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鐵凝,當代著名的女作家。她的創作始終堅守著人性中的真善美,始終關注著女性的生存境遇,為我們塑造出了許許多多姿態各異的女性形象。聯系鐵凝的小說創作實際,我們發現,鐵凝筆下的女性形象經歷了一系列的轉變,其女性形象的嬗變之因,可從思潮影響、批評家的批評指導、作家自身創作等方面來思考。
關鍵詞:鐵凝;女性形象;變遷原因
作者簡介:韓惠歡(1993-),女,陜西師范大學文學院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中國當代文學。
[中圖分類號]:I2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7)-03-0-02
鐵凝的小說創作貫穿整個新時期,以其小說創作的不同階段作為參照,我們發現鐵凝八十年代前期小說中的女性多為青春美好的青年女性,如香雪、安然,八十年代后期至九十年代初期,鐵凝筆下的女性形象多為成熟女性,既有大芝娘、米子、小臭子等農村女性,也有司猗紋、姑爸、宋竹西這樣的城市女性。九十年代中后期至今,鐵凝小說更加深入地審視女性內心,展現對理想女性的熱切呼喚。
一、“兩大熱潮”對鐵凝創作的影響
八十年代前期,意識形態領域開始解放,但文學創作仍然受主流思想的影響,鐵凝的創作雖一開始就與主流保持距離,有自己獨特的藝術追求,但藝術來源于生活,時代的變革、文學思潮的涌現必定會對作家創作產生影響。
(一)尋根熱潮的影響
八十年代中期,文壇掀起文化尋根熱潮,許多作家深受鼓舞,積極創新,尋找新的素材和主題,這一思潮的影響下出現了一批尋根作品,在急涌的尋根熱潮中,鐵凝的小說創作必然會受到影響,《麥秸垛》就是鐵凝對此熱潮作出的回應,表明了鐵凝對文化立場的認同,袁學駿在《談<麥秸垛>》中認為,鐵凝以一個現代人的身份關注農村人際關系,以嚴肅的態度描述兩性關系,發掘和展現本真性愛關系的同時,糾正民族文化心理中的偏頗之處,在這種文化認同中鐵凝筆下的女性形象轉變為大芝娘式的成熟女性,無論是受到拋棄只想要一個孩子的大芝娘,還是四川盲流花子,對她們悲情命運的書寫無不充斥著對生生不息的生命的贊美。
(二)西方現代主義思潮的推動
1985年之后,西方文化大量地引進中國,小說、詩歌、戲劇領域都面臨著不同的創新壓力,受西方現代主義美學思潮的影響,“審丑”似乎成為了一種潮流,殘雪在她的一些作品中毫不避諱諸如跳蚤、虱子、蜘蛛這類的物象,莫言的作品中甚至出現對大便的歌頌,這種審丑潮流也是導致她作品中女性形象發生轉變的原因。《玫瑰門》塑造了司猗紋和姑爸這兩個變態丑陋的女性,小說中對諸如大便這樣的丑的事物采取不回避的態度,特別是對于一些丑陋場面加以細致描寫,比如竹西解剖耗子、捉洋拉子等場面,在《大浴女》中刻畫了唐津津被逼吃屎的不堪場面等,鐵凝的創作借鑒荒誕、幽默等現代主義手法展現人丑陋的人性,在她的許多小說中,正是通過對“丑”的正視來審視人們在面對欲望時的丑惡靈魂。
二、批評家的批評指導
作家與批評家之間存在一種非常獨特的關系,這種關系既互相獨立也相互聯系,這種獨特的關系因文學創作而產生,由此在討論作家創作時也必然離不開對批評家角色的考慮。《哦,香雪》是鐵凝在八十年代初期的成熟之作,鋪就了鐵凝創作真善美的底色,孫犁對這篇小說贊賞道:“從頭到尾都是詩,它是一瀉千里的,始終一致的。這是一首純凈的詩,即是清泉。它所經過的地方,也都是純凈的境界。”[1]可以說這是對鐵凝創作風格的高度概括,鐵凝在聽到贊揚的同時也聽到批評的聲音,王蒙在肯定鐵凝作品中的善和美的同時,認為“她應該在不失赤子之心的同時,艱苦地、痛苦地去探尋社會、人生、藝術的底蘊。”[2]隨著年齡的成熟和人生閱歷的豐富,對生活和人生的認識更加深入,堅守著真善美的同時探索社會和人生,毫不留情地揭露人性之丑陋,直面現實的邪惡與黑暗。《棉花垛》將女性置于社會大背景中探討女性的生存問題,筆鋒直指男權社會下男性對女性的占有和征服;《玫瑰門》塑造了司猗紋這樣一個一直在追求被認可卻一直都不被認可的極具生命力的復雜形象,當然作者在寫她的“惡”時也不忘用那殘存的善給予她幾分寬恕。
三、鐵凝自身的追求與超越
(一)作家主體精神的覺醒與堅守
新時期到來之前,在文學作品中的人物,甚至作家們身上,受主流意識形態影響往往忽視乃至禁錮人的個性,藐視個體尊嚴,壓制個體內心情感的真實表達。八十年代中后期,作家的主體精神逐漸覺醒,開始自覺地關注人的命運,尤其是對女性的關注,揭示著現代女性的歷史境遇。作家主體意識的覺醒尤其表現在作品中女性意識的不斷覺醒,王安憶的“雯雯”系列小說、“三戀”等,不斷書寫著女性對自我的發現,創作中不回避對性心理的展現,鐵凝這一時期的作品同樣關注女性,書寫她們的悲劇命運,八十年代后期發表的《麥秸垛》、《棉花垛》、《玫瑰門》中均不同程度涉及到“性”的描寫,九十年代以后,純文學在大眾消費文化中遭遇尷尬,鐵凝既參與暢銷書的寫作(如《無雨之城》),也不放棄作家主體精神的堅守。
(二)鐵凝創作上的不斷探索
1975年至1978年間鐵凝小說基本反映農村生活,表現出對主流思想的認同。在《灶火的故事》中“初次有了‘犯規的意向,向主人公那一輩子生活在‘原則里的生活提出質疑。”[3]此后鐵凝轉變思路寫出了具有清新明麗風格的《哦,香雪》、《沒有紐扣的紅襯衫》等作品。1983年到1985年間鐵凝的寫作明顯發生了轉變,先后寫了《六月的話題》等,方偉這樣評價:“1984年、1985年的創作,在鐵凝是復雜、多樣的,她在開放自己、嘗試著發展變化自己的心理狀態下,創作現實產生裂變”,同時他認為,這兩年“她在內容與形式上做出種種嘗試,卻沒有取得被普遍認可的成功。非但如此,清新、純美、流麗的藝術個性倒漸次失去原有的魅力,而變得迷離、含糊起來,很難使人得其‘要領,做出定論”。[4]1984年鐵凝成為河北省文聯專業作家,同年當選為省文聯副主席,特殊的社會職務必然會影響到文學創作追求個性與文學的社會責任之間的關系,但對于鐵凝來說,創作上的不斷前進正得意于將自己創作個性與社會責任巧妙地結合,在創作中努力做到三重身份相協調,即政治身份、作家身份和女性身份,特別是在《玫瑰門》中,她巧妙地將三重身份結合,從不同的視角去觀察社會、人生,使得文學作品更具深度。
九十年代初,鐵凝寫了《孕婦和牛》、《她嫂》等作品,《孕婦和牛》可以說是對前期明朗清麗風格的延續,《她嫂》則冷靜中蘊含著幽默。1996年鐵凝被當選為中國作協副主席,自此鐵凝的創作進入了凝練期,在追求藝術的同時思想上更加成熟,如《永遠有多遠》中對“仁義”這種公認的美德作了思考,仁義之人受到贊賞,但這份“仁義”卻總被別有用心的人利用。此后在《笨花》中將宏大敘事與日常生活敘事相結合,把眾多普通人物置于社會大背景中去刻畫,也是創作上的一大探索。
(三)對女性自我的不斷審視
無論是《哦,香雪》、《沒有紐扣的紅襯衫》,還是《麥秸垛》、《孕婦和牛》,我們能夠感受到鐵凝發自內心的對女性的贊美。在贊美著女性的同時也開始對女性生存展開思考,筆鋒轉向女性的生存方式、生存境況和悲劇命運。《麥秸垛》中大芝娘的身上既有母性光輝和崇高人性,也有傳統社會中農村女性身上的愚昧和麻木,《玫瑰門》中司猗紋為了生存,一輩子不擇手段與人較量,與社會較量,與自己較量,鐵凝正是通過審視這種“惡”的靈魂,來挖掘女性的生存方式、生存狀態。
揭露丑陋后的鐵凝并不是將寫作停留在女性生存境遇上,而是轉向關注靈魂深處的自我反省。《午后懸崖》中的韓桂心正視過去,坦言曾經所犯下的不為人知的罪惡,《大浴女》鐵凝塑造了具有理想人格的尹小跳,正視過去,一步一步走進心靈深處的花園,這片花園是充滿生機而又和諧的凈土。
女性,一直都是鐵凝關注的主題。縱觀鐵凝作品中形形色色的女性形象,我們會發現作者對這些女性形象的塑造似乎是在沿著某一條軌道前進,是對人性的不斷審視,而每一次的深入探索都可以說是對女性、對世界的一次新的發現,她的創作也是在這樣不斷地探索中走向成熟。
參考文獻:
[1]孫犁,成一.孫犁、成一談鐵凝新作《哦,香雪》[J].青年文學,1983(2):92.
[2]王蒙.香雪的善良的眼睛——讀鐵凝的小說,文藝報,1985(6).
[3]鐵凝.《鐵凝文集》自序五章[N].文論報,1995-03-01.
[4]萬偉.論鐵凝審美意向與藝術個性之流變[J].河北學刊,1988(6):80-8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