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象是一種直觀事物所是的能力,這種能力在人而言,是一種言說的可能性。因為事物是什么,本不可言說。但人由于擁有想象力,他要說出事物之所是。因此,詩的本質就是想象力的表現。
因此,想象力對人而言,不僅是人的一種創造性的表現,同時也是人的一種必然性的表現。人的話語中必然表現人的想象力,離開想象力的語言是不存在的。人的這種具有必然性的創造語言,就是詩。因此,詩并不神秘,日常生活中,我們的話語本身就是詩。之所以在日常生活中,我們不認為我們說的話具有詩意,是因為我們并沒有意識到人的語言中的這種想象力,正是想象力,聯結了人的語詞與事物,或者說正是人的語言使得事物成為它們自身。在這個意義上來說,人的語言說出了事物。這就是詩:言成肉身。
想象力所呈現的人的語言的可能性,不是我們日常所說的、與不可能相對的那個可能性,而是指一種純粹的可能性。也就是說,這種可能性對人而言,是一種必然。我們日常說不可能的時候,事實上都在說一件外在的事情,說的是事情可能發生,也可能不發生。但是,我們談論想象力的可能性時,說的是可能性本身,指一種必然。即,詩語言所說的可能性,指的是命名的可能性,即一件事生成的可能性。比如:西瓜是甜的,這個短語中有一個“是”,但是這個“是”,只是對西瓜的一個描述,并沒有說明“什么是西瓜”。如果說西瓜只是甜的,很顯然不對,我們也可以說“西瓜是圓的”。也就是說,日常語言并不回答語言的根本問題,即思維與存在的關系問題。西瓜作為一個事物,我們最初是怎么言說它的呢?我們說:這是西瓜,這里的“這”很顯然是一個事物,而“西瓜”是一個詞語,這里的“是”就是“命名”,其實就是我這里所說的“想象力”。想象力的作用,對語言來說,最初就是這個命名能力,它是“是”,它是將事物與思維(詞語)兩個“不是”一類的東西聯結在一起的力量。人天然具有這種話語能力。
這種話語的必然性能力,最終產生一個事物,一個本來不存在于語言中而只存在于語言之外的事物。那么,人是怎么說出這種帶有想象力的話語的呢?我想,主要來自人的看、記憶和實踐生活。人在觀察世界的時候,在變動之中,看到了不變。看到不變之后,人開始張嘴說話。也就是說,人開口說話具有偶然性,但是語言所說的內容具有必然性,帶有已經完成的意思。因此,人開口說話,說出的第三者——語言,具有偶然性與必然性相結合的特征。這就是詩。也就是說,詩既具有偶然性的一面——人可以自由說話;也具有必然性的一面——人說的話,話語的意思并不是語言本身自帶的。
麥 豆:中國作家協會會員。出版詩集《一個走在途中的人》《幼兒園門口的柵欄》《雨與語》等。曾獲江蘇省第六屆紫金山文學獎、漢江安康詩歌獎、中國詩歌網“2021年度十佳詩集”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