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圖分類號]I106.4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2097-2881(2025)17-0071-06
《秀拉》是諾貝爾文學獎獲得者托妮·莫里森于1973年發表的第二部長篇小說,一經出版便在文學批評界引起極大反響。著名黑人女性主義學者薩拉·布萊克本(SaraBlackburn)閱讀《秀拉》后,雖然贊許莫里森才華橫溢,但認為如果莫里森只書寫黑人文化生活,其才華將難以充分展現。布萊克本指出,莫里森有能力通過探討美國當前的社會現實問題,贏得更多讀者贊賞,超越以往黑人女性作家的成就,一鳴驚人。在《秀拉》中,莫里森首次向讀者展現了黑人女性角色桀驁不馴的一面,她們勇于挑戰父權社會的壓迫與種族歧視。秀拉不同于以往的黑人女性角色,她未曾內化白人或傳統黑人的審視標準。作為莫里森筆下的典型文學角色,秀拉體現了作家嘗試構建黑人族裔女性共同體的美好愿景。芭芭拉·史密斯(BarbaraSmith)認為,小說中的奈爾與秀拉之間的友情具有濃厚的黑人女性主義色彩,二人并非被動接受命運,而是積極發揮自身能動性以實現性別平等。史密斯還提到,《秀拉》探討了女性間的相互影響與共同成長,展現了黑人女性為實現女性解放與性別平等所做的努力[2。瓦斯蒂·克魯徹·劉易斯(VashtiCrutcherLewis)從非洲文化角度研究發現,秀拉的命名與非洲傳統文化有關,在剛果班吉語中,“秀拉”有害怕、逃跑、改變以適應最壞情況、精神受到折磨、被摧殘等含義。劉易斯對比了小說中的重要角色夏德拉克與西非河流神靈,認為夏德拉克類似于西非的神圣河流牧師,是河流之神的代言人。西非人對河流之神充滿敬畏,小鎮居民對夏德拉克也充滿畏懼,但更多是認為他精神失常而避而遠之[]。
直到《秀拉》出版20年之后,即莫里森獲得1993年諾貝爾文學獎時,這部黑人女性主義著作才真正進人國內文學界的視野。鄒惠玲是中國首位探討《秀拉》的學者,她從黑人女性主義角度分析《秀拉》,認為秀拉巔覆了過往黑人女性的文學形象,是美國文學中最富有反抗精神與獨立意識、最豐滿成熟的黑人女性形象[4。范革新[5、鄭成英和李道柏也都從黑人女性主義角度研究了《秀拉》中的女性形象與女性意識。由于《秀拉》講述的是底層社區黑人女性的故事,所以從黑人女性主義角度分析《秀拉》的研究層出不窮。同時,莫里森小說的書寫與黑人族裔過往蓄奴制的慘痛歷史密不可分,黑人創傷經歷也是國內學者研究熱點。荊興梅結合“祖父條款”“美國種族隔離”等歷史事件,探討了秀拉、奈爾與夏德拉克三人尋求社會認同與身份歸宿的困難[7]。
從男性氣質視角探析《秀拉》中女性角色境遇的研究相對較少。在《最藍的眼睛》與《秀拉》兩部作品中,莫里森深人描繪了佩科拉與秀拉、奈爾等角色的少年時代,《秀拉》在一定程度上是《最藍的眼睛》的延續[8。盡管兩部作品的故事背景均設在20世紀,彼時美國蓄奴制度早已廢除,但為何秀拉沒有像佩科拉那樣對白人的壓迫逆來順受?國內外學者普遍認為,秀拉具有女性意識,敢于反抗傳統,而佩科拉缺乏這種意識。但單憑黑人女性意識覺醒就可以抵抗來自黑人男性和白人男性的壓迫嗎?秀拉的黑人女性意識覺醒是否與黑人男性氣質的衰落相關?本文將以康奈爾等學者提出的男性氣質概念為理論背景,深入探討這些問題的產生及其復雜性。
何謂男性氣質?不同時代對男性氣質的定義并非一成不變。正如古希臘與羅馬時代戰爭不斷,尚武的男性氣質是時代所需。16世紀歐洲正處于文藝復興時期,尚武的男性氣質在和平年代退出歷史舞臺,內在的道德價值、學問和謙恭文雅成為男性氣質的必備美德[8。到了維多利亞時期,男性氣質與英國國家建設和帝國擴張密切相關,19世紀中期英國興起的“強身派基督教”代表人物查爾斯·金斯利認為:“英國男性所擁有的諸多男性氣概品質、潔凈的生活方式以及對上帝的崇敬,最終會讓英國人戰勝那些強大但缺乏男性氣概的對手。”男性氣質是一個動態演變的概念,在社會共享的文化中得以締造與維系。根據社會政治經濟或統治階級的需要,男性氣質的概念不斷改變。政府需要戰士保衛國家,因此倡導一種不畏強敵、英勇無畏的男性氣質;商界需要能創造財富的男性氣質,于是將其標榜為理想模式[0]但在傳統社會,男性氣質往往被認為屬于那些陽剛健壯、膚色健康、體重標準、熱衷體育的男性。康奈爾主張從社會實踐的宏觀層面和個體實踐的微觀層面動態理解男性氣質,不應簡單抽取一個特征作為男性氣質的核心定義,也不應簡單地回答“男性實際上是什么”“男人應該是什么”“男人的符號是什么”[等問題。
康奈爾認為,男性氣質可劃分為四種類型:霸權性、同謀性、從屬性與邊緣性。其中,霸權性男性氣質是最核心的表現形式。所謂霸權性男性氣質,是指一種“性別實踐的形構,這種形構就是目前被廣為接受的男權制合法化的具體表現,男權制保證著(或者說用來保證)男性的統治地位和女性的從屬地位”[]。借助康奈爾關于男性氣質的理論框架,我們可以重新審視《秀拉》這部黑人女性主義經典作品,探討秀拉在父權與種族雙重壓迫下實現自我意識覺醒,以及黑人男性氣質如何在白人霸權性男性氣質的壓制下被削弱甚至邊緣化的問題。
一、家庭結構中的男性缺位與氣質顛覆
《秀拉》中,匹斯一家與懷特一家均存在父親角色的缺失,這種結構性空缺從內部瓦解了傳統父權制家庭的基礎。在傳統家庭與社會中,男性和女性各司其職,扮演不同角色。男性氣質從根本上建立在男性“養家糊口”的傳統性別角色之上,因此,男性“養家糊口”的角色使其在傳統家庭中得以建構威望、確立家長地位[2]。但由于匹斯一家與懷特一家的男性角色紛紛拋棄家庭,這一“養家糊口”的角色只能由女性承擔。伊娃為維持家庭生計,不惜壓斷一條大腿以獲取巨額保險金。此后,她修繕房屋、撫養子女,成為家庭的主要經濟支柱,也由此在匹斯一家獲得了威望與權力。匹斯家的女性不再依靠男性生存,而是靠著伊娃的保險金與房租生活。伊娃在匹斯家庭經濟生活中的參與度與貢獻占比最高,顛覆了傳統男性在家庭經濟結構中的優勢地位,以及女性在家庭中的從屬地位,實現了對霸權性男性氣質的顛覆。
康奈爾認為,男性氣質不等同于生理上的男性,而是一種可在性別關系結構中被習得與建構的社會實踐,任何人都可以通過特定的行為方式實現對男性氣質的認同與再現[13]。由于白人在經濟領域的壟斷,他們寧愿聘用瘦弱的白人,也不愿聘用身強力壯的黑人男性。黑人男性難以生存并養活家庭,其男性氣質被白人男性氣質削弱,紛紛卸下丈夫與父親的角色,逃離家庭。這種結構性的男性缺席影響了個體的性格形成與性別認知。以秀拉為例,她自幼缺乏父愛,未受到傳統父權觀念的影響,在一定程度上促使她建構起黑人女性的獨立意識。所以秀拉不會像傳統的黑人女孩一樣對男人逆來順受,而是比其他家庭的女孩更加獨立勇敢。但在父親缺位的黑人家庭中成長的女孩,在性別角色與人格發展上易存在障礙。由于父親、丈夫的缺位,匹斯家的傳統貞節觀念被破壞,匹斯家的女人隨心所欲地與其他黑人男性發生關系,打破了過往性別實踐中“男性主動、女性被動”的固有模式,即以往都是黑人男性到處“買春”,現在是伊娃與漢娜主動打破禁忌,她們在一定程度上實現了對底層社區霸權性男性氣質的顛覆。
秀拉是伊娃的外孫女,自幼耳濡目染,一方面也和外婆伊娃、母親漢娜一樣摒棄了傳統的貞節觀念,隨心所欲;另一方面她也繼承了伊娃的血性和堅韌,展現出獨立勇敢的性格特質。在面對愛爾蘭裔白人小孩的欺凌時,秀拉成功嚇退對方,保護了自己的朋友奈爾,挫敗了白人小孩的銳氣,維護了黑人女性的尊嚴,自此,類似的欺凌不再發生。秀拉勇敢、不畏強敵的性格,阻礙了白人小孩對黑人女孩支配地位的形成,使她擺脫了潛在的從屬地位。與此同時,秀拉的叔叔李子自一戰返鄉后逐漸走向自我墮落,其男性氣質徹底喪失,導致匹斯家沒有一個能承擔起傳統意義上男性角色的家庭成員。由此,黑人男性氣質在匹斯家遭到根本性顛覆。
二、就業困境對黑人男性氣質的巔覆
20世紀40年代,美國白人公開反對種族就業平等,鼓吹“白人就業優先”。這一現象并非毫無緣由,而是源于當時美國黑人受教育年限中位數遠低于白人。黑人教育水平較低的根本原因在于白人對教育資源和經濟體系的壟斷,這種結構性排斥使黑人群體陷人“經濟邊緣化”的惡性循環,嚴重阻礙了黑人男性氣質的建構。從表面上看,當時美國黑人的就業率并非一味低迷,約有 76% 的黑人在南方農業產業就業,而白人僅占2% 。但實際上,南方農業產業的薪資極低,工作環境惡劣,黑人男性的周薪約為201美元,遠低于白人男性的393美元,這本質上也是白人對黑人設置的一種就業歧視壁壘[14]
秀拉居住在美國北方俄亥俄州,該州并非黑人主要就業州,因此底層社區的黑人男性求職時處處碰壁。在美國社會,男性氣質往往與擁有財富的多少密切關聯,這是男性獲得他人尊敬與認可的前提條件,也是維護其在家庭和社會中地位的重要手段,更是衡量男性氣質的重要標準。失業是對男性氣質的“閹割”,因為這意味著黑人男性無法履行養家糊口的職責,所以他們紛紛逃離自己的家庭,以免在女性家庭成員面前顏面盡失,更重要的是逃離沉重的家庭負擔。在匹斯家,伊娃因承擔起傳統意義上男性應盡的職責,受到了家庭成員及左鄰右舍的尊重和認可。她的經歷表明,在黑人男性普遍陷入經濟困境時,女性開始填補男性退場留下的權力真空。不僅如此,即便底層社區隧道工期緊迫,建造商仍不愿放下成見,聘用黑人以滿足工期進度。這種系統性的排斥進一步削弱了黑人男性的社會地位,也間接推動了女性力量的崛起和女性意識的覺醒。
秀拉自幼性格剛烈,英勇無畏,與朋友奈爾攜手成長。孩提時代,兩人相互扶持,拓寬了秀拉的女性意識維度,但伊娃給予秀拉的只有物質上的富足,缺乏精神上的關愛,因此她對伊娃心存芥蒂,乖張叛逆。20世紀40年代,秀拉游歷歸來,她的歸來被視為對底層社區道德秩序的沖擊。她不再恪守貞潔觀念,隨心所欲地勾引有婦之夫。由于底層社區的黑人男性經濟狀況不佳,難以重建傳統父權制下的性別權威,秀拉無需對黑人男性逆來順受、唯唯諾諾,而是敢于追求自我情感與欲望的滿足。底層社區霸權性男性氣質建構的失敗,一定程度上催生了秀拉的桀驁不馴。秀拉自游歷返鄉后,一直處于待業狀態。這十年的經歷改變了她的想法,過去她也曾像其他傳統女性一樣循規蹈矩,但如今意識到黑人女性的保守并不能給自身帶來任何福利,反而會加劇種族與性別的歧視[15]。其實,秀拉在十年游歷期間也一直處于待業狀態,連黑人男性都難以在美國北方謀得一份職業,更何況是黑人女性。于是,秀拉變得桀不馴,開始反抗美國傳統道德與價值觀念對黑人女性的束縛,但這也讓底層社區難以接受。社區居民自發地不與秀拉來往,社區里的黑人女性尤其警惕,紛紛加強對丈夫的看管,唯恐他們受到秀拉“狐媚之術”的影響。她們還刻意表現出對老人的照顧,明確表示自己不會像秀拉一樣將伊娃送入養老院。最終,秀拉逐漸被邊緣化,直至病逝后,大多數人仍不愿為她送行。
小說中,裘德同樣未能完成自身男性氣質的建構。他每日外出求職卻屢屢碰壁,經濟狀況讓他無法履行養家糊口的職責。身體因素與男性氣質有著緊密聯系一身體是男性氣質的生理基礎與物質載體,男性氣質通過男性身體的某些特征得以凸顯,而其他特征則被壓抑[。因此,裘德急切地希望與奈爾結婚,通過在家庭中支配奈爾來彌補因失業而被削弱的男性氣質。但這并非長久之計,因為父權身份的維系并非僅靠男性身體對女性身體的支配就能實現。現代社會中,經濟資本在男性氣質體系中的權重日益上升,財富累積逐漸成為男性身份的象征,同時也是現代男性氣質的一大特征。即便裘德已與奈爾結為夫妻,他仍有意迎合秀拉的“狐媚之術”,無非是想從秀拉身上彌補因失業而被削弱的男性氣質,而秀拉也想從裘德那里獲取情緒價值。最終,裘德選擇逃離家庭。他意識到,僅靠與女性組建家庭,或是魚水交歡、支配女性身體,并不能完全建構男性氣質。裘德逐漸淡出底層社區居民的視野,淪為又一個脫離家庭、游離于社會邊緣的黑人男性。
秀拉對傳統道德的反叛與白人對社會財富的壟斷,共同沖擊了黑人男性氣質的建構。但同樣,秀拉也付出了孤獨的代價,她的情感需求更加得不到滿足,最終孤獨病逝。因此,黑人男性在社會經濟中的缺位阻礙了他們的性別實踐,他們無法施展抱負,無法養家糊口,無法突破白人設置的就業壁壘,陷入由種族與階級雙重壓迫構成的困境中,難以自救。
三、種族、階級壓迫下黑人男性氣質的巔覆
在美國,男性的定義在很大程度上取決于一個人的階級、種族、族群、年齡和地域[7]。性別與種族是男性個體的兩大身份標識。在以白人為主導的社會結構中,白人男性享有優越的霸權性男性氣質。這種男性氣質具有種族歧視性,其定義是建立在對其他眾多非白人從屬性男性氣質的排斥和敵視的基礎之上的[18]。而在白人男性的壓迫體系下,黑人等有色人種只能擁有邊緣性男性氣質,因為少數族裔在美國社會缺乏權力與財富,難以建構起具有自主性和主導性的男性氣質。美國現代男性氣質具有他者導向性與排他性,對于在政治、經濟、文化等領域占主導地位的白人而言,貶低和壓制有色人種是其奴役與壓制的主要手段。一方面,美國白人出于內心的種族歧視,對有色人種抱有敵視與防御心理。另一方面,黑人男性的身體素質對美國白人造成一定威脅,出于對自身男性氣質的保護,美國白人憑借在科學領域的話語權與主導權,污名化黑人男性氣質,甚至對黑人訴諸暴力,以莫須有的罪名對黑人動用私刑。
20世紀30年代美國大蕭條時期,就業崗位緊缺,白人呼吁企業解雇黑人,以空出崗位給白人,可見當時的白人霸權嚴重威脅了黑人的生存空間。另外,自1880年首次在美國路易斯安那州實行的車廂種族隔離制度,實質上是白人炮制的“種族平等”謊言。美國白人憑借在社會中的主導地位與科學的話語權,提出雖然種族是平等的,但要將不同種族隔離開來。盡管蓄奴制度早已結束幾十年,但隱性針對黑人族裔的歧視依舊盛行。白人多乘坐整潔干凈、舒適優雅、設備先進的車廂;而黑人則需按要求乘坐破爛不堪、掛在列車尾部的陳舊車廂,這些車廂通常擁擠不堪。同時,黑人沒有使用衛生間和進入餐車的權利,他們在列車上還不時受到白人乘客或是乘務人員的騷擾[1]
《秀拉》中,奈爾的母親喜蓮娜在家中表現出較強的掌控力,把丈夫和女兒訓得服服帖帖。懷特一家也算是中產階級家庭,但即便如此,喜蓮娜還是受到了白人乘務員霸權性男性氣質的壓迫。因為誤入白人車廂,她受到白人乘務員的冷眼,而她只能回以諂媚的微笑。此時恰好有兩名黑人男乘務員經過,他們無動于衷,并無為自己的黑人同胞解圍之意。這兩名黑人男乘務員實質上具有邊緣性男性氣質,他們擁有管理列車的部分權限,但這些權限需要依附白人權力才能得以行使。邊緣性男性氣質與從屬性男性氣質類似,都需要依附白人,才能確保這些權限得以行使。因此,面對白人乘務員責難喜蓮娜,兩名黑人男乘務員只能選擇自保。喜蓮娜與奈爾因無權使用車廂衛生間而非常難堪,奈爾最后無法憋住,尿了褲子,喜蓮娜只能在小樹林后如廁。這一情節不僅是對當時黑人處境的真實寫照,也暗含了諷刺的意味:即便是中產階級的黑人家庭,也無法獲得基本的公共設施保障。美國白人在建設公共空間時極少考慮黑人群體的需求,黑人車廂破舊、黑人如廁困難,這些都不是他們所在意的,他們憑借在社會經濟等各領域的霸權地位,一步一步擠壓黑人族裔的生存空間。當時盛行的種族隔離制度將黑人族裔推向社會的邊緣。白人乘務員當著兩名黑人男乘務員之面羞辱喜蓮娜,無疑是在削弱兩名黑人的男性氣質,面對同胞有難,他們束手無策。喜蓮娜與奈爾的精神和身體都受到白人乘務員的支配,這直接削弱了兩名黑人男乘務員的男性氣質。
因此,黑人男性氣質在當時美國社會根本無法建構,因為美國白人男性憑借霸權性男性氣質壟斷了社會話語權與主導權。即使是中產階級的黑人男性,也只能習得邊緣化男性氣質,這種情形難以改變。
四、結語
秀拉得以在傳統守舊的黑人社區桀不馴,一方面是因為她的黑人女性意識覺醒,完成了對自身性別身份與主體性的建構,另一方面則是由于底層社區中的黑人男性氣質被削弱,他們在家庭與社會中未能完成性別實踐,無法勝任養家糊口的職責,也無法實現財富積累,因此無法得到社會的尊重與認可,而這些是傳統男性氣質得以形成的核心要素。另外,即使是中產階級的黑人,也難逃被白人霸權性男性氣質所支配的命運。黑人由于在美國社會地位低下,常常成為被白人支配的一方,淪為白人凸顯自身男性氣質的犧牲品,這造成了黑人男性氣質的危機。雖然《秀拉》是莫里森寫給黑人的一部女性主義小說,但這部小說不僅展現了秀拉反叛傳統、實現自我解放的歷程,更展現出黑人族裔,甚至非白人族裔可能面臨的白人霸權性男性氣質的壓迫。莫里森意在讓讀者看到白人霸權性男性氣質對美國社會的危害,鼓勵黑人女性勇敢起來,打破束縛女性成長的枷鎖。
參考文獻
[1]Blackburn S. You Still Can't Go Home Again[J].NewYork TimesBook Review,1973.
[2] SmithB.TowardABlackFeministCriticism[J].Women'sStudies Intermational Quarterly,1979(2).
[3] Lewis CV.African Tradition in Toni Morrison's Sula[J].Phylon,1987(1).
[4] 鄒惠玲.美國文學中的黑人女性形象簡論.徐州師范學院學報,1993(1).
[5] 范革新.又一次“黑色的”浪潮—托妮·莫里森、艾麗斯·沃克及其作品初探].外國文學評論,1995(3).
[6]鄭成英,李道柏.試析《秀拉》中的黑人女性形象Ⅲ江西社會科學,2003(4).
[7]荊興梅.托妮·莫里森作品的后現代歷史書寫[M].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14.
[8] FEDWAM.Encyclopedia ofSex and Gender[M].NewYork:Macmillan Reference USA,2007.
[9]Reeser T.Masculinities in Theory:An Introduction[M].Chichester:Wiley-Blackwell,2010.
[10] Putney C.Muscular Christianity: Manhood and Sportsin Protestant America,1880-1920[M].Cambridge:Harvard University Press,2003.
[11]康奈爾.男性氣質[M].柳莉,張文霞,張美川,等譯.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3.
[12]菲斯克.電視文化[M].祁阿紅,張鯤,譯.北京:商務印書館,2005.
[13]詹俊峰.性別之路:瑞文·康奈爾的男性氣質理論探索[M].桂林: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15.
[14]GERALD J.TheLabor Market Status ofBlackAmericans:1939-1985[J].Journal ofEconomicPerspectives,1990(4).
[15]MARIEN.In Searchof Self:FrustrationandDenial inToniMorrison’s Sula[J].Journal of Black Studies,1998(6).
[16]Roberts MA.Conrad and Masculinity[M].London:MacmillanPressLtd,2000.
[17]KimmelM.Manhood in America:A CulturalHistory[M].NewYork:OxfordUniversityPress,2006.
[18]Hooper C.Manly States:Masculinities,InternationalRelations,and Gender Politics[M].New York:ColumbiaUniversityPress,2001.
[19]Black History Month:Jim Crow on the Rails[EB/OL].(2023-02-05)[2023-02-05].https://www.train-museum.org/2023/02/05/black-history-month-jim-crow-on-the-rails/.
(責任編輯余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