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航英 (桂林理工大學 541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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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地取材推陳出新
——淺析對帥立志先生竹簡刻字藝術創作的實踐認識
鄒航英(桂林理工大學541004)
摘要:刻字藝術是中華民族的優秀傳統文化之一,它與書寫在紙、絹上的書法作品不同,是用刻刀在不同材料上進行刻寫。由于受傳統觀念“書者為‘家’,刻者為‘匠’,寫者為‘高’,刻著為‘下’”的束縛與偏見,刻字者長期不被重視。本文通過對帥立志先生在竹簡刻字藝術創作的長期實踐活動歷程進行研究與探析,總結得出,在藝術實踐當中,充分利用本土自然資源并融中國傳統藝術文化于個人藝術創作思想當中是開創新藝術的成功嘗試,是人與社會、人與自然三者的和諧統一,同時也體現了帥立志先生竹簡刻字藝術創作的實踐價值。
關鍵詞:竹簡;刻字;藝術創作;實踐
由于出生年代的差異,我對帥立志先生的竹簡刻字作品了解甚少,有關他的人生經歷、思想情感也所知無多。近年,我看了由廣西美術出版社出版的《帥立志刻字藝術》畫冊,又閱讀了一些相關文章和評論報道,開始逐漸地對他的竹簡刻字藝術有了一些了解和認識。
在談及帥立志先生的竹簡刻字的藝術時,若僅從竹簡刻字作品的表面層次去理解其刻字藝術是遠遠不夠的,還必須從他作品的背后去探求他以竹作為書法刻字藝術創作的內在本質。筆者以為,這需要從他的成長過程和所接收的文化思想這一角度來進行探析。
談及竹刻藝術,不能不談到竹對我們中華民族以及傳統文化的深遠影響。
竹,對于我們整個民族而言,自古就有一種很濃厚的感情。縱觀中國幾千年的傳統文化,不難發現,竹作為中國一種獨特的文化一直從古延續至今。在社會的日常生活里,一雙簡易的竹筷就形成了中國幾千年的傳統影視習慣;一片片書寫有文字的竹片相連,就構成了中國最早的書籍——竹簡;一枝以竹制成的毛筆就形成了中國傳統的寫字方式。由此可見,竹不僅作為藝術加工和物質創作的材料早已深入到我們的日常生活里和尋常百姓家,同時也體現了中華民族對竹這一物質所具有的文化特殊性的青睞。
在浩瀚的文學典籍中,以竹為成語的典故也是不勝枚舉。如“竹苞松茂”“竹報平安”“胸有成竹”“雨后春筍”“綠竹生孫”等,無不表現了中國人與竹在文學上的特定關系,并成為廣及全民的通語;以“竹人”之樂,“竹笛”之聲,“竹竿”之詞,“竹茹”之酒,“竹皮”之冠,以及“斑竹”之淚等等,也都是包蘊文化的內涵。可以說,在人與自然的關系上,竹對于我們的民族來說,卻實有著一種特殊的濃厚感情,它以獨具的文化背景和思維方式,使物我相通。
此外,由于竹四季常青,外形又具有挺拔、堅韌、清秀、典雅的自然風采,于是,竹就成了象征我們中華民族的一種道德理念,一種文化涵養,一直以來為許多的文人墨客所稱頌,喻其為“君子之風”,并把它作為文學、繪畫和工藝雕刻、室內外裝飾的常用題材。
在我們民族看來,竹所獨具的虛心勁節神韻可以和人們內心深處所向往的虛懷若谷、高風亮節的品格合二為一。由此可以看出,竹自它一開始進入文人的視野里就被賦予了濃厚的文人化審美傾向,它是文人內在精神的外話體現和情感依托。
這些,對于自小就深受中國傳統文化熏陶以及父親帥礎堅藝術思想教導的帥立志先生而言,無疑是具有深刻影響的,這一點可以從他《回憶父母親》一文中看出。1與此同時,這種文化思想的影響也為他在以后選用竹材作為刻字藝術的材料進行書法刻字藝術的創作埋下了心靈上的伏筆。
帥立志先生,字子夜,出生于1924年12月3日桂林一個清貧的書畫家庭,適逢中國社會的多事之秋以及各種文化思潮蜂涌而起之時。其父帥礎堅系著名的教育家、國畫家,也是西畫最早傳入廣西的開拓者。帥礎堅早年曾投入著名畫家劉海粟門下學藝,受其教育影響,在思想和藝術的教育上主張立足傳統,融合中西的教育思想。帥立志先生9歲時,便在家父的這種藝術思想熏陶和循循善誘的教導下學習中國的傳統藝術——金石刻字、治印和臨摹碑帖,并對此產生了濃厚的興趣和喜愛。中學畢業時他為減輕家庭負擔和幫忙補貼家庭的生活費用而以每千字可得米半斤的蠅頭小楷幫人抄寫行文。1942年,帥立志先生考入電信人員訓練班,結業后在郵電部門工作,在業余時間掛牌治印,繼續從事對書法、篆刻治印的研究和實踐,并從中獲得了許多有益的寶貴經驗和實踐經驗,為他在日后的刻字藝術生涯打下了扎實的基礎。這一時期,帥立志先生思想上接受最多的思想教育是來自父親的藝術教育思想中的“學貴心悟”,可以說這是他刻字藝術生涯中的思想萌芽期,同時也是他學以致用、不斷提高自我書藝修養造詣、認識和實踐的時期。
在帥立志先生成長的這一階段中,雖不排除有來自家父的從旁引導、親身教誨和當時社會環境的促使和逼迫,但從根本而言,這些都不是帥立志先生日后決定從事書法刻字藝術并不斷研究的主要原因,而是他成長過程中的外部因素,對其思想所起的只是催化和促進作用。究其他選擇書法刻字藝術研究的根本原因應是根植于他內心深處對中國傳統書法刻字藝術的那份由衷熱愛,而這才是他選擇書法刻字藝術的根本內因所在。因為,只有當一個人對某一事物產生濃厚的熱情和喜愛之時,他才會潛心為它付出自己人生的寶貴精力和心血。換而言之,正是由于帥立志先生擁有對書法刻字藝術的深厚熱愛,才使他在書法竹刻藝術上有了一個無形的精神領域和一個廣闊自由的神馳空間。在這片純凈的書法竹刻藝術世界里,他可以自由地愛他所愛、思他所思和做他所做而不受外界的干擾,同時也能突破外部世界給他帶來的思想羈絆和束縛,并把它作為其精神上的支柱和心靈上的良藥來鼓勵和支持他走向藝術人生之路的原動力。
文革,對于帥立志先生而言,無疑是人生一大轉折。這一時期,既是他面臨人生的失意之時,也是他聽取父親的教誨重振精神,堅持從事書法刻字藝術專研、探索和實踐之時。正所謂功夫不負苦心人,憑著他對父親所說的“學貴心悟,守舊無功”這一信念孜孜不斷地追求和埋頭鉆研,最終,他從中國傳統書法藝術和竹刻工藝里尋找到了書法刻字藝術新的突破點——竹簡刻字藝術,成功的以此補充和發揚了中國竹刻藝術中融書法刻字入竹簡的不足。不過,這些對于當時只是單純處于對研究書法刻字藝術有濃厚興趣的帥立志先生而言是沒有預料到的,事物的發展有時在不經意地情況下出現意外的收獲。
文革時期,由于中國在發展社會主義建設的道路上遭受了來自政治上“左傾”路線的錯誤指引,因而導致了舉國上下停工、停產、停學的嚴重社會局面,這一局面對于生活在當時的中國人們而言無疑是一場大劫難。生活和學習中的一切所需用品在商店中都難覓蹤影,更不要說繼續學習和研究書法刻字藝術。這一切對于要遵循父親教誨和繼續從事書法刻字藝術研究的帥立志先生而言無疑是一個嚴峻的考驗和難題。
內隱家庭教育問題是指沒有通過可感可測的外顯行為表現出來的家庭教育問題和當下還沒有表現出現來的家庭教育問題。年輕父母要特別用心去檢視內隱的家教問題。
不過,凡事在其發生的必然過程中通常也會不自覺的伴隨著一些偶然性和巧合型的因素在里面,并且尋常看似平常的事物如果遇到善于發現它美的人將會出現另一番景象。廣西,由于地處我國華南地區,氣候溫暖濕潤,雨量豐沛,草木繁盛,到處都生長著青翠的竹子,而且種類繁多。其中,尤以竹徑粗大、竹質細密、竹竿挺拔的楠竹(亦稱毛竹)為最多。當地人常用竹片引火做飯、用竹子建造房屋、用竹子加工制作生活用品等等,因而竹對于生活在當代人來說是很常見的,不是什么稀罕的植物,但對于帥立志先生而言去意義非凡。在我國春秋戰國時期的《考工記》里就曾寫過這樣一段話:“天有時,地有氣,材有美,工有巧;合此四者,然后可以良。”“天時”“地氣”為自然條件,可以孕育出材美,為工藝提供物質基礎,而“工巧”則是人的智慧和才能,它可以為美材創造出高于它自身所不具有的價值。簡而言之,就是物華天寶,人杰地靈,一方水土養一方人,土易方物也由此產生。2
正是因為帥立志先生身處在廣西這片難得的自然地理環境里,使得他能夠有機會在當時局勢艱難的社會環境下繼續從事自己所喜愛的書法刻字藝術,可以說這天生的自然條件為帥立志帶來了難得的幸運和機會。就地取材,用這些隨處可見、可得的竹子作為書法刻字的材料來繼續進行書法刻字藝術,這一意識對于正苦無良策的帥立志而言是最有價值的一件事情,無論在經濟上、取料上竹子都非常廉價和便捷,更重要的是它可以代替紙張,不用為紙張的缺乏而煩惱。
在帥立志自訴其經歷的回憶文中曾提到過他在小學的勞作課就有用毛竹刻字的學習經歷,“這種勞作課對我走上刻字藝術之路,從小就銘刻在心。”3而且它也成為帥立志克服失意并重振精神的最佳依托物。一天勞動之后,晚上刻竹到深夜。他很快被這充滿線條與結構的藝術所迷醉,這是一個沒有罪與罰的純美世界,他盡情遨游于這個世界,曾經窒息的生命意識燦然復蘇,被受壓抑的激情在狂草中的刻刀竹板間恣肆汪洋……4此外,從我國傳統的社會文化上來說,竹刻也是我國傳統的雕刻工藝,在我國古代就已有之,它最早可以追溯到公元前7世紀的春秋戰國時期,它可以說是竹簡文化的產物。5究其產生的原因是當時社會生產力水平還很低下,還沒有發明象紙張和毛筆那樣的書寫文具,因而人們識字、讀書和記事只能用一種黑色的碳在切好的窄小竹片上書寫文字,寫完后便用刀牢固的繩線把以片片零散的竹片按文字的內容和順序串起來并捆扎好,這樣,一本完整的書就形成了。這種在竹片上書寫文字并用刀把它刻下來捆扎成書的書寫方式從那時起一直持續到我國的東漢時期、蔡倫改進“造紙術”之前,這種以竹片制成的書籍我們今人稱其為“竹簡”。
至此,筆者認為,以竹作為書法刻字的材料和以竹簡作為自己以后刻字藝術所追求的風格模式,可以說除了帥立志先生當時自己有意識的選擇以外,同時還外加有社會環境和自然條件的無意識促成。正是這主客觀的和諧統一使得帥立志先生的書法刻字藝術邁向了一個必然的發展道路——竹簡刻字藝術。從另一方面來看,也可以說是中華民族所賦予竹的獨特文化內涵和帥立志先生自身所根植的文化底蘊和精神追求合二為一,二者在本質上使血脈相連的,都是中國傳統文化發展下的產物。帥立志先生正是通過竹簡刻字這一藝術表現形式把他和竹這二者之間的意蘊關系結合起來,達到物我相通。這一點,在某一程度上也說明了帥立志先生在書法刻字藝術的研究中終于走出了自己的刻字藝術思想,并開始逐漸地步入成熟。
隨著70年代中日邦交的順利恢復和80年代的改革開放的這一系列政治變化,中國的面貌也逐漸煥然一新。伴隨著社會經濟的不斷發展的同時,中國對外的文化藝術交流也同步迅速發展起來,這一切都為帥立志先生的竹簡刻字藝術的創作帶來了難得的“黃金時期”,也由此迎來了他刻字藝術邁向成熟的嶄新一頁。
頻繁的對外文化交流活動使帥立志先生能夠在不同的文化藝術氛圍里廣泛開闊自己的視野和理想,同時也為他的創作思想和他的竹簡刻字藝術注入了新的血液。這一切對帥立志而言是一個難得機會,并且良好的社會環境也為他進行自我更新創造了有利時機。
任何新事物的產生和發展的過程都是在它自取舊事物有益的方面以及借鑒他事物之后才發展和成熟的,帥立志先生的竹簡刻字藝術創作和發展也不例外。在他竹簡刻字藝術創作實踐的十余年里,他一貫”堅信窮藝無涯,力求真、善、美、精、新“的藝術創作原則,在其原有的竹簡刻字藝術的基礎上不斷地銳意進取和吐故納新,創作出了大量的竹簡刻字作品,如《滿江紅》《鳥兒問答》《重上井岡山》《忘宗岳太極拳經》《戚繼光拳法圖》等等,并從中總結出了自己對竹簡刻字藝術的認識和經驗:“近十多年的竹簡長卷、橫批、單雙塊組合,約有三百余件。我體會到漢字和刻字是截然不同的藝術創作,雖然‘刻’是為了‘字’留存在某種材料上,使之更有藝術魅力,但兩者區別很大”,“因此寫幅書法作品,要在竹簡上刻成一幅書法作品,不僅要求書法基本功好,且要比寫付出的勞動強度大得多,可以說刻字是智力和體力,用筆和用刀的雙層藝術創作,提倡自書自刻使書法、刻字、裝潢工藝為一體。這對刻字藝術的全面發展,使書法刻字藝術的創作統一起來,走上自我選擇的路子,百花齊放、百家爭鳴,銳意進取,在創作中‘八仙過海、各顯神通’,使刻字藝術蓬勃發展”,6“在繼承的實踐中以‘悟性’悟出創新之理來,這樣的創新就是繼承基礎上的創新。也就是在繼承基礎上的發展。”7由此,筆者認為,帥立志先生在多年的竹簡刻字實踐中已經形成了自己的成熟藝術思想以及具有自我風格的竹簡刻字藝術。竹簡刻字是書法的再加工,刻字更豐富地表達書法藝術。往往刻一字要轉換數十次,同時保持高度的精力。其竹刻作品古色古香,淡雅高貴,神韻悠遠,富有極強的藝術魅力。8
綜合上述,帥立志先生的竹簡刻字藝術是以當地之材融自我實踐而成的自身創作藝術,是融中國傳統藝術文化于個人藝術創作思想并使之散發新的藝術魅力的成功嘗試,而這也正是帥立志先生竹簡刻字藝術創作的實踐價值體現。
注釋:
1.帥立志.《回憶父母親》.見黃格勝主編《染來山岳千重翠》,2002:145146.
2.徐華鐺主編.《中國竹藝術》.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1993:P1.
3.帥立志.《弘揚刻字藝術,銳意進取》,《帥立志刻字藝術》.廣西美術出版社,1995:3.
4.記者許可評價帥立志先生文《書法家的敦厚與飛揚》.
5.同2,P96.
6.同3.
7.萬明旭.《竹簡藝術的開拓者》.中國西南畫報,1993(4):4. 8.帥立志《關于書法創作》.
9.同7.
10.同8.
作者簡介:
鄒航英,桂林理工大學藝術學院講師,主要研究方向:環境藝術設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