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帽兒”

徐仁河

老張下崗之后，撐了把大陽傘，開了個露天修車鋪。

由于位置選擇得當，正處于城鄉結合部的十字路口，來往的行人和附近的住戶都愿意找他修補輪胎、充充氣什么的。

老張的攤位口是個寬闊的平臺，攤位后面有家便利超市。來買東西的人一般都是騎著摩托或電瓶車的，但是馬路和平臺之間卻落差個幾十公分，很多人只好把車子停在路邊。

車子停上馬路影響交通，還不安全。那些購物的顧客在店里選東西時總是左顧右盼的，怕交警，還怕小偷。有一次，一位女顧客買完東西剛剛出來，就看到自己的電瓶車被小偷發動了揚長而去。追出來的車主跪地嚎啕不止，老張半天都沒能把她從地上拽起來。

目睹了多起盜車和罰沒事件，老張看在眼里，急在心上。于是他常常要善意地提醒他們鎖好車輛，有時還會走出攤位搭把手，幫車主把車子從馬路推上平臺。

老是幫人推車，老張自己可沒那么多時間啊。一天下來，老張的氣力都花在了幫人推車上了，累得不行，還使生意大受影響。天長日久的，這總不是辦法呀。有個車主感謝之余，說這里要有個坡兒就好了！

老張聽后，想想也是，幫人就幫到底。老張就在附近找了幾塊磚頭，墊在馬路和平臺之間。辦法雖然粗陋，但卻很實用。車主們少了麻煩，老張也得了解脫。來來往往的顧客和附近住戶一片嘖嘖稱贊，夸老張做了件積德行善的大好事。老張邊忙著鋪子里的生意，邊張望著行人的方便，很是覺得美氣。

可高興沒兩天，磚石經不住碾軋，很快便碎了不少。

老張尋思著要找個硬點的東西墊上。他四處踅摸，搬了塊銹跡斑斑的鐵板來。你還別說，鐵踏板比磚石硬且平整，那些車主們進出得更為穩當了。可沒想到的是，鐵踏板兩個晚上之后就消失不見了。老張拍拍腦袋，瞧自己這個不開竅的，路燈的電纜都有人偷剪了去，何況這塊現成的鐵板！

老張沒有氣餒，這也難不倒他。老張下崗之前是建筑公司的，很快他就找來木板釘子什么的，叮叮當當一陣敲打，鼓搗出了一個木踏板，放置在馬路和平臺之間。

但沒過幾天，那木踏板居然又不翼而飛，想來又是給人趁夜偷去了。

好事多磨。老張眉頭一皺，又有了個好主意。他從一個熟識的建筑工地上拌了點水泥砂漿，和吧和吧，在原來放木踏板的地方，砌出了個十來公分厚、三米來長的水泥坡道。心想，這下總沒人偷去了吧！

的確是沒人再偷了。可小偷不再惦記了，有關部門卻惦記上了。

水泥坡道干了還沒兩天，來了一男一女兩個穿制服的人，其中一個踢了踢水泥坡道，粗聲大氣地問道，這是誰弄的？

老張迎上前說，是我砌的，這不是看路人推車麻煩，修個坡兒，給人方便嘛。

你這是違章建筑，知道不？！

這也算建筑？老張有些迷糊。

制服男哧地一笑，你以為呢！

它怎么就違章了呢？老張仍是一臉迷惑。

你未批先建，這就是違章。制服男真不錯，順便還幫老張掃盲。

制服女刷地一聲，撕給他一張罰款單。

老張怯怯地接過，心有不甘地說，我是在做好事啊？做點好事怎么也罰款！

兩位制服人哈哈大笑，其中一個邊笑邊揉著肚子說，還真是傻帽兒！做好事？你以為你是雷鋒啊！

兩人接過老張遞來的一把子毛票，隨即離開。

那男的邊走邊問同伴，這是第幾個在這條馬路牙子上砌水泥坡的傻鳥了？

那女的遠遠地瞟了老張一眼說，加這一個，正好湊一張八仙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