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有限責任公司的股權繼承

中國計量學院中國哲學研究所 盧迪

1 股權的性質

通過對股權的性質進行分析和研究，對有限責任公司的股權繼承的研究是有幫助的。對于股權的性質，學者各持己見。目前我國法學界主要有以下觀點。

1.1 股權所有權說

對于這一觀點，相關學者認為股權在本質上是出資者所有權，是股東對其投入公司的財產享有的支配權。股東認繳出資，持有股份并非喪失所有權，而是為了更好地行使和實現所有權。由于公司的成立是由股東組成的，所以股東對公司的資產享有所有權是合理的，通常股東行使所有權的途徑就是股東大會。國內有不少的學者持這種觀點，但是股權所有權的性質與民法中的所有權是不同的。一般的所有權對物的直接支配權在股權中表現為間接支配權，這和民法中的所有權是不同的，同時一般所有權的客體是有形物，然而股權所有權的客體是公司，從這一區別可以看出這兩者之間的不同。

1.2 股權債權說

在這一種學說興起之前，傳統的公司法理論認為股東享有公司的所有權，公司的一切決策和經營活動都應當納入到股東的意志當中。然而，隨著公司治理結構發生了轉變，公司的所有權，也就是股東一方面來說，與公司的經營管理活動，從公司日常來說，二者發生了分裂，股東的意志已經有部分被排除在公司治理之外了，公司的治理逐漸轉向依靠專業的公司管理團隊。而股權債權說則是對這一種新的公司、股東關系提供了法律上的支持。它認為股東對公司所享有的股權利益等權利實質上屬于債權，所以股權的實質是民法上的債權。公司雖然作為債務人一方，但卻相對擁有獨立的意志，只是定期向股東支付收益，而這正好是債權請求權的一種。此時，公司不再受股東意志的左右。但這種學說也受到質疑，因為股權的內容不僅有債權的成分，如大事的決定權等具有一定人身屬性，不屬于債權內容。

1.3 股權社員權說

這種學說對于股權性質提出了物權、債權之外的另一種權利屬性，既包括了物權性質也包括了債權性質，因為它所認可的股權權利內容多樣，所以被認為較為適應公司和股東關系的發展，如今，也被以德國、日本為代表的國家和地區所接受。它認為股東與公司的關系恰如社員之于社團組織，入社之后社員的個人資產也屬于社團而喪失了對其的所有權，但之后也可以享有社團組織賦予的成員權、表決權和社團資金收益權等，這些權利內容與股東所享有的財產性權利、管理權、人身權類似。該學說是德國和日本學界的通說，我國也有不少學者支持這個觀點。但是股權作為一種社員權，與公益社團法人中的社員權有著很大的區別。民法中社團的成員基于其成員的地位與社團發生一定的法律關系，在這個關系中，社員對社團享有的各種權利的總體就是社員權，社員權中最重要的一種是營利社團法人里的社員權，即股東權。股權以經濟性利益為主，而公益法人中的社員權是以公共利益為主。

1.4 股權民事權利說

該學說對股權的性質進行了重新界定，認為股權因為自身的特殊性，既不能簡單定義為債權，也不能因為具有一定的人身權屬性就歸入到物權所有權中，因而，它主張將其定義為一種以公司股東為權利主體的新的民事權利。它與物權、債權在義務主體、內容、效力等諸多方面都是不同的，所以不能單獨地把股權與它們其中的一種畫等號。這種權利的定位可以解決諸如股權債權說忽略股權中的人身權性質和管理權性質的不足，可以包容所有的股權內容，同時，也能很好地解釋股權中的自益權和公益權，這兩種權利內容在其他學說下不能得到完滿解釋。這兩種權利內容被認為是股權的兩大核心，同時考慮了股東的個體利益，又考慮了公司作為一個共有組織的利益。

綜上所述，關于股權性質尚有爭議，本文認為，無論哪種學說，都肯定了股權的一大權利內容是財產權。但又與所有權和債權相區別，同時還含有公司內部事務管理權等非財產的內容，所以相對而言本文比較贊成股權是一種獨立的民事權利的觀點。

2 股權作為繼承權的客體的理由

繼承作為一種特殊的人身身份關系，是發生在被繼承人死亡之后對其生前的可傳承的權利義務轉讓給其后人。在法律上，繼承的內容被專門作了規定，較之通常的范圍，法律上可以繼承的對象范圍更為縮小特定，主要是指以財產權利義務為基本內容的繼承。這也是法律語境下對繼承的通說，但在學理上，仍然對繼承對象的范圍有討論，因而繼承在學理研究上有廣義和狹義的理解。廣義的繼承就被認為包括了財產權利義務之外的其他權利內容，而狹義的繼承范圍還是以被繼承人生前遺產為主體，后者也是我國目前的主流說法，因而在我國，繼承的對象，也就是繼承權的客體，基本上是指遺產。應當注意的是，這里的遺產是排除了具有人身專屬性質的權利義務內容的，其范圍特定，只要符合我國的財產法上的權利種類都可以作為繼承的客體。雖然，我國的繼承客體基本內容是財產權利義務內容，但是在法律上，也并沒有完全限死這一范圍，在法條中也認可其他形式的合法財產。雖然沒有明確規定股權作為遺產繼承的一種，但在第七款中以“公民的其他合法財產”作為兜底條款。通過司法者的解釋，國家保護的“其他合法財產”的種類會越來越多，內容會越來越豐富，這使得遺產的范圍成為一個開放的、包含多元化的權利義務內容的范疇，以往規定的“財產”“遺產”范圍將不斷被突破界限，引入其他財產性權益，而且會更加細化。如我國的最高人民法院就出臺過針對繼承法的司法意見，其中明確地指出繼承權的客體有兩大類，一是財產、遺產，二則是財產性權益，該解釋為有價證券類的財產性權益作為繼承權客體提供了法律支持。

關于股權的法律性質從上文我們可以看出，股權具有很明顯的財產屬性。股東認繳出資，持有股份最根本的目的就是獲取股利分配。而作為有限責任公司股東出資的表現形式，出資證明書本質上也是可獲得收益的一種書面憑證。因此股權的財產性內容決定了股權可以作為繼承的客體，以財產性權益為入口。雖然股權也具有一定的人身權屬性，但其專屬性畢竟較低，非專屬于股東的人身權，雖然股權含有公司內部事務管理權等內容，但這些權利的專屬性與民法上具有高度人身專屬性、與權利主體的身份關系密不可分的權利有著明顯的區別。民法中的人身權包括人格權和身份權兩大類，其權利內容與股權中的人身關系不能等同。因為具有專屬性，民法上的人身權不得讓與、拋棄和繼承。股權的共益權是對公司事務的經營管理權，在性質上屬于支配權，表現為股東對公司的治理權利，比如重大公司事務的表決權等，但這種表決權并不要求完全的人身專屬性，而行使這一支配權的公司機關成員是可以變更的，不具有專屬性。股權中的另一大基本權利內容是股東的自益權，它是指股東對公司經營所得收益等財產有參與分配的權利，更加不具有專屬性，可以理解為一種財產性的收益權，這時候的股權是可以轉讓的，也不具有專屬性。雖然有限責任公司股權具有一定的身份性，但該身份的專屬性低，不像民法上的人身權，權利主體與他所享有的人身權的關系，基于人格和身份，從公民出生即開始專享。

股權具有強烈的財產屬性，同時股權也并不是專屬于股東的人身權，繼承權的客體是合法的財產或財產性權益，所以股權可以作為一種財產權益繼承客體。根據我國《繼承法》第三條第七款中規定的公民遺產繼承的范圍：公民的其他合法財產。股權就應該在這個公民的其他合法財產之列成為一種繼承的客體。

3 我國有限責任公司股權繼承問題與建議

我國的公司法有明確的規定，股東資格可以被繼承，雖然有一定法律依據，但是在實踐過程中還是會遇到很多問題。

3.1 有限責任公司的人合性問題

按照繼承法的基本觀點，具有高度人身專屬性的權利義務不能繼承，而是按照特定的法律規定來決定是否繼續存在。在股份公司中，股東與公司的關系分離，因而減弱了股東資格對于公司的專屬意思，股東主體可以隨意變更，因而，股東身份資格的繼承是沒有問題的。但在有限責任公司中，就有一定爭議。有限責任公司相比之下，更加具有人合性，股東與公司的關系更加緊密，股東不能隨意變更，變更需要經得其他股東的同意，原因就在于，不僅是資產的聯合，而且是股東之間的信任的聯合。而在我國的公司法中，雖然規定了股東資格可以繼承，但也肯定了公司章程的效力。說明股權的繼承除受到法律限制以外，不受任何民事主體意志的制約。而且繼承人直接繼承的是股東資格，雖然有公司章程的限制，但是當公司章程沒有規定的時候，就會與有限責任公司的人合性相沖突。

3.2 無民事行為能力人和限制民事行為能力人的繼承問題

被民法認定為不具有或者是部分具有的限制民事行為能力人是否能繼承股東資格一直飽受爭議，而在法律中只是規定了一個合法繼承人。而根據《繼承法》的規定，他們都是可以成為合法繼承人的，照這樣推下去的話，就是這兩類主體都可以成為股東資格的繼承主體。股權繼承是基于股東死亡而發生的股權變動，是一種事實行為，對于繼承人不應當有行為能力方面的限制。但是限制民事行為能力人和無民事行為能力人不具備完全民事行為能力，不能參與公司的管理，換句話說，就是不能勝任。如果真的讓他們成為股東的話，可能會對有限責任公司的發展造成消極的影響。

3.3 多個繼承人繼承股權問題

多個繼承人可能會導致出現股權需要被分割或者影響股權共有，如可能引起超過50人有限責任公司規定的法定人數上限的問題。這兩個問題我國在法律中均沒有規定。有數個繼承人的情況下，將出現股權分割的問題。從理論和立法上來看，股權是可以分割的，如果多個繼承人達成一致，而不分割股權，那么就可以共同享有，股權共有的規定又缺失。或者分割后的股權破壞了公司對股權結構的規定時該如何處理是個有待解決的問題。

3.4 公司章程效力對繼承的影響

根據規定，公司章程可以排除繼承，但是對于這個除外，規定沒有附加任何限制。也許這是立法者考慮到維護有限責任公司人合性，所以才做出此規定。但是這個除外因為缺少適用的細節規定，雖然肯定了公司章程的效力，但是在實踐中可能會導致一些問題，不僅直接影響到繼承人繼承權的實現，還需要符合章程的規定；同時，繼承權不能實現，也間接影響公司股東資格的轉移，對公司的經營不利。

3.5 對實踐中所遇到的問題的建議

對于有限責任公司的人合性對股權繼承的影響，本文認為公司章程可以對此進行規定，股東資格繼承后如果真的不能勝任或者對有限責任公司的人合性造成影響的，公司和其他股東可以通過股東會等方式解決。不具備完全民事行為能力的繼承人可以暫時由監護人或代理人代為行使。多個繼承人根據公司法第24條解釋為僅適用于有限責任公司設立的情形，而不適用于繼承的情形。因為對于此我國法律并沒有明確的規定。途徑就是改變公司的組織形式，把有限責任公司轉變為股份有限公司。如果當事人不同意股權分割的情況下我們可以設立股權共有制度，將特定股權即已故股東遺留的股權交由共同繼承人共同享有，并由共同繼承人推舉一人行使股東權利。同時，公司也可以采取修改公司章程的方式，對股東及出資額作出新的規定。對于公司章程的自治范圍過寬則只能通過相關法律限制公司章程對股權繼承的自治范圍了。總之，社會經濟是在不斷變化發展的，應當平衡公司其他股東與繼承人雙方的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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