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 "要〕 在“全球南方”成長為國際政治重要博弈力量的背景下,日本在戰略層面制定了針對“全球南方”的整體性規劃,并依據地緣政治優先級采取相應舉措。經濟上,以官方發展援助為主要政策工具,構建“共創”伙伴關系;意識形態上,以“共同價值”引導“全球南方”認同日本的國際秩序觀;外交話語上,以“人的安全”理念為抓手建構有利的輿論氛圍。日本“全球南方”戰略旨在提升日本的國際地位與政治影響力,為其實現“大國夢”提供外部支持;維護日本界定的“和平與安全”;為日本經濟發展注入新動力,確保經濟安全;修復、鞏固美西方主導的國際秩序。但日本與“全球南方”國家的戰略目標存在原則性分歧,雙方處理國際矛盾爭端的路徑也有差異,加之日本自身實力與其“全球南方”戰略目標不匹配,與周邊國家的矛盾制約其對“全球南方”的資源投入,種種因素將使日本“全球南方”戰略難以完全達成預期目標。
〔關 鍵 詞〕日本外交、全球南方、發展援助、共創伙伴關系、人的安全
〔作者簡介〕朱海燕,陜西師范大學國家安全學院(政法與公共管理
學院)教授
〔中圖分類號〕D820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0452 8832(2025)3期0117-21
“全球南方”正成長為影響國際秩序發展方向的關鍵力量,引發國際社會的不同認知與應對。日本作為西方陣營的一員,為確保在“全球南方”爭奪戰中占有一席之地,積極推出日版“全球南方”戰略,以應對全球權力結構調整帶來的不確定性,并借助國際局勢動蕩推進其既定的“大國化”戰略議程。日本的“全球南方”戰略是其外向型國家戰略的重要一環,對其進行全面考察,有助于準確把握日本國家戰略的本質及走向。
一、日本“全球南方”戰略的政策實踐
二戰后,日本致力于參與并影響發展中國家的發展進程,積累了一定的經驗性認知,在發展中世界培植起一定影響力。烏克蘭危機升級后,“全球南方”成為熱詞,日本將“全球南方”視為影響力日益上升的、兼具共性與多樣性的國家群體進行整體性戰略規劃。基于其西方發達國家的自我定位,日本推出以政治關系為保障、經濟技術為主、價值觀為輔、輿論宣傳為側翼的“全球南方”戰略,意圖引領并塑造“全球南方”的發展軌跡及未來方向。
(一)針對“全球南方”制定整體性戰略規劃
日本不斷深化對“全球南方”及其在未來國際權力結構中地位等問題的認知,打破之前按照區域國別界限制定對發展中國家相關政策的慣例,將“全球南方”作為整體進行戰略規劃,并以此引領對發展中國家及新興經濟體的具體政策。日本2023年版《外交藍皮書》首次使用“全球南方”來描述和定義以新興國家和發展中國家為主體的國家群體,這也是迄今日本國內對“全球南方”的通用性界定。該藍皮書稱,作為“全球南方”的新興國家和發展中國家存在感不斷上升,日本“有必要加強與新興國家和發展中國家的接觸,探索對方真正所需的援助與支持,展現積極的外交姿態”。
為提升與“全球南方”合作的外交能力,日本整合政府各部門力量,設立“加強與全球南方國家合作推進會議”,從戰略高度整合與重組針對“全球南方”的政策規劃。2024年6月,“推進會議”制定了《加強與全球南方國家新伙伴關系的政策》,進一步明確“全球南方”在未來國際權力結構調整中的戰略性影響力:“近年來,憑借豐富的自然資源和持續的人口增長,全球南方國家的經濟實力得到提升;在今后較長時期內,其經濟影響力預計將繼續上升,并在國際舞臺上展現出越來越強的存在感。”石破茂就任首相后,基本承襲前任政府對“全球南方”的政策,在就職演說中明確表示將加強與“全球南方”的關系,外相巖屋毅更是將“全球南方”定位為日本外交的三大重點之一。
為彰顯對“全球南方”國家的關注,日本在外交場合有意提升對“全球南方”的定位。2023年1月,時任首相岸田文雄表示,“如果被作為國際社會重要組成部分的全球南方拋棄,我們將淪為少數派,許多世界性政策課題也將變得難以解決。”同年5月,日本邀請印度、巴西、印度尼西亞(東盟輪值主席國)、越南、科摩羅(非盟輪值主席國)、庫克群島等部分“全球南方”國家首腦作為對話伙伴參加其主辦的七國集團(G7)峰會,并將加強與“全球南方”國家的關系作為峰會議題之一。此外,日本高層頻繁出訪廣大發展中國家,突顯對“全球南方”的外交重視。石破茂就任首相后的首次雙邊訪問,就選擇了馬來西亞、印度尼西亞這兩個在東南亞具有重要影響的“全球南方”國家作為目的地。
(二)以官方發展援助為主要政策工具,構建“共創”伙伴關系
日本基于“全球南方”發展不充分、欠平衡的特點,積極利用政府開發援助(ODA)等政策工具,采取拉攏策略,稱要“將全球南方國家視為共同構建未來經濟社會的‘共創’合作伙伴”。實踐中,日本以價值觀為參照系,按照地緣政治重要性差異,將“全球南方”國家分為不同政策優先級進行梯次性戰略規劃,并根據各區域的不同特點及日本賦予的不同戰略功能設計“定制式”政策。
在日本“全球南方”戰略架構中,“東南亞是最親密和最重要的盟友”,日本致力于將東南亞打造為與“全球南方”關系的基礎與典范。2023年9月,日本將與東盟的關系升級為“全面戰略伙伴關系”。同年12月,日本—東盟特別首腦會議進一步提出將“人文交流”“共創未來經濟與社會”“和平與穩定”作為雙方未來合作的“三大支柱”,致力于“共同應對各類挑戰,共創繁榮、可持續的經濟與社會發展愿景”。2024年10月,石破茂在第27屆日本—東盟首腦峰會上再次確認“三大支柱”在雙方合作架構中的統領作用。
日本著力將印度打造成強化與“全球南方”關系的橋梁和紐帶。印度被日本視為共享基本價值觀和戰略利益的“全球特殊戰略伙伴”,已成為日本政府開發援助的最大受援國。在2023年3月訪印期間,岸田發表了極具象征意義的“印太新計劃”。該計劃以“自由、法治、多樣性、包容性、開放性”為基本理念,以實現“自由開放的印太”為目標,由“基于原則的和平與基于規則的繁榮”“以印太方式應對各類挑戰”“實現多層次互聯互通”“確保海空域自由與安全利用”四大支柱構成。岸田還邀請印度作為“全球南方”代表參加同年5月的廣島G7峰會,期待印度扮演“發達國家和全球南方國家之間橋梁”的角色,借助印度的影響力進一步密切日本與“全球南方”的聯系。“全球南方”超越“印太”,成為日印未來深化合作的新框架。
非洲是日本“全球南方”戰略輻射的另一重點地區。日本在非洲真正進行外交拓展始于冷戰后,較為重要且成熟的合作機制是始于1993年的東京非洲發展國際會議(TICAD),日本致力于將其打造為“與非洲各國共享、維護和加強基于法治、自由開放的國際秩序,探討各種國際性議題的平臺”。在2022年第八屆非洲發展會議上,日本宣稱將致力于成為“與非洲共同成長的伙伴”,以官民合作方式向非洲提供300億美元支持,注重對人的投資與經濟增長的質量,著手解決非洲人民面臨的各種問題,旨在建設一個強韌、可持續的非洲。2024年8月舉行的非洲發展會議部長級會議確立了日非合作的三大支柱——社會、和平與穩定、經濟,同時將“共創”理念納入非洲發展會議,將第九屆會議的主題確定為“與非洲共創創新解決方案”。
在“全球南方”戰略框架內,日本也在謀求深化與中亞、太平洋島國、拉丁美洲等地區國家的合作,以“共創”伙伴為新型理念、以官民合作為主要模式的政府開發援助為重要政策工具、以日本國家利益為導向塑造與“全球南方”國家關系的運作模式。
(三)以“共同價值”引導“全球南方”認同日本的國際秩序觀
“和平國家”理念是戰后日本外交的標志之一,也是日本“全球南方”戰略的重要政策工具。“全球南方”國家多脫胎于殖民地半殖民地,深受西方帝國主義國家殖民剝削與掠奪之苦,日本突出其“和平國家”特質,有助于獲得“全球南方”國家的信任。現實中,雖然日本不斷虛化“和平國家”的內涵與實質,使“和平國家”命題賴以成立的“和平憲法”成為空殼,但二戰后日本未直接卷入任何軍事沖突的事實是其向國際社會宣傳的重要資本。安倍政府罔顧“積極和平”在學理上的本質內涵,祭出“積極和平主義”大旗。岸田政府繼續策略性使用“和平國家”工具,推出“岸田和平愿景”。日本“全球南方”政策文件也指出,“戰后近80年來,日本始終堅定地走在和平國家的道路上,致力于維護人的尊嚴,使人民能夠享受和平、穩定和繁榮。”有日本學者認為,這一獨特敘事和信譽資產應得到充分利用,不僅適用于外交和安全保障領域,也應在企業海外拓展等民間層面上加以運用。
實踐中,日本將建構“基于法治的、自由開放的國際秩序”作為確保戰后日本“和平國家”特質,實現經濟繁榮、社會穩定的保障,并在外交話語體系中反復強調自身關切點,如有關國際秩序的“法治”、有關經濟社會發展的“繁榮”“人的安全與尊嚴”、有關聯合國安理會改革及面向“全球南方”提出的“共創”理念等。日本試圖通過在各層級國際場合反復宣介自身主張,實現對“全球南方”發展方向的引領與塑造。例如,日本在與東盟關系的外交敘事中稱,“日本希望與作為全球增長中心的東盟一道,共同創造未來、守護未來,攜手踐行自由、民主、法治等共同原則。”在與印度的關系中,日本更是以所謂“民主”“法治”“規則”等包裝雙方的國際秩序觀。對非洲,日本聲稱,“要實現非洲及世界的和平與繁榮,必須維持和強化基于規則、自由開放的國際秩序。”
(四)以“人的安全”理念為抓手建構有利的輿論氛圍
“人的安全”是聯合國l994年在《人類發展報告》中正式提出的概念,日本將其納入本國外交理念,逐漸打造為宣介外交政策及行動的重要用語,以彰顯日本作為“和平國家”將超越國家層面而致力于實現“人的安全”的國際貢獻。雖然迄今各界并未就“人的安全”內涵與外延達成學理共識,這種模糊性反而為日本提供了彈性操作空間。岸田政府拓展了“人的安全”范疇,將“人的尊嚴”囊括其中。《加強與全球南方國家新伙伴關系的政策》聲稱,戰后日本“致力于維護人的尊嚴,使人們能夠享受和平、穩定與繁榮”;日本政府開發援助秉持“人的安全”原則,為克服全球脆弱性、解決全球問題作出貢獻,并為支持各國經濟增長發揮了作用;日本未來將繼續致力于“在基于法治的、自由開放的國際秩序下,構建一個和平、穩定、繁榮的國際社會,這不僅是為了保護最脆弱國家和‘人的尊嚴’,而且直接關系到日本的國家利益”。
在外交實踐中,日本反復宣傳為“人的安全”作出的貢獻,這成為日本推銷“全球南方”戰略的重要抓手。《日本—東盟友好與合作共同愿景聲明》稱,雙方將“努力共創一個繁榮、可持續、多元、包容、有韌性、自由和公平的經濟與社會,共同應對各種共同的經濟與社會挑戰,確保‘人的安全’”。在日印關系中,日本雖然未明確將“人的安全”嵌入外交話語,但岸田在“印太新計劃”中提出,在解決全球問題過程中,“采取以‘人’為中心,而不局限于國家層面的方法也很重要。個人的生存、福祉和有尊嚴的生活是世界任何地方都應該追求的目標。國家的繁榮離不開人民的繁榮。日本將通過外交努力,為實現這一目標創造必要的條件。”在其他雙多邊外交場合,日本也積極宣揚其關于“人的安全”的外交理念,以營造日本作為國際事務參與者和貢獻者的形象。
對內,日本也積極宣介“人的安全”理念,爭取國內民眾對“全球南方”戰略的支持。日本對內宣傳的手段是利用普通民眾的同理心,通過話語轉換使其對“全球南方”國家民眾產生共情。這一政策營銷策略產生了顯著成效,使日本的國際活動獲得國內民眾的普遍支持,為包括“全球南方”戰略在內的對外戰略提供了有利的民意基礎和輿論環境。
二、日本“全球南方”政策的戰略目標
維護和擴大國家利益是任何國家外交戰略的出發點與落腳點。對于日本而言,“全球南方”戰略的相關政策是“基于現實國家利益的外交”版圖中新的重要拼圖與工具之一。日本《國家安全保障戰略》將國家利益界定為:維護國家和平與安全,繼續推動日本及其國民“受到世界尊敬及好感”;實現日本及其國民的進一步繁榮,構筑日本與其他國家“共存共榮”的國際環境;維護基于普遍價值觀的國際秩序,特別是在“印太”地區維持并發展自由開放的國際秩序。這基本囊括了日本“全球南方”政策的總體戰略目標。
(一)提升日本的國際地位與政治影響力
在尊崇西方權力觀的日本視野中,“受到世界尊敬及好感”意味著確立“大國地位”,也等同于提升國際地位與影響力。獲得“全球南方”國家的“尊敬及好感”對經濟科技實力較強的日本而言較為容易,因此強化與“全球南方”國家的合作可助力日本“大國夢”變現。不過,贏得“尊敬及好感”并非日本“全球南方”戰略獨有的目標,而是日本對外戰略的持久追求之一,“全球南方”只是為日本追求“大國地位”提供了新的認知框架與政策工具,成為日本拓展國際影響力的新戰略空間。同時,與具有群體性特征的“全球南方”加強接觸與合作,更能體現日本致力于提升國際地位的外交努力。
在國際政治的無政府狀態中,獲取大國地位的路徑包括使用武力在戰爭中獲勝,使他國承認其政治地位;為他國提供安全保障,換取被保護國的政治認可與尊重;為他國提供安全保障之外的其他援助,換取受援國的政治尊重及國際地位。二戰后,日本獲得“世界尊敬”的主要途徑是為他國提供安全保障外的其他援助,其落實“全球南方”戰略的具體舉措也突出強調政府開發援助的作用。政府開發援助是帶有政治性質的經濟工具,在具體實踐中,以日本經濟實力為基礎,以日本與受援國間影響與被影響、控制與被控制的關系為保障,實質在于以經濟利益輸送換取政治地位的提升。
爭取“全球南方”國家的支持,還有助于日本推動聯合國安理會改革,實現其“入常夢”。“入常”是日本“大國夢”的重要內容與目標,也被日本視為“大國地位”的重要標志。因此,成為安理會常任理事國是冷戰后日本整個外交戰略的核心目標之一,雖然在行動上出現過間斷性弱化,但日本從未徹底放棄“爭常”的外交努力。烏克蘭危機升級后,日本更以俄羅斯作為安理會常任理事國“失職”為借口,積極推動安理會改革,致力于達成“入常”目標。在一國一票的聯合國大會中,得到數量占優的“全球南方”國家支持對日本“入常”具有重要現實價值。同時,加強與“全球南方”,特別是具有重要影響力的“全球南方”國家間的關系,對日本提升在日美同盟框架內的地位,增強戰略自主性與對美議價能力,對沖美國政府更迭、戰略重點調整等可能造成的沖擊也具有重要政治意義。
(二)維護日本界定的“和平與安全”
日本加強與“全球南方”的關系,還有提升其維護國家安全能力與質量的考量。日本《國家安全保障戰略》設定的安全目標是:(1)維護國家主權和獨立,保護日本領土及國民生命和財產安全;(2)營造有利日本經濟增長的國際環境;(3)實現國際關系的新平衡,特別在“印太”地區;(4)在應對全球性問題、制定國際規則等領域推動多邊合作,實現國際社會“共存共榮”的環境。由此可見,日本的安全目標既包括傳統安全領域,也涵蓋非傳統安全領域,達成安全目標的路徑亦與之相匹配。
在傳統安全方面,日本提出基于自身防衛力、強化日美同盟、與“志同道合”國家合作等路徑,而所謂“志同道合”國家就包括部分作為“全球南方”的東盟國家,特別是南海周邊與中國存在爭端且主動激化矛盾的菲律賓、越南等,也包括日本“印太戰略”極為重視、對日本需求積極回應的印度。
鑒于非傳統安全領域的挑戰具有跨國性、跨域性、多元性、復雜性等特點,日本《國家安全保障戰略》指出,“日本的國家安全只有在國際社會的和平與穩定之下才能實現。為了實現與國際社會的共存共榮,日本將以與其國際地位、經濟和技術能力相稱的方式開展國際合作”;氣候變化、傳染病、能源與糧食安全、環境等全球性問題直接或間接影響日本國家安全,日本不僅要擴大與盟國和志同道合國家的合作,還要與更多國家開展合作,強化應對這些問題的國際努力。因此,在國家安全已超越傳統安全范疇的背景下,以具有針對性的戰略舉措加強與“全球南方”國家的合作,應對全球性挑戰,對日本國家安全而言具有重要意義。
(三)確保經濟繁榮與安全
日本的經濟利益包括確保本國經濟繁榮與安全,構筑與其他國家“共存共榮”的國際環境,實質是提升日本在國際經濟秩序調整以及未來新經濟形態形成過程中的影響力。確保經濟繁榮始終是日本重要國家利益之一,也是日本外交戰略的一個主要目標;經濟安全則是20世紀80年代日本綜合安全保障戰略中提出的問題之一,但在當時未成為政策焦點。隨著美國將“經濟安全就是國家安全”奉為行動圭臬,深度推進經貿關系政治化、安全化,確保經濟安全甚至超越經濟繁榮成為日本外交戰略的重要影響因素。
加強與“全球南方”的合作可助力日本經濟轉入增長、繁榮軌道。經濟泡沫破滅后,日本經濟陷入長期低迷狀態,一個重要原因是人口老齡化造成發展及消費動力欠缺,國內市場處于飽和狀態。短期內,日本少子化老齡化的發展趨勢難以改變,國內市場消費能力難以帶動經濟發展;企業盈余主要用于維持日常運行,擴大投資或重新投資的欲望不足;實際工資出現下降趨勢,進一步抑制消費熱情,與經濟低迷形成惡性循環。與日本經濟現狀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全球南方”國家的經濟發展擁有巨大潛力:人口規模繼續呈現擴大趨勢,為經濟增長提供了重要的人口儲備;隨著經濟總量及質量的提升,“全球南方”將創造更為龐大的消費市場,拓展“全球南方”市場有助于提升日本供應鏈韌性與安全;“全球南方”多為資源豐富的國家和地區,加強與“全球南方”合作有助于日本資源能源及關鍵礦產的安全供應。因此,進一步開發、整合“全球南方”的市場、資源和人力資本潛力,加強與“全球南方”國家的經濟和發展合作,將為日本經濟發展注入新動力,對支撐日本經濟大國地位具有重要意義。
與“全球南方”協力解決其發展障礙,還有助于維護日本經濟安全。“全球南方”國家存在巨大發展潛力,也面臨諸多發展障礙,這將限制日本在“全球南方”進行經濟擴張的規模與質量。辯證地看,這些障礙也為日本提升影響力、拓展市場提供了新的機會與空間。因此,構筑有利于日本經濟發展的、與其他國家“共存共榮”的國際環境,成為日本“全球南方”戰略的目標之一。“全球南方”國家既面臨經濟發展滯后、基礎設施薄弱、科技教育水平不高、社會發展機制欠成熟等傳統障礙,也面臨伴隨經濟全球化產生的流行病、氣候危機、環境災難等非傳統安全困境,還有數字經濟發展不平衡導致的“全球南方”與發達國家間的技術鴻溝、數字鴻溝等新型挑戰,這些將在有形無形中阻礙日本企業深入參與“全球南方”戰略的實踐進程。為此,日本在新版《開發合作大綱》中提出,將利用政府開發援助幫助發展中國家強化經濟韌性、提升供應鏈多樣性、增強資源開發可持續性、推動技術研發合作、完善投資環境、增加糧食生產等,增強其應對發展挑戰的能力。加強與“全球南方”國家在人才培養、可持續發展等方面的開發合作,提升相關國家的政治社會治理水平與能力,有助于創造繁榮穩定的國際環境,確保日本資源、能源、糧食的多元安全供給及海運航道安全,降低對所謂“特定國家”的經濟依賴,確保日本經濟安全與穩定發展。
(四)維護美西方主導的所謂“基于普遍價值觀”的國際秩序
維護美西方主導的國際秩序是日本國際秩序觀中的普遍性表達,也是與美西方進行戰略對接的外交話術。現實中,日本在國際秩序方面的利益追求主要集中于確保日本在“印太”地區的優勢地位。深受美西方權力政治觀影響的日本領導人從權力的零和性質出發,在政策實踐中將確立日本優勢地位的途徑設定為相輔相成的兩個側面:鞏固和強化包括日本在內的美西方的國際權力,與此同時弱化中國的國際影響力。
發揮日本的獨特優勢,“引領實現一個以協調而非分裂和對立為基礎的國際社會”,是日本“全球南方”戰略的目標之一,實質是借助“全球南方”的力量修復、鞏固美西方主導的國際政治經濟秩序。美國挑起針對中國的大國競爭以來,日本充分認識到,國際社會面臨分裂的風險預期。烏克蘭危機升級后,以美國為首的西方迅速達成戰略共識,將俄羅斯界定為“侵略者”,烏克蘭則被視為抗擊“侵略”、維護“西方民主”的“前線英雄”。實踐中,美西方對俄羅斯發起極限制裁,同時對烏克蘭進行全方位援助,制裁俄羅斯成為美西方在各領域協調行動的“政治正確”綱領。在美西方各國在烏克蘭危機中迅速“站隊”的同時,中國等未加入相應陣營的國家被歸入以“威權主義”為底色的“集體東方”,而被美西方視為民主國家、但又未加入對俄制裁行動的國家,如巴西、印度等,則被定位為“全球南方”國家。面對美國主導的分裂國際社會的戰略舉動,日本稱“必須把握國際社會發生重大變化的歷史轉折點,確保國家和國民的和平、安全與繁榮,維護和加強以自由、民主、人權、法治等價值和原則為基礎的國際秩序,積極構建和平穩定的國際環境。”
日本維護所謂“基于價值觀和規則的國際秩序”的首要目標是確立在“印太”地區的優勢地位,這也是其“大國夢”的重要內涵。日本2016年提出“自由開放的印太”后,逐步充實、落實并積極向國際社會宣介這一概念,致力于將其打造為日本在“歷史轉折期”拓展國際影響力的重要抓手。在日本“全球南方”的梯次性戰略規劃中,“印太”地區也是重點投入建設的區域。2023年,日本又將“印太”抽象為一種“方法”,認為其在建設與東盟關系的實踐過程中取得了成功,并可被應用于構建與“全球南方”的關系;同時,日本也試圖引導G7認同以“印太方法”構筑與“全球南方”國家的關系。日本對“印太”的推廣從概念到實踐,再將其抽象為“方法”及在“全球南方”的實踐,充分體現了其試圖塑造“印太”地區權力格局,并引領“全球南方”發展軌跡的政治欲望。
中國超越日本成為全球第二大經濟體后,打壓、弱化中國便成為日本的戰略追求之一,這被日本視為實現“大國夢”、鞏固美西方主導的國際秩序等目標的戰略剛需。岸田污稱,“中國對國際秩序的愿景和主張與我們不同”,日本“應該通過綜合國力,及與盟友和志同道合國家的合作”來應對中國帶來的挑戰,確保“中國遵守既定的國際規則,不能也不會以違背這些規則的方式改變國際秩序”。日本在“全球南方”的戰略部署之一,就是將中國從“全球南方”中剝離。為此,日本在意識形態上將中國界定為“威權主義國家”,外交上將中國抹黑為“以實力改變現狀”等,將中國建構為“全球南方”的對立面。為應對所謂的“中國威脅”,日本積極拉攏“全球南方”國家,特別是菲律賓、越南、印度尼西亞、印度等中國周邊國家,試圖構建針對中國的準聯盟體系。面對非洲、拉美等距離較遠且中國影響力較大地區的國家,日本則搬弄污蔑性話語,如“債務陷阱”“經濟脅迫”“投資不透明”等,試圖制造中國與當地國家間的矛盾,分化中國與非洲、拉美等地區國家的關系。在抹黑中國形象的同時,日本自我標榜為“人的安全”的提供者、高質量基礎設施的供應者等,為擴大自身影響力搖旗造勢。
三、日本“全球南方”戰略的實踐限度
在“全球南方”成長為國際政治重要博弈力量的背景下,日本主動應對,推出相應戰略規劃,旨在借力“全球南方”推進日本“大國夢”的既定政治議程,激發日本經濟活力,并修復、鞏固美西方主導的國際秩序。客觀而言,日本推進以政府開發援助為主要政策工具的“全球南方”戰略,將對有關國家的經濟發展、社會穩定、環境治理等產生一定積極效應,也將有助于激活陷入長期低迷狀態的日本經濟。但受若干主客觀條件制約,日本“全球南方”戰略將難以完全達成預期目標。
(一)日本與“全球南方”國家的戰略目標存在原則性分歧
日本的戰略目標之一是維持并鞏固被其視為國家利益有機組成部分的、美西方主導的國際秩序,這一秩序的本質是以權力為核心價值追求、按照權力進行利益分配的等級制結構。在美西方價值理念中,權力是零和的,因此在美西方主導的國際秩序結構中,位于不同層級的國家之間利益是對立、難以兼容的。日本基于西方發達國家的自我定位制定“全球南方”戰略,決定了其是以西方國家的視角規劃與“全球南方”的關系,目的在于借助“全球南方”的力量解決,至少是緩解西方發達國家面臨的國際難題與外交挑戰(如堵住對俄制裁的缺口,實現對俄戰略圍困),進一步鞏固現存秩序結構,而非從根本上解決“全球南方”面臨的社會發展困境,如糧食問題、衛生問題、環境問題等,這種工具性決定了其政策的權宜性。
同時,日本將美西方組成的G7視為國際秩序的領導者和主導者,試圖將“全球南方”納入西方陣營。這種思維模式將冷戰式的陣營對抗固化,服務于應對所謂“威權主義陣營”的“威脅與挑戰”,而視“全球南方”為與“威權主義國家”爭奪權力的角斗場。日本“全球南方”戰略的深度推進無疑將加劇國際局勢的緊張態勢,加大“全球南方”國家的“選邊”壓力,違背“全球南方”以推動經濟社會發展為核心目標的利益訴求。
作為一個涵蓋世界不同地區、不同發展階段國家的龐大群體,“全球南方”各國對國際秩序的訴求存在差異,但共同點是改變美西方主導的、對“全球南方”構成系統性不平等乃至剝削的國際秩序,并漸進實現以發展為核心價值訴求的、更為公正合理的國際秩序。冷戰期間的“全球南方”主要作為“中間地帶”而存在,是冷戰秩序的解構者和國際秩序進步的施動者:政治上反對殖民主義、帝國主義和霸權主義,經濟上推動非殖民化及和平發展,外交上奉行中立主義和不結盟政策。隨著全球化的深度推進,“全球南方”更為積極地推動構建多邊兼容、運轉有效的國際制度;遵循多樣共存、交融共享的行為規范;做多邊制度的維護者、國際規范的締造者、權力共生的擁護者,致力于實現制度互商、規范互融、權力共享,以和平手段推動國際社會的漸進性變革與發展進步,構建一個能給自身帶來不同戰略選項的多極化世界。“全球南方”的歷史身份及現實發展障礙推動其謀求校正當前國際秩序中的不公正因素,而這與日本的國際秩序觀及目標存在原則性分歧。
(二)日本實力與其“全球南方”戰略目標不匹配
日本經濟力量難以支撐其“全球南方”戰略的全面落實。經濟泡沫破滅后,日本經濟一直處于低迷狀態,增長較為緩慢。1990—2023年,日本GDP平均實際增速只有1.0%,多個宏觀經濟指標同時陷入長期疲弱,物價水平、股票價格和房地產價格等均處于持續性通縮狀態。為擺脫通縮,日本自2012年起實行負利率政策,試圖用超寬松貨幣政策刺激日元貶值,進而拉動日本經濟走出困境,但這種“發鈔”方式給日本政府和企業留下龐大債務,且未能達到激活經濟的目的。數據顯示,2024年1—9月,日本企業破產數量為7294例,同比增加19.0%。
日本經濟長期低迷的原因是結構性的,難以扭轉的少子化老齡化態勢使日本潛在經濟增速急劇下降,嚴重惡化了經濟增長預期,極大弱化了資本對日本市場的信心,形成經濟失速與信心低迷間的惡性循環怪圈。2023年,日本實際GDP增長率為1.9%,名義GDP增長率為5.7%,但名義GDP規模比2019年下降17.3%;而同期美國GDP增長26.0%,中國增長23.4%,德國增長13.9%。這使得日本名義GDP(4.21萬億美元)低于德國(4.46萬億美元),世界排名降至第四。日本經濟的整體低迷狀態極大拉低了其對外投資能力與融資水平,使其對“全球南方”開發合作、投資貿易及援助的承諾大打折扣。同時,日本非善意、競爭性的對“全球南方”投資援助也可能引發“戰略透支”,在投資援助承諾與經濟負擔之間形成惡性循環。
此外,自安倍晉三2020年退職以來,日本已出現三位首相,政局有可能再次進入動蕩期,這將沖擊經濟政策的穩定基礎,進一步降低企業擴大投資的信心。2024年10月眾議院選舉中,自民黨與公明黨組成的執政聯盟未能獲得眾議院半數議席,這是自民黨自2009年以來首次未能單獨獲得過半席位。這將使自民黨政府在國會通過包括經濟政策在內的相關政策面臨更大不確定性,進而影響日本經濟增長的穩定預期。與此同時,在國內國際形勢均面臨重大變化的背景下,日本各領域支出將大幅提升。為實現“大國夢”,日本致力于打造自主防衛力,將逐步把防衛支出比重提升至GDP的2%,在特朗普政府不斷要求盟國增加軍費的壓力下,這一占比料將繼續提高。此外,因應人口老齡化,政府醫養支出將不斷增加;為鼓勵生育,政府將加大對養育家庭的支持力度等。這些都將牽制日本對“全球南方”戰略的資源配置比重。
(三)日本與“全球南方”國家處理國際矛盾爭端的路徑不同
作為二戰戰敗國,日本并未從根本上致力于以和平手段解決國際爭端,而是積極追隨美西方,認同以暴力工具、武力威懾等應對國家間的矛盾和沖突,甚至將暴力沖突視為推動國內政治議程的工具。這意味著,日本為達成以自主防衛為核心的“大國化”目標,有可能主動制造緊張局勢。海灣戰爭期間,日本以經濟支持而非派出軍事人員的方式參與戰爭,未得到受援國公開致謝,這成為其推動海外派兵的重要借口。此后,日本對內致力于推動自衛隊海外派遣的政治努力,對外主動在周邊挑動或激化矛盾事端,為使用軍事力量制造借口。日本于2014年以內閣決議的政治途徑解禁集體自衛權,在二戰結束70周年的2015年完成配套安保法,以“曲線修憲”方式完成集體自衛權的法理解禁,為其以武力解決矛盾爭端提供了法律及政治前提。
現實中,日本積極推動雙多邊關系的同盟化、安全化,對被其視為“安全威脅”或“戰略挑戰”的國家進行政治圍堵與軍事威懾。在朝鮮半島問題上,日本強化與美國、韓國的軍事安全關系,而非采取和平手段推動局勢降溫。針對中國,日本更是極力通過內外制衡方式阻遏中國崛起進程:對內推動構筑“可戰”的政治法律體制,建設“能戰”的防衛能力;對外將北約力量引入亞太地區,試圖構建“亞太版北約”等安全關系網。烏克蘭危機中,日本積極“站隊”美西方,甚至以此次沖突為契機,向直接沖突國提供防衛裝備援助,并以“今日烏克蘭,明日東亞”混淆國際視聽,通過“政府安全保障能力強化支援”機制(OSA)擴大防衛裝備出口范疇。這些都表明,在面對國際矛盾與爭端時,日本并未積極致力于以政治手段為局勢降溫、為和平解決爭端創造條件,而是以軍事安全手段等對抗性方式進一步激化矛盾,為其既定的“大國夢”議程制造外部借口。
與之相反,多數“全球南方”國家普遍支持和平解決矛盾爭端,反對暴力沖突,主張將經濟發展而非安全作為國際事務的核心議題,降低安全議題對國際合作動能的消耗。在對發展道路的長期探索中,“全球南方”國家逐步擺脫美西方為欠發達國家“定制”的“信息繭房”,實現了政治覺醒,意識到其面臨的欠發達困境是美西方殖民、掠奪等暴力干涉造成的。它們不斷尋找適合自身發展的政治經濟模式,推動變革不公平、不合理的等級性國際秩序,努力為自身發展創造更為適宜的國際環境。同時,“全球南方”和平發展的經驗也是對國際政治理論發展進步的重大貢獻,擺脫西方傳統發展模式以掠奪、擴張、殖民等暴力方式實現資本積累與增殖的窠臼,破除美西方權力政治觀中“國強必霸”的認知,強化了國際體系“謀發展、求增長、共合作”的經濟屬性。
“全球南方”的國際影響力來自其經濟發展成就,其對國際事務的參與也依賴經濟路徑,即維護政治獨立的同時,謀求經濟社會發展,并以經濟等和平手段協調自身與外部世界的關系,致力于弱化雙多邊關系中的軍事安全因素,爭取不附加政治條件的外部援助,解決本國發展進程中面臨的經濟技術難題。但在相互依賴關系安全化觀念的主導下,日本的對外經濟政策已異化為遏壓和剝奪對手國家發展權、獲取對他國政治權力、推動國際社會陣營化的工具。
(四)與周邊國家的矛盾制約日本對“全球南方”的資源投入
地理稟賦是影響國家綜合實力的重要因素。國家能力的投射范圍受到地理距離的極大約束,?一國所在地區的穩定性對其外交能力的發揮具有重要影響?。如果一個國家所在的地區內耗不斷,它必將無力應對其他地區事務,一個在本地區都不能建立穩定秩序的國家難以贏得其他地區國家的認同,也較難與其他地區國家構建積極、穩定且可預期的關系。
日本致力于以東南亞地區作為其“大國夢”的戰略根據地,但日本的周邊秩序卻處于“空心化”的非穩定狀態,其與周邊國家間的關系充滿不同性質的矛盾與挑戰。在日韓關系中,雖然短期內韓國在政治權力驅使下再次與日本就雙邊關系中的諸多矛盾達成妥協,但兩國在領土問題上沒有退讓空間,民間在歷史認識問題上也遠未達成徹底和解與相互釋懷。戰后日韓關系的歷史進程表明,既有矛盾是兩國關系中的“非定時炸彈”,存在隨時引爆進而破壞脆弱互信的可能。日朝間尚未建立外交關系,遑論朝鮮支持日本構建地區秩序的企圖。日本雖然與俄羅斯建立了外交關系,但尚未簽署和平條約,兩國在法理上仍處于“戰爭狀態”。日俄間存在深度戰略互疑,俄將日視為美國在亞太地區遏制俄的戰略前沿與政策工具,日則視俄為安全威脅。此外,日俄間存在領土爭端,這也是兩國未能就和平條約達成共識的根本障礙。日本在烏克蘭危機中“選邊站隊”,在加劇與俄既有矛盾的同時,也為日俄關系改善增添新的障礙。
受西方權力政治觀的影響,日本將中國視為地區主導權的挑戰者,其2022年底修訂的《國家安全保障戰略》更是將中國定位為“最大戰略挑戰”。在歷史認識、領土爭端等舊有問題上繼續挑釁的同時,日本還不斷制造兩國間新的矛盾和沖突:聯合美國等盟伴國家插手臺海問題,干涉中國內政;攪局南海問題,擾亂中國周邊局勢;積極配合美西方的“去風險”論調,推動相互依賴泛安全化。日本的種種做法給中日關系改善制造新的壁壘,使兩國關系長期在低谷徘徊。
日本同周邊國家的分歧與矛盾將極大消耗其外交資源,使其難以建立向全球拓展影響力的穩固后方。此外,日本短期內難以超越的價值觀桎梏,將限制其“全球南方”戰略的成效。基于獨特的歷史經歷,“全球南方”國家普遍崇尚主權獨立與領土完整等基本國際規則,具有強烈的自主意識,堅持走符合自身國情的發展道路,反對外部力量干涉內政。日本在落實“全球南方”戰略過程中,極力將“法治”“秩序”“海洋安全”“經濟安全”等嵌入雙多邊合作,但對于以經濟發展、社會進步為核心追求的“全球南方”而言,這種外部植入的價值觀議題并非首要關切。同時,日本將“全球南方”納入美西方價值軌道的戰略目標也不符合世界多極化的歷史發展潮流,這決定了其戰略企圖最終難以完全達成。2022年日本外務省對南非、肯尼亞、科特迪瓦三國進行的民意調查結果顯示,63%的受訪者認為中國是其所在國家目前的重要伙伴國,只有25%的受訪者選擇日本;50%的受訪者認為中國是其所在國家未來的重要伙伴國,只有31%的受訪者選擇日本。僅4%的受訪者認為日本是最值得信賴的國家,而26%的受訪者選擇中國。
四、結語
百年變局加速演進背景下,“全球南方”的戰略影響力不斷提升,引領乃至塑造“全球南方”的發展成為大國外交的新議程。“全球南方”興起產生的新戰略空間成為包括日本在內的美西方進行國際政治權力博弈的重要場域。日本的“全球南方”戰略服務于其“大國夢”的既定政治議程,其對美西方主導國際秩序的極力維護也同樣出于助力“大國夢”的考量。美西方主導的國際秩序本質上是以零和性權力競爭為核心價值追求的等級制結構,“全球南方”是這一等級制秩序的組成部分,也是該秩序的解構者。這意味著,日本試圖借“全球南方”力量修復鞏固美西方主導的、以權力為保障的國際秩序,是違背歷史發展潮流之舉。因此,日本附帶價值觀和意識形態愿景的“全球南方”戰略將難以達成其多重戰略期待。
需要注意的是,日本的“全球南方”戰略短期內將在部分國家產生符合其預期的政策效應,這將在一定程度上解構“全球南方”的身份認同與共同利益訴求,也將加劇國際社會的陣營化趨勢。中國作為最大的發展中國家及“全球南方”的一員,應積極整合與引領“全球南方”以共享性發展為核心價值追求的共同戰略目標,在實踐中強化基于歷史、現實、未來的“共有認知”,通過“互動實踐”追求認知和利益的“互構”,為“全球南方”未來的發展與合作賦能。
【責任編輯:吳劭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