構建中國式現代化的倫理道德話語

[中圖分類號]B82-0[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3-7608（2025）04-0111-08

任何事業的存在和發展都有自己領域的話語，中國式現代化也不例外，其話語涉及經濟、政治、文化、社會、生態等方面。然而，關于倫理道德話語的研究尚顯薄弱。中國式現代化的倫理道德話語是實現中國式現代化過程中人們應該擁有的相應的倫理道德語言及其能力。構建中國式現代化的倫理道德話語，理論上對于推動中國式現代化研究向更深層次、更全面、更系統的方向發展，實踐上對于增進中國式現代化的價值認同，凝心聚力推進中國式現代化進程，具有重要價值。

一、構建的必要性：增進中國式現代化的價值認同

中國式現代化是一項偉大的事業，構建中國式現代化的倫理道德話語，有利于形成中國式現代化的思維方式、交往習慣與內心信念，增進人們對中國式現代化的價值認同。

（一）推進形成中國式現代化的思維方式

倫理道德話語是人們說出來、寫出來的倫理道德語言，在這個意義上，倫理道德話語是名詞；倫理道德話語也是人們之間價值溝通交流的言語行為，在這個意義上，倫理道德話語是動詞。因此，倫理道德話語是名詞與動詞的統一。話語與思維辯證統一，二者相互依存、相互促進。話語是思維的外殼，思維是話語的內核。沒有話語，思維很可能無法形成與表達；沒有思維，語言則失去了它的意義和功能。中國式現代化倫理道德話語至少從以下三個方面促進了中國式現代化的思維方式。

首先，中國式現代化倫理道德話語是中國式現代化思維的價值載體，是中國式現代化思維得以存在和表現的重要形式。中國式現代化既是一種現實的實踐活動，也是一種特殊的思維方式。前者，人們容易把握；后者，人們較難理解。正是因為人們有了中國式現代化的思維方式，有了中國式現代化的概念、判斷、推理，有了中國式現代化的感性認識及理性思考，才有了中國式現代化的整體理念及實踐行為。中國式現代化倫理道德話語不僅從價值層面、善惡層面承載了中國式現代化的思維方式，而且通過倫理道德話語表達與表現了中國式現代化的是非好惡、應該與不應該等各種思維向度。

其次，中國式現代化倫理道德話語為中國式現代化思維提供了表達和交流的工具，促進中國式現代化思維的傳遞和共享。人們的思維只有通過語言才能表達出來。實現中國式現代化，首先需要全體中國人民形成中國式現代化的思維，而形成這樣的思維，必須借助中國式現代化的倫理道德話語。中國式現代化的思維涉及意義、合理性等各個方面，中國式現代化倫理道德話語通過善惡、好壞、正不正當等方式表達了中國式現代化的價值合理性思維，并促使這些思維在社會中傳播交流，相應地，這些價值思維也影響并帶動中國式現代化的其他思維在實踐中得以傳遞并發揮其應有的作用。

再次，中國式現代化倫理道德話語直接塑造了中國式現代化的思維方式。馬克思、恩格斯指出，“語言是思想的直接現實”，強調人類的話語直接塑造了人類的思維。這是因為思維從一開始就與話語糾纏在一起，話語是用于人際交往的現實的思維。倫理道德話語也直接塑造了倫理道德思維方式。喬治·摩爾指出：“在極大多數情況下，在我們的陳述中，包括‘德性’、‘惡行’、‘義務’、‘正當’、‘應該’、善’、惡'這些術語中任何一個的時候，我們就是在作倫理判斷，而且，如果我們希望討論它們的真理性，那么我們就會討論倫理學的一個觀點。\"2強調人們日常生活中的\"德性”“惡\"等倫理道德話語，實際上就是在進行相應的思維判斷。在實現中國式現代化的過程中，人們之間通過相應價值理念的溝通交流，形成人們對中國式現代化的認識與思維。中國式現代化倫理道德話語有獨特的結構與作用機理，是中國式現代化的價值觀念與價值選擇系統。人們運用中國式現代化倫理道德話語，相互之間進行溝通交流，自然而然就會形成相應的思維方式，這種思維方式是中國式現代化的一個重要思維方式。

（二）促進養成中國式現代化的行為習慣

實現中國式現代化需要全體中國人民的共同努力，這個過程中必然會形成中國式現代化的行為模式、交往習慣，如堅持黨的領導、穩中求進、公平正義、自由發展、保護生態環境等。正因為有了這些行為習慣，中國式現代化才能順利實現。然而，中國式現代化的行為習慣不是自發形成的，而是需要培育的。構建相應的倫理道德話語就有利于這種行為習慣的養成。

首先，中國式現代化倫理道德話語引導中國式現代化的行為方式。倫理道德話語以其自身的形態引導人們的行為，實現“我們在一起”的公共生活。樊浩指出，“‘倫理'的核心問題，是個別性的‘人'與實體性的‘倫'的同一性關系及其表達方式。‘倫理'的根本文化使命，是將‘人'從個別性的‘單一物'提升為實體性的‘倫'的普遍物，進而達到永恒與無限，從而使公共生活成為可能”[3]。他認為倫理道德話語通過引導人們從個別性到實體性、從單一物到普遍物的邁進，實現特定的價值目標。中國式現代化倫理道德話語有很多，如愛黨愛國、團結創新、勤勞節儉、追求理想、尊重自然、和平互利等，這些倫理道德話語在價值觀念上引導中國式現代化的行為，使中國式現代化沿著積極健康的方向前進。其次，中國式現代化倫理道德話語評價中國式現代化的行為成果。中國式現代化的行為是全體中國人民的行為，倫理道德話語能夠對這些行為進行善惡評價，凡是有利于中國式現代化實現的行為，就能得到積極的價值肯定；凡是不利于中國式現代化實現的行為，必然得到消極的價值否定。通過評價，人們認清實現中國式現代化中的是非善惡，從而形成中國式現代化的行為模式，為實現中國式現代化而奮斗。再次，中國式現代化倫理道德話語推動中國式現代化的行為發展。倫理道德話語本質上是一種善惡話語，現實化為善惡行為即倫理道德行為。美國倫理學家查爾斯·L.斯蒂文森指出，就利他主義倫理道德話語而言，“如果要把它們變成人性中更主要的成分，就必須為之而戰斗。人們必須用‘正當’、‘錯誤'這樣一些字眼來為它們戰斗，否則這些改變態度的武器就會落到對手手中\"[4]，強調倫理道德話語必然引發并促進相應的行為。中國式現代化倫理道德話語直接引發或現實化為中國式現代化的倫理道德行為。例如，通過社會輿論，引導人們認同中國式現代化；通過榜樣示范，引導人們奮力實現中國式現代化；通過內心信念，引導人們堅定實現中國式現代化。總之，通過中國式現代化倫理道德話語，推動人們養成中國式現代化的行為習慣。

（三）加強中國式現代化的內心信念

中國式現代化的內心信念，是指全體中國人民在實現中國式現代化過程中，堅信中國式現代化是人類現代化進程中最為合理、科學的模式，并在中國共產黨的正確領導下，通過全體人民的共同努力，一定能夠實現這一現代化的信心。全體中國人民堅定中國式現代化的信念，就能萬眾一心、眾志成城，凝聚起實現中國式現代化的磅礴力量。

中國式現代化倫理道德話語至少從以下三個方面加強了人們對中國式現代化的信念。首先，中國式現代化倫理道德話語的應然性，確證了中國式現代化的價值與意義。倫理道德是一種價值理念，回答了人們在社會交往中該不該、值不值、好不好等價值問題。中國式現代化倫理道德觀念通過勤勞節儉、積極創新、追求理想、敬畏自然、和平互利等價值理念，讓人們堅信中國式現代化是應然的現代化，是良善的現代化，從而凝聚了中國式現代化的價值共識，增強了人們實現中國式現代化的信心。其次，中國式現代化倫理道德話語的自覺性，激發了人們實現中國式現代化的積極性、主動性、創造性。總體來看，迄今為止，人類社會大致有兩類規范，即法律制度規范與倫理道德規范。相對而言，法律制度規范具有明確性、強制性、實效性等特點，它以明確條文為載體，以國家機構為實施主體，依靠國家強制力保障執行，且效果往往較為直接。相反，倫理道德規范以其內在性、自覺性、多樣性等特點作用于人們的內心世界，進而矯正人們的現實行為。中國式現代化倫理道德話語通過其自覺性的特點，引導人們自覺調整行為，將智慧和力量自覺地運用到實現中國式現代化中。再次，中國式現代化倫理道德話語具有持久性，持之以恒引領人們努力實現中國式現代化。不同于以強制力為特征的法律制度，倫理道德的社會作用形態潛移默化、潤物無聲，因其作用方式的內在性，故對事物的影響是漸進的、長期的、緩慢的。中國式現代化倫理道德話語的持久性，體現為其道德規范體系對人們行為影響的長期性、漸進性。中國式現代化的實現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而是一個長期的過程。中國式現代化的倫理道德話語通過特殊的、專門的倫理道德規范，以不同于法律制度規范的作用形態，持久地影響人們的內心世界，潛移默化地作用于人們的行為，從而不斷激發中國式現代化的主體力量。

二、構建的可能性：主體倫理道德話語的基因傳承

構建中國式現代化倫理道德話語的可能性，也就是構建這種話語的可行性，具象化為社會中具備構建這種話語的諸種條件。

（一）深厚倫理道德基因的中華民族，為構建奠定主體基礎

任何倫理道德話語的構建都需要一些基本條件，有經濟的、政治的、文化的，也有傳統的、現實的。只有具備這些條件，構建的倫理道德話語才能成為有源之水、有本之木，不僅在理論上具有合理性，而且在實踐中具有可行性。中國式現代化倫理道德話語的構建也不例外，其之所以可行，是因為有多個方面條件依據，尤其是中華民族的倫理道德基因，為構建奠定了扎實基礎。

中華優秀傳統文化是倫理型文化，儒家倫理道德話語對中華民族的精神生活影響深遠，其他倫理道德話語如道家倫理道德話語、法家倫理道德話語、墨家倫理道德話語、佛家倫理道德話語等，都對中華民族精神世界產生了重要影響。正如習近平指出：“中華優秀傳統文化源遠流長、博大精深，是中華文明的智慧結晶，其中蘊含的天下為公、民為邦本、為政以德、革故鼎新、任人唯賢、天人合一、自強不息、厚德載物、講信修睦、親仁善鄰等，是中國人民在長期生產生活中積累的宇宙觀、天下觀、社會觀、道德觀的重要體現，同科學社會主義價值觀主張具有高度契合性。”5這段話至少有三層含義：一是中華民族優秀傳統倫理道德話語豐富，當今中國人民依然秉持中華優秀傳統倫理道德；二是新時代的價值觀為中國式現代化倫理道德話語提供了價值引領，對中國人民堅定馬克思主義信仰、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具有重要意義；三是中華民族倫理道德基因深深植根于中國人民的精神世界，為構建馬克思主義倫理道德話語尤其是中國式現代化倫理道德話語，奠定了重要的主體基礎。就第一層含義而言，中華民族優秀傳統倫理道德話語非常豐富，儒家的勤勞勇敢、自強不息、厚德載物、仁愛之道、參贊化育、和而不同等，墨家的天下一家、兼相愛交相利、四海之內皆兄弟等，道家的道法自然、知足常樂、尚慈重儉等，佛家的眾生平等、仁慈為懷、杜絕貪念等，無時無刻不在影響著全體中國人民的精神家園，從而得到廣泛認可。就第二層含義而言，中國式現代化倫理道德話語是新時代價值觀的重要體現，合理地構建中國式現代化的倫理道德話語，對于增進全體中國人民的價值共識、凝聚全民族力量、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等都具有重要意義。就第三層含義而言，中國式現代化是中華民族和全體中國人的現代化，其倫理道德話語既要有馬克思主義倫理道德話語的底色，也要有中華民族優秀倫理道德話語的特色，這樣構建的倫理道德話語才能落地生根。中華民族豐富多彩、博大精深的倫理道德話語，與中國式現代化倫理道德話語中的勤勞勇敢、公平正義、文明幸福、尊重自然、和平互利等具有相通性，因此為構建中國式現代化倫理道德話語提供了主體條件。

（二）豐富倫理道德傳統的中國共產黨，為構建奠定領導基礎

構建中國式現代化倫理道德話語，不僅需要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支撐，需要全體人民對倫理道德的堅守等主體條件，而且需要構建的領導力量。如果沒有中國式現代化倫理道德話語的領導主體，即便構建了這樣的話語，它也只是理論上的，難以變成現實，難以指導中國式現代化建設。相反，有了堅強的領導力量，才能避免理論的空虛。當然，這樣的領導力量也必須認同倫理道德建設。中國共產黨就是這樣的政黨，不僅具有高尚的倫理道德覺悟，而且始終注重倫理道德建設，這為構建中國式現代化倫理道德話語奠定了堅實的領導基礎。

中國共產黨是一個具有高尚倫理道德覺悟的人民政黨。中國共產黨從一成立就沒有自身的特殊利益，而是為了中國人民解放、中華民族復興事業而不斷奮斗。土地革命時期，中國共產黨領導人民群眾打土豪、分田地，使廣大農民有田耕、有飯吃、有衣穿。抗日戰爭時期，中國共產黨作為抗日戰爭的中流砥柱，帶領人民同日本侵略者進行了不懈的斗爭，做出了巨大的犧牲，最終趕走了日本侵略者。解放戰爭時期，中國共產黨帶領廣大軍民同國民黨反動派進行了殊死斗爭，推翻了蔣家王朝的統治，使中國人民擺脫了三座大山的壓迫，從而使中國人民站起來。改革開放和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新時期，中國共產黨團結帶領人民拼搏奮斗，使中國人民實現了從站起來到富起來。新時代新征程，中國共產黨不斷滿足人民對美好生活的向往，推動中華民族強起來。中國共產黨為人民幸福不懈奮斗的歷程，充分彰顯了黨自身高尚的倫理道德品質。

不僅如此，中國共產黨還高度重視社會倫理道德建設并創新了許多倫理道德話語。土地革命時期，中國共產黨通過開展反貪污反浪費運動、樹立道德典型、進行英雄主義教育等舉措，不斷提高人民的革命覺悟，堅定人民對革命前途的信心。解放戰爭時期，我們黨通過開展立功運動、“訴苦”“三查\"運動等，將\"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的根本宗旨深化為革命倫理的核心內容。新中國成立后，中國共產黨在社會主義革命和建設時期持續加強倫理道德建設，大力倡導艱苦奮斗精神，號召全國人民勤儉節約、青年學生熱愛勞動，并通過多種形式開展愛國主義教育。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前，我們黨較為突出的倫理道德話語是共產主義道德。正如劉少奇總結，“我們的道德之所以偉大，正因為它是無產階級的共產主義的道德。這種道德，不是建筑在保護個人和少數剝削者的利益的基礎上，而是建筑在無產階級和廣大勞動人民的利益的基礎上，建筑在最后解放全人類、拯救世界脫離資本主義災難、建設幸福美麗的共產主義世界的利益的基礎上，建筑在馬克思列寧主義的科學共產主義的理論基礎上”[6]。改革開放后，我們黨開展了“五講四美三熱愛”活動，樹立社會主義新風尚，并在黨的十二屆六中全會上通過了《中共中央關于社會主義精神文明建設指導方針的決議》，提出了愛祖國、愛人民、愛勞動、愛科學、愛社會主義的社會主義道德基本要求；適時提出了以德治國方略，頒布了《公民道德建設實施綱要》，向全社會提出了“愛國守法、明禮誠信、團結友善、勤儉自強、敬業奉獻\"的基本道德規范，把為人民服務作為公民道德建設的核心，把集體主義作為公民道德建設的原則，把“五愛”作為公民道德建設的基本要求，將社會公德、職業道德、家庭美德作為道德建設的著力點[。黨的十八大以前，我們黨較為突出的倫理道德話語是理想信念。鄧小平指出：“現在中國提出‘四有’，有理想、有道德、有文化、有紀律。其中我們最強調的，是有理想。根據我長期從事政治和軍事活動的經驗，我認為，最重要的是人的團結，要團結就要有共同的理想和堅定的信念。我們過去幾十年艱苦奮斗，就是靠用堅定的信念把人民團結起來，為人民自己的利益而奮斗。沒有這樣的信念，就沒有凝聚力。沒有這樣的信念，就沒有一切。”8進入新時代，我們黨較為突出的倫理道德話語是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大力弘揚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本質上是弘揚社會主義核心道德倫理觀，凝聚全社會的價值共識。總之，中國共產黨的自身倫理道德品質以及不同時期開展的倫理道德建設實踐及其話語體系，表明我們黨對倫理道德的高度重視，為新時代構建中國式現代化倫理道德話語奠定了堅實的領導基礎。

（三）中國式現代化的美好生活魅力，為構建奠定動力基礎

中國式現代化本身具有無窮魅力，不僅吸引人們前去實現，而且吸引人們向往生活在包括倫理道德話語環境在內的中國式現代化社會環境中。那么，中國式現代化有什么樣的美好生活魅力？美好生活與倫理道德話語有什么聯系？

就第一個問題而言，答案有很多。第一，中國式現代化是無人掉隊的現代化，是十四億多人口整體邁進的現代化。中國式現代化與當今西方國家的現代化截然不同。西方現代化是少數人和部分人的現代化，進一步說，是資產階級、資本家的現代化，廣大人民群眾只能看到但不能享受。中國式現代化不僅讓全體中國人民看得到，更讓他們親身感受到、公平享受到現代化的成果，確保每一個中國人都能共享發展紅利。第二，中國式現代化是全體人民共同富裕的現代化。貧富兩極分化是西方資本主義現代化的突出弊端。西方現代化在推動物質文明發展的同時，也衍生了嚴重的社會不公平問題。中國式現代化則不同，共同富裕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本質要求，是人們美好生活的重要內容，所以，中國式現代化“著力維護和促進社會公平正義，著力促進全體人民共同富裕，堅決防止兩極分化”，體現了人們的共同愿望。第三，中國式現代化是物質文明和精神文明相協調的現代化。中國式現代化不僅重視物質生活條件的提高，而且重視精神生活的提升，讓全體中國人民既要生活富足，又要精神富有，促進人的自由而全面發展。第四，中國式現代化是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現代化。西方現代化是在破壞生態環境的基礎上發展起來的，走一條先破壞后治理甚至將環境問題轉嫁到其他國家的道路。中國式現代化吸取了這些教訓，在利用自然環境時，“堅持節約優先、保護優先、自然恢復為主的方針，像保護眼睛一樣保護自然和生態環境，堅定不移走生產發展、生活富裕、生態良好的文明發展道路，實現中華民族永續發展”9。第五，中國式現代化是走和平發展道路的現代化。西方現代化是通過戰爭、殖民、掠奪等方式實現的，損人利己、血腥罪惡，給廣大發展中國家人民帶來了深重苦難。中國式現代化“高舉和平、發展、合作、共贏旗幟，在堅定維護世界和平與發展中謀求自身發展，又以自身發展更好維護世界和平與發展”10]。總之，全體中國人民共同邁人現代化、實現共同富裕，物質富足與精神富有相統一，人與自然和諧共生，堅持和平發展等特征，都表明中國式現代化為人們提供了美好生活圖景，吸引人們向往和追求。

就第二個問題而言，美好生活就應該有與之匹配的社會環境，包括倫理道德環境及其話語體系。人們在實現中國式現代化過程中以及在中國式現代化中生活，都需要中國式現代化的倫理道德話語。有了這樣的話語（勤勞創新、公平正義、文明幸福、尊重自然、和平互利等），就可以引導人們把精力自覺地投入現代化建設，讓實現后的現代化生活更加美好、持久。中國式現代化以其自身的無窮魅力，激勵中國人民為之奮斗，為構建中國式現代化倫理道德話語提供了強大的動力基礎。

三、構建的具體性：倫理道德話語的當代中國風格

倫理道德話語沒有放之四海而皆準的標準模式，大都是從某個特定民族中生長出來的，表達了特定民族的性格。以倫理關系和道德規范為主要內容的中國式現代化倫理道德話語，在中華民族中產生，一定具有中國風格、中國氣質。誠然，也只有這樣的倫理道德話語，才能引導中國式現代化的順利實現。

（一）具有民族氣質的中國式現代化倫理關系

黨的二十大報告指出，“中國式現代化的本質要求是：堅持中國共產黨領導，堅持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實現高質量發展，發展全過程人民民主，豐富人民精神世界，實現全體人民共同富裕，促進人與自然和諧共生，推動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創造人類文明新形態”]。中國式現代化的倫理關系必須反映它的本質要求。這樣，中國式現代化的倫理關系必須具備四個特性：政治性、民族性、現代性、客觀性。就政治性而言，中國式現代化的倫理關系必須反映中國共產黨的領導，必須堅持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就民族性而言，中國傳統倫理關系體現了人與人的關系，中國式現代化的倫理關系具有傳統倫理關系中“關系性\"的民族特性。作為“五倫\"的中國傳統倫理關系（君臣、父子、夫妻、兄弟、朋友）都反映了人際關系，不同于黑格爾的倫理實體（家庭、市民社會、國家），盡管這三者包含了人與人的關系，與中國傳統“五倫\"存在關系性上的共性，但畢竟不如中國“五倫\"對關系的表達明確。所以，中國式現代化的倫理關系必須明確反映事物間的相互關系特別是人與人的關系。就現代性而言，中國式現代化具有現代化的一般特點，相應的倫理關系也應該具有現代性，尤其應該具有超越傳統\"五倫\"的精神品質。就客觀性而言，中國式現代化的倫理關系必須是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的現實關系。人們只能肯定，不能否定；只能認可，不可懷疑；只能維護，不可顛覆。因為這些關系是實現中國式現代化過程中必然存在的客觀聯系。

鑒于此，中國式現代化的倫理關系至少有五個：政治上黨與人民的關系、經濟上人與物質的關系、社會上個人與他人的關系、生態上人與自然的關系、國際上中國與他國的關系。就政治上黨與人民的關系而言，在中國共產黨與中國現代化的關系上，鄧小平指出：“離開了中國共產黨的領導，誰來組織社會主義的經濟、政治、軍事和文化？誰來組織中國的四個現代化？”2因為\"在中國這樣一個大國，沒有共產黨的領導，必然四分五裂，一事無成這是四個現代化能否實現的關鍵”[13]，強調中國實現現代化離不開黨的領導。中國式現代化是對四個現代化的繼承和發展，其實現仍然離不開黨的領導。中國式現代化是中國共產黨領導中國人民實現的現代化，中國共產黨是中國式現代化的領導核心，是全國人民的領導力量。所以，黨與人民的關系是中國式現代化倫理關系中最基本的政治關系，具有客觀性。就經濟上人與物質的關系而言，中國式現代化是物質豐富的現代化，只有先物質富足，才能實現共同富裕和精神富有。而物質富足需要創造，創造的主體是人。人與物質的關系實質上是主客體關系、實踐關系，具有客觀性。就社會上個人與他人的關系而言，中國式現代化不是一個人、一部分人的現代化，而是十四億多中國人的現代化，其實現依靠全體中國人民，其成果也由中國人民共享，人們之間的關系狀況直接決定中國式現代化建設的成敗。就生態上人與自然的關系而言，在中國式現代化的實現過程中，人與自然的關系問題雖然也屬于人與物質的關系，但有必要將其抽出來，單獨形成一個倫理關系。這是因為在實現中國式現代化的過程中，自然生態問題是一個非常突出的問題，如何對待自然，關系到中國式現代化的可持續性，也關系到中華民族的永續發展。就國際上中國與他國的關系而言，實現中國式現代化，中國必須處理好與他國的關系，為中華民族偉大復興創造良好的國際環境。中國是世界大家庭的一員，中國與他國的良好關系不僅有利于中國，也有利于他國與全世界。中國與他國的關系是客觀存在的，健康的國際關系需要包括中國在內的各國共同努力。總之，黨與人民、人與物質、個人與他人、人與自然、中國與他國的關系等，基本上反映了中國式現代化的主要方面，是實現中國式現代化必須面對與處理的客觀社會聯系，構成了中國式現代化的倫玄

（二）具有民族風格的中國式現代化道德規范

倫理關系與道德規范的關系是對立統一的。倫理關系是客觀的法，道德規范是主觀的法，二者都屬于法，但道德規范對倫理關系具有辯護的意義。黑格爾指出：“德毋寧應該說是一種倫理上的造詣。”14也就是說，倫理、倫理實體、倫理關系是客觀的，是需要辯護與維護的；道德規范作為一種主觀的法，為倫理關系保駕護航。中國式現代化的倫理關系與道德規范的關系也是如此。中國式現代化的倫理關系是實現中國式現代化過程中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的客觀社會聯系，它們是否健康，直接關系到中國式現代化的成敗。中國式現代化的道德規范就是為中國式現代化的倫理關系服務的價值理念，這樣的理念有很多，但對應于倫理關系，至少應該有五個基本的規范：同心、勤儉、友善、敬畏、互惠。

就同心而言，對應著政治上黨與人民的倫理關系。同心作為一種道德觀念，內容非常豐富，包括團結、信任、互助等多種美德。首先，同心意味著團結，要求主體心往一處想、勁往一處使，齊心協力，為完成美好事業共同奮斗。所以，團結、無異心是同心的基本內涵。其次，同心意味著信任，要求主體相信對方，對共同事業沒有疑慮。再次，同心意味著互助，要求主體一旦遇到困難，其他主體會及時伸出援手，扶危救難。同心是中國式現代化的一個重要道德規范。

就勤儉而言，對應著經濟上人與物質的倫理關系。勤儉是中西文明中公認的道德規范，由勤勞與節儉兩部分構成。勤勞節儉是中華民族的傳統美德之一，引導人們創造財富、積累財富，直到今天仍被中國人所認可。勤勞節儉也是西方文明推崇的美德。馬克斯·韋伯在《新教倫理與資本主義精神》一書中指出，資本主義能夠在新教國家首先產生，主要原因在于新教徒的三種美德：勤勞、節儉、感恩。韋伯認為，“…這種生活方式是在禁欲的新教倫理中找到了其堅實的基礎的。它對資本主義發展的重要性已是顯而易見的了”[15]。韋伯肯定了勤勞與節儉的人類美德，然而把資本主義看作是新教徒的美德使然，是片面的。資本主義的產生與發展不是建立在新教徒的勤儉美德基礎上，而是建立在資本家對工人剝削的基礎上。需要特別強調的是，消費是經濟正常運行的重要環節，節約美德不是否定消費，而是意味著合理消費、絕不浪費。總之，勤儉對物質生活的富足具有重要意義，是中國式現代化的又一個基本道德規范。

就友善而言，對應著社會上個人與他人的倫理關系。友善是友愛與善良的統一，是社會生活的基本道德要求。社會是由無數人構成的，雖然每個人的性格、長相、身高、膚色、家庭背景、經歷等各不相同，但是人們都有共同的追求，其中之一就是尊嚴。人們都希望自己的社會生活不應與他人有太大的差距，希望物質富足的同時，精神上也應該富有。作為基本道德規范，友愛要求人們之間相互幫助、相互關愛，盡可能縮短彼此差距，提升每個人的自尊；善良要求人們在關切他人的同時拋棄私心雜念，讓愛更加純粹。總之，友善是處理個人與他人關系良性運行的基本道德規范。

就敬畏而言，對應著生態上人與自然的倫理關系。敬畏作為一種道德規范，不是對自然的要求，因為自然不具有主體性；而是對人的要求，因為人的活動干擾自然秩序，需要人類反省改過。敬畏是尊敬與畏懼的簡稱。人們尊敬自然，主要原因在于自然為人類提供了基本生存條件，人們應以感恩的姿態對待自然，按自然規律辦事。人們畏懼自然，主要原因在于人類無正境地向自然索取甚至破壞自然。總之，敬畏是處理人與自然關系的基本美德。

就互惠而言，對應著國際上中國與他國的倫理關系。互惠即互利，也就是對雙方都有利，而且有利的程度相差不大，是對包括中國在內的世界各國的基本道德要求。中國與他國的發展需要一個和平的國際環境。世界歷史表明，沒有哪一個國家的持續發展是通過不斷發動戰爭實現的，也沒有哪一個國家的持續發展是在連綿不絕的國際戰爭環境中實現的。國家發展需要長期和平的國際環境。在和平的國際環境中，國與國的交往需要遵守各種道德規范，其中非常重要的規范是互惠互利。只有在和平的國際環境中，各國人民才能友好交往，互通有無，相互借鑒，實現各自的發展。所以，互惠內含著和平、合作、共贏的道德要求，是國際關系的一項基本道德規范。

總之，具有中華民族風格的同心、勤儉、友善、敬畏、互惠等中國式現代化的道德規范，對應著中國式現代化的倫理關系，是促進倫理關系體系健康發展的基本要求，因而構成了中國式現代化的道德規范體系。

（三）中國式現代化倫理與道德的目的與手段關系

中國式現代化的倫理關系不是毫無內容的形式，而是有著充實的內容。其中，黨與人民的倫理關系包含人民堅決擁護黨的全面領導、黨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等豐富內涵。人與物質的倫理關系包含人們創造財富、積累財富，在物質富足的同時實現精神富有、提升精神境界、促進人的自由全面發展等。個人與他人的關系包括十四億多中國人民勸力同心、團結奮斗、創新創造、腳踏實地，實現和諧、公平、積極的人際關系。人與自然的關系包括人們節制地利用自然資源，全力保護生態環境，確需利用資源或涉及環境影響時，必須嚴格落實生態保護與修復措施，確保自然生態系統安全穩定、生態功能不退化。中國與他國的關系包括和平關系、發展關系、合作關系、共贏關系等。總之，中國式現代化的倫理關系不是空洞的，而是蘊含著豐富的內容。

中國式現代化倫理與道德的關系是目的與手段的關系。中國式現代化的道德規范是手段，其使命任務就是為倫理關系辯護，為中國式現代化倫理關系健康發展保駕護航。倫理學理論表明，道德需要有辯護對象，否則，只能是空洞的形式。康德道德學說因為摒棄了倫理觀念，甚至“對倫理加以凌辱”，導致其絕對命令只能是純形式的空洞，在道德研究中只能“望星空”，只能無限迷茫，他的倫理學也成為“真空中飛翔的鴿子”。相反，重視倫理道德是中華民族的優良傳統。中國傳統倫理有君臣、父子、夫妻、兄弟、朋友五種基本倫理關系，于是產生了惠忠、慈孝、和愛、友恭、誠信等道德規范，并逐漸演化為“五常”，即仁、義、禮、智、信。中國倫理道德發達，是世界倫理學的故鄉。在中國式現代化的倫理道德話語中，如果同心、勤儉、友善、敬畏、互惠等道德觀念深入人心，那么中國式現代化的黨與人民的關系、人與物質的關系、個人與他人的關系、人與自然的關系、中國與他國的關系等就能得到健康發展。

為了使中國式現代化倫理關系和諧健康，需要全社會大力加強道德建設，弘揚同心、勤儉、友善、敬畏、互惠等美德，以中國式現代化倫理道德話語推進中國式現代化的實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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