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尼斯的“生存意志”與“抉擇意志”概念

滕尼斯的名著《共同體與社會》在不同學科產生了廣泛而持久的學術影響，但這本書的名聲有點“悲催”，既屢被引用，也屢遭誤解。當然，這不能全怪讀者，滕尼斯本人也有點難辭其“咎”。除了思想的復雜性、新穎性和表述方式的獨特性之外，更重要的原因在于滕尼斯使用的是概念思維方法，所以他警告說，“那些不習慣概念思維（begrifflichesDenken）的人們，應該對這些事情免下判斷”②。有鑒于此，我們有必要立足概念思維的立場，深入理解滕尼斯的“生存意志”和“抉擇意志”概念及其獨特內涵，由此才能讓他的經典思想不斷煥發嶄新的生命活力。具體而言，既然共同體與社會分別產生于“生存意志”和“抉擇意志”，更準確地說，既然“生存意志”與共同體、“抉擇意志”與社會之間具有體與用、本體與現象的關系，那么，要理解共同體與社會的根本含義，就不能不對它們分別對應的兩種意志形式做進一步考察與追問。

本文基于滕尼斯的德語原著和漢譯本，重譯核心術語，進一步澄清滕尼斯的標準概念及其內在含義。

為了便于論述，首先需要重譯滕尼斯的Wesenwille概念，因為這直接影響我們對滕尼斯的接受和理解。林榮遠和張巍卓先后都把Wesenwille譯為“本質意志”，但這個譯法，既不符合滕尼斯的原意，也有些不知所云。德語Wesen的含義，除了“本質”之外，還有“天性、生物、生存、行為、活動”等。因此，筆者把滕尼斯的這個關鍵術語譯為“生存意志”。①

在《共同體與社會》的“第一版前言”中，滕尼斯一開始就指出康德的認識論將經驗主義與理智主義的對立關系統一起來。實際上，滕尼斯也試圖做同樣的事情，只不過他們統一與調和的方式有所不同。僅就概念思維而言，康德的方式是將共時研究與歷時研究分開處理，滕尼斯則將概念的共時分析直接融人對歷史和現實的歷時分析。康德先對人和動物作出判然有別的區分，再對人的意愿、意志和決意③作出靜態的、共時的先驗區分，滕尼斯并沒有像康德那樣細致區分意志與意愿等概念，而是將意志的方式區分為“生存意志”和\"抉擇意志”。按照伊曼紐爾·里希特的解釋，一方面，滕尼斯對經驗的解釋方法是理智主義的，因為所有科學都在理智主義的系統主張中理性地進行研究;另一方面，滕尼斯又是經驗主義者，因為他將存在理解為行動或運動，將可能性或概率理解為現實。因此，滕尼斯的核心范疇不能像康德那樣簡化為形式化的概念內容，而是仍然依賴于人類存在的形式及其在時間中的變化——文化和歷史是其認識論邏輯的終點。也就是說，滕尼斯對共同體與社會的理解只能在其本體論的歷史哲學合理性中一步一步地展開：它越是在共同體與社會概念的基礎上使人類的存在和發展形式透明化，人類存在的真正品質的潛在陪襯就越發清晰。④滕尼斯不是在經驗上對“生存意志”與“抉擇意志”做出靜態劃分，而是先驗地考察二者的動態發生學關系，即從先驗立場分析“生存意志”與“抉擇意志”的發生、發展、構成以及二者的演替關系。他把人還原到與動植物相通的有機體階段，從人的動物性乃至植物性開始談起。滕尼斯指出，“生存意志”是有機體的意志，一方面，它是動物性的意志;另一方面，它是心智性的意志。① 這就表明，生存意志一方面處于并不算高的層次，另一方面貌似比動植物的有機體享有的自由并沒有多出很多、高出很多。值得注意的是，滕尼斯差不多把“生存意志\"安置在人與動植物共同具有的基礎層次—有機體層次。由于滕尼斯用概念進行思維，所以，植物性的意志和動物性的意志并非貶義，而是客觀命名和描述。在“生存意志”方面，人與動植物具有許多共同特征。可見，滕尼斯并不脫離人的需求和欲望來看人的精神與思維，而是從一切有機體共有的需求和欲望來看人的精神與思維的發生、發展和成長。

但值得注意的是，在滕尼斯看來，人的本能已經有理性共同參與作用，因而不同于動物的本能，“人心中所有本能的東西都結合著理性并且以語言天賦為前提，所以共同領會（verstandnis或consensus）也被理解為這樣一種關系的官能和理性。”②盡管滕尼斯仍然從動物和人共同具有的本能層次來看人的生存意志，但在他的眼中，人的所有本能都不僅僅是動物的本能，而是結合著理性思維。這意味著，人不再具有純粹動物性的本能，人的所有本能都已經人化，而且人的本能與動物本能的最大分野就在于有理性思維的參與，理性思維是人之異于禽獸的分水嶺。由此也就決定了人的“生存意志”與動物的“生存意志”即便有共同的基礎，卻有本質上的不同。所以，滕尼斯說：

我從來不曾把人的“自然本能”稱為他們的意志，而總是將意志設想為“理性的欲望”（appetitusrationalis）。作為欲望（appetitus），它不僅指努力（或抗拒）去做某事，而且指作為其基礎的、與非我的肯定關系或否定關系，這樣的關系只有通過思維的伴隨與共同作用才能變成生存意志。我說的意思是：生存意志只有在組合起來的意志里才能實現自身…因為我把具有創造性的人、藝術家或倫理天才的全部理念世界理解為他們的生存意志的表現，而且他們的任何自由行動也是生存意志的表現，只要這種自由行動產生于他們的精神、情感或良知的本質性方向。因此，通過決定社群形態的生存意志以及共同體，我將黑格爾所指的“民族精神的具象實體”理解并分析為那種大大超越“社群沖動”的東西，它決定并且承擔一個民族的全部文化。③

也就是說，無論“生存意志”還是“抉擇意志”，既然都是意志，那就意味著它們都是“理性的欲望”或“組合起來的意志”，即都有“思維的伴隨與共同作用”。從主體角度來說，由于思維的參與，一方面，人可以把自己的意志肯定為“我的”意志，另一方面，人又可以與非我構成肯定的或否定的關系。哪怕是“生存意志”，即便受制于有機體意志或者就是一種有機體意志，卻并非完全是低級的、初級的意志，而是比社群沖動更高、更大、更遠且享有自由創造能力的意志。它不僅能夠創造出藝術與倫理的理念世界，而且能夠“決定并且承擔一個民族的全部文化”。①“生存意志\"最直觀、最直接的成就，大概就是產生人類共同生活的共同體關系。

當然，所謂“組合起來的意愿”或“組合起來的意志”，雖然都有思維和理性的伴隨，但一方面，人的“生存意志”與動物的“生存意志”相比，這些成分所占的比重有大有小，所起的作用也有多有少。在滕尼斯看來，作為生物的動植物和人都具有“生存意志”，而且動植物和人的“生存意志”存在著連續性和共同性，但除此之外，人的“生存意志”還具有動植物不具備的理性。由此看來，雖然人的“生存意志”與動植物的“生存意志”處于相同的等級，但滕尼斯為人的“生存意志\"賦予了動植物的“生存意志”不具備的創造性自由（即便這種自由還不是個體意志意義上的形式自由）。無論對個體還是對群體而言，從“生存意志”到\"抉擇意志”的發展體現出理性思維不斷強化的歷史發展進程。簡言之，在“生存意志\"中，意愿支配思維;在“抉擇意志”中，思維支配意愿。這里的思維主要指實踐的理性思維。

由此可見，滕尼斯的標準概念雖然抽象，卻并不完全“脫”象。也可以說，即便他采取先驗和超驗的立場，卻并不完全脫離經驗，而是仍然從先驗辯證的經驗立場來看待“生存意志”和“抉擇意志”的生成關系與相互關系。在此，最值得注意的是滕尼斯的思維方式及其對從“生存意志\"到\"抉擇意志”的歷史演進序列的理論解讀。滕尼斯采用的不是經驗歸納法，而是先驗演繹法。正如他自己所說：

狹義的和嚴格意義上的所謂社群生活只能從共同的意愿，即從相互肯定中推導出來。這種思想方法意味著，種種特殊的本質通過這樣一種共同的意愿而存在于這種意愿著的人們的思維著的意識之中；因而，這些本質首先并且直接是由在這些意愿中聯合起來的人們設定的。②

顯然，滕尼斯的著眼點并非經驗現實，而是經驗現實的先驗條件。所謂的相互肯定，恰恰是這樣的先驗條件，并非單純的經驗事實。也可以說，相互肯定是先驗的事實，因為如果沒有這樣的先驗事實，社群生活就不再可能。滕尼斯站得高才能看得遠，這并非經驗之高，而是超驗和先驗之高，由此把社群生活的本質追溯到人的意愿（意志）之中。所謂“生存意志”和“抉擇意志”恰恰探討的是意志的不同組合方式與作用方式對人類社群生活形式的必然決定和不同影響。滕尼斯用“生存意志”和“抉擇意志”在標準概念層面上的根本差異說明了共同體與社會的質變之所以會發生的基本原理。①

如果“生存意志”和“抉擇意志”都是有機體意志的形式，那么，“生存意志”只是有機體意志的初級形式，“抉擇意志”則是有機體意志的高級形式或成熟形態。所以，在從“生存意志\"轉向“抉擇意志”時，滕尼斯說：“以下的研究朝向的是一個完全不同的方向，它把作為人類思維產物的意志即抉擇意志當作自身考察的對象。因為這種研究的可能性建立在人類有機體-意志的成熟形態的前提之下”②。可見，“抉擇意志”是思維的產物，確切地說是理智的產物，也在已經完成的意義上是“人類有機體-意志的成熟形態”。所謂“成熟形態”（die fertigeGestalt），也可以理解為“完成形態”。相比之下，“生存意志\"盡管有思維相伴隨，卻既非思維的產物，也非理智的產物，當然也就不是“人類有機體-意志的成熟形態”。這就表明，一方面，“抉擇意志”的總體形式并沒有完全拋棄“生存意志”，而是包含“生存意志”的諸要素;另一方面，這些總體形式是由意圖、目的與手段組成的思想系統。③“抉擇意志”不僅更加明確地區分出意圖、目的與手段，而且能夠更加合理、更加理智地處理意圖、目的與手段之間的關系。這意味著，“抉擇意志”不僅能夠承擔起人類理性目的的任務，而且在很大程度上就是為了完成這樣的任務才應運而生的。正因如此，滕尼斯才說：“思維對意愿的完全統治因而表現為一種目的等級（eineHierarchiederZwecke），在這種目的等級中，所有被意愿的東西必然最終被引導到一個最高的和最普遍的目的上來，或者被引導到許多這樣的目的上來，只要這些目的相互獨立，而且具有同樣重大的意義。”④既然“生存意志”是變成的意志（dergewordeneWille），“抉擇意志”是造成的意志（dergemachteWille）③，那么，正因為“抉擇意志”是人為造成的合成意志，所以它不僅比自然而然地變成的“生存意志\"更容易成為理性的意志，也不僅能夠完成理性目的，而且能夠對各種各樣的感性目的與理性目的進行合乎理性的排序，也就是讓這些目的服從于、服務于“一個最高的和最普遍的目的”并且為了“一個最高的和最普遍的目的”。這也就意味著，作為純粹關系的標準類型，與“抉擇意志”具有因果關系的“社會”概念至少還可能指一種包羅一切的全球文明。

這里值得注意的是，滕尼斯所謂的思維，主要指的是理智的實踐思維，從共同體到社會的一個重要標志就是理性思維越來越多地統治意志、越來越強地支配意志。之所以如此，恰恰因為人的意志需要理性思維的引導和支配，也就是能夠并且應當用理性思維把多元的意志引入統一的理性目的等級序列之中，一方面使人們的意志不至于自相矛盾和相互沖突，另一方面使意志能夠真正成為人的意志而服務于“最高的和最普遍的目的”。這個問題把我們引向康德，因為在很大程度上，康德的目的論思想試圖思考和探索的恰恰就是這個“最高的和最普遍的目的”。①

滕尼斯把“抉擇意志”比作工具，把“生存意志”比作器官。②既然“生存意志”在自身之內包含著發展出共同體的條件，“抉擇意志”產生了社會③，或者說，既然共同體是結合在一起的“生存意志”的主體，社會是結合在一起的“抉擇意志”的主體④，那么，共同體也就具有自然器官的特征，社會則具有人為工具的特征。關鍵是，人之所以要在“生存意志”和共同體這樣的自然器官之外、之后還要創造“抉擇意志”和社會這樣的人為工具，恰恰不是為了追求自然器官已經能夠順利實現的實踐目的，而是為了實現自然器官難以達到、難以實現的理性目的。因而，在“抉擇意志\"這里發生了一種質變，那就是首先在思維方式上從特殊到普遍、從歸納到演繹的一場哥白尼革命。當然，像滕尼斯這樣的學者首先完成了這種思維方式的革命，然后才能看出從“生存意志”到“抉擇意志”的轉折與飛躍。這種轉折與飛躍也許首先是通過社會中的商品及其交換體現出來的。在此，滕尼斯仍然從身體機能上思考人的能力，因而并沒有完全脫離經驗與物象。一方面，他從普遍的人類能力來看人，即便每個人的這種能力有量的不同，卻沒有質的差別;另一方面，他也指出商品的規定對所有東西以及對人與外物之關系的改變，這種改變不是量變，而是質變。通過把所有東西都用作相同的商品，人就變成相同的人或平等的人。其中隱含的意思也包括私人變成公共的人。恰恰因為這種用法主要是先驗的、理念的用法，所以才顯得與經驗的、實際的用法相反。商品作為社會的一個顯著標志，恰恰可以體現“抉擇意志”按照理性目的來規定人的行為準則的必要性與現實性。

所以，滕尼斯說，商品交換的價值是對所有人而言的價值，是共同的、社會的物品的價值。這種價值不僅是理性的東西、正確的東西和真實的東西，而且所有人以必然的方式達成一致，并非偶然地達成一致。由此可見，在滕尼斯的思維方式中，理智主義優先于、超越于經驗主義。如果僅限于經驗主義，他就既難以看到共同的、社會的物品，也難以看到，甚至根本不可能看到所有人以必然的方式達成一致。正因為滕尼斯超越了經驗主義立場，轉而采用理智主義立場，他才能看到并且理解商品交換的前提條件實際上就是所有人以必然的方式達成一致，因而，“只要將交換視作社會式的行為，那么，每一個交換中的統一意志就被稱作契約。契約是兩個有分歧的個人意志在某一點上相交的合量。”①現代契約精神實際上就是這種根據理性推論并以必然的方式達成一致的精神。當此之時，社會就產生了在共同體中前所未有的新事物和新結構，其中最明顯的也許就是契約與協定。②也就是說，社會的契約與協定以演繹思維方式為基礎，以普遍效用為目的，以理性的、自律的個體為前提。由“生存意志”產生的共同體及其傳統與習俗以特殊性、個別性、自然性、具體性、地方性和區域性為主要特征，由“抉擇意志”產生的社會及其契約與協定則以普遍性、人為性、全體性、抽象性和整體性為主要特征。比較而言，共同體的界限既是現實的，也是偶然的。社會的出現恰恰需要打破這種現實而偶然的共同體界限。③因而，在滕尼斯看來，從共同體到社會的發展，以社會關系對共同體關系的抽離或揚棄為前提條件。

三

恰恰因為滕尼斯把“生存意志”與“抉擇意志”視為兩種不同的意志方式而非兩種意志，所以，從歷史現實層面來看，他也承認，從“生存意志”到“抉擇意志”的理智化趨勢既是標準概念的分化類型，也體現為歷史事實，而且是最重要、最普遍的歷史趨勢。人類歷史的發展過程在本質上和整體上就是一種理智化進程④，從共同體到社會就是這樣一個不斷追求普遍性或者從歸納的普遍性到演繹的普遍性的總體進程。

也正是在這個意義上，滕尼斯才沒有陷入盲目的懷舊情緒，而是十分冷靜、十分敏銳、十分理智地看待并預示從共同體到社會的演變所蘊含的哲學人類學含義及其目的論走向。從共同體到社會的轉變實際上意味著從古代文明到現代文明的質變。這不僅是時間意義上的量變，更應當是文明形態與文化類型上的質變，甚至在滕尼斯看來，只有社會才是真正的文明形態。即便不無傷感和惋惜，滕尼斯也承認，人類并非僅僅滿足于、局限于自然而然的、現成的共同體關系，而是能夠人為地創造出更加符合理性目的和自身本性的社會關系，這些社會關系并非現成的，而是從無到有地“虛構”出來的。而且，從共同體到社會的發展是人類歷史的大勢所趨。

本文的分析可以表明，對“生存意志”和“抉擇意志”概念的理解從根本上取決于對滕尼斯概念思維方式的理解。在滕尼斯看來，一切純粹的科學最終都是與作為一般客體（dasallgemeine Object）的思想物（Gedankendinge）打交道，并不直接與具體物打交道。這些作為一般客體的思想物都涉及哲學的因果性（Causalitat，或譯為因果關系）。其中，有機東西與機械東西、物理東西與心理東西彼此相對。科學越是普遍，其方法就越是延伸到有機體，就越是變成哲學式的科學。科學必須用類型來演示生活及其種類，至少要復制實在的普遍性（理念），因為一切生命都是從普遍東西到特殊東西的發展。因此，滕尼斯嚴格區分標準概念與經驗概念的不同層次。如果說標準概念是思想物的層次，經驗概念就是具體物的層次。作為思想物的標準概念必須純粹，而作為具體物的經驗概念就無法做到、也不必做到純粹，只不過純粹的標準概念能夠用來甄別、引導不純粹的經驗概念。或者說，只有通過純粹的標準概念，不純粹的經驗概念才能得到純粹的認識，也才能得到科學的認識。從實踐認識來看，標準概念的作用更在于作為經驗概念的向導，去開辟嶄新的理性實踐。

如果不能理解滕尼斯的概念思維方式，就很容易產生一些誤解。針對人們的誤解，滕尼斯指出，對“生存意志”與“抉擇意志\"概念的劃分并非像植物學家或動物學家在種類上的區分，而是像化學家那樣的離析，即分解出社會關系的元素并從概念上對這些元素加以展示，而不考慮這些元素的純粹形態是否出現在現實之中。①滕尼斯認為，一切社群關系、社群價值和社群結合都是由其主體的意志創造、設定或設立的。從內部來看，意志構成這些東西的心理條件。②就這些概念而言，經驗中是否出現純粹的“生存意志”和純粹的“抉擇意志”都無關緊要。因為理解或把握是只有通過思維才能產生的分解過程，而質料也只有在思維中才被給定。這可以比作化學分解程序：不是說有些水是氫，有些水是氧，而是說水由氫和氧共同構成;同樣，不是說有些意志是“生存意志”，有些意志是“抉擇意志”，而是說在一切意志中都包含著、結合著“生存意志”和\"抉擇意志”。從經驗上來看，“生存意志”是普遍東西，“抉擇意志”是特殊東西。③滕尼斯的這些類比和解釋有助于避免、減少我們對他的誤解。

只有理解了“生存意志”與“抉擇意志”概念之間的辯證關系，我們才能更好地理解滕尼斯對共同體與社會的理智主義態度及其根本的現代文明立場。滕尼斯在“生存意志”與“抉擇意志”概念及其辯證關系中體現出來的概念思維方法，不僅為我們開啟了理論思維的廣闊天地，而且預示了理性實踐的未來方向。

[責任編輯：易鯤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