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信息技術的不斷發展,網絡犯罪呈現出增加的態勢,威脅著人民群眾的財產安全。為了有效打擊網絡犯罪,《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以下簡稱《刑法》)不斷完善相關法律規定,其第二百八十七條之二明確規定了幫助信息網絡犯罪活動罪(以下簡稱幫信罪)相關內容。幫信罪作為一種新型的網絡犯罪形態,涉及的行為種類繁多,包括提供互聯網接入、服務器托管、網絡存儲、通信傳輸等技術支持,以及提供廣告推廣、支付結算等幫助。本文淺析了幫信罪中支付結算幫助行為的法律屬性,并論述了其法律后果。
一、幫信罪的主客觀要件及情節嚴重判定
(一)主觀要件:明知他人犯罪
幫信罪主觀要件的核心在于“明知”他人利用信息網絡實施犯罪行為。此處“明知”涵蓋了直接知曉與推定知曉兩種情形。直接知曉是行為人直接意識到對方正在進行信息網絡犯罪活動;推定知曉是行為人基于一般的常識判斷、過往經驗、邏輯的合理推斷或對周邊情境的綜合考量,能夠合理推斷出對方可能正在進行信息網絡犯罪。無論是直接知曉還是推定知曉,關鍵在于行為人已經意識到對方正在實施犯罪行為,并在此認知基礎上提供了實質性幫助。
值得注意的是,構成幫信罪無需行為人詳細了解對方實施的犯罪種類或犯罪過程,只要意識到對方在利用信息網絡進行非法活動并提供協助,就可能觸犯此罪名。此舉旨在打擊明知他人犯罪而故意提供幫助的行為,無論行為人直接還是間接提供幫助,其行為均被視為助長信息網絡犯罪活動,需要依法承擔相應的法律責任。
但是,在司法實踐中,關于“明知”的認定存在爭議。在某案例中,行為人提供了支付賬戶,以協助他人完成資金轉移。雖然該行為人未直接參與犯罪計劃的制定,但根據其行為模式、交易瀕率及金額等,法院推定其明知對方在從事信息網絡犯罪活動,從而觸犯法律。這體現了推定知曉在幫信罪認定中的應用。
(二)客觀要件:提供支付結算幫助
幫信罪的客觀要件表現為行為人通過提供銀行賬戶、支付賬戶等金融手段,協助對方完成資金轉移、結算等支付行為。隨著網絡支付的普及,這些行為成為幫信罪的主要客觀表現。在實踐中,行為人提供的支付途徑與協助清算,無論是提供付款賬戶、協助轉賬還是技術支持,均可能構成幫信罪的客觀要素。
(三)情節嚴重的判定標準
“情節嚴重”是認定幫信罪的關鍵要素,通常涵蓋多種情形,用于評估行為人提供的幫助行為對犯罪活動的推動程度及其造成的社會危害。具體而言,“情節嚴重\"包括支付結算數額巨大、多次實施犯罪行為、引發嚴重后果等方面。其中,支付結算數額巨大是一個重要的判斷標準。這反映了行為人在幫助他人實施信息網絡犯罪過程中的資金規模,以及該行為對犯罪活動資金流轉的支持程度。當行為人涉及的支付結算數額達到一定程度,足以表明其對犯罪活動提供的實質性幫助,且這種幫助行為對受害人的財產權益造成了重大威脅或實際損害。
在某案例中,行為人明知他人利用信息網絡實施詐騙犯罪,仍然提供支付賬戶協助資金轉移。經調查,該行為人涉及的支付結算數額達到了數百萬元,遠遠超出普通經濟活動的范疇,反映了其對犯罪活動的深度參與和支持。由于行為人提供的幫助行為,多名受害人遭受了重大財產損失,個別受害人甚至陷入生活困境。法院在審理此案時,綜合考量了行為人涉及的支付結算數額、犯罪行為的次數、對受害人造成的實際損失以及社會影響等因素,最終認定其行為屬于“情節嚴重”,觸犯了幫信罪。
二、幫信罪與關聯共犯及主觀明知程度界定
(一)幫信罪與關聯共犯的適用關系爭議
幫信罪,即幫助信息網絡犯罪活動罪,是2015年《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修正案(九)》增設的罪名,指明知他人利用信息網絡犯罪而提供技術支持或廣告推廣、支付結算等幫助的行為。近年來,該罪名起訴人數急劇上升,已成為電信網絡詐騙犯罪鏈條上的第一大罪名。據最高人民檢察院公布的全國檢察機關辦案數據顯示,2023年因幫信罪被起訴的人數高達14.7萬人。此外,近七成幫信罪案件涉及電話卡、銀行卡,且存在大量“實名不實人\"現象,表明該罪與非法使用個人身份信息密切相關。
關于幫信罪與關聯共犯的適用關系,當前存在兩種主流觀點。觀點一認為,若適用共同犯罪以幫助犯論處,應限于“通謀”的情形,即行為人不僅明知他人實施犯罪,還需要實際參與或至少與他人有共同犯罪的意圖。在僅明知而未實際參與后續犯罪的情況下,原則上應以幫信罪論處。觀點二則主張行為人只要客觀實施了幫助行為,主觀上單方明知關聯共同犯罪的性質,即可構成關聯犯罪中的共犯。此時,若行為人的行為同時符合幫信罪的構成要件,則應根據《刑法》規定,依照處罰較重的罪名定罪處罰。
在司法實踐中,這兩種觀點的適用存在爭議。在某案例中,行為人明知他人利用信息網絡實施詐騙犯罪,并提供支付賬戶協助資金轉移。法院在判決時,對行為人構成詐騙罪的共犯還是僅構成幫信罪產生了分歧。這反映了幫信罪與關聯共犯適用關系的司法困惑。
(二)主觀明知程度的界定
在探討幫信罪的認定與司法適用時,行為人的主觀明知程度成為一個核心考量因素。相較于關聯犯罪,幫信罪的主觀明知程度相對較低。具體而言,行為人只要能夠意識到其提供幫助的網絡對象正在實施網絡犯罪行為,無論是否深入了解犯罪的具體類型、規模或后果,均可能觸犯幫信罪。這種明知具有概括性特點,強調行為人對網絡犯罪行為的總體意識,而非精準把握犯罪細節。因此,在司法實踐中,對于僅具有一般明知而缺乏具體認知的行為人,幫信罪往往是其適用的主要罪名。
然而,在打擊信息網絡犯罪的過程中,司法機關應充分認識到行為人的主觀明知狀態并非一成不變,而是隨著其對犯罪活動的了解程度而有所差異。當行為人明知其所參與的犯罪活動的具體性質時,其行為的惡性程度和社會危害性顯著提升。此時,若仍將該行為定性為幫信罪,則無法全面反映其行為的本質特征和法律后果。因此,在司法適用上,司法機關應更細致地考量行為人的主觀明知狀態。
對于明知犯罪具體性質且積極參與其中的行為人,司法機關應依據《刑法》規定,深人剖析其行為性質,優先考慮將其定性為關聯犯罪的共同犯罪。這不僅能夠確保刑罰的公正性和合理性,避免幫信罪被過度擴張適用,還能夠有效打擊具有更高主觀惡性和社會危害性的信息網絡犯罪行為。
三、幫信罪界限不清的后果及其建議
(一)幫信罪界限不清的后果
幫信罪作為信息網絡時代的新型犯罪,其適用范圍的擴張與共同犯罪的界限劃分成為司法實踐中的一大挑戰。隨著網絡技術的不斷發展,信息網絡犯罪手段不斷翻新,幫信行為作為其中的重要環節,其表現形式也日益多樣化。然而,在司法實踐中,如何準確區分幫信罪與共同犯罪的問題亟待解決,尤其是當行為人明知他人犯罪并提供幫助,但未達到共同犯罪中的“通謀”程度時,未明確這一界限將會引發不良后果。一方面,若將此類行為一律以幫信罪論處,容易忽視行為人主觀惡性的差異,導致刑罰輕縱;另一方面,若過度擴大共同犯罪的適用范圍,又可能侵犯行為人的合法權益,違背罪刑法定原則。
同時,對幫信罪與關聯共犯的適用關系界定不清,將直接導致司法公正受損。審判人員在判決書中對兩者關系的模糊表述會降低司法公信力,為不法分子提供逃避嚴厲刑事處罰的可乘之機。此外,對于被害人而言,若因法律適用不當而導致罪犯未能受到應有的懲罰,將增強其受害感,進一步易引發社會不滿和其他不穩定因素。
(二)幫信罪界限不清的建議
針對幫信罪在司法實踐中存在的適用爭議,完善立法與司法適用顯得尤為重要。為了維護司法公正、保障公民權益,一方面,司法機關必須明確區分幫信罪與關聯共犯的適用關系,加強理論研究,深入探討兩者之間的異同點和適用條件。另一方面,立法機關應完善司法解釋和判例指導,為審判人員提供明確的法律適用標準,
在審理此類案件時,司法機關應綜合考慮行為人的主觀明知程度、客觀幫助行為的性質、對犯罪活動的推動作用、社會危害程度等因素,謹慎劃分幫信罪與共同犯罪,確保刑罰的公正性和合理性,有效打擊信息網絡犯罪,維護社會穩定和公共安全。同時,司法機關還應加強司法監督,確保審判人員在處理此類案件時能夠嚴格依法裁判,避免刑罰失衡與輕刑化的不良后果。
司法機關還應進一步明確幫信罪的主觀明知要件,細化“明知”的認定標準,區分直接知曉與推定知曉的具體情形,避免司法裁量的隨意性;加強對幫信罪與共同犯罪界限的研判,建立科學的案件審查機制,確保對行為人的定罪量刑準確無誤。執法部門在實行信用懲戒措施的過程中應注重與公眾的溝通和互動,及時解答公眾的疑問和回應關切,提高決策的透明度和公眾的參與度。通過執行公開、透明的操作程序,公眾能更好地了解信用懲戒的依據、標準和流程,消除相關誤解和疑慮,增強對法律制度的信任和支持。
加強跨部門協作。通過此種舉措,不同部門可以形成打擊信息網絡犯罪的合力,提高犯罪成本,降低犯罪發生率;還可以共同加強法治宣傳教育,增強公眾對幫信罪的認識,強化群眾法律意識,共同營造安全、有序的網絡環境。
結語
當前,網絡犯罪活動層出不窮,幫信罪與關聯共犯作為打擊網絡犯罪的重要法律依據,明確界定其適用關系對維護司法公正、遏制網絡犯罪具有重要意義。審判人員在處理幫信罪案件時,應秉持嚴謹細致的態度,準確判斷行為人的主觀認知狀態和客觀行為表現,確保法律的正確適用。筆者認為,未來,為了更有效地打擊網絡犯罪,司法機關需要不斷完善相關法律法規和司法解釋,為審判人員提供更為明確的法律適用標準。同時,加強司法監督和判例指導,避免出現“同案不同判\"的問題,維護司法公正和權威。
(作者單位:中國人民解放軍93534部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