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怡 王欣欣
摘 要:《資本論》蘊含著豐富的反貧困理論,《資本論》對貧困原因的探究及貧困表現的分析,為我國脫貧工作向縱深推進提供了理論指導。陜西省丹鳳縣位于國家貧困連片地區秦巴山區,以丹鳳縣精準扶貧工作為案例,基于《資本論》貧困理論,分析丹鳳縣精準扶貧工作的現狀、成效與存在的問題,在理論分析與案例探討的基礎上提出下一步精準扶貧工作的改進建議,以期為精準扶貧工作提供參考。
關鍵詞:資本論;貧困理論;精準扶貧
中圖分類號:F323.8? ? ? 文獻標志碼:A? ? ? ? 文章編號:1673-291X(2018)36-0022-03
《資本論》的出版標志著馬克思的反貧困理論得以完善。在這一巨著中,馬克思考察了人類貧困的歷史和具體的事實,對早期庸俗經濟學一些流派關于貧困的觀點進行了批判。《資本論》中對貧困的類別進行了劃分,建立在剩余價值理論及資本積累理論基礎上的相對過剩人口理論指明了貧困發生的根本原因、現象以及重點問題,《資本論》中的貧困理論為我國扶貧脫貧工作向縱深推進提供了理論支撐及方法指導。
一、《資本論》貧困理論綜述
在《1844年經濟學哲學手稿》《哲學的貧困》等經典著作中,馬克思、恩格斯通過勞動異化、雇傭勞動等理論對無產階級貧困問題進行了論述。《資本論》中的剩余價值理論和資本積累的一般規律理論標志著馬克思主義貧困理論的形成和完善。230萬字的《資本論》,有140多處分析了工人階級的貧困問題。馬克思認為,“勞動能力是工人唯一能夠出售的商品。”這一事實導致了工人的絕對貧困,工人在國民收入中所占份額下降又帶來了相對貧困。資本主義剩余價值規律和資本積累規律使得一方面資產階級財富不斷積累而同時無產階級貧困不斷加劇。
《資本論》第一卷第七章提出了關于相對過剩人口的觀點。馬克思明確指出:“工人階級中貧困階層和產業后備軍越大,官方認為需要救濟的貧民也就越多。這就是資本積累的絕對的、一般的規律”[1],“這一規律制約著同資本積累相適應的貧困積累。”[1]
(一)絕對貧困和相對貧困問題
1.工人平均實際工資水平低于勞動力的價值導致絕對貧困。馬克思指出,資本主義形成過程也就是勞動者的生產資料和生產資料所有權之間分離的過程,資本主義生產關系恰以這一分離為前提,而且在資本主義生產關系的穩定中這種分離在加劇,這一分離使“物化勞動”擁有對“活勞動”的占有權。同時,進一步指出資本是一種“社會關系”,這種“社會關系”的本質是對勞動者生產資料所有權的剝奪。無產階級的“絕對貧困”正是從生產資料被剝奪、勞動力變成唯一商品開始的。被剝奪了生產資料所有權的無產階級能且只能出賣自己的勞動力,通過出賣自己的勞動力來維持自己最低生活水平。于是,無產者日益絕對貧困,資產者日益富有,二者形成兩極對立。勞動能力是工人唯一能夠出售的商品,從而導致了工人的絕對貧困,《資本論》中提出的“勞動力商品”思想是馬克思貧困理論的基礎,是理解馬克思“絕對貧困”理論的關鍵。
2.工人勞動收入在社會資產總額中的比例不斷下降導致相對貧困。馬克思在《工資、價格和利潤》及《資本論》中界定了“相對貧困”的含義,即工人的相對工資以及社會地位都會下降。馬克思認為,以工人在國民收入中所占份額下降為主要標志地出現相對貧困是一種整體生活水平的下降,本質上是“工人多得到的社會滿足程度”的下降。
恩格斯豐富了馬克思恩格斯共同創立的貧困思想。一方面,恩格斯認為貧困是一定歷史階段的產物。在小農社會里階級差別不明顯,階級貧困問題也不明顯。到了大農業中,階級差別顯露出來,貧困和富裕的對立“也日益增長起來”[2]。這說明,恩格斯認為,貧困是特定歷史階段上隨著生產力的發展才出現的,貧困是與特定生產方式和分配方式相結合的,貧困既不是與人類社會的產生而一同產生,也不是永遠存在的,當私有制及其相對應的階級間不公平出現的時候,才出現了貧困。
(二)剩余價值理論及資本積累理論
剩余價值理論提示了貧困的發生過程,在《資本論》中,馬克思指出剩余價值全部來源于工人的活勞動。馬克思還給出了以下公式:
W=C+V+M
W代表勞動生產出來的總價值,C代表生產資料的價值,V代表勞動力自身的價值,M代表剩余價值。
剩余價值理論的創立從價值生成的角度最終回答了工人貧困的根源和生成機理[3],超越了大衛·李嘉圖和馬爾薩斯等資產階級庸俗經濟學家。
此后,馬克思進一步提出了資本有機構成概念,資本的有機構成用公式表示即為C∶V。馬克思認為,在資本積累的過程中,資本家用于購買勞動力的可變資本價格V要遠遠低于購買生產資料的不變資本C的價格,資本有機構成C∶V會不斷提高,資本有機構成的提高使得資本對雇傭勞動V的需求程度逐漸下降。資本在增值過程中產生了機器對工人的擠壓,出現了大量的剩余人口。資本主義社會生產力的進步、資本有機構成的提高造成了更多的工人失業,更多的工人陷入貧困狀態。在這一內在規律的運動下,無產階級的經濟地位越來越低,生活狀況越來越差,必然地出現了一種工人階級整體狀況惡化的趨勢,也就是“貧困化”趨勢。
(三)相對過剩人口理論
1.相對過剩人口的產生。馬克思認為,伴隨著勞動生產率以及資本有機構成C∶V的提高,對勞動的需要,會以遞減的速度減少。而且,由于資本各個部門發展的不平衡以及資本主義生產的周期性,為了滿足資本對剩余價值的榨取,相對過剩人口非常有必要存在。由于可變資本的數量與資本對勞動剝削的數量不一致,且由于產業后備軍與在業工人之間的相互影響,相對過剩人口會更迅速地增長。在現階段也存在產業發展不平衡及經濟周期現象,因而相對過剩人口仍然存在,這部分群體正是精準扶貧脫貧的對象。
2.相對過剩人口的存在形式。首先,流動形式的過剩人口。即在工業中心,工人時而被排斥失業,時而在更大規模上再次就業的情況,在一定時期內失業的工作。西方主流經濟學稱這部分為摩擦性失業[4]。其次,潛在形式的過剩人口。主要是農業中的過剩人口,他們還保留著一小塊土地維持極低的生活,形式上似乎就業,實際上是失業。馬克思認為,這種類型過剩人口產生的原因在于土地的私有權壟斷和土地經營的壟斷。再次,停滯形式的過剩人口。即指在形式上就業,但極不規則,勞動時間長而工資低,生活狀態低于工人平均水平。主要指家庭勞動者以及打短工的勞動者。最后,淘汰形式的過剩人口,被淘汰的工人、孤兒、貧民子女以及喪失勞動能力的流浪者。
馬克思所指出的以上四種類型的相對過剩人口在當前仍然存在,潛在形式的過剩人口、停滯形式的過剩人口以及淘汰形式的過剩人口,正是縣域精準扶貧脫貧的重點群體。而第一種流動形式的過剩人口,也是我們需要特別注意的對象。
二、《資本論》對扶貧工作的理論意義
誠然,因為馬克思、恩格斯所處的歷史時期,因而《資本論》對于貧困理論的研究對象主要是處于“純粹資本主義社會形態”中的無產階級的階層性貧困。社會主義制度的建立已經消滅了導致無產階級貧困的制度根源。但是,目前我國正經歷著復雜的轉型過程,特別是西部地區,尤其是西部農村,貧困問題非常嚴峻。絕對貧困與相對貧困、資本有機構成提高以及相對過剩人口現象都存在。《資本論》貧困理論對于我們現階段的反貧困工作仍具有理論與現實的指導意義[5]。
三、秦巴山區縣域精準脫貧工作現狀案例分析
秦巴山區是我國14個集中連片貧困地區之一,包括甘肅隴南、陜西寶雞、陜西漢中、陜西安康、四川廣元、四川巴中以及重慶北部區域,湖北西北部區域,含17個地市、81個縣(市、區)、77個國家級貧困縣市區。
丹鳳縣扶貧工作從產業、金融、移民搬遷、教育、就業、社保兜底六個方面開展,制定了全縣精準脫貧攻堅戰實施方案和任務清單。經過努力,2016年底,全縣農村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達到8 340元,比2015年度7 701元增長8.3%。從丹鳳縣縣情及脫貧工作成效來看,取得了一定的成效,但也發現了許多問題[6]。
第一,貧困群眾內生動力不足。目前脫貧經濟資助政策方面以幫忙聯系貼息貸款,鼓勵發展產業為主。有的部門認為幫扶就是給錢給物,沒有事前經過詳細調研,如盲目為群眾買各類種苗,幫扶發展禽類養殖,卻因受市場沖擊和技術掌握等各種因素影響沒賺錢,甚至還有損失。有的幫扶部門擠出資金,為幫扶對象購買一些生活用品,換得一定滿意率,卻沒有從根本上解決收入問題,脫貧幫扶貧工作進入誤區。貧困群眾自我“造血”的主動性不高,內生動力不足。
第二,制度設計有待細化提升。沒有建立起翔實統一的精準脫貧標準體系,目前貧困的確定主要標準是收入,在測算收入時出現口徑不一致的問題。收入類別、測算口徑、衡量方法定義不清,另外,獲取客觀數據以及佐證資料難度較大,導致核算不準確,使扶貧工作落實上出現偏差。亟待建立起全面系統、可操作性強的脫貧標準體系。在收入測算基礎上,要通過“評定”這一程序,農村社會特有的鄉土邏輯使得“評定”工作會遇到許多問題,如熟人社會的關系網絡使得貧困資源人為地被集中在少數群體之間,“不患寡而患不均”思維使得“輪流坐樁”現象出現等[7]。
精準脫貧工作的實施主要是干部通過走訪和群眾座談了解情況,有些幫扶存在誤區,如“包辦式”“慰問式”扶貧,在脫貧攻堅政策宣傳、激發貧困群眾脫貧主體意識上做得不夠。
四、對策建議
第一,區分貧困類型,消除絕對貧困,減少相對貧困。現階段,絕對貧困與相對貧困雖與《資本論》中描述的不同,但也有許多思想值得借鑒。馬克思認為,無產階級的“絕對貧困”正是從生產資料被剝奪、勞動力變成唯一商品開始的。被剝奪了生產資料所有權的無產階級能且只能出賣自己的勞動力,通過出賣自己的勞動力來維持自己最低生活水平。對照秦巴山區,脫貧的對象主要是農民,秦巴山區自然條件惡劣,丹鳳縣土地資源稀缺,“九山半水半分田。”農民生產方式也比較古老,付出勞動很多,但收入有限,情況與馬克思闡述的無產階級絕對貧困有相似之處。縣域中不同的群體,收入差異比較大,縣城及城鎮居民收入來源渠道多、穩定一些,收入相對較高,而農民,尤其是遠離縣城的農民,貧困程度非常深,這又印證了馬克思的相對貧困理論。將貧困進行劃分,有助于有針對性、系統地采取不同的扶貧脫貧政策。在消除絕對貧困方面,著力點在于農村土地產權的改革。馬克思在《資本論》中有很詳細的土地產權制度闡述,研究土地產權制度的理論知識,結合實際情況進行創新和發展,深化農村土地產權改革對我國精準脫貧工作有著重要的意義。提高農民從土地中獲得的收益,拓寬了農民的收益保障,破解了絕對貧困的難題。減少相對貧困仍需從內外兩方面著手,從內因方面,要從整個產業鏈入手,通盤考慮,一方面提高農產品在產業鏈中的附加值,另一方面拓寬農民的收入來源。從外因來看,要通過稅制設計、社會保障等制度層面的調節,縮小差距,減少相對貧困。
第二,提升貧困主體素質,增加可變資本價值,減少相對過剩人口。根據馬克思主義貧困理論,人的全面發展是財富增長的終極目標,因此,我們在治理貧困的過程中要將增加收入作為基本目標,而將提升貧困主體反貧困能力作為終極目標。貧困主體自身素質提升,可以使可變資本價值增加;能力的拓展,可以減少潛在的、停滯的過剩人口。將反貧困的目光聚集于貧困主體自身能力的培養和建設,可防止出現脫貧之后重新返貧的問題。如此,一方面可以節約資源,另一方面也能增強貧困治理的信心和決心。
目前對貧困戶的劃定標準仍是收入,因此脫貧目標的制定標準也是收入[8]。當然,收入是最簡單易操作、公平可比較的數據指標。應該將收入作為主要指標,同時,急待建立起一個完備的評價指標體系。脫貧目標應該從收入增加向能力提升轉變。當然,政府也采取了許多措施,來促進農民能力的提升,如對農民進行的各類培訓。但是培訓在實施的過程中,存在著一些問題。一是以短期培訓為主,缺少后續的可持續的培訓。二是培訓前期調研不夠,培訓內容不一定的農民需要的,對提升幫助不大。當然,能力提升是一個過程,不可能一蹴而就。所以,迫切要求建立起長期的、實用的、精準的培訓制度,由被動“輸血”類型的扶貧真正成為“造血”培育的主動積極脫貧。政府作為反貧困路徑的設計者及引導者,應該首先為貧困群體人力資本的投資提供必要的條件和環境,一方面要通過財政支出增加教育投資,另一方面要通過醫療投資增加衛生支出,從而使得貧困群體的人力資本能夠得以逐漸提升。此外,政府還應該積極鼓勵小額金融信貸機構的發展,使其能夠承擔起為貧困群體籌融資的任務。當然,這需要以政府的支持和補貼為保障,其他扶貧主體的加入則在無形中為這種金融服務提供了效率,政府應該利用這一機會促進農村金融在治理貧困方面的必不可少的積極作用。而在社會資本方面,則應該通過包括企業、社會團體等在內的扶貧主體加以幫助,在對農民進行精準扶貧的同時,重點使貧困主體的市場拓展能力和自組織能力得到根本性的提升,從而建立起一套行之有效的能力扶貧模式。