部地區，數字經濟水平每增加1個百分點，能促進該地區提升約0.46個百分點。

綜上，基于31個省份的樣本分組回歸，對數字經濟與產業結構合理化、高級化的因果關系進行實證分析，揭示了數字經濟與產業結構升級之間作用機制的區域異質性。東部地區作為數字經濟高速發展地域，其產業結構已進入技術密集型階段，區域增長范式屬于“效率驅動型”；西部地區依托“東數西算”工程，打造產業結構升級新引擎，則屬于“潛力釋放型”；中部和東北地區則屬于“轉型蓄力期”，積極借助數字經濟賦能升級產業結構。

（四）因果識別：基于2016年研發費用加計扣除政策的準自然實驗

為了進一步識別稅收激勵與產業結構升級的因果關系，本文以2016年研發費用加計扣除政策（財稅［2015]119號）調整為自然實驗，構建雙重差分模型進行識別。該文件放寬了加計扣除政策享受條件，加大了激勵力度，是創新驅動發展和促進產業升級的重要政策保障。這一稅收激勵政策在產業創新方面產生了抵稅收益，延緩了企業稅款支出時間，使企業獲得了資金的時間價值，有利于促進產業結構升級。為此，以2016年完善研發費用加計扣除政策為基礎對樣本進行分組處理，使用雙重差分法（DID）對本文的研究對象進行因果推斷，有助于解決前述分析中可能存在的內生性問題。

將加計扣除政策的惠及企業作為處理組（Treat變量賦值為1），非惠及企業作為對照組（Treat變量賦值為0），2016年政策實施以后的Post變量賦值為1，2016年度之前的Post變量賦值為0。設定如下模型：

Y（Ratin_i，t，Adind_i，t）=θTreat_i+Post_t+Σγcontrol_i，t+μ_i+ ω_t+ε_i，t （6）

在模型（6）中，被解釋變量與前文保持一致，系數θ可以識別出研發費用加計扣除政策對產業結構優化的影響，控制變量也與前述分析相同。當然，地區和時間固定效應 μ_i 和 ω_t 會吸收Treati和Post_t ，會使兩者在模型中不再單獨出現。DID模型檢驗數據時需要滿足平行趨勢條件，回歸結果如表6所示。

由雙重差分模型的回歸結果可以發現，研發費用加計扣除政策對產業結構合理化產生了顯著的正向作用，對于產業結構高級化也發揮了積極的影響。總體來看，這一稅收激勵政策的實施，對于促進數字經濟發展有著顯著正向影響，進而推動了現代化產業體系的發展。這一結果說明，無論用前述綜合性的評價方法來衡量稅收激勵政策對產業結構優化的影響，還是借助某一特定的稅收激勵政策沖擊和雙重差分法來識別其因果關系，產業結構合理化和高級化進程中均在不同程度上受稅收激勵政策的影響。當然，這一影響會受不同時期的經濟環境和制度績效管理等因素的制約，但總體來看是有效的。而且，我國稅收激勵政策隨著經濟實力的增強，也正在發生著變革與創新，不斷地增加激勵的強度和范圍，推動中國式現代化建設進程不斷前行。在稅收激勵政策的引導下，我國政府更加重視科技創新，不斷實現各種技術突破，提升了企業的核心競爭力，進而推動現代化產業體系建設。

五、穩健性檢驗

為降低可能存在的遺漏變量影響，增強上述回歸結果的穩健性檢驗，實證過程中運用多種方法和不同變量識別因果影響，有效控制了變量選擇的偏誤及內生性問題。考慮到可能存在未觀測到的變量造成的異質性影響，進一步采用以下方法進行檢驗，以增強結論的可靠性。

（一）內生性檢驗

內生性問題主要是可能存在的遺漏變量的影響、解釋變量與被解釋變量雙向因果影響以及度量誤差的影響。為了解決這些內生性問題，本文使用工具變量法進行內生性檢驗，識別稅收激勵、數字經濟與產業結構升級的因果效應。在黃群慧和柏培文等學者的研究基礎上，選擇各省份地區各時期的互聯網接入端口數與1984年的郵局、固定電話數相乘得到工具變量。檢驗結果如表7所示，核心變量數字經濟的回歸系數在 1% 水平上顯著為正。這一研究結果與基準回歸結果方向一致，再次證實了前述結論的可靠性。

研究還發現個別控制變量的顯著性水平不高，甚至不顯著。考慮到這些并非核心變量，也未對核心變量結果產生影響，本研究未對引起這一問題的影響因素進行干預。后期的研究中，若能將這些噪聲影響消除掉，可能會使因果推斷結果更加準確，本研究結論的可信性水平會更高。

（二）調整樣本進行抽查檢驗

本文通過對研究樣本調整并抽取部分樣本進行檢驗，觀察樣本變化是否影響研究結果。調整方式主要有兩種：剔除數字經濟變量兩端各 1% 的觀測值和抽取樣本。本文抽取樣本時，優先考慮到長江經濟帶。其原因在于，自2016年9月《長江經濟帶發展規劃綱要》頒布以來，該經濟帶就承擔起牽動國家發展全局、發揮區位優勢、引導產業梯度轉移、支撐我國經濟可持續發展的重大戰略使命，為此，以長江經濟帶所覆蓋省份為抽查樣本進行研究具有較好的代表意義。研究結果如表8所示，數字經濟對產業結構合理化與高級化產生了顯著的正向影響，驗證了前述研究結論的正確性。

（三）替換變量法

由于變量選擇可能出現偶然性問題致使回歸結果出現偏差，本文嘗試以替換核心解釋變量的方法進行穩健性檢驗以增強結論的可信性。選擇數字交易發展水平替代數字經濟發展指數作為核心解釋變量進行回歸，結果如表9所示。數據顯示，核心解釋變量被替換后模型的擬合優度保持了較高水平，且與原模型方向一致，變量系數在 1% 水平上顯著為正，表明模型穩健性良好。此外，我們還以相同方法替換了其他控制變量，結果仍保持一致。根據替換變量后結果仍然顯著這一結果，可以推斷出前述實證結論穩健性較強，再次證明了結論的可靠性。

六、進一步分析

企業技術創新需要大量的研發投入，面臨著研發成果的不確定性和收益的風險性等諸多困擾。為此，政府實施適宜的稅收激勵政策，賦能科技創新，有利于推進產業結構優化。為進一步探究數字經濟、產業結構優化與稅收激勵相互間可能的作用機制，還需檢驗技術創新是否為兩者之間的機制變量。檢驗步驟如下：在數字經濟對產業結構合理化、高度化的基本模型回歸系數顯著并通過檢驗后，分別構建數字經濟對機制變量技術創新以及兩者對產業結構的回歸方程，其回歸系數的顯著性水平高低是機制效應是否存在的判斷依據。模型設定如下：

Lninno_i，t=γ_o+γ_I（Digec_i，t，Lntax_i，t）+Σγ_kcontrols_i，t+contax_i，t

de_i+year_t+ε_i，t

Y（Ratin_i，t，Adind_i，t）=φ_θ+φ_ILninno_i，t+φ₂Lntax_i，t+Σφ_k

controls+code_i+year_t+ε_i，t

根據式（7）分別以數字經濟和稅收激勵對技術創新的影響效應進行了OLS和FE回歸，研究結果如表10表所示。整體上看，數字經濟顯著促進了技術創新，而且稅收激勵在推動技術創新方面發揮著顯著的正向作用。具體來看，數字技術的深度應用顯著性較好，數字經濟發展水平每增加1個百分點能推動技術創新提升0.10個百分點。而且稅收激勵同樣顯著促進了技術創新，稅收激勵每增加1個百分點，能夠推動技術創新提高0.17個百分點。

進一步看，以式（8）回歸模型進行考察技術創新對產業結構合理化與高級化的因果關系，回歸結果如表11所示。可以看出，技術創新對于現代化產業體系建設的影響具有顯著的正向作用。技術創新每增加1個百分點，能夠促進產業結構合理化水平指數提高約2.03個百分點，同樣能夠顯著促進產業結構高級化水平提升，在OLS回歸下可以提升約0.33個百分點，控制時間和地區固定效應后可以提升約0.15個百分點。

七、研究結論與政策建議

本文基于2010一2023年的中國省際面板數據，實證研究了數字經濟、稅收激勵與產業結構升級之間的相互影響和因果關系，得出以下結論：

第一，政府實施的稅收激勵政策不僅顯著提高了數字技術的應用水平，還激發了技術創新活力，促進了產業結構升級。實證結果發現，稅收激勵對數字經濟、產業結構升級的顯著性水平呈現出一定的差異性，這一發現恰好與當前我國階段性減稅降費的普惠性特點相契合。

第二，在有效控制其他變量的條件下，數字經濟的發展顯著地提升了產業結構合理化水平，有效地推動了產業結構向高級化轉型，這對于構建現代化產業體系具有積極意義。深入分析回歸結果，我們發現數字經濟作為一種新興的經濟形態，獨立于傳統的工農業領域，正迅速成為推動各產業深刻變革的重要力量。它不僅在生產、生活和治理等多個方面產生了廣泛而深遠的影響，而且為經濟發展開拓了新的空間和可能性。更重要的是，數字經濟已成為要素資源重組和產業結構優化的關鍵驅動力，正在重塑經濟格局，引領經濟高質量走向新的高度。

第三，盡管數字經濟發展迅速，但是分樣本回歸結果發現，數字經濟對產業結構優化的影響在不同經濟地區表現出了明顯的顯著性差異，呈現出較強的馬太效應。這正吻合了我國各個地區經濟發展不均衡的特征，即經濟發達地區保持和接受先進技術的能力較強，而落后地區則在此方面的能力較弱。

第四，通過控制變量和機制分析結果發現，除了內部決定因素之外，影響現代化產業體系建設的因素還包括各地金融發展水平、能源消耗速度、地方財政干預強度、對外貿易能力、企業創新投入強度和工業動力水平等外部因素。

基于上述結論，本文提出如下政策建議：

第一，繼續保持“稅收激勵”政策導向，注重制度績效管理和政策協調。政府在普惠性減稅降費的基礎上進行結構性調整，加強與其他政策配合發揮協同效應，有重點地為發展數字經濟和產業創新松綁減負。具體到微觀政策上，應加大所得稅優惠的廣度，提升產業創新的稅收優惠強度，有條件地減免研發創新的土地和房產稅收，增加創新人才在培育、購房和引進等方面的稅收減免力度。

第二，堅持“數字中國”發展的戰略思路，推動經濟高質量發展。為了推動產業形態和產業模式的不斷創新，政府應加快數字經濟與各產業融合發展，推進數字產業化建設和產業數字化轉型。

第三，優化政策措施，加快構建現代化產業體系。政府要以產業結構優化與升級為核心，提高產業升級的政策支持力度，解決實際工作中的“一刀切”、格式化和“硬要求”等問題，同時也要打擊“為產業升級而亂作為”等行為，發揮產業升級的最大政策效能。

第四，結合區域經濟發展的特點，制定相應的激勵政策。政府需要充分考慮不同省份地區的自身特點，結合當地要素稟賦、金融發展、能源條件、企業創新能力和市場環境等因素，綜合考量，因地施策。

注釋：① 趙書博、王秀哲、曹越：《我國激勵企業創新的稅收政策研究》，《稅務研究》2019年第8期。

② 郭克莎、彭繼宗：《二三產業結構變動與經濟發展質量——上中等收入階段向高收入階段演進的國際經驗》，《財貿經濟》2022年第8期。

③ 葉永衛、梁燚焱、云鋒、邵傳林：《人力資本投資稅收激勵與企業創新——來自職工教育經費稅前扣除政策的證據》，《財政研究》2023年第7期；劉行、陳澈：《中國研發加計扣除政策的評估一一基于微觀企業研發加計扣除數據的視角》《管理世界》2023年第6期；汪沖、江笑云：《研發稅收激勵、企業資格認定與減免可持續性》，《經濟研究》2018 年第11期；S.Clifford，P.Mavrokonstantis，Tax Enforcement Using a Hybrid Between Self-and Third-Party Reporting，Journal ofPublic Economics，2021，203，p.104519.

④ 侯尚法：《稅收激勵、創新補貼與文化企業技術創新》，《深圳大學學報》（人文社會科學版）2022年第5期；陳旭東、沈利蕓：《數字經濟、財政激勵與地區稅收競爭力——基于雙重機器學習的因果推斷》，《中央財經大學學報》2025年第2期。

⑤ 劉詩源、林志帆、冷志鵬：《稅收激勵提高企業創新水平了嗎？—基于企業生命周期理論的檢驗》，《經濟研究》2020年第6期；蔡躍洲、牛新星：《中國數字經濟增加值規模測算及結構分析》，《中國社會科學》2021年第11期。

⑥ 侯尚法、楊英琦：《稅收激勵、新質生產力與制造業企業轉型升級》，《商業研究》2024年第6期；.Becker，N.Johannesen，N.Riedel，Taxationand the AllocationofRisk Inside the Multinational Firm，Journal of Public Economics，2020，183，p.104138.

⑦ P.E.Carrllo，E.Castro，C.Scartascini，Public Good Provision and Property Tax Compliance：Evidence from a Natural Experiment，Journal ofPublic Economics，2021，198，p.104422.

⑧ 潘珊、李劍培、顧乃華：《人工智能、產業融合與產業結構轉型升級》，《中國工業經濟》2025年第2期。

⑨ 王林輝、袁禮：《有偏型技術進步、產業結構變遷和中國要素收入分配格局》，《經濟研究》2018年第11期；T.Liang，Y.J.Zhang，W.Qiang，Does TechnologicalInnovation Benefit Energy Firms'Environmental Performance？TheModeratingEffectofGovernmentSubsidiesand Media Coverage，TechnologicalForecastingand Social Change，2022， 180，p.121728.

⑩ 葉建亮、朱希偉、黃先海：《企業創新、組織變革與產業高質量發展——首屆中國產業經濟學者論壇綜述》，《經濟研究》2019年第12期。

① 徐朝陽、王韓：《部門異質性替代彈性與產業結構變遷》，《經濟研究》2021年第4期。

? 侯尚法、朱德貴：《對一則合同違約金引發的稅務執法問題的思考》，《稅務研究》2023年第2期；周佳音、陸毅、王偉同：《稅收安排與地方債務壓力一來自債券利息收入稅率調整的證據》，《經濟研究》2025年第1期。

? 王弟海：《三次產業增長和產業價格結構變化對中國經濟增長的影響：1952—2019年》，《經濟研究》2021年第2期。

? 侯尚法、張微、朱德貴：《數字經濟、稅收征管與企業納稅行為》，《濟南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23年第6期；侯尚法、朱德貴：《科技補貼、稅收激勵與企業技術創新》，《江漢論壇》2023年第11期。

? J.A.Mirrlees，An Exploration in the Theory of OptimumIncome Taxation，TheReviewofEconomic Studies， 1971，38（2），pp.175-208.

? 張同斌、高鐵梅：《財稅政策激勵、高新技術產業發展與產業結構調整》，《經濟研究》2012年第5期。

? 干春暉、鄭若谷、余典范：《中國產業結構變遷對經濟增長和波動的影響》，《經濟研究》2011年第5期。

? 根據《中共中央、國務院關于促進中部地區崛起的若干意見》、《國務院發布關于西部大開發若干政策措施的實施意見》以及黨的十六大報告的精神，現將我國的經濟區域劃分為東部、中部、西部和東北四大地區。東部包括：北京、天津、河北、上海、江蘇、浙江、福建、山東、廣東和海南；中部包括：山西、安徽、江西、河南、湖北和湖南；西部包括：內蒙古、廣西、重慶、四川、貴州、云南、西藏、陜西、甘肅、青海、寧夏和新疆；東北包括：遼寧、吉林和黑龍江。

? “東數西算”工程，指通過構建數據中心、云計算、大數據一體化的新型算力網絡體系，將東部的算力需求有序引導到西部，優化數據中心建設布局，促進東西部協同聯動。2022年3月，“東數西算”工程正式全面啟動。

? 黃群慧、余泳澤、張松林：《互聯網發展與制造業生產率提升：內在機制與中國經驗》，《中國工業經濟》2019年第8期；柏培文、喻理：《數字經濟發展與企業價格加成：理論機制與經驗事實》，《中國工業經濟》2021年第11期。

作者簡介：侯尚法，山東農業大學經濟管理學院副教授，山東泰安，271018；朱德貴，通訊作者，哈爾濱商業大學財政與公共管理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黑龍江哈爾濱，150028。

（責任編輯 李燈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