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舌尖上的”媒介話語意義探析

周麗穎

(江南大學 人文學院，江蘇 無錫　214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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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舌尖上的”媒介話語意義探析

周麗穎

(江南大學 人文學院，江蘇 無錫214122)

[摘要]因紀錄片《舌尖上的中國》的播出，“舌尖上的××”開始在年輕的收視群體間廣泛傳播。“舌尖上的××”結構稱名性強，常用做文章的標題，而且該表達方式活潑俏皮，可以吸引讀者的眼球，于是受到主流媒體的青睞，與各類公共議題產生聯系，從而形成了“舌尖上的”媒介話語。“舌尖上的”媒介話語在主題表達上主要集中在飲食文化、食品安全、飲食浪費三個方面。從建構主義的立場來看，以上主題的建構離不開我們當前建構和諧社會的大語境，并有著深厚的社會文化底蘊。

[關鍵詞]“舌尖上”；話語；文化認同；民生關懷；文明進步

伴隨著紀錄片《舌尖上的中國》的播出，“舌尖上的××”開始在年輕的收視群體間廣泛傳播。“舌尖上的××”結構稱名性強，常用做文章的標題，而且該表達方式活潑俏皮，富有新意，可以提高文章的關注度，吸引讀者的眼球，于是受到主流媒體的青睞，與各類公共議題產生聯系，從而形成了“舌尖上的”媒介話語。根據對人民網截至2014年7月8日的語料所做的分析，以“舌尖上的××”為標題的新聞有4 884條，排在前三位的分別是陜西頻道255條，人民電視223條，中國共產黨新聞206條。這些新聞報道在主題上主要集中在飲食文化、食品安全、飲食浪費三個方面。從建構主義的立場來看，“意義不是現成地擺在那里，而是在社會行動中建構出來的”。[1](P163)“舌尖上的”媒介話語的主題乃是一種被建構的社會現實，是媒體及其他社會行動者主動賦予的意義。“任何知識/話語活動在理論上都有無限制的生產意義的能力，但這種能力不可避免地受特定時代、特定文化實踐與社會關系乃至政治結構的制約與限制。”[1](P167)“舌尖上的”媒介話語的主題建構離不開建構和諧社會的大語境，其有著深厚的社會文化底蘊。

一、構建文化認同

在華夏文明中，飲食有其獨特的地位。中國精神文化的許多方面都與飲食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透過“舌尖上的”報道，我們可以看到當今中國的一系列文化現象。如《讓傳統文化活起來：文物餅干出爐體驗“舌尖上的國寶”》(《人民日報》，2014-07-08)，“文物餅干”是蘇州博物館所創制的一種文物衍生品，它不僅好看、好玩，還“好吃”，吸引了更多人走進博物館，了解館藏文物；《5套“冊封菜”記錄“舌尖上的主權”》(《揚子晚報》，2014-05-19)，5套“冊封菜”是康熙御賜給琉球國王尚敬的食物。這不只是簡單的食物，也記錄了琉球國的歷史，是我們國家國力和主權的象征。再如，《舌尖上的鄉愁》(《人民日報(海外版)》，2014-04-30)說的是對于遠離故鄉的海外游子而言，食物是他們寄托鄉愁的重要媒介；《“舌尖上的臺灣”品出兩岸情》(《福建日報》，2013-06-15)說的是傳統美食在民間交往中的重要意義。另外，舌尖上的諸多“故事”更是說出了美食背后那些來自鄉野、來自草根的小人物的命運，以及正在劇烈變革中的中國社會。無論是文物衍生品的介紹，國家主權的追溯，還是鄉思情味的傳達，都融入了濃郁的人文關懷和深厚的愛國主義情結，具有較高的文化蘊涵，浸潤著文化認同的情愫。

文化認同是共同體和民族國家得以存續和發展的重要保障。[2]本國人民對自身文化的強烈認同，既是該國自立于世界民族之林的偉大精神力量，又使民族在激烈的國際競爭中立于不敗之地。在全球化時代，世界范圍內各種思想文化交流、交融、交鋒更加頻繁，國際思想文化領域斗爭依然深刻而復雜，文化已經成為國家核心競爭力的重要因素。越來越多的國家把提高國家文化軟實力作為重要發展戰略，在進行文化互動的同時，也重構和豐富著自己的文化認同，維護著本民族文化的特質和完整性。

我國改革開放三十多年來一味強調GDP的單向度經濟與市場現代化，已經造成中國的社會、政治與文化發展的嚴重失衡。目前西方文化迅速滲透到中國各個層面，大眾文化逐漸充斥了整個文化空間，形成了對包括主流文化在內的一切文化形態的猛烈沖擊，使整個社會呈現出一個現代經濟起飛、傳統文化失落的狀態。中國人的文化認同和信仰危機已成為中國社會轉型時期文化和社會建設的核心問題，重建文化認同是當代中國人最高的精神訴求，也是經濟社會健康有序發展的關鍵問題之一。主流媒體在現代社會中最主要的任務就是構建國家文化認同，在全球化和新技術發展的背景下，國家文化認同受到了來自全球傳媒網的極大挑戰，主流媒體在強化民族國家認同方面肩負著更重大的責任。中國傳統文化本就注重從飲食角度來看待社會與人生，飲食文化是中國傳統文化最穩定和持久的部分，是讓中國人凝聚在一起的精神力量。著名美籍歷史學家孫隆基教授將以“吃”“口腔化”為突出特征的“身體化生存”視為中國文化最重要、最堅固的深層結構之一。[3](P45)主流媒體在對飲食文化進行報道的同時，也在履行著強化和構建國家文化認同的職責。

二、彰顯民生關懷

檢索人民網上含“舌尖上的安全”標題，共有620條，其中中國共產黨新聞41條。這些報道大都集中在黨和國家為保障食品安全所作的思考和努力及出臺的政策措施上。如《拿什么捍衛“舌尖上的安全”？》(重慶日報，2014-03-12)；《“舌尖上的安全”政府該如何擔當？》(中國共產黨新聞網，2014-05-08)。對于拿什么捍衛“舌尖上的安全”？今年政府工作報告連用3個“最”——最嚴格的監管、最嚴厲的處罰、最嚴肅的問責。“舌尖上的安全”政府該如何擔當？政府必須及時“伸手”，而且“伸手”必須要“硬”要“強”。這些都表明了國家治理餐桌上污染的堅強決心。面對社會呼聲，如《保衛“舌尖上的安全”——聚焦食品安全法大修》(《光明日報》，2014-06-24)；《如何嚴守“舌尖上的安全”——專家學者建言食品安全法修改》(《光明日報》，2014-07-03)，立法機關及時回應，對食品安全法進行大修。修訂的食品安全法草案經十二屆全國人大常委會第九次會議初次審議通過，且在中國人大網上全文公布并開始征求社會各界的意見和建議。

在中國傳統文化中，“吃”與“養”，“食”與“醫”是緊密結合在一起的。所謂的“養”就是養自己、養雙親、養妻室、養子女，其目的是保障自己和家人的健康長壽。健康長壽就需要保健養生，中國古代的學者早就對飲食與醫藥二者之間相輔相成、對立統一的辯證關系有著明確而科學的認識。在周代時就有了“食醫”和“漿人”來掌管國君的飲食，“食醫掌和王之六食、六飲、六膳，百羞、百醬、八珍之齊”。[4](P71)由醫生來掌管食譜，表明吃飯不僅是為了解餓，更重要的是能養身治病，“醫食同源”。因此，與“養”和“醫”相對的食品安全問題也就受到歷代統治者和學者的重視，孔子在《論語·鄉黨》里提出了對食品的氣味和色澤的要求，“色惡，不食；臭惡，不食；失飪，不食……”[5](P81)之所以不食用色不正、氣味不正的食物，是因為它們會損傷身體。漢代的張仲景在《金匱要略》里也曾有“果子落地經宿，蟲蟻食之者，人大忌食之。生米停留多日有損處，食之傷人”[6](P206)的說法。對于食品安全的關注，發展至唐代就產生了有關食品安全的法律。《通典》卷一百六十五“刑制下”記有唐代的一則關于“脯肉中毒”的懲罰條例，這也許就是中國較早的關于食品安全的法律條文。另外，宋代御廚的一個重要職能就是負責食品原料的支取、御宴的制作、食品的進奉等過程的安全和衛生管理。

進入21世紀以來，隨著科技的發展，新技術在食品工業中廣泛運用，帶來了食品工業的繁榮，人們不再為食品的缺乏而煩惱，但是層出不窮的食品新工藝，推陳出新的制假制劣技術等，都給食品安全帶來了新的困擾。目前，中國正處在劇烈的社會轉型期，也正經歷著激烈的文化特別是道德文化變遷。在食品領域中，經營者不擇手段的利益追逐導致各種食品不道德行為和投機行為，既加劇了消費者的心理恐慌，又影響了經濟社會的健康發展。添加劑、致癌物、地溝油、增白粉、瘦肉精、農藥殘留、熒光粉等一個個食品安全事件接踵而至，使很多人處于“食面埋伏”“談食變色”的恐慌之中。“食品安全是最大的民生”，[7]涉及人民群眾身體健康和生命安全，涉及經濟社會和諧穩定和健康發展，涉及千家萬戶，關乎國計民生。

新聞傳播活動是人類社會特有的現象，人文關懷是當代傳媒的社會責任。在構建和諧社會中，新聞媒體要體現人文關懷，就要關注社會的方方面面，積極解決人民群眾最關心、最直接、最現實的利益問題，維護社會公平主義，讓全體人民共享改革發展成果。民以食為天，食以安為先。食品安全是老百姓最關心、最直接、最現實的利益問題。作為“最大的民生”的食品安全問題也因此成為各大媒體關注的焦點，無論是對食品安全問題的披露，還是對國家相關政策措施的解讀和宣傳，都從不同的角度傳達出了政府及社會各界對食品安全這一重大民生問題的關心與關注，彰顯著民生關懷。

三、追求文明進步

檢索人民網上含“舌尖上的浪費”的標題，共有455條，其中中國共產黨新聞63條；檢索人民網上含“舌尖上的腐敗”的標題，共有91條，其中中國共產黨新聞28條。這些報道大都集中在對飲食浪費的抵制及飲食腐敗的懲治上。如《各地各部門厲行節約 遏制“舌尖上的浪費”》(《人民日報》，2014-05-27)；《總部出臺舉措進一步杜絕“舌尖上的浪費”》(《解放軍報》，2014-06-18)，說的是中央八項規定下發以來，尤其是《黨政機關厲行節約反對浪費條例》《黨政機關國內公務接待管理規定》實施以來，各地區各部門積極落實制度要求，完善配套制度、規范接待管理、嚴格監督問責，以實際行動遏制“舌尖上的浪費”。全軍和武警部隊的伙食節約工作更是力圖走在全社會前列。

《對“舌尖上的腐敗”說不》(中國共產黨新聞，2014-02-28)，指出餐桌問題、舌尖腐敗看似小事，其實是關系黨風黨紀的大問題，表達了中國共產黨人堅決兌現“黨要管黨，從嚴治黨”的承諾，根治“舌尖腐敗”等痼疾頑癥的決心。《懲治“舌尖上的腐敗”公款吃喝無處可藏》(《法制日報》，2013-12-28)，說的是十八大召開后，在黨中央的大力整治下，舌尖浪費的景象日漸消退，公款吃請之風得到有效遏制。

中華飲食文化博大精深、源遠流長，各種精湛的烹調藝術、傳統的釀酒工藝等在世界上都享有很高的聲譽，正如孫中山先生曾說：“我中國近代文明進化，事事皆落人之后，惟飲食一道之進步，至今尚為各國所不及。”[8](P6)在漫長的歷史中，我們的祖先創造了燦爛的“飲食文化”，“吃”因此也就具有了超越單純味覺享受的種種社會意義，不過，沿襲幾千年的飲食文化中也存在著一些消極的方面。其中最突出的就是中國人過于注重吃，甚至把“吃”作為人生目的，“千里去做官，為的吃和穿”，“吃”與政治腐敗也就不可避免地聯系在了一起。先秦時期，由于生產力水平低下，民多匱餓者，統治階級奢侈放縱的飲食行為，極易受到民眾的譴責和抨擊，并直接導致國家的衰敗。如夏桀縱酒荒政，最終導致夏王朝的滅亡；商紂王“好酒淫樂”而為周所滅。在古代官場，飲食還被作為謀取政治利益的工具，大臣及王公貴族們竟向天子進獻美味飲食，借以邀寵于君主。春秋時期，易牙以美味飲食取悅于桓公，從而在政治上博得齊桓公長期的寵信。隋煬帝巡行天下，“所經州縣，并令供頓，獻食豐辦者，加官爵，闕乏者，譴至死”。[9](P224)獻食豐厚與否事關政治命運，成為官場升遷必須履行的事項。各級官員之間也通過飲食行為或飲食饋贈方式溝通官場人事關系，以求謀得某種官場利益。《圖書集成·食貨典》卷273《酒部》記載，東漢時，有人因向權宦張讓進獻西涼州葡萄酒十斛，便獲得了涼州刺史的職位。《舊唐書》一百六十二卷記載，有李翛這樣一個人，沒有什么才能，但由于他對朝貴顯宦的迎奉及美食賄賂而一路升遷。

“吃”在中國的人際交往中也具有重要的地位，從民間的禮儀節慶，婚喪嫁娶到朋友相聚、經商貿易，都有“吃”與之相隨。“面子”是中國人特有的文化心理現象，中國人在社會互動中特別講究面子，“吃”和面子文化也就不可避免地糾纏在了一起。其中一個重要表現就是“講排場”，擺“夸富宴”，以向他人顯示或炫耀自己的身份和地位，并且享受由此而帶來的心理上的愉悅。中國古代達官權貴在飲食方面大都極盡奢侈。如西晉石崇的飲食極盡水陸之珍品，王濟用人乳蒸乳豬；清末以極盡奢靡的滿漢全席作為富貴之家相互宴請、接待外國公使的筵席，等等。對排場的追求甚至已經根植于整個中國社會的傳統之中，即使在老百姓的生活當中，特別是當有客人、朋友、重要事件的時候，必須傾其所能來大擺宴席，似乎只有這樣才“有面子”。

飲食文化的這些不良影響，廣泛地繁衍并毒害著今天的社會。公款吃喝問題已經固化為官場的“文化傳統”，遏制公款吃喝，提倡節約環保的生活方式已刻不容緩。習近平總書記在新華社一份《網民呼吁遏制餐飲環節“舌尖上的浪費”》的材料上作出批示；李克強總理也曾表示，從2013年開始，將逐步實現縣級以上政府公務接待費用的公開。由于“面子”的作祟，老百姓請客吃飯，也總是菜品豐盛，一擺一大桌，至于浪費的事全然不顧，中科院院士武維華說：“全國每年浪費的食物總量估計可養活2.5億到3億人！”[10]中國儼然已成為“最大的浪費國”。“厲行勤儉節約，反對鋪張浪費”是我們每一位公民都應遵循的中華傳統美德。黨的十八大之后，黨中央表明了厲行勤儉節約、反對鋪張浪費的鮮明態度和堅定決心，社會各界也積極開展各種形式的活動，摒棄鋪張浪費、炫耀消費等不良消費行為，提倡積極、綠色、低碳、環保的現代文明健康餐飲生活觀念。

2007年5月28日，《人民日報》在頭版刊登《越是文明進步，越要崇尚節約——論加快建設節約型社會》一文，指出經濟社會快速發展與人口增長、資源環境約束的矛盾是中國發展進程中的一大矛盾。文章特別提出，越是文明進步，越要崇尚節約。新聞媒介作為輿論與信息的傳播工具，在宣傳改革開放政策，激勵人民群眾創造精神文明，引領正確的發展方向上都發揮著不可替代的作用，是社會文明進步的推動者。宣揚節約反對食品浪費，弘揚中華民族勤儉節約傳統美德，以加快推進資源節約型、環境友好型社會建設是新聞媒體不可推卸的責任。主流媒體就懲治飲食腐敗、抵制飲食浪費的報道，正是在大力宣傳節約光榮、浪費可恥的思想觀念，在努力使厲行節約、反對浪費在全社會蔚然成風，同時也表達出了黨和人民對文明進步的不懈追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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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思動

[收稿日期]2015-07-14

[基金項目]江蘇省教育廳高校哲學社會科學基金項目，項目編號：2013SJD750017。

[作者簡介]周麗穎(1976-)，女，山東濟寧人，副教授，博士，主要從事漢語言文字學研究。

[文章編號]1004—5856(2016)07—0060—04

[中圖分類號]G206.2

[文獻標識碼]A

doi：10.3969/j.issn.1004-5856.2016.07.014

An Analysis of the Significance of the Sedia Discourse “Shejianshangde”

ZHOU Li-ying

(Jiangnan University，Wuxi 214122，China)

Abstract：With the popularity of the documentary series “A Bite of China”，the expression “shejianshangde XX” becomes popular among young people. This structure is often used as titles. It is a hot expression used by the mainstream media due to its vividness. It is used to express the theme of diet culture，food security，and food waste. From the structuralism view，those themes are constructed in the macro context of harmonious society construction.

Key words：“Shejianshangde”；discourse；cultural identity；the people’s livelihood concern；the progression of civilizati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