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科學事實的語言運用與審美創造

《義務教育課程方案（2022年版）》把“加強課程綜合，注重關聯\"定為基本原則，要求各門課程用不少于 10% 的課時設計跨學科主題學習。語文作為一門綜合性、實踐性課程，天然具有跨學科的基礎。作為教師，要有意識地從發展學生核心素養的角度出發，基于教材，自然融合多門學科。

以統編教材一年級下冊《動物兒歌》為例，可以“創編我喜歡的動物兒歌\"為學習主題，基于學生的認知規律和發展需要，統整教材內容和學習要素，落實“學習主體、知識形態、學習方式\"三位一體的進階言語實踐轉化[2]，將語文、科學、數學等學科有機融人，使學習置于真實、復雜、有意義的情境中，引導學生綜合運用多門學科的知識、方法或觀念解決問題[3]。在實踐過程中，整體上形成如下學習序列：課前在生活中觀察了解小動物的生活習性；第一課時初讀感知兒歌及隨文識字;第二課時深化識字，了解動物習性，積累詞語與誦讀感悟；第三課時拓展認知動物習性，豐富語言積累，自主創編動物兒歌；課后繼續深入觀察生活，并與同伴、家長共同創編、誦讀。

一、以科學觀念為基礎：落實教材修訂的育人導向

《動物兒歌》的理解和誦讀必然基于對小動物生活習性的了解。如果缺乏對它們的直接觀察和認知，僅憑間接經驗甚至通過超越現實的童話幻想來了解，則可能對自然界形成錯誤的認知，不利于正確科學觀念的形成。當然，這并非是要把語文課上成科學課，而是要處理好\"1\"與\"X\"的關系：明確“1\"為開展跨學科主題學習的主學科（即語文），而“X\"為主學科“跨\"的對象（即其他相關學科，如科學、數學）。在開展“跨\"的同時，一切仍指向“1\"的教學目標的達成。[4]

（一）透視教材修訂的科學觀念

2025年春季，新修訂的統編教材一年級下冊投入使用。對比新舊兩版教材，可以發現修訂后的教材更加尊重科學事實，更加注重規范表達。例如，本課插圖修改了螞蟻搬運食物的動作，不再是想象中的“背在背上\"（如圖1），而是變成了符合現實的、主要靠口器中的上顎或第一對足來搬運食物，還增加了兩只螞蟻協作搬運的情形（如圖2）。此外，插圖還修改了蚯蚓的形象，不再是想象中的“睜大眼睛”（如圖1），而是改成了尊重實際的只有頭部沒有眼晴（如圖2），因為蚯蚓是通過體表的感光細胞感知光的存在的。

課后的“讀一讀，記一記\"把“蝌蚪游水\"改成了“蝌蚪游泳”。一方面，在古代“游\"和“泳\"是兩個不一樣的動作，游是浮于水面，泳則是潛行水中。而蝌蚪主要在水中運動，水中溶解氧不足時，會浮到水面吸收更多氧氣，這樣改更符合科學事實。另一方面，“游水”偏向口語，而“游泳”是正式的書面語，雖然多了一個生字“泳”，但這樣改更符合書面表達的規范，體現了育人導向的變化。這也提示教師，應當關注語言文字中蘊含的對客觀事物的正確認識，潛移默化地培養學生的科學觀念，使其能夠對自然現象作出初步的、合理的解釋，而不是在正式學習的最初階段形成錯誤的認識。一旦形成錯誤的認識，等到科學課再去糾正就會事倍功半。至于兒歌中童話化的表達，可在適當的時機，引導學生認識到：兒歌是對現實生活觀察和體悟后的文學創作，并不是科學。語文作為一門綜合性課程，顯然不能讓學生停留在童話的世界里。

（二）問題引領跨學科主題學習

基于以上分析，教師應注重讓學生課前走出教室，走進校園，走進大自然，去尋找、觀察小動物是怎樣生活的，并引導學生表達、交流：你在哪里看到了什么小動物？它們是怎么活動的？學生通過動作、語言、繪畫等方式進行表達。“蝴蝶在花叢中飛來飛去\"“蜜蜂在花間采蜜\"“蚯蚓在潮濕的土里一伸一縮地前進”“公園的池塘里蝌蚪在游來游去”“螞蟻在搬運面包屑\"“蜘蛛在樹枝間織網\"等不再是書中的間接知識，而是真實的觀察結果。這就將學生對自然的好奇心、對小動物生活習性的探究興趣激發出來了。

在第一課時，初讀兒歌后，教師引導學生提問。“蝌蚪長大了就是青蛙，它不是昆蟲，為什么是‘蟲字旁'？”“為什么是螞蟻‘運食糧’，既不是‘運食物’，也不是‘運糧食'？”“為什么蜘蛛是在房前結網？\"“蚯蚓是怎樣挖洞的？\"“為什么兒歌中不說蜻蜓沾水產卵呢？”…學生的問題引領著跨學科學習。這些問題涉及不同的學科，很多都是科學問題。需要注意的是，教師不能說語文課上不許提科學問題。要保護學生的好奇心，這其實也是在保護學生的探究欲，激發學生的探索意愿和科學思維。無論學生提什么問題，都不應該否定，而應該傾聽、鼓勵。如果問題不是當堂甚至當前階段能夠解決的，可以將其存人“問題銀行”，這才是對學生的尊重。可以說，學生的學習過程就是持續地提出問題、分析問題、解決問題的過程。這些問題也打開了跨學科主題學習的通道。

（三）科學觀察描述以解決問題

學習不是單向的輸人。引導學生對提出的問題展開初步的探究或產生新的問題，才能保持學生的學習內驅力，培養學生的思維能力。

第一課時，在對含有“蟲字旁\"的形聲字的認識過程中，教師既要讓學生通過大體分類知道蜻蜓、螞蟻、蝴蝶是昆蟲，而蚯蚓、蝌蚪、蜘蛛不是，又要讓學生明白古人造字時還不具備現代生物學的知識，會把體形較小、行動靈活或外形細長的動物歸為“蟲”，所以“蛇、蛙、蚯蚓、蜘蛛\"等都是“蟲字旁”。對于名字含有“蟲字旁\"的動物，要根據特征來判斷它是不是昆蟲，科學課上會進一步詳細學習。這是對學生在本次學習之初提出的問題的回應。教師還進一步引導學生像古人那樣創造：出示圖片，讓學生嘗試把聽到過的相關動物的名稱寫下來，即把語音轉化為漢字，從而掌握形聲字造字的規律。于是，“蜈蚣\"\"蝙蝠\"\"蜥蜴\"\"螳螂\"“蟋蟀\"等與學生初次見面，這也為今后正式學習打下了基礎。

第二課時，教師進一步彌補生活觀察的不足，放大日常觀察及實驗中拍下的照片、視頻等，讓學生進一步了解動物的生活習性。學生能夠說出“蜻蜓點水其實是在水面上產卵\"\"蚯蚓在土壤里鉆出自己的家\"“蚯蚓吃腐爛的樹葉花草，它的糞便能讓土壤變得肥沃\"“螞蟻是用嘴上的大鉗子把食物搬到洞穴里的\"“螞蟻會兩只一起或一群合作運食物”“螞蟻覺得大雨可能會淹沒洞穴時，會把整個家都搬到安全的地方”“蜊蚪通過尾巴不停的搖擺向前游動\"\"蜘蛛織網很神奇，會先搭架子”這些觀察和表達客觀上是在為正確理解兒歌而不是僅僅記住語言文字而服務。這樣的學習活動既能培養學生的觀察能力，又能發展其表達能力，還能激發其課外深人自然繼續觀察的興趣。

第三課時，教師通過出示圖片和視頻，進一步喚起和豐富學生觀察自然世界的經驗，既能促進其觀察能力的發展，又能鍛煉其描述現象的能力。

以上這些科學內容的融人，必要而且可行，服務于詞語積累，為后面的創編兒歌積累經驗和基礎素材。

二、以言語實踐為路徑：完成立足科學的語言積累

兒歌植根于現實生活，常運用擬人、比喻、排比、反復、夸張、對偶等修辭手法，兼具認知發展、語言塑造、情感滋養等多重功能。教學中，要引導學生理解兒歌內容所對應的基本事實，把握語言表達規律。這一過程既包含科學啟蒙，又兼顧語言積累。

（一）聯結課文描述動物習性的四字詞語

學習《動物兒歌》，既是為了認識生活中常見的小動物的習性，又是為了語言積累。所謂“字不離詞，詞不離句”，詞語的積累對于識字和用完整句子表達具有關鍵作用。

《動物兒歌》中出現了六種動物，其重要的生活習性都可以用四字詞語來描述。所以，在第二課時，教師可以引導學生通過兒歌語言，理解其所表達的生活習性。例如，“‘蝴蝶花間捉迷藏’，什么是捉迷藏？誰能表演一下？這是在描寫蝴蝶的什么活動？\"進而揭示對應的四字詞語“蝴蝶飛舞”。教師在此基礎上，進一步追問：“兒歌中為什么不用飛舞而用捉迷藏？\"學生認為“捉迷藏把蝴蝶當作小朋友來寫了，更生動有趣”。就這樣，把兒歌中“蚯蚓造宮殿、螞蟻運食糧、蜊蚪游得歡、蜘蛛結網忙\"等帶有情感的擬人化表達與客觀描述習性的“蚯蚓松王、螞蟻搬家、蝌蚪游泳、蜘蛛結網\"等進行對應，讓學生一邊感悟兒歌的表達方式，一邊積累相應的四字詞語。當然，站在科學的角度，教師也可再次播放視瀕，幫助學生區別螞蟻運食與螞蟻搬家，增加學生對螞蟻生活習性的認知。通過以上的聯系，學生在科學性的描述和藝術化的表達之間建立聯系。

（二）拓展認識其他動物習性及四字詞語

教材只是個例子，認知發展、語言積累不能停留于此。教師應順勢進行學生已有認知的喚醒和新經驗的建立，拓展言語實踐活動。為此，在第二課時中，教師調用一年級教材中學生已經看過的一些插圖，讓學生學著課后練習“讀一讀，記一記\"的樣子，用四字詞語，如“公雞打鳴\"“青蛙捉蟲\"等，表達插圖含義。教師還可適時呈現其他圖片或視頻，豐富學生的認知，引導其說出“燕子壘巢”“喜鵲搭窩\"“蝙蝠倒掛”“翠鳥捕魚\"等詞語。在這個過程中，教師可通過科普視頻糾正學生錯誤的認知。如“蟋蟀鳴叫\"并不對，因為蟋蟀是通過翅膀摩擦發聲的，于是學生說出了“蟋蟀擦翅響\"這樣更符合科學事實的語句。科學知識與語言經驗的積累促進了學生科學觀念、語言運用能力、思維能力的發展。

（三）積累表示地點的詞語并朗讀感悟兒歌的韻律

從詞語積累到句式表達，體現了語言運用能力的進一步發展。在第二課時中，教師引導學生對描述動物習性的句子的結構進行分析，理解“誰”“在哪兒\"“做什么”。學生發現“誰\"都是名字是兩個字的動物，“在哪兒”也都是用兩個字表達某個地方，“做什么”都用到了表示動作的字。為了后續更好地創編，教師引導學生進一步梳理和拓展有關“在哪兒”的語言，從數學學科的視角，促進學生積累有關方位的詞語，追問學生：“間、里、上、中、前'都表示什么方向？”通過圖片引導學生使用和積累“蜻蜓在（湖面）產卵\"“喜鵲在（枝頭）唱歌\"“燕子在（檐下）筑巢\"“翠鳥在（水邊）捕魚\"“青蛙在（田里）捉蟲\"\"猴子在（樹間）游蕩\"等語言。上述積累也為連詞成句提供了語言材料。這樣，有了語料，又理解了結構，為掌握兒歌的韻律和有節奏感地誦讀（如“蜻蜓/半空/展翅飛”），培養語言感知力夯實了基礎。上述語言實踐活動把科學觀察、數學空間觀念發展、語言文字運用等有機融合在一起，促進學生核心素養的發展。

積累了詞語和句式結構，接下來教師要引導學生讀出韻律感，在朗讀中增強語感，體會兒歌的美感。為此，教師詢問學生：“朗讀并體會每一句的最后一個字的發音，有什么發現？\"學生能夠發現“藏”“糧”“忙\"都押ang韻，并且認為“這樣寫，讀起來朗朗上口”。教師追問：“現在，你能解釋為什么兒歌中用‘運食糧'而不是用‘運食物’‘運糧食'了嗎？”接著，教師引導學生在符合兒歌情境的、有節奏感的配樂中，邊打拍子邊誦讀兒歌。而后，伴隨著配樂，分組開展邊表演動作邊誦讀的活動。在音樂的幫助下，學生充分感受到兒歌的韻律美，不知不覺就達到熟讀成誦的水平。

三、以審美創造為旨歸：進行豐富多彩的文學表達

了解了科學事實，積累了語言文字，掌握了句式結構，進行兒歌的創編就會水到渠成。當然，在創作的過程中，教師需要引導學生進行比較和感悟，初步體會修辭手法（當然，并不需要學生能說出修辭手法的名稱），能感受到作為文學作品的兒歌所具備的審美價值。這樣的創編，已然超越了識字單元的基本目標，而有了更高的追求，指向學生創造能力的發展。實踐表明，這樣的學習目標，學生是完全能“跳一跳\"就能達到的，而且他們對此興味盎然。

（一）以畫面聯結經驗，完成兒歌單句創編

學生對小動物的喜歡是天生的，他們對探究小動物的習性也充滿興趣。這為學生的創作做好了鋪墊。此外，選擇兒歌這一表達方式，符合學生的認知水平、語言能力和審美需求，能夠培養學生的語感，強化學生的記憶。

基于此，在第三課時中，教師再次復現相關的圖畫，引導學生以小組為單位進行創編。因為學生從認識、理解到創作有一個逐步進階的過程，并非一蹴而就，所以一開始的作品并不完全符合兒歌的要求，顯得稚嫩、質樸。而這也恰恰提供了對比、迭代、優化的空間，能促進審美情趣的升華。例如，學生根據圖畫創作出“蜜蜂花間采花蜜\"的句子，教師對其進行指導：“‘花'字重復了，如果去掉第二個‘花’，變成‘采蜜’，就會少一個字。可以從這首兒歌的哪一句借一個字來？\"學生馬上就生成了“蜜蜂花間采蜜忙”，既有對生活習性的準確表達，又以擬人的手法把蜜蜂勤勞的形象刻畫出來，其中還有價值觀的引導，達到了真、善、美的創作標準。接著，學生在對比中，把“青蛙葉上呱呱叫”優化為“青蛙葉上放聲唱”，把\"喜鵲枝頭筑新巢\"升級為“喜鵲枝頭造新房”。更有意思的是，基于第二課時的科學認知“蟋蟀擦翅響”，學生把“蟋蟀草叢把歌唱\"改寫為“蟋蟀草叢擦翅響”，但又覺得不夠生動，缺少了情趣。這時，教師出示兒童拉小提琴的照片，啟發學生聯想，于是就有了“蟋蟀草叢彈琴醉”，這也為四年級學習科學說明文《蟋蟀的住宅》一課中的“蟋蟀就在這平臺上彈琴”做好了知識儲備。另外，教師可有意識地通過出示猴子在樹間跳來跳去和兒童在樹林里蕩秋千的畫面，引發學生聯想，進而用擬人的修辭手法創作出“猴子樹間蕩秋干\"的句子。為了呼應第一課時學生提出的問題，教師還出示“蜻蜓湖面產卵\"的畫面。學生創編出“蜻蜓湖面點水飛\"的句子，補充了課文中沒有描述的蜻蜓的生活習性。

（二）小組合作重組單句，形成完整押韻的兒歌

為了更好地引導學生創作，教師讓學生對編出的句子進行重組，形成完整的兒歌。要求每個四人小組編寫兩句，且每句末的字押ang韻。這一過程中，學生展現出很強的語言運用能力和獨特的審美情趣。例如，“蟋蟀草叢彈琴醉，青蛙葉上放聲唱。蝙蝠洞中倒掛睡，喜鵲枝頭造新房。”“天雁天空飛成隊，公雞山頭唱天亮。猴子樹間蕩秋千，翠鳥水邊捕魚忙。”另外，學生課間還會圍繞教師貼在教室里的、描述動物生活習性的簡筆畫（畫上提供動物名字，并以拼音標注），樂此不疲地互對兒歌，互相修改。為了更好地創編兒歌，學生還走進校園，尋找小動物并觀察其生活習性，走進圖書館去尋找關于小動物的圖畫書，以拓展自己的創作素材。由此，跨學科主題學習展現出其應有的價值和魅力。

對兒歌創編的熱情，也促使學生關注生活、保持好奇心、提出好問題、產生探究欲、創造語言美。同時，可邀請家長共同參與，讓跨學科主題學習自然地向課外、向生活延伸。持續的學習必將促進學生核心素養的不斷發展。

綜上，本次“創編我喜歡的動物兒歌\"跨學科主題學習，一方面服務于學生真實的學習需求，基于學科，又超越學科，在落實語文學科教學內容的基礎上主動跨界，觀照學科自身的價值與意義，融合其他學科，促進真實情境中的問題解決，以提升學生的核心素養；另一方面，滋養教師的能力與品格，使其正確處理語文課程內容的系統性與實踐性、綜合性之間的關系，將本門課程看作統一的育人課程體系中的一部分，使其發揮應有的作用，與其他課程分工合作，協同完成育人任務。5]

參考文獻：

[1]中華人民共和國教育部.義務教育課程方案（2022年版）[M].北京：北京師范大學出版社，2022：5-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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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伍紅林，田莉莉.跨學科主題學習：溯源、內涵與實施建議[J].全球教育展望，2023，52（3）：35-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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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清華大學附屬小學2.清華大學附屬小學商務中心區實驗小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