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病也講“男女有別”

在讀書的時候，我們常聽到“女孩的數學成績不如男孩”的說法。女孩的數學天賦真的不如男孩嗎？2025年6月11日出版的《自然》雜志刊登的一篇論文給出了否定答案。

這篇論文的作者分析了2018—2022年幾乎所有法國小學生的數學考試成績，發現學生們在剛入學時的數學水平是一樣的，開學4個月后，男生的數學成績就開始好于女生，這個優勢會一直保持到小學一年級結束。但是，這個差距僅和上學的時間有關，和學生的實際年齡無關。這說明男孩的數學成績變好，不是因為他們長大了，而是因為學校、家長和社會環境等后天因素給了他們正向鼓勵。

這個結論并不令人意外，因為人類大腦的可塑性極強，受環境因素的影響非常大。換句話說，除極少數存在特殊情況的人外，絕大多數人的智商差距都是后天因素造成的。

話雖如此，但性別差異在很多方面確實存在，特別是在一些與生命質量有關的重要方面。比如，男性比女性更容易患癌癥，女性比男性更容易患阿爾茨海默病。前者除了生活方式的差異（比如男性中吸煙、飲酒者的比例更高），還和雌激素的保護作用有關。后者的原因也是多種多樣的，一來，女性的壽命普遍比男性長，而阿爾茨海默病與年齡呈正相關；二來，雌激素對于神經系統有很強的保護作用，這就是為什么有不少醫生建議更年期女性接受雌激素替代治療。有證據顯示，這種療法可以顯著降低女性的阿爾茨海默病發病率。

除此之外，性別差異還體現在很多較為隱蔽的領域。比如，女運動員的前十字韌帶比男運動員的更容易受傷，原因之一是女性的骨盆比男性寬，落地時雙膝更容易出現內翻現象。再比如，女性比男性更容易患慢性疼痛，這是因為二者在面對疼痛時的生理反應機制是不同的。男性主要依靠內源性阿片類物質來鎮痛，女性則更傾向于依靠其他一些不那么高效的方式來緩解疼痛。

兩性最關鍵的差異是免疫系統。通常情況下，女性的免疫系統比男性更有活力，這可以讓女性少患傳染病，接種疫苗的有效性也比男性高一些，但卻更容易讓女性患上自身免疫性疾病，疫苗的副作用往往也更大。

這一差別在新冠病毒流行期間體現得淋漓盡致。大量數據顯示，女性比男性更不容易感染新冠病毒，原因就是免疫系統的差異。那么，這個差異到底是由基因決定的，還是激素在起作用？倫敦帝國學院的幾位科學家利用變性人的研究數據，證明后者起到的作用更大。

具體來說，研究人員招募了23名出生時性別為女性，但后來通過注射睪酮成為男性的變性人，分析了他們在注射前和注射后的血液樣本，發現睪酮能夠降低免疫細胞對干擾素的反應強度，但能增強白細胞介素和腫瘤壞死因子的效力。干擾素是對付病毒的有力武器，而白細胞介素和腫瘤壞死因子則會增加炎癥反應的強度。這就解釋了為什么女性不那么容易感染新冠病毒，而男性卻更容易因為新冠病毒感染導致的細胞因子風暴而死亡。

需要指出的是，以上說的性別差異指的都是平均值的差異，具體到每個人，情況就很不一樣了。比如，我們可以很容易地找出比普通男性高或者比大部分男性跑得快的女運動員。

歸根到底，性別差異不是“0或1”的差別，而是一個漸變的譜系，因為性別的決定因素太多了，只要有一個因素發生變化，就可以對性別差異產生影響。

比如，很多人認為性別是由性染色體決定的，男性是XY，女性是XX，兩者很容易區分。但實際上，人類的性染色體存在很多例外情況。有的人只有一條X染色體，沒有Y染色體，這樣的人看上去是女性，但其卵巢和子宮發育不全，無法生育，醫學上稱這種情況為特納綜合征；還有的人會有一條Y染色體和兩條X染色體，這樣的人看上去是男性，但不會產生精子，醫學上稱這種情況為克氏綜合征。

除了性染色體，還有很多常染色體基因也有性別之分。有兩位遺傳學家分析了2萬多個人類基因的活性數據，一共找到了6500個在男性和女性體內表現有所不同的基因。這6500個基因至少在一種組織或一個器官內表現出明顯的性別差異。比如，一些皮膚基因就表現出了很強的性別差異，這就很好地解釋了為什么男性通常毛發較多、較密，皮膚質感也更粗糙。

換句話說，決定一個人性別特征的基因至少有數千個，如此多的決定因素必然會導致性別差異變得格外復雜和微妙。

除了基因，激素也是決定性別差異的主要原因。通常情況下，睪酮含量高的人被認為是男性，含量低的人就會被認為是女性。比如，XY基因型的人類胚胎從妊娠8周開始分泌睪酮，該胎兒會長出陰囊和陰莖，出生時會被認為是男嬰。但是，睪酮的分泌量從妊娠20周開始迅速下降，直到青春期來臨前才會再次大量分泌，所以，兒童的性別差異很小。

更重要的是，不但睪酮的分泌量有高有低，不同的人對睪酮的敏感程度也有所不同，所以，即使是成年人，其性別差異也可以處于某種“中間地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