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劇乎？喜劇乎？
——戲劇《繡襦記》與小說《李娃傳》的比較

薛平鴿

（常州市武進錫劇團 江蘇 常州 213100）

悲劇乎？喜劇乎？
——戲劇《繡襦記》與小說《李娃傳》的比較

薛平鴿

（常州市武進錫劇團 江蘇 常州 213100）

【摘 要】《繡襦記》講的是唐代常州刺史鄭儋之子鄭元和與名妓李亞仙的故事，取材于唐代傳奇小說《李娃傳》。《繡襦記》有戲劇沖突，能抓住觀眾，但筆者認為其并未超越《李娃傳》。本文主要對二者進行比較研究。

【關鍵詞】《繡襦記》；《李娃傳》；比較

《繡襦記》取材于唐代傳奇小說《李娃傳》。《李娃傳》又稱《汧國夫人傳》，作者是白居易的弟弟白行簡。此小說為唐傳奇的名篇，被收入《太平廣記》。

襦，短襖。繡襦，便精致了。這繡襦的主人在沒有遇到常州來的李公子之前，和所有煙花女子一樣，小軒窗，巧梳妝，倚門賣笑，迎來送往。但《繡襦記》的編劇不愿千里迢迢從江南到京城來的翩翩少年看上的是個平庸的女子。當然，一個平庸的女子也不可能做出驚世駭俗的舉動，不利于劇情的發展，所以，也許也是常州人的編劇寫道：她生得美，美到已經不需要描摹；又說：她本是天上的仙女，只不過暫居人間庭院，故名亞仙。哎，這勾欄哪是“人間庭院”，雖然有庭有院，卻分明是“人間地獄”。

寒窗十載，滿腹經綸，風流倜儻的鄭公子是個有才又不缺銀子的“官二代”，上京應試，偶遇名妓李亞仙。《詩經》上說：“邂逅相遇，適我愿兮。”巧遇蘭心蕙質人，鄭公子如癡如醉，偏偏佳人也是一見鐘情一往情深。于是，才子與佳人日日相對著調琴唱曲，海誓山盟，似神仙眷侶一般。可好景不長，鄭公子千金散盡，被鴇母設計逐走，落得個冒雪唱“蓮花落”乞食。亞仙侍女銀箏外出遇著了，將他帶回住處。亞仙見昔日情郎為自己淪落至此，她解下身上繡襦為他保暖，并說動鴇母，自贖其身，然后賣釵環，買書籍，督促元和苦讀應試。無奈，這鄭公子好了傷疤忘了疼，癡迷于亞仙美目，不肯用功。亞仙遂用鸞釵剔了目，毀了容，以激勵他。元和終于醒悟，發奮攻讀，狀元及第。

《繡襦記》是喜劇，鄭公子也沒有辜負李亞仙，戲的結尾，李亞仙是鳳冠霞帔的狀元夫人。可這一派喜氣始終遮不住那段陰森森血淋淋的文字：

（生）大姐，你聽夜深了。

（旦）你書倒不讀，敢是要睡？

（生）你聽紅樓猶把笙歌按。

（旦）你文章不看，為何頻顧我妝面？

（生）誰教你生得這般樣好。

（旦）你喜我這一雙眼么。

（生）端的一雙俏眼。

（旦）我拔下鸞釵，剔損雙眼。

寥寥數語，心驚肉跳，我認定這《繡襦記》是悲劇。

《李娃傳》虛構了一個娼妓李娃與所愛士人滎陽公子歷經磨難，終于圓滿結合并獲得很高榮耀的喜劇性結局，表現了作者對倡優女子的同情和對其品格的贊美，有濃厚的理想色彩。四千多字，既寫了李娃的美貌也寫了李娃的美德。

李娃叫公子拋棄雜念一心學習，不分黑夜白天，孜孜不倦。李娃經常陪伴公子坐在一旁，直到深夜才睡。

過了兩年，公子學業大有成就，天下的典籍，沒有一種沒讀過。公子對李娃說：“可以報名應考了。”李娃說：“不行。還應讓學業更加精通熟悉，以應付各種考試。”

又過了一年，李娃說：“可以應考了。”公子一舉考上了甲科，后被授予成部府參軍的職位，將要去上任，李娃對他說：“如今恢復了你本來的面目，我不再有負你了。我從此就離開了。”公子哭道：“你如果拋下我，我就自刎而死。”

小說《李娃傳》中讓人感動的還有公子的父親，那位常州刺史。公子的父親恨鐵不成鋼，要將公子“杖斃”。公子得官后與父親相遇，父親聽了兒子的這段奇遇后，不但原諒了兒子，還對兒子說：“不能虧待了她。”讓媒人說了媒，六道大禮全部備齊，然后迎娶了李娃。

小說《李娃傳》的結尾充滿浪漫色彩：公子的父母都亡故了，李娃依禮守孝，竟然有靈芝生長在她守孝的草廬邊，一個花穗開了三朵花。又有幾十只白燕子，在她的屋脊上筑了巢，連皇帝都感到驚奇。公子連連升遷，李娃最后也被封為汧國夫人。而且他們的四個兒子也是事業婚姻雙豐收。

看了《李娃傳》，再品《繡襦記》。《李娃傳》是有情的，《繡襦傳》是殘酷的。1959年，上海越劇院一團向成都川劇院學習，移植演出了《繡襦記》，易名為《李亞仙》。1962年，朱鏗、張潔嫻參考唐代白行簡的《李娃傳》和六十種曲《繡襦記》進行改編，定名為《繡襦記》。1981年，劇院將該劇修改復演，易名《李娃傳》，由青年演員男女合演。從劇名的反復更改中，我們可以看出編排者的矛盾心理。

而同樣是脫胎于小說《杜麗娘記》的戲劇《牡丹亭》，卻在湯顯祖的生花妙筆下不但主題得到了升華，也創造了中國戲劇史上無與倫比的高峰。

明代胡文煥編纂的文言短篇小說集《稗家粹編》，其創作動機是論證佛家的報應論，入選其中的《杜麗娘記》的主題思想也止步于此。湯顯祖的《牡丹亭》保留了《杜麗娘記》中女主人公死而復生并與柳夢梅戀愛完婚的基本故事框架，但是《牡丹亭》的主題思想發生了兩重變化：首先，湯顯祖將杜麗娘的死而復生從對佛教報應思想的論證，轉變為愛情主題；其次，湯顯祖又以柳杜愛情為主干情節，納入了杜寶、陳最良等人的政治事功，使愛情主題升華為人性主題。

綜上所述，《李娃傳》是一部好小說。《繡襦記》有戲劇沖突，能抓住觀眾，但《繡襦記》并沒有超越《李娃傳》，這一改編的成敗利鈍是一個值得思考與探討的話題。

中圖分類號：J805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7-0125(2015)08-0046-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