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易十四遙望東方(上)

2024年是中法建交六十周年，但中法之間的交往源遠流長，起點就是法王路易十四時期。要了解法國面向東方的歷史，就必須從路易十四說起。

路易十四在位72年，開創了法國歷史上最輝煌的時代，成為歐洲古典時代專制君主的典型象征。

路易十四的東方政策

近代早期法國系統性的海外擴張肇始于亨利四世執政時期。其子路易十三在位時，經蒙莫朗西海軍元帥與紅衣主教黎塞留兩代經營，形成了東印度、西印度群島一西非和新法蘭西三個主要的擴張方向。路易十四大膽任用財政專家柯爾貝爾總理海軍、財政、工商、外交等要務，統合國家力量試圖重振法國的海外影響力。

路易十四即位后，法國成為歐洲的中心國家。相較之下，法荷戰爭以后，西班牙在歐洲的地位進一步下降，到了西班牙王位繼承戰爭結束后，王位由路易十四之孫獲得，西班牙就此成為法國的盟國，但在歐洲已無足輕重。

在1685年法國國王路易十四正式向中國派出耶穌會傳教士之前，由于葡萄牙在遠東享有保教權（padroado），中國國內的耶穌會傳教活動主要由葡萄牙傳教士龔斷。法國希望擺脫1494年由羅馬教廷仲裁的《托德西拉斯條約》的束縛，該條約在美洲大陸發現的兩年后將世界劃分為兩個福音傳播區。西班牙和葡萄牙分別取得了在美洲和遠東地區福音傳播的保教權，他們承擔運送和維持傳教士使團。1556年，葡萄牙在澳門站穩了腳跟，這使得歐洲、中國和日本之間的三角貿易大增。在1698年第二批“國王的數學家”人華之前，葡萄牙籍傳教士在中國傳教區一直占據主導地位，葡萄牙語甚至是中國教區的“官方語言”。路易十四做出不路經里斯本和澳門直接向中國派遣法國天主教傳教士的決定，違背了葡萄牙對亞洲傳教活動的保教權。

葡萄牙當時在人口和經濟上已被削弱，它失去了在亞洲的大部分貿易站，英國占領了在印度的貿易據點，而馬來半島和印度尼西亞馬魯古群島則被荷蘭占有。新崛起的北歐強國信奉新教，在行使海洋權力時，他們無視《托德西拉斯條約》的規定。葡萄牙此時的經濟津貼已不能確?，F有傳教士的更新。隨著時間的流逝，托德西拉斯保教特權規定逐漸失去作用。新興列強參與競爭對海外領土的控制，不再承認羅馬權威，托德西拉斯規定更不在話下。像法國一樣忠于天主教，期望加入競爭的國家，感到一切禁規都是不公正的。

另外，葡萄牙的海上權威正受到荷蘭和英國的挑戰。葡萄牙人已不能再控制他們的傳統道路。1613年，馬六甲落入荷蘭人手中。在厄勒海峽，荷蘭人和英國人建立了商行和倉庫以監控來往的船只。最大的商行1619年建立于巴塔維亞（Batavia，今雅加達）。另外，當時葡萄牙人口不過百萬，無論從人口上還是從軍事上，它已不能再確保在東方的擴展。在伊比利亞半島政治統一的60年間，由于同西班牙王室合并，葡萄牙的問題就更顯得嚴重了。

17世紀末法國王室向中國派遣傳教團的行為并不僅僅是一個宗教事件，其背后還有相應的政治意義和經濟利益。法王路易十四在位期間，法國國力蒸蒸日上，逐漸代替西班牙、葡萄牙成為歐洲大陸最為強盛統一的國家。路易十四不希望屬于自己臣民的傳教士受葡式傳教體系的控制，向中國派遣傳教士有助于法國在東方的勢力擴張，打破葡萄牙在東亞對教務的壟斷。而以傳教名義的擴張不僅有政治影響，還有經濟利益。時任財政大臣的柯爾貝爾希望在葡萄牙國勢衰微之際，抓住時機積極發展法國與遠東國家的貿易關系。

此外，法國介入遠東傳教亦是法國國內天主教復興的必然結果。16世紀法國國內的宗教戰爭結束后，天主教在法國的地位得到鞏固，國內的宗教熱情亦隨之高漲起來，由此激發法國人投身遠東傳教活動的熱情。法國的陸方濟被選中，并于1659年被任命為東京宗座代牧，不久以他為首的巴黎外方傳教會亦宣告成立。又由于巴黎外方傳教會全由法國人組成，因此葡萄牙亦同樣擔心巴黎外方傳教會的傳教士來到遠東會損害葡萄牙的國家利益。實際也是如? “安菲特利特號”帶來的法國貨中，數量最多的是玻璃鏡此，在巴黎外方傳教會的幫助下，17世紀下半葉法國東印度公司在印度、東南亞的海外擴張成績斐然。不僅積極開拓遠東新線，亦在各地建立起商站，甚至在暹羅駐軍。因此，法國在東方的海外擴張亦為法國傳教士的傳教提供了物質保障。不僅如此，路易十四和其他天主教一樣，亦認為其肩負著復興天主教的重任，因此法國人投身海外傳教不僅僅得到教廷的支持，更重要的是得到了法國國家的支持，故而17世紀末法國耶穌會士大規模入華既是路易十四支持和資助的結果，又是路易十四宗教熱忱的具體表現。

“國王的數學家”傳教團就是在這種背景下應運而生的。1700年11月30日，張誠成為法國耶穌會在華傳教團體的第一任總會長，法國耶穌會在華傳教團體自此與葡萄牙耶穌會的中國副省會相分離。在華法國耶穌會傳教團體逐漸脫離葡萄牙管控，成為受法國政府保護的獨立傳教力量。路易十四的派遣行為反映了法國自身的政治利益、宗教利益和經濟利益。同為耶穌會的法、葡兩國傳教士之間的斗爭代表了國家力量的角逐。

初識中國

當路易十四做出向中國派遣“國王的數學家”的決定時，有著一個重要的文化背景，即中國作為一個強大的文明古國已經進入歐洲人的視野。路易十四不僅具有關于中國的知識和文化背景，而且自己也有一個向東方擴張的計劃。

當葡萄牙和西班牙從印度洋和太平洋在中國南海合圍、利瑪竇采取“文化適應政策”后，耶穌會在中國得到了快速的發展，傳教士們所撰寫的關于中國的書籍開始在歐洲流傳。1585年門多薩的《中華大帝國史》是歐洲第一部關于中國歷史的書，很短的時間，它就有了幾乎歐洲所有的語言的版本，法國著名文學家蒙田感慨地說：“我們驚呼為奇跡的火炮和印刷術，世界另一端的中國早在一千年之前就使用了。”

1658年在慕尼黑出版的意大利來華耶穌會士衛匡國的《中國上古史》，更是讓蒙田驚訝地說：“中國的歷史使我們懂得，世界遠比我們所知的更大、更豐富。”

利瑪竇的《耶穌會與天主教進入中國史》在歐洲出版后，一個真實、復雜、多元的中國展現在歐洲人面前。傳教士們在華的傳教故事，吸引了很多人，而利瑪竇所介紹的科舉制度，是法國人前所未聞的，中國人所崇拜的孔子只是一個哲學家，而在唐代以前中國人并不知道基督教等，這些引起了法國思想家和哲學家們的關注。

1667年德國的百科全書式人物基歇爾出版的《中國圖說》，以其豐富的關于中國的插圖轟動歐洲，一個高度發達的文明古國展現在歐洲人面前。阿塔納修斯·基歇爾是歐洲17世紀著名的學者、耶穌會士?；獱栯m然著述繁多，但1667年他在阿姆斯特丹出版的《中國圖說》，恐怕是他一生中最有影響的著作之一。

盡管基歇爾本人從未到過中國，但書中大量引用了在中國的耶穌會士衛匡國、曾德昭、卜彌格、白乃心與他的通信材料，在他的筆下，中國地域廣闊，從南到北如此之廣大，包含了熱帶、寒帶各種氣候帶；中國物產豐富，世界各地的水果、林木、香料、動物，中國都有，人們能品嘗到各類水果，看到各類珍奇動物；中國土地肥沃，湖泊、江河濕潤著所有的土地，交通發達通暢，陸路和水路交通把一個個城市聯系起來。

不僅在地理位置、自然環境上中國有著獨特的條件，經濟上高度發展，而且政治昌明，法律健全，行政管理有效，民風淳樸，人民勤勞?；獱柟P下的中國是一個富裕的國度、文明的國度，是一令人神往的國度。在這種介紹中，基歇爾表現出了文藝復興以來的那種對自然的頌揚，對開明政體的向往，對一種人文精神的認同的基本傾向。顯然，相對于中世紀的歐洲來說，中國勝過歐洲的任何一個國家，這是一種暗喻，一種襯托，一種比較，這種暗喻表達了一個“遠離中心的存在”，一個神奇的東方的存在。這當然是“社會集體想象”中的烏托邦類型。

1656年波蘭來華耶穌會士卜彌格的《中國植物志》，讓歐洲知道了一些從未聽說過的植物，而克萊耶爾剽竊卜彌格寫成的《中國醫學》，則顯示了東方醫學的古老與神奇。

如果說以上這些書籍大都是在華的傳教士所寫，難免有傳教之嫌，那么1665年在荷蘭出版的《荷蘭東印度公司使節團訪華紀實》，則是第一本歐洲國家訪華團的紀實，這本書真實描述了1655年到1657年荷蘭出訪團途經廣東、江西、江蘇、安徽、山東、河北、北京所看到的清初中國的真實景象。這本書的內容基本是真實的，但書中銅版畫插圖有不少是虛構的，中國的形象表現更具有奇特的異國情調?！皬拇艘院螅袊囆g風格（Chinoiserie）開始流行起來。在18世紀，歐洲實用藝術乃至科學都受到這股‘中國熱’的影響?！保郯鼧肥罚骸吨泻山煌罚?601-1989）》，香港路口店出版社，1989年]

以上這些關于中國的知識路易十四應該是知道的，正是在這種文化背景下，當比利時傳教士柏應理神父剛乘荷蘭軍艦從中國回到歐洲時，路易十四就有了自己的東方政策，希望在東方擴大法國的影響。這樣，路易十四逐漸親近法國耶穌會士，他選擇拉雪茲擔任告解神父。拉雪茲安排柏應理與路易十四見面。路易十四對這位從中國遠道而來的耶穌會士做了兩件事：

第一，他召見了柏應理，了解中國的真實情況。1684年9月25日，在凡爾賽宮路易十四召見了柏應理和皈依天主教的中國人沈福宗。這是他第一次見到中國人，沈福宗的言談舉止、衣著打扮讓引領歐洲時尚的路易十四大為驚嘆。沈福宗面容端莊，眉眼舒緩，一身厚重的青絲藍緞紋龍織錦長袍，行走時，長袍的下擺微微生風，有一種說不出的氣度。

沈福宗在路易十四面前展示了中國人是如何寫字的，他拿起毛筆用中國的墨汁為路易十四書寫中國的文字。1684年9月的法國《優雅信使報》（MercureGalant）報道了這次路易十四接見沈福宗一事。“他攜往歐洲的那名青年人于該月15日在凡爾賽宮拜見了法國國王，翌日又參加了國王的晚餐。這名‘印度青年人’（中國人）身穿印度式服裝，上面繡有龍的圖案，在兩袖的上部都繡有掙獰動物的圖案。他貼身穿一件綠絲的上衣。著一身藍底的華麗織金緞子上衣。國王陛下在聽到他用漢語做祈禱后，便令人給他桌子上擺了一盤菜，以欣賞中國人用兩根四面體和長一法尺的象牙筷子吃飯時表現出的雅致利落和輕巧靈活的風度。那名中國人用右手在手指間抓著筷子。”（維吉爾·畢諾：《中國對法國哲學思想形成的影響》，商務印書館，2000年）

路易十四對中國的文字十分好奇，當時的報道稱“中國有八萬字，同一音有不同的聲調，而同一音又有數十種不同的意思，需用時三十年方能掌握，可見中國人記憶力之強和想象力之豐富”。沈福宗還帶來了孔子的畫像，他讓法國人第一次見到了“孔子”，并用天書般的中文誦讀了禱告詞。沈福宗的出現掀起了法國對中國知識探求的熱潮，巴黎學者除了寫出文字報道以外，還繪制了沈福宗的肖像畫，現藏于法國國家圖書館。

第二，幫助柏應理出版了中國的經典文獻《中國哲學家孔夫子》。柏應理返回歐洲之后在“羅馬學院”找到了殷鐸澤返回歐洲時所帶回的儒學的翻譯譯稿，又加上他所寫的序言和他早在中國寫好的《中國年表》（TabulaChronologicaMonarchiaeSinicae），法國皇家圖書館館長得知這部書稿的情況后，提出要出版這本書。書很快進入了出版程序，并于1687年在巴黎順利出版。

柏應理在書前撰寫了《致路易十四的書信》，文中他把路易十四稱為“最信奉基督的國王”（RexChristianissimus），由于法國與天主教會的特殊關系，從13世紀起，法國國王便得到了這個稱號。柏應理也把法國稱為“世界上基督宗教國家中最信奉基督的國家”，柏應理還將其拿到皇家圖書館出版，并在封面上表明這本書是應路易十四的命令出版的。一系列的舉動很有策略性：他將路易十四作為自己的保護傘。柏應理把《中國哲學家孔夫子》奉獻給路易十四，不僅僅是為了感謝路易十四的支持，也是為了保護耶穌會在華的傳教政策，即所謂的“利瑪竇策略”。因為，歐洲已經有人開始批評耶穌會在中國的傳教路線。

柏應理的《致路易十四的書信》也可以被歸類為一種叫“君王鏡鑒”的文體，即君王身邊的文人或顧問所寫的一種書，以此為鏡展示理想的君王形象，特別是他的美德。這種文體在古代的西方已經有了，在中世紀獲得了很大的發展。它的主要目標不是如同哲學一樣展示理論上的真理，而是要在世俗世界中實現真理，其關鍵在于在政治上捍衛真理。對信奉基督的君王而言，他的信仰和美德都來源于宗教，而他的特殊任務就是在政治上體現和實現宗教的功能。

柏應理希望通過這本書贊揚路易十四，獲得他對耶穌會在華傳教的支持。應該說他成功了。當然，無論是柏應理的《致路易十四的書信》，還是孔子思想的翻譯，中國思想和知識的傳播與變異都是混雜在一起的。這些需要專門討論，這里不做展開。不過對路易十四來說，出版這樣的書自然符合他的東方政策。

柏應理從中國回到巴黎時，還帶了南懷仁神父在北京用拉丁文撰寫的一封信。

在信中，他介紹了在歷算之爭后，康熙皇帝對待傳教士十分親切，他寫道：“在北京宮廷中，皇帝多年來一直以特殊的恩寵和善意對待我們，至今每天都在表達這種善意。他經常派遣他的親信侍從前來我們住所，詢問我們的健康狀況，并在各種公共事務和私事中廣泛利用我們的才能。他時常召我們入宮，親切地讓我們進入他的內室，友好地詢問我們的情況，命人上呈御膳，并贈送每個人以珍貴的衣物和皮草，還命人用生動的色彩為我們每個人繪制畫像，還將自己在狩獵或捕獵中捕獲的野雞、魚類、野兔、鹿等送至我們家中，甚至是親手遞給我們?！?/p>

他吁請法國耶穌會士來支持耶穌會的傳教事業。因為當時在中國的耶穌會士大都上了年紀：意大利的傳教士衛匡國、魯日滿都已去世多年，幸存者都已年邁，比如，1685年柏應理神父已經63歲，殷鐸澤神父已經59歲，畢嘉神父已經62歲。他希望法國多一些人來中國傳教。因為，中國需要有懂得科學的傳教士，“尤其是天文學及所有其他數學學科，特別是那些更為愉悅的學科，如光學、靜力學以及最終的機械學（無論是理論的還是實踐的），這些學科如同某種繆斯女神，極大地吸引了學習者的目光。它們在這里受到的尊崇，遠遠超過了它們在許多歐洲學院中的地位，在那些學院中，它們被視為幾乎沒有實際用途，僅僅是消耗資源的學科。然而在這里，它們卻頻繁地進入皇帝的宮廷，并且在王公和貴族們的跪拜禮中，站在皇座旁邊。實際上，神圣的宗教也常常披上星光燦爛的天文學的外衣，在王公和省級官員之間輕易地找到入口，并在他們的保護下，輕松地維護著自己的教堂和祭司”。此信寫于1678年8月15日，南懷仁殷切地期待凡是希望在中國傳教之旅中將數學學科作為伴侶的人，首先應盡力掌握天文學的理論與實踐，即行星運行與日食的理論，以及熟練進行相關計算的算術。此后，他們應當努力掌握更具吸引力的數學知識，如日晷學、測地學、光學、靜力學以及所有理論與實踐并重的機械學。毫無疑問，最好是所有希望前往中國傳教的人，至少對天文學的兩大領域有一定的了解。

這封寫給歐洲耶穌會士同人的信得到廣泛的流傳。在法國，1681年9月《優雅信使報》發表了此信的摘要，而全信于1682年在書店里發行。葡萄牙在中國傳教的困難在于缺乏足夠的資金支持。此時法國正從數十年的內戰和宗教戰的廢墟中恢復過來，對急于將自己的光芒投射到全世界的“太陽王”路易十四來說，見到了柏應理帶來的沈福宗，路易十四對中國有了感性的認識，而南懷仁的信則是一個受歡迎的邀請。

因為，路易十四一直有著與中國建立聯系的想法。他指派了聞名歐洲的西里伯爵負責開辟前往中國的陸路通道，并指派四位傳教士和一些侍從協助他。1688年8月7日，路易十四寫了三封分別致波斯國王、俄國沙皇和中國皇帝的信函，寄給了在華沙的西里伯爵。西里伯爵收到法王的信后，于1688年9月初從華沙啟程前往莫斯科。此次受命的四位傳教士本來預想的最佳路線是通過莫斯科和西伯利亞進入中國，但由于擔心俄國的阻撓，決定兵分兩路。阿夫瑞爾和薄賢士兩位神父走上述路線，另外兩位神父則通過土耳其、波斯一直到達希爾萬公國首都沙馬基。如果俄國給予方便，前往沙馬基的神父則到莫斯科和其他同伴會合。如果俄國拒絕，在莫斯科的神父將和西里伯爵前往沙馬基，整個使團會合后再通過波斯北部和中亞地區進入中國。但不幸的是，俄國果然提出種種詰難，拒絕傳教士借道，而且更出乎他們預料的是，俄國故意將他們拆散，命令西里伯爵立刻沿波斯方向離開俄國，卻讓另外兩位神父沿加利西亞和摩爾達維亞方向離開。阿夫瑞爾返回法國，薄賢士雖歷盡艱險，但終未完成尋求新途的任務，后經海路抵達中國。西里伯爵攜路易十四致康熙的信于1689年夏天按之前的約定抵達沙馬基與走第二條線路的神父會合，然后一起向伊斯法罕進發。他們本打算于1690年夏天穿越烏茲別克人居住的地區。然而，同年5月，西里伯爵被他的一個侍從勒死，這個意外事件沉重地打擊了他的傳教士同伴，使之停止了繼續前往中國的腳步。下面是路易十四一封沒有到達中國的信。

至高無上，最優秀、最強大、最寬宏大量、最不可戰勝的親愛的君主，我們最親愛的好朋友，愿上帝保佑您更加偉大，幸福美滿。

得知陛下您求賢若渴，希望在您身邊和整個帝國內擁有諸多精通歐洲科學的博學之士，因此數年前我們決定派遣我們的臣民，六位博學的耶穌會數學家，為陛下帶來所有最新奇的科學知識，尤其是我們巴黎城內著名的皇家科學院所獲得的天文觀測新知。然而，漫長的海路將您我兩國分隔開來，且耗時長久，充滿意外與危險。因此，為了滿足陛下您的需要，我們決定派遣另外幾名同樣是數學家的耶穌會士，隨同西里伯爵，經更短且更安全的陸路前往，以便他們能作為我們相互尊重和友誼的象征盡早抵達您的身邊。所有非凡之事的忠實見證者敘利伯爵在歸來之時，會將您一生的輝煌功績發表出來。

我們愿上帝保佑您光輝偉大，幸福完滿。

1688年8月7日于馬爾利

這封信未能到達中國，而是被傳教士帶回了法國。后又幾經輾轉，現存于法國外交部檔案處。

從俄通往中國的道路沒有打通，但通過海路向中國派遣傳教士的計劃則完全實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