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額訴訟程序的運行現狀及其完善

摘 要：小額訴訟程序自2013年正式運行，但在司法實踐中遇冷，實行一審終審救濟途徑不完善、強制適用無程序選擇權、適用范圍較單一、規定不夠完整與簡易程序易模糊等原因，使小額訴訟程序緩解案多人少的審判壓力、實現繁簡分流的功能無法突顯，由此，在提高審判效率、合理利用司法資源的前提下，如何利用好小額訴訟程序，是當前緩解訴訟壓力的重要問題。

關鍵詞：小額訴訟；現狀；完善

立案登記制的實施降低了訴訟門檻，2015年全國法院新收案件數量顯著提高，新收、審執結案件的同比增幅均是2014年的3倍多，也是近10年來的最高水平。其中，民商事案件數量再創新高，總計為10097804件，占全部新收一審案件數量的88.23%①。法院審判壓力倍增，北京全市法院收案601849件，同比上升29.4%，一線法官人均結案數上升近兩成，同樣，上海全市法院法官人均結案數達187件，同比上升20.13%。在此困境之下，小額訴訟程序“快收、快審、快結”的優勢凸顯出來，可以實現案件繁簡分流，減輕審判人員工作量，緩解案多人少的壓力。但是，小額訴訟程序自2013年正式運行以來，在多個基層法院遇冷，適用率偏低，在審判人員、當事人、律師等層面不受歡迎，應在解決上述問題的基礎上完善小額訴訟程序，以實現繁案精審、簡案快審為目標，發揮其應有之義。

一、小額訴訟程序的現實運行表征

民事訴訟法及司法解釋對小額訴訟的受案范圍、審理法院及審級、當事人認為適用該程序不當可提出異議等做出了相關規定，保障小額訴訟程序的順利運行。從該程序的現實運行來看，可總結出以下特征：

1.結案率高

根據多地基層法院小額訴訟案件的統計分析，適用小額訴訟程序審理的案件，結案率高達90%以上，遠高于適用簡易程序、普通程序審理的案件結案率。明顯可以看出，標的額較小，且事實清楚、權利義務關系明確、爭議不大的簡單民事案件，通過法院調解或判決，自動履行率高，有利于保護當事人的合法民事權利。

2.調撤率高

分析小額訴訟程序結案類型，多地基層法院的小額訴訟案件以調解或撤訴結案的高達85%以上，不到15%的案件是以判決的方式結案的。高調撤率，有利于實現案結事了，實現社會的和諧和穩定。

3.審理期限短

根據法律及司法解釋規定，小額訴訟案件受理、舉證期限、答辯期、開庭審理等程序均在簡易程序的基礎上進行適當簡化，結合司法實踐，最短的小額訴訟案件可以當天立案，當天結案。據調研統計，適用小額訴訟程序審結案件的平均審理期限低于適用簡易程序審結的案件。

4.受理案件類型化，分布較廣

小額訴訟程序受理案件的范圍除了標的額這一硬性條件外，還必須屬于金錢給付的糾紛，且在司法解釋明文規定的九款糾紛范圍內，主要包括買賣合同、借款合同、租賃合同糾紛；責任明確，僅在給付的數額、時間、方式上存在爭議的交通事故損害賠償和其他人身損害賠償糾紛；供用水、電、氣、熱力合同糾紛；銀行卡糾紛等。從糾紛類型上來看，絕大多數標的額在一萬以下的此類糾紛，均屬于爭議不大的案件，比如物業糾紛，多是由業主與物業管理部門的誤會引起，事實清楚、權利義務關系明確，通過調解便可結案。

二、小額訴訟程序運行困境之原因分析

小額訴訟程序在司法實踐中遇冷，適用率低，究其原因，總結出以下幾點：

（一）強制適用，無適當的程序選擇權

按照民事訴訟法的規定，符合小額訴訟受案范圍的案件是直接適用小額訴訟程序的，原告無法選擇適用其他程序，當事人之間也無法合意排除小額訴訟程序的適用。法律及司法解釋規定了當事人可以在開庭前對于適用小額訴訟程序審理案件有異議時提出，人民法院經審查，異議成立的，適用簡易程序的其他規定審理；異議不成立的，告知當事人，繼續適用小額訴訟程序審理。由此看出，當前對于小額訴訟程序的使用是強制的，當事人并無選擇權利，這對于一審終審制下缺乏更多救濟途徑的小額訴訟程序來說，無疑會因此受到當事人、審判人員、律師的冷落。

（二）救濟方式單一且難度過高

我國民事訴訟法及相關司法解釋中，規定小額訴訟程序實行一審終審制，這與民事訴訟法基本原則中的兩審終審制截然不同。在此規定下，小額訴訟程序當事人救濟途徑單一，當事人申請再審的幾率提高，再審案件相應增加。從司法實踐出發，當事人申請再審的難度是有目共睹的，更何況僅是爭議標的額幾百、幾千塊的簡單民事糾紛，當事人不服一審判決的理由并不是明顯因為法律適用錯誤、認定事實錯誤等原因，這就會使當事人在申請再審難度過高或者遇挫的情況下，選擇信訪等其他方式進行主張，如此一來，勢必影響社會穩定。

（三）宣傳力度不夠，適用遇冷

小額訴訟程序適用率偏低的一個重要原因是民眾不了解小額訴訟程序的相關規定，原本意欲使民眾進一步“接近司法”、“接近正義”，而今卻因不熟悉、不了解而受到冷落。法院及相關司法部門的宣傳力度應當加強，告知當事人及民眾有關小額訴訟程序快速、靈活、省時、省力的特點，鼓勵小額糾紛通過小額訴訟程序解決，更要鼓勵那些認為標的額小與耗費精力不成正比而放棄主張的權利人。

（四）不符合“費用相當原則”

根據小額訴訟程序的相關司法解釋，小額訴訟的收費標準與簡易程序相同即按照普通程序訴訟費用減半收取。具體來看，2015年城鎮私營單位就業人員年平均工資為39589元，據此，小額訴訟案件的受理范圍應在標的額11877元以下，訴訟費用相應為48.5元。對于爭議標的額為幾百、幾千的民事糾紛來說，按照小額訴訟程序的高調撤率，耗費的司法資源是少于簡易程序的。所以，為了促使當事人更多的選擇適宜的程序解決糾紛，小額訴訟程序的訴訟費用應當實施適當減免。

（五）小額訴訟程序與簡易程序在適用中易被模糊化

司法實踐中，小額訴訟案件在有的基層法院由專門的速裁庭、速裁組進行審理，未設速裁庭、速裁組的，由民庭審判人員進行審理，由此就會引發一個問題：民庭中的同一審判人員有可能同時承擔著普通程序、簡易程序和小額訴訟程序的審理任務，這三種程序的區分本身就不明顯，法律及司法解釋的規定較模糊，比如，對于小額訴訟程序，規定可以通過電話、電子郵件、傳真等簡便方式傳喚當事人、證人；庭審階段，可不嚴格按照法庭調查、法庭辯論的順序進行，這些規定，在簡易程序的相關內容中也找得到。并且，審判人員易按照習慣進行審理，對于因自身原因不能在較短審理期限內審結的案件，轉換為簡易程序；對于當事人有可能不服一審判決的案件，轉換為簡易程序，避免因當事人申請再審或其他行為影響法院對自身的考核。可以看出，與簡易程序近似相同的規定和程序轉換中的人為因素，為小額訴訟程序的實踐操作增添了隨意性。

三、完善小額訴訟程序的建議

（一）構建小額訴訟二審快審機制

圍繞“努力讓人民群眾在每一個司法案件中感受到公平正義”的目標，小額訴訟程序應當完善救濟途徑。借鑒域外小額訴訟程序的相關規定，結合我國在試點和正式運行中的司法經驗，建立小額訴訟二審快審機制，也就是說，是小額訴訟程序在兩審終審的框架內，有條件的開展第二審程序。結合小額簡單案件的特點，在其提起上訴、審理前的準備、審理階段都進行相應簡化，降低訴訟成本，提高司法公信力。

（二）建立強制+合意的程序選擇模式

在小額訴訟程序的啟動模式上，應當尊重當事人的程序選擇權。筆者認為，對于符合法律規定的標的額下的小額糾紛，符合受案范圍規定的，應強制適用小額訴訟程序，審判人員應通過小額訴訟程序告知書等方式向當事人明確告知小額訴訟程序內容，使當事人充分了解自己的訴訟權利和義務，并保障當事人行使其訴訟權利，這符合程序相稱原理的基本要求。

對于訴訟標的額在小額訴訟標準標的額三倍以下的案件，當事人如協商一致要求適用小額訴訟程序的，且符合小額訴訟受案類型的，人民法院經審查可予準許。擴大小額訴訟程序的適用范圍，緩解審判壓力，積極構建分層次的訴訟體系，是實現以較小訴訟成本獲取最大法律效果的有效途徑。

（三）強化小額訴訟程序宣傳

各地基層法院應加強小額訴訟程序的宣傳力度，通過LED顯示屏、法制欄目、法制宣傳活動、微博、微信公眾號、小額訴訟程序告知書、媒體等方式，大力宣傳該制度，凸顯其“快速、靈活、省時、省力”的優勢，并可深入轄區街道、社區，進行普及宣傳。

（四）訴訟費用實施適當減免

訴訟程序與簡易程序對于案件繁簡分流的功能導向是相對獨立的，并且根據“費用相當原則”，小額訴訟程序訴訟費用理應區別于簡易程序。所以，為了促使當事人更多的選擇適宜的程序解決糾紛，小額訴訟程序的訴訟費用應當實施適當減免：

1.按件收取訴訟費用

多地試點法院在小額訴訟程序試點運行過程中，對于訴訟費用，規定為按10元每件收取。

2.免收訴訟費用

對于爭議標的額在5000元以下的案件，筆者建議免收訴訟費用，促使小額糾紛通過訴訟調解的方式解決，增強當事人使用法律手段解決小額糾紛的積極性。

3.簡化訴訟文書，明確裁判文書繁簡分流標準

最高人民法院于2016年7月發布了《人民法院民事裁判文書制作規范》、《民事訴訟文書樣式》，并將于8月1日正式實施。從該文書樣式中關于小額訴訟程序的相關內容來看，分人民法院制作民事訴訟文書樣式和當事人參考民事訴訟文書樣式兩部分進行制定。

從具體內容來看，對于原告主張的事實和理由、被告答辯意見，在小額訴訟判決書中可以非常簡略；對于表格式判決書，因被告對原告所主張的事實和訴訟請求無異議，上述內容可直接省略，如此一來，大大減輕審判人員的工作壓力。其次，以勞動爭議為例的勞動者要素表、用人單位要素表，基本窮盡普通勞動爭議案件項目，以此為前提通過審理制作要素式判決書，言簡意賅，一目了然。此外，小額訴訟程序告知書詳細告知當事人相關注意事項，便于當事人全面了解小額訴訟程序與自身訴訟權利與義務，便于該程序的有序開展與適用。

四、結語

小額訴訟程序應始終保持為民眾服務，使民眾有機會“接近司法”、“接近正義”。當下，應積極借鑒域外小額訴訟程序的相關規定，著力完善案件繁簡分流機制，實現繁案精審、簡案快審，使我國的小額訴訟程序盡快發揮其應有之義。

注釋：

①2015年全國法院審判執行情況，人民法院報，發布時間：2016-03-18，第一版。

參考文獻：

[1]廖忠洪主編.民事速裁程序比較研究[M].廈門：廈門大學出版社，2013.

[2]沈德詠主編.民事訴訟文書樣式[M].北京：人民法院出版社，2016.340-357.

[3]劉學在，歐陽俊.小額訴訟一審終審制之評述[J].湖北社會科學，2013（05）.151-155.

[4]綿陽市中級人民法院小額訴訟調研課題組.小額訴訟的運行現狀及其完善—基于綿陽市小額訴訟的調研[J].西部法學評論，2015（04）.68-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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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朱金高.小額訴訟制度有效運作之機理[J].法學，2014（06）.153.

作者簡介：

蘇婷婷（1986～ ），女，甘肅平涼人，碩士研究生，助教，主要研究方向為民事訴訟法、審判實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