壽險攀上“千億給付”高峰

董露茜

壽險業在2013年繼續頹勢。

今年前三個月，國壽、平安人壽、太保人壽、新華保險保費收入同比增速分別為–1.67%、14.9%、–4.7%和–9.9%，甚至保費規模排名前七家的壽險公司新單業務保費收入同比負增長達10.9%。

今年保險公司面臨“千億給付”高峰，僅中國人壽，今年就將面臨900多億元的滿期給付資金。同時，行業性退保潮仍在繼續，險企需來自新保單和續單的收入支持，但負增長的嚴峻現實，讓2013年的壽險或處于前所未有的最困難一年。

退保潮背后

4月17日，中國人壽四川德陽市什邡分公司內，5名女子因保險合同退保引起糾紛，在解決未果的情況下，跑去跳樓。其中一名投保人情緒激動：“商量？我們都和他們商量很多次了，都不給解決，這時候再和我商量，沒商量?！?/p>

后5名女子雖被成功救下，中國人壽也回應外界稱“正協商解決”。但截至記者發稿時，中國人壽對比未有正式解釋。

最近，記者身邊也發生了一則案例，褚女士徹底被“泰康人壽”激怒了。

褚女士是一家上市公司的財務主管，也是泰康的老客戶，購買過分紅險和重疾險。4月初的一個周末，褚女士受泰康人壽營銷員的邀請，參加了一個關于“養老社區”的講座。

很多保險公司在推銷個險時，都會采用這種推銷方式：請理財師做養老講座，然后推銷保險產品。

褚女士說：“我是做財務的，都被他們說得暈頭轉向，覺得不買就虧了，當場就交了2萬元，我朋友交了5萬元?！彼€告訴記者，一百來人的講座，很多是老人，個個都被說得踴躍購買。

褚女士回家后才仔細研究合同，發現交錢也不能保證百分百住進他們推薦的養老社區，即使排隊住上了，還得自己負擔各種費用，合同內容與宣傳的“養老社區”沒有半毛錢關系。

“如果當場交200萬元，可以保證你入住，要不就得排隊，住上了吃喝拉撒還得自己另交錢?！瘪遗肯蛴浾弑г梗骸拔矣胁“。砍鲥X給人家建養老社區，產權還和我沒一點關系。這只是一款理財性質的保險產品。”

末了，褚女士的退款過程十分不順，營銷員見勸說無效，態度轉而蠻橫。褚女士話沒說完，就被對方掛斷電話，后經過幾次三番交涉后，褚女士終于拿到了退款。

今年3月，匯豐人壽個險渠道被“閃電裁掉”，引發輿論風波。在企業工作的白領小王想起2012年自己買的分紅險是中意人壽的，她擔心匯豐人壽事件會在中意也上演，便萌生了退保的念頭。

“我至少可以保證個險渠道是穩定的，個險直接由北京分公司總經理負責。”中意人壽一位理財規劃師說。她遺憾地告訴小王，退保不僅拿不回本金，還會損失好幾千元。退保會損失本金已不是新聞，但很多人在購買保險產品之初并不清楚。

“精算師會算保單當年的現金價值，保險公司承保前幾年的風險非常大，保單越到后來越值錢，提前退保對投保人非常不劃算?！敝幸馊藟劾碡斠巹潕熛蛐⊥踅忉?。

盡管該理財規劃師表示，要咨詢過精算師后才知道小王退保究竟會損失多少錢，但也暗示如果交了2萬元本金，隔年退保，或許最后投保人損失會不止5000元，這讓小王難以接受如此巨額的“退?！睋p失。

這些只是壽險行業“退保潮”中的冰山一角。

數據顯示，2012年，壽險公司退保金1198億元，中國人壽、中國平安壽險業務、太平洋壽險及新華保險的退保金較上年同期分別增加11.5%、21.2%、28.5%及20.2%。其中，銀保渠道和分紅險等產品成為這一輪“退保潮”的主要渠道及產品。

銀保成重災區

4月中旬，媒體披露，保監會下發一份內部緊急文件，要求各險企對近年來特別是2008年以來銷售的產品進行認真梳理排查，并分析2013年的滿期給付及退保風險。

保監會主席項俊波在2013年1月保險監管工作會議上說，近幾年險資平均收益率低于5年期銀行存款利率，壽險業面臨退保壓力，并將防范風險列為“牢牢守住不發生系統性、區域性風險底線”的首位。

公開數據顯示，2012年，中國人壽退保金高達407.31億元，同比增長11.5%，中國平安、中國太保、新華保險去年全年退保金增速均超過20%。業內分析認為，保險產品受到各類銀行理財產品的沖擊，導致銀保產品退保率上升。

事實上，2012年、2013年或許是2008年、2009年銀保分紅類產品高歌猛進后的埋單年，銀保保費的大規模增長給險企帶來了巨大“退?！眽毫?，分紅險的退保尤其多。

數據顯示，2008年的保費收入同比增長48.5%，通過銀保渠道收到3450億元的保費，比2007年增加1760億元，其中約80%為5年期躉交的分紅保險產品。

中國社會保險學會理事、首都經貿大學勞動經濟學院和財政金融學院博導庹國柱對2008年、2009年銀保產品狂飆猛進印象深刻，當時賣得最多的是5年期的分紅險，導致2009年7月保監會不得不召集保險公司，警告“不能這么賣了”。

在上一輪增長中，出現了很多不合規的現象，例如把保險產品包裝為銀行儲蓄，宣稱比銀行利率高，用高息來誤導投保人，隱瞞保險產品中一些投保人不能接受的限制性規定，也不告知投保人退保會承受本金損失等。

這兩年，出現在銀保渠道的“銷售誤導”頻頻被曝光，如老年人去銀行存款，最后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購買了保險產品，退保時不能接受損失。此種誤導銷售進一步降低了保險在民眾中的聲譽。

庹國柱對《新財經》記者表示，銀行現在推銷保險產品的意愿降低，保險產品銷售弄不好就被投訴“銷售誤導”。而銀行理財產品收益率稍高一些，幾十萬元很快就能賣出去。

“銀行當然更愿意推銷理財產品。銀保渠道銷售成本居高不下，過去各大保險公司競爭銀行渠道，推高了保險公司的銷售成本，一些險企幾乎賣一單虧一單，反而是銀行賺得盆滿缽滿?！扁諊f。

此外，銀保渠道的保費收入進一步下滑。今年第一季度，中國人壽、中國平安、中國太保、新華保險的壽險銀保新單保費同比增速分別為–30%、–25%、–48%和–54%。

一位中型保險公司高層私下告誡記者，不要買理財性質的保險產品，投資收益率低，也起不到什么保障作用。他說：“這兩年退保這么厲害，投資收益低是主要原因，投資者越來越關心保險公司的投資收益率，過去兩年股票市場不景氣，投連險更是虧得一塌糊涂，投保人很難接受這樣的損失?！?/p>

“貼錢”紅利

受資本市場持續低迷影響，2012年險企的投資收益欠佳。數據顯示，2012年，保險行業的整體投資收益率為3.39%，仍不及五年期存款利率。

就連走在市場前列的中國平安，股票投資虧損也達95.22億元，2012年總投資收益率由2011年的4%下降至2012年的2.9%。

業界人士認為投資收益率過低，很難支撐保險公司的負債，也因此擔心險企應對滿期給付和退保能力。“我認為，壽險行業最大的問題不是償付能力不足，而是在退保和滿期大幅增加的情況下，行業的現金流面臨下滑50%的風險。”上述保險公司高層告訴記？者。

中金公司報告顯示，2012年壽險業實現經營性現金流3600億元，相比2010年峰值累計下降超過四成，中金預計2013年的經營性現金流將下滑至1800億元左右。

分紅險的分紅收益今年也不樂觀。受到投資收益低的負面影響，加上往年規模增速快時積累下來的“分紅特別儲備”準備金在2012年近乎耗盡，這意味著分紅險的分紅率將順勢下調。這對銷售本已困難重重的壽險來說，無異于雪上加霜。

由于分紅險的一半都通過銀行渠道銷售，因而來自銀行的壓力和自身追求銷售增長的壓力，會使險企自己“貼錢”來維持一定的紅利水平?；诖?，市場預測今年的分紅可能在3%？4%之？間。

壽險產品同質化非常嚴重，分紅險對保費收入貢獻大但分紅率不高的情況導致退保。保監會規定的“2.5%最高預定利率”一直醞釀放開，內地保險產品因價格貴而備受詬病，市場化改革后，產品便宜了，也更具有市場吸引？力。

中國人壽董事長楊明生稱，今年保險業處于深度調整期和發展轉型期，由于“已經預料到這些情況，而且做了充分準備”，因而不會發生系統性風險。

“行業正在洗牌中，能熬過這個冬天的就是勝利者。”庹國柱認為，壽險正處于深度調整期，壽險公司需做好兩個層面的工作，一是產品開發，二是渠道整合，電銷、網銷渠道做好了，還是非常有競爭力的。

國泰君安分析，2013年壽險保費可實現弱復蘇，盡管占比達90%的分紅險難以景氣，但是傳統險預定利率的放開和規范銀行理財產品政策，將助推壽險走出低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